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败的洋桔梗(鹿酒粥)

当天下午，明朔召集媒体，开了发布会。
明朔站在台上，“今天开这场发布会，主要是针对于我公司艺人檀冶，关于他恋情的问题。”
下面的媒体争先恐后地问：“明总，檀冶谈恋爱的事情是真的吗？”
“听说女方只是个小记者。”
“……”
问的这些话都如出一辙。
明朔都有些听腻了，他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发酸的鼻梁，随后戴好，扫视着全场。
声音不大，却足够威慑。
“听了半天，看来你们对我妹妹云烟，很有成见啊？”

云烟从人人口中的“小记者”，摇身一变成明朔的妹妹。
至此，再也没有跟敢在网上多说半个字。
明朔是谁？
盛兴传媒的老板。
娱乐圈大半壁江山, 都握在这个男人的手里，几乎可以说是一家独大的存在。
而，从那天的发布会之后, 檀冶也不再避讳他和云烟的相处。
他大大方方地站在电视台楼下, 口罩也不戴了, 光明正大地等云烟下班。
“你怎么来了？”
檀冶顺手拿过她的包, “怕你被欺负。”
周围还是有很多看向他们的视线，看热闹是大部分人的本能，更何况对象是大明星。
檀冶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 刚准备上车, 云烟突然被人叫住。
“云烟！”
闻声回头，娜美从背后的大楼里快步走来，娜美一脸谄笑地看了眼旁边的檀冶，随后把手里一个精致的盒子塞在了云烟的手里。
“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 今天太忙，忘记给你了。”
无事献殷勤。
想起她和檀冶恋情刚被曝光时娜美的嘴脸, 和今天简直判若两人。
但毕竟是同事, 以后还要共处, 也不好闹僵。
云烟只是笑了笑, 眼里却没什么温度, “谢谢, 不过我不爱吃甜。”
云烟还给了她, “我们还有事, 先走了。”
“诶, 等等……”
娜美还想说些什么，但人已经上了车。
她盯着迈巴赫离开的方向，不耐地啧了声。
另外的女同事走到她身旁，“怎么样，跟檀冶说上话了吗？”
看到她手里的蛋糕盒子，纳闷道：“你没给他们啊？”
娜美垮着一张脸，刚才的笑容早已不复存在，“给了，人家又还给我了。”
她板着一张脸，嘟囔着：“有什么了不起的，迟早被檀冶甩。”
车上的云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檀冶见状，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车子一路开回盛怀小区。
两人在小区旁边的生活超市里买了些菜，回了檀冶的家。
宋佳莹也恰好打了电话来。
云烟朝檀冶比了一个“嘘”的动作，而后才接听。
“小烟，今天咖啡馆有些忙，晚饭你自己吃，别等我了。”
云烟站在厨房，一边把刚买的菜一一拿出放在灶台上，一边应着电话里的人，“好，晚上我去……”
檀冶突然从身后抱住她，顿时吓了她一跳，手机差点滑落在地上，幸好反应快，云烟手忙脚乱地抓住了。
宋佳莹发出疑惑的声音，“你说什么？”
云烟偏头睨了檀冶一眼，他脸上还挂着痞气的笑。
整理好语气，回道：“嗯，我晚上去咖啡馆接你。”
檀冶手握着云烟的肩膀，把她转过身来面对他。
他垂着头，冰冷明澈的眼里含着不怀好意的笑，随后，他俯下身，吻上她的朱唇。
电话里还传着宋佳莹说的话，“不用，我自己回来就行。”
云烟下意识地伸手去推他，对方却握住了她的手背在她身后，他另一只大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
她想开口说话，却在张口的一瞬间，对方的舌灵巧地趁虚而入。
“小烟？”
云烟的大脑一片空白，宋佳莹的声音拉回了她飘远的思绪。
她撇开头，慌忙中回道：“嗯，好，在做，做饭。”
两人挂了线后，檀冶并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云烟的背抵着灶台的边缘，檀冶又朝她靠近了些，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你刚才说，你在干什么？”
檀冶的嘴唇抵在她的耳边说，声音很轻，融在暧昧的空气中。
即使看不见他的脸，但也乱了心弦，云烟的脸忽然有些热，脑袋也没办法思考，呆愣地回：“什么？”
檀冶吻了吻她的嘴角，拉着腔调，“你说，你在，做——”
他故意拖着长音，云烟迟钝了下，须臾后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脸唰地一下烧了起来，转头望去一旁，不敢看他。
檀冶轻捏着她的下颚把脸转了回来，饶有兴致地盯看着她通红的脸，轻笑了下，“我是说，你在做饭。你在想什么，脸这么红。”
云烟忍着心慌，“什么都没想。”
檀冶眉峰轻佻，笑得张扬，“怎么，想把我当饭？”
“……”
云烟感觉自己被调戏了，她冷着脸推他出厨房，“我要做饭了。”
云烟拉关上厨房的门，檀冶刚准备打开，客厅放着的手机响了。
他转而先去了客厅。
等檀冶接完电话回厨房时，云烟正在腌肉。
怕他像刚才一样没正紧，云烟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监督你。”话虽如此，檀冶却伸手拿着工具和土豆就开始削。
云烟哦了声，她往碗里舀着嫩肉粉，脑海里突然蹦出某个问题，忍不住问：“陈也，你为什么要改名叫檀冶？”
“出道的时候算命先生起的。”
檀冶似在思考的想了下，然后漫不经心道：“他说我沾点水，事业会更成功。”
云烟：“那干嘛不叫檀治？”
“文松也问过同样一句话。”
檀冶把削好的土豆放进水池里。
云烟发愣地瞅着他，她手里拿着一大勺盐。
檀冶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轻轻抖了抖，然后抓着她的手收了回来。
“凡事讲究一个适量。”
檀冶同时把剩下的盐放回调料瓶里，松了口气，“溢满则亏。”
吃了晚饭后，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檀冶像是在报备，“过两天我要去海滨，要去一周。”
刚说完，他捕捉到云烟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变化，“不高兴？”
云烟靠在他怀里，敛了敛眸，“有点。”
檀冶：“为什么？”
云烟顿了下，才说：“我不喜欢海滨。”
檀冶轻轻撩开她脸上的碎发，“为什么不喜欢？”
“你每次去，都受伤。”
还有颜行，也是在海滨失踪的。
“这次不一样。”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檀冶抬起手腕，晃了晃系着的那条红绳，“这次，我有它。”
云烟仰着头，望着他的眼里满是担忧，“那你去海滨之后，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
“好。”
檀冶的话里尽是挑逗，“就这么想我？”
“……”
檀冶去海滨也有快一周的时间了。
云烟家在兰洲小区的房子，之前被纵了火，重新装修后，这两天也全部完工了。
云烟和宋佳莹决定搬回老房子住。
趁着周末，云烟喊来了搬家公司，工作人员正在搬运行李，云烟给明朔发了消息。
【哥，我和妈妈今天搬回老房子。】
下一秒，明朔直接打来电话，云烟走到走廊的窗户边接通。
明朔：“为什么搬走，住着不合心吗？”
云烟连忙否认，“不是。借住了这么久，挺打扰的。”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钟，道：“不是借住，它本来就是你的。”
云烟拧着眉，听着电话里的人继续说。
“它是爸几年前就买给你的，写的是你的名字，他一直不让我告诉你，怕你还不愿意原谅他，怕你不愿意接受。”
当天晚上。
云烟坐在床上，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早上明朔说的话，她苦笑了声。
所以呢？
是觉得对不起我吗？
所以用这种方式来弥补？
她记不得是从她几岁的时候开始的，父母每几天就会吵一次架，甚至在她被绑架拐卖之后，他们吵的更凶了。
后来云格为了避免吵架，直接搬出了家，住在外面。
她以前总要隔很久很久，才能见到他这个所谓的爸爸一面。
曾经对于他来说，她们母女就是他的拖油瓶，就是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那现在呢？
良心不安，觉得亏欠？
床头柜上充电的电话响了。
“你不在家吗。”
云烟整理好心烦意乱的情绪，回道：“在的。”
檀冶：“那怎么敲门不应。”
“……”
云烟反应过来，淡淡地说：“我搬回兰洲这边了。”
零下十度的天气，冷得刺骨，没有人愿意在室外活动。
寂静的小区只有时不时被寒风呼啸，草木摇摆的沙沙声。
云烟打开家门，狂风扑面而来。
她缩了缩脖子，迎上走来的檀冶。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檀冶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她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怎么了？”
檀冶紧紧地抱着，垂头埋在她的颈窝间，沙哑的声音道：“没，想你了。”
和云烟见完面后，檀冶直接回了爷爷家。
他刚进家门，陈雄伟也凑巧才挂断电话，“我听你老妈说，你跟你老爸又吵架了？”
檀冶不发一言，他摘下冷帽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往里屋走。
陈雄伟也不深究，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过了，“行了，赶紧洗漱睡觉吧。”
檀冶洗了个漱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毫无困意。
想起今天白天在电话里，父亲说的话——
“你说你非要当什么明星，现在好了，你看看网上说的那些话，多难听！真是丢人现眼！”
自从檀冶公开承认和云烟谈恋爱后，有人支持，但也有不少人粉转黑，在网上肆意地当着键盘侠，对檀冶评头论足。
还有人说他能发展到现在，原来是靠明老板的妹妹，爬上来的。
他本不在意，可父亲的话，却比他们任何一句话，都要刺耳的多。
高考时，他本来是被家里人安排出国留学，但他私自改了志愿。
去了盐城电影学院。
当时父亲大发雷霆，家里人直接断了他的生活费。
那个时候9月才开学，学费是他自己贷款交的，生活费是找林久期借的。
他永远忘不了300块钱活一个月的滋味——
陈也犹豫了很久，信息写了删，删了写，最后一咬牙，打了几个字发了出去。
【九七，你能借我300块钱吗？过阵子还你。】
林久期发了个问号过来。
陈也不知道怎么回，他捏着手机盯着看了许久。
语音电话突然弹出来，陈也接通后，林久期听到是他的声音，才开着玩笑说：“我还以为你被盗号了。”
电话都还没挂，林久期当即转了3000给他。
眼看着这条转账记录，陈也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傲气在这一瞬间被击垮。
他紧咬着下唇，半晌后才说出一句话。
“我只要300。”

檀冶牵着云烟在兰洲小区里漫步，有嬉戏打闹的孩童从他们身旁跑过。
两人路过五栋，前方是一潭池塘, 云烟的脚步放慢了些，“我记得，”
她指向某处, “你在这救过我。”
云烟还记得那是21年的冬天, 她当时回兰洲给妈妈拿翡翠镯子, 结果遇到了家暴男, 幸好檀冶及时出现。
“时间真快，没想到现在已经是小时候作文里的23年了。”
檀冶应着她的话继续说：“我也没想到。”
拉起她的手附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能和你手牵手散步, 像是在做梦。”
云烟基本没听檀冶说过情话，她下意识回了句，“你今天吃错药了？”
“……”
气氛一下子就没了，檀冶被气笑了, 他难得浪漫。
转而，他咬了下云烟的手, 听着她倒吸了口凉气, 才满意地挑眉道：“云小烟, 有时候真想把你毒哑。”
云烟抬眸望他, “你想要个哑巴新娘？”
檀冶唇角挽了个笑, “也不错。”
走到云烟家门口, 院子里种的花大部分都有些败了, 零下十度的天气唯有牡丹开的正艳。
隔着院子, 客厅的窗帘没有拉, 透过落地窗，一眼能望见里面瘫躺在沙发上吃零食的赵玲蓉。
赵玲蓉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她转过头来，朝他们挥了挥手。
云烟和檀冶道了别后回到家，檀冶没有走，他还站在原处，见着她进屋，来到客厅与赵玲蓉说着话。
他的记忆浮现，想起从他们决裂后的每一年，8年的时间里，他经常借着买东西的名义，偷偷跑到6栋这边，只为了远远地看她一眼。
云烟会在客厅写作业，看电视，又或者在院子里种花，浇花。
他也记得，她最爱种的就是洋桔梗了。
可每一次，云烟从来没有抬眼看过他，从未注意到他。
但这一次——
屋内，云烟的目光移了过来，两人视线交缠中，檀冶心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
以前的自己，总是希望她发现他，又害怕她发现。
赵玲蓉见两人无声的互动，她跟云烟说了什么，惹得云烟满脸通红。
望着眼前的一幕，檀冶的眸底透着欢喜和难以言说的爱意。
没想到，这一次。
我能光明正大地看着你。
12点整的时候，檀冶发来了消息。
【新年快乐。】
云烟：【新年快乐。】
她突然想起去年过年，檀冶的那句——
不好意思，群发勾错了。
云烟又发了条信息过去。
【群发？】
檀冶没回，云烟起身去了卫生间。
她洗漱好回到房间，赵玲蓉已经上床了。
“美人儿，你来了。”
赵玲蓉侧躺着，一副性感妩媚的模样，她勾了勾手指，“过来，躺孤身旁。”
云烟配合地躺在她旁边。
赵玲蓉十分满意，手轻轻搭在云烟的肩头，“美人儿，看，这都是孤为你打下的江山。”
说罢，她随意抬手指向一旁。
云烟也顺着看过去，然后又撇头看向另一侧，却被赵玲蓉抚着脸，转了回来。
“那边别看，那边还没打下。”
瞧着她一脸的清冷，没什么情绪，赵芙蓉调侃道：“怎么，有了新欢，就不愿意理孤了？”
云烟反问：“新欢？”
“就是那位名檀冶的书生。”赵玲蓉故作加重指责的语气，“你别忘了，你才是孤的，任凭你们怎么相爱，孤都不会放你离开孤身边，这辈子，都不会。”
赵玲蓉摸着云烟白净的脸庞，舔着嘴唇，坏笑：“孤就喜欢你这幅恨孤，又奈何不了孤的样子。”
“……”
云烟抿着唇，有点无语，“赵芙蓉……”
她下面的话还未说，对方骤然厉声打断，“大胆！谁允许你直呼孤的名字！”
“……”
云烟有些困了，不想和她闹了，“少看点电视剧。”
对方不配合，赵玲蓉也没了兴致，她“切”了声，“算了算了，没意思，刚才你手机响了，快去跟你的亲亲阿也培养感情吧。”
说完她盖好被子躺好，抱着手机继续追剧。
云烟闻言，她拿起正充电的手机，里面有两条微信消息。
第一条——
【嗯。】
第二条——
【只勾了你一人。】
年后的时间仿佛开了二倍速似的。
“云烟姐，一会儿下班你打算和檀冶哥怎么过节啊？”
云烟纳闷地看着站在她旁边的陆让，“过什么节？”
陆让手里拿着刚冲好的咖啡，身子靠着云烟的办公桌，“当然是情人节啊，今天2月14号诶。”
云烟打字的手一顿。
情人节？
这是他们第一个情人节。
按照规矩，她是不是该给他准备一份礼物？
云烟看了下电脑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过了。
好像来不及了。
云烟下班时，檀冶就在楼下等她。
两人刚到金融商场，便瞧见一个穿着黄色小熊玩偶服装的人，正在商场门口发传单。
云烟看出了神，她忽然走过去，对着小熊抬起握着拳头的手。
然而，对方并没有任何没反应，那人愣了一下，随后递了一张传单给她。
云烟怔了下。
不是他。
她笑了笑接过传单。
尔后随着檀冶一同进了商场。
见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檀冶问：“在想什么？”
云烟的神色有几番变换，随即徐徐说道：“我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记忆一瞬间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候大一刚开学没多久，或许是性格不合，云烟明显能感受到自己被其他三个室友孤立了。
平常闲聊，或者吃饭，去哪里，她们从来不会喊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