不败的洋桔梗(鹿酒粥)

云烟跟王华和陆让打了声招呼，便先行离开了。
檀冶来的路上买了盒巧克力，云烟拆着包装，听他自豪道：“奖励你没给我丢脸。”
檀冶发动车子，“你们赌的什么？”
云烟剥开一颗巧克力入口，是蓝莓夹心的，渐渐地在口中化开，很甜，但她喜欢，“吃球。”
她说的有些含糊不清，檀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吃什么？”
云烟吞下去后，口齿十分清楚地道：“吃台球。”
“……”
檀冶单手撑在方向盘上，低笑出了声，片刻后，他散漫不羁道：“有我的风范。”
檀冶被受邀作为导师，参加了一档内娱真人选秀的节目。
在后场，导演介绍着每位导师和学员的信息。
“这是第三位导师。”导演把资料递给檀冶和另一名导师，“我们请来了艾利斯顿学院的著名音乐家，郑美宁郑老师。”
导演客气：“郑老师刚从国外回来，她正在来的路上。”
云烟这几天都在熬夜加班，周五这天一如既往加班到晚上10点才回家。
宋佳莹给她冲好了牛奶，“明天我去咖啡馆，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云烟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把牛奶一饮而尽，“好。”
冲了个热水澡，云烟疲惫地回了房间。
她倒在床上，拿着手机回复檀冶。
檀冶：【明天周六，你有事吗？】
云烟：【没什么事。】
檀冶：【来看选秀比赛吧。】
檀冶前两天跟她提过，他是这次选秀节目的导师。
云烟不明白怎么这么突然，但第二天还是去了。
云烟去到选秀录制现场，她在后台的休息室里，看着大屏幕播放的台前画面。
100人晋60人，这是剩余60人第一次分组比赛。
各个都是样貌非凡的帅小伙，云烟还是第一次一次性见到这么多帅哥。
如果赵玲蓉在这，肯定早就忍不住尖叫了。
录制了一天下来，到晚上才结束。
檀冶回到休息室，瞧见云烟坐在沙发上，撑着头，半阖着眼。
“困了吗？”
云烟站起身，“还好。”
檀冶收好东西，随即和云烟一同离开。
刚走出休息室，在走廊上，云烟一眼望见迎面走来的郑美宁。
郑美宁的视线从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扫过，旋即笑着打招呼：“云烟，好久不见。”
云烟礼貌回道：“嗯，好久不见。”
檀冶拉着云烟往自己身边靠近些，道：“走吧，我饿了。”
郑美宁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紧握拳头的指甲深深地陷在手心中。
云烟以为她不会再和郑美宁见面了。
但直到周一上班。
云烟中午和陆让在外面的餐厅吃饭，收到了一条陌生电话发来的消息。
【喝一杯？】
云烟疑惑地注视着这条信息，她无意间抬头，隔着玻璃窗看到对面咖啡店外坐着的郑美宁。
云烟喝完最后一口果汁，擦了嘴，对着陆让说：“你吃完先回台里，我有点事。”
随后起身，朝咖啡店有去。
郑美宁见她走来，抬手唤来服务员，等她隔着桌子坐下对面时，服务员端上来一杯拿铁。
郑美宁开门见道：“你也知道，陈也现在是明星，甚至可以说是娱乐圈顶流明星。你和他，不合适。”
云烟端起咖啡，香味袅袅，她淡然地笑着，疏离而客套，“所以呢？”
郑美宁：“所以请你知趣些，离他远点，别耽误他。”
她的这句话十分耳熟。
云烟不禁想起高中毕业后的某天，郑美宁也同样对她说过这句话——
云烟那天在家里的咖啡馆帮忙，郑美宁突然来找她。
郑美宁坐在吧台上，直接表明了来意，“我不是来喝咖啡的，我有事跟你说。”
云烟不语，她端着咖啡走上二楼隔层，下来后，她才道：“嗯，你说。”
“陈也的父母打算安排他去英国留学。”郑美宁补充了一句：“和我一起。”
云烟的神色依旧波澜不惊，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陈也的父母可是声名显赫的企业家，他们为陈也铺的路，绝对比他自己选的要好上百倍千倍。”
“但是他为了留在盐城，他拒绝了，甚至不惜和他爸爸大吵了一架。”
说到这，郑美宁面露不悦，“即使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是为了你才做出这么出格的事，你不觉得你的责任很大吗？”
云烟眉头轻跳，听着她继续说：“云烟，既然你是他的朋友，想必你也希望他以后的发展能更好吧。”
“你如果再继续和他联系，他铁定不会出国的。”
郑美宁放在双膝上的手不由紧握，“所以请你知趣些，离他远点，别做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对于郑美宁说的话，云烟考虑了很久。
像陈也这样耀眼优秀的人。
应该飞得更高更远。
从那天过后，她便开始故意疏远陈也。
那段时间又赶上妈妈因为生了病住院，后续准备做切瘤手术，云烟那时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陈也的事。
即使陈也三番五次地来找她，她也不过是敷衍几句。
本以为，她冷漠的态度下，陈也自己会识趣的不再找她。
可没想到，他能这么坚持。
直到分开的那天。
她狠下心，说了很多伤人的话。
上一次，她亲自松开了陈也的手。
但这一次。
云烟放下咖啡，眉眼在徐徐上升的雾气中，柔和且坚定。
“对不起，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想起今天中午和郑美宁见面的事, 思绪被拉回到13年的夏天——
她刚高考结束，父母大吵一架，没过两天他们就离婚了。
那阵子也恰逢填报志愿的时间, 陈也问过她，打算填哪里。
云烟想着妈妈身子一向不好，所以决定留在盐城。
“盐城大学。”
“行, 一起。”
听了陈也的话, 云烟擦桌子的手一顿, 她直起身子看他, “陈也，以你的成绩，你能去更好的学校。”
“云小烟, 你是觉得盐城大学很差吗？”陈也手拖着下巴反问。
云烟摇头。
盐城大学也算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 但对于陈也来说，他还能去到更好的地方。
云烟认真地说：“你没必要为了我留在这。”
她手里的抹布紧了紧，想起父亲对母亲说的那句。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我现在会只在一个破诊所上班吗！”
“谁说是为了你？”陈也轻佻眉目, “我只是想离家近些。”
云烟一开始以为，陈也真的是想离家近。
直到过了几天, 郑美宁找上她, 说了那番话。
她不想步入母亲的老路, 她更不想多年之后, 从陈也的口中, 听到他后悔的言论, 以及那句：“当初要不是为了你。”
她不想。
6月30日。
母亲生病住院了, 云烟那天正好回家收拾东西, 准备带去医院, 外面下着大雨，起了雾，朦朦胧胧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闷而压抑。
云烟收拾完东西，听到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拿起一看，是陈也发的。
【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出来，我在你家门口。】
云烟抿了抿唇，她透过客厅的窗户看到了外面站着的陈也。
他站在雨里，穿着单薄的黑色T恤和卫裤。
银色的发梢不断滴着水。
云烟撑着伞，两人面对面站着。
他望着她，哑声问：“云小烟，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一起解决吗？”
陈也的眼尾有些泛红，见状，云烟的心被狠狠刺痛一下，万般心疼他此刻的模样。
她心里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而冷眼看他。
“你这样有意思吗？”她轻蔑地说：“这么大的雨，伞也不打，怎么，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很深情吗？”
“我这几天没怎么，我就是觉得烦了，累了。”云烟的眼里没有一点温度，“陈也，我其实挺烦你的，自大妄为，心高气傲，这两年我受够了。”
大雨砸在伞上发出接二连三的清脆声响，她的话也如同这场大雨，重重地砸在陈也心里，砸得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我以为毕了业，就可以再也不用看到你了，所以我一点也不想跟你读同一所大学。你说你想离家近，真的吗？你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想和我一个学校？”
云烟的声音比大雨还让人不寒而栗，“陈也，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幼稚！”
云烟的喉咙滚动了几下，敛眸几瞬，才淡定从容地说：“陈也，我不喜欢你。你能不能别再来找我了，你这样真的给我带来很多麻烦。”
云烟在床上辗转反侧。
自己当初说了那么多违心又过分的话。
这时，房门被推开，赵玲蓉洗完澡穿着睡衣进来。
“想啥呢？”
云烟面有愧色，想了想，道：“我见到郑美宁了。”
“她回来了？”赵玲蓉颇为不悦道：“她又跟你说了什么？”
云烟的脸埋在枕头里，“她说我和陈也不合适，让我别耽误他。”
赵玲蓉听了更不高兴了，“这女的是不是有毛病啊。”
“云小烟，你该不会是答应了吧？”赵玲蓉抬手拍了下她的后脑勺，“你别犯糊涂啊。”
云烟：“我没同意。”
“那还差不多。”
可转念一想，赵玲蓉回忆起她当时去咖啡馆找云烟，无意中遇到从里面出来的郑美宁。
过了几天，陈也就来问她，云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几天总是怪怪的。
赵玲蓉：“前几天郑美宁找过云小烟，我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云小烟没告诉我。”
思来想去。
赵玲蓉拿出手机给檀冶发去了消息。
【郑美宁又找云小烟了。】
檀冶在练舞室刚指导完选秀的学员，回休息室，他拿手机看到了赵玲蓉的消息。
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戾。
随即，他去到了隔壁的休息室，郑美宁听到敲门声开门，有些惊讶和欣喜，檀冶居然来找她。
关上门，确认休息室没有摄像头后。
檀冶冷着脸，“郑美宁，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郑美宁一头雾水，“陈也，你什么意思？”
檀冶狭长的眼眸深邃幽冷，“你要是再去找云烟，就别怪我不顾及家长的情面。”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无法抑制的火药桶在郑美宁心里炸开，她迅速倒了杯凉水喝，但也并没有浇灭心里的怒火。
云烟云烟，又是云烟！
她的家里和檀冶家是世交，所以他们俩从小就认识，不能说关系好，但至少在她看来还可以。
但自从陈也得知她去找了云烟过后，陈也就拉黑了她所有联系方式，避而不见。
大学的时候，每次放假她都会去陈也的学校找他，在他学校蹲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见到了，他的态度也格外冷漠，对她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郑美宁忍无可忍，“云烟就那么重要吗？！”
陈也毫不思考，“重要。”
“她才认识你多久，我认识你多久！”
郑美宁不甘心地大喊。
但少年已经走远了。
一次性纸杯在郑美宁的手里，被她捏变了形，“陈也，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夜色渐深，路上也没什么行人。
云烟从地铁站出来后往家走，她刚取下蓝牙耳机装进耳机盒里，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口鼻，拽进了旁边漆黑的巷子里。
耳机掉在地上，清脆的坠落声回荡在树影婆娑的街道上，最后它撞到垃圾桶，停了下来。
夜间十二点过，宋佳莹起夜，从卫生间出来后有些口渴，她走到客厅开灯，拿着水杯在饮水机旁倒水喝。
不经意中瞥向玄关处，一双粉色的毛拖鞋还规规整整地摆在那。
宋佳莹放下杯子，走去云烟的放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什么声音。
她推开一看，空无一人。
“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宋佳莹嘀咕着，给云烟打去了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连续打了好几通都是关机状态，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宋佳莹急忙给赵玲蓉打了电话。
赵玲蓉还在追剧，看到备注“宋姨”的号码打进来，有些奇怪，“喂宋姨，怎么了？”
宋佳莹焦灼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玲蓉啊，小烟有没有跟你在一起啊？”
赵玲蓉回复：“没有啊，怎么了？”
宋佳莹：“她到现在都还没回家，我打她电话一直是关机。”
“啊？！”赵玲蓉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宋姨您先别担心，她有可能和陈也在一起，我先问问。”
赵玲蓉挂了电话后，匆匆给檀冶打去了电话。
檀冶刚从自己的工作室出来，开车往盛怀小区走。突然接到赵玲蓉的电话，得知云烟联系不上的消息，他方向盘一打，掉头赶往盐城电视台。
可电视台的大楼已经上了锁，看守的门卫也表示云烟在十点的时候就离开了。
檀冶事不宜迟又赶去了兰洲小区。
他到的时候，赵玲蓉和颜苏也正好赶到。
颜苏：“找到了吗？在电视台吗？”
“没有，她十点就离开了。”檀冶手里的电话还在不断打着云烟的电话。
赵玲蓉快急哭了，“这大半夜的她能去哪儿啊？！”
颜苏啧了声，“她平常都是坐地铁，我们去地铁站问问。”
地铁站离兰洲小区也就四百米的距离，三人迅速往地铁站跑。
刚跑到一半，颜苏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走到垃圾桶的旁边，捡起地上的白色耳机盒。
“这是云小烟的。”
檀冶蹙紧了眉，“你确定？”
“我确定，这是她大学毕业那年生日，我送给她的。”颜苏站起身四处张望，最后目光锁定在旁边的巷子里，“进去瞧瞧！”
昏暗狭窄的巷子里寂静无声，模糊的黄色倒影在布满裂痕和污渍的墙壁上若隐若现。
几人边走边喊。
“云小烟！”
但除了被惊醒的野狗的狗吠声，再无其他回应。
三人把整条巷子都翻了个遍，依旧没有任何收获，他们走回正街上，报警而来的警察也已经赶到了。
檀冶对着警察道：“巷子东北方向的岔路口有监控摄像头，麻烦了。”
空旷的废弃工厂里阴暗潮湿，到处都是灰，时不时会听到老鼠的吱吱声。
云烟昏躺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麻绳紧紧地捆着。
而在她的身边，一位穿着坎肩背心的男人坐在石头上，他露出的双臂肌肉强壮又结实。
他手上还端着一碗泡面，他吸溜地大口吃着，“对不住了，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肌肉男吃完后，泡面盒子随手扔在一边的地上，他走到云烟旁边蹲下身，盯着她看了许久。
“长得这么好看，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命不好。”

“卧槽，吓老子一跳！”肌肉男吓得没蹲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云烟动了动身子, 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她环顾着四周，提防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嘴里塞着毛巾, 说不出一句话。
肌肉男拍拍身上的灰, 重新坐回旁边的石头上, “你是想问我是谁，又为什么绑你，对吧。”
肌肉男自顾自地说：“你别担心, 我没打算要你的命, 只是受人之托，让你吃点苦头。”
云烟一直盯着他，显然不信。
肌肉男从旁边的白色塑料袋里拿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喝着, “你别不信，我看上去就那么像坏人？”
肌肉男的目光瞥到不远处的一块银色铁皮, 里面反光透着他此刻的模样, 不修边幅的脸上留着粗糙的胡子, 身材魁梧, 长得就一副凶神恶煞的样。
“好像是有点。”肌肉男话锋一转, “虽然我看着坏, 但杀人放火, 强抢民女的事我可从来没干过。”
那你现在算什么？
云烟心里嘀咕。
她眼里的不屑被肌肉男看穿, “我的雇主给了我钱, 让我绑了你，给你点教训再放了你，又不杀你也不强你，我也不算干坏事。”
“……”
好一个强词夺理。
云烟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绑匪。
云烟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几声，肌肉男听见了，“你饿了？”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面包，又蹲在了云烟的跟前，“你如果能老老实实的不叫唤，我就给你吃。”
云烟从中午吃了碗粉后，就再也没吃过东西了，这会儿饿的确实有点前胸贴后背，她点了点头。
“不准叫啊。”
刚说完，他又道：“你叫也没事，这荒郊野岭的，除了咱俩也没其他人，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肌肉男扶着她坐起来，扯出她嘴里的毛巾，然后撕开面包的包装袋，递到她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