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败的洋桔梗(鹿酒粥)

云烟独来独往也习惯了，本来并不放在心上，直到大一的某一天——
“云烟。”
云烟正在写实验报告，她闻声抬头看向说话的室友，“嗯？”
许沁拿着杯奶茶给她，笑眯眯地说：“周六我们一起去游乐场玩吧。”
云烟有些意外，半天没说出话来。
许沁以为她不愿意，又回自己床铺下，提着一大袋零食放在云烟桌上，“这些都给你，其实我一直很想和你做朋友的，主要是你平时也不爱说话，我总觉得你不喜欢我。”
云烟摇了下头，“没有。”
许沁欣喜笑道：“真的吗？！那我们周六一起去玩吧！”
看着她一脸真诚的模样，云烟应了下来。
本以为只是她们宿舍四人的游玩，可到了游乐场时，还有其他两位男生。
云烟认识，是她班里的。
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跟云烟打招呼，“云烟。”
随后把手里买的巧克力递给她，“送你的。”
“谢谢，但我不爱吃甜食。”
云烟没有接，刚礼貌的婉拒，室友许沁丝毫不给面子地拆穿。
“骗人，我经常看你买巧克力吃。”
许沁说完后气氛有些凝固，下一秒，她从赵凡的手上拿走那盒精致包装的巧克力，笑道：“别听她胡扯，我替她先收着。”
后来，整个游玩都变了味。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叫赵凡的男生喜欢自己，大一军训的时候他就表了白。
再后来，她也才明白，喊她一起来游乐场玩，不过就是个幌子。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赵凡会跟她搭话，但是才说两句，他就被许沁找各种理由拉走了。
许沁，喜欢赵凡。
受邀的那天，云烟天真的以为室友是真心找她玩的，甚至当天早上起得很早，生怕她们多等。
可结果并不是这样。
云烟始终默默无闻地跟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他们玩的欢乐。
自己很别扭，也很多余。
最后她以不舒服的名义先走了。
游乐场学校很近，但云烟并没有回宿舍，一个人坐在校门口不远处的长椅上。
眼神空空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烟垂着头，双目盯着自己的脚尖。
忽而，视线里闯入黄色的玩偶服，停在了她的跟前。
云烟顺势抬起头，对方是个穿着黄色小熊玩偶服装的人，递给了她一枝花，是枝白色的洋桔梗。
她缓缓开口，“谢谢你。”
她最喜欢洋桔梗了。
云烟伸手接过，继续说：“这么热的天，你还要穿这么厚，一定很辛苦吧。”
见对方再苦再累都还在为生活努力，无形之中，云烟的情绪也似这朵盛开的洋桔梗而舒展开来。
“希望我们都能成为，想成为的人。”
小熊点了点头，他抬起熊掌。
云烟不明所以，小熊拉起她的手握拳，与他的熊掌碰了碰。
从这以后，这个动作成了他们的专属于他们的暗号。
甚至后面他们每次见面，都会用这样的方法打招呼。
也是从这天开始，她经常能在学校里看到小熊。
这个突然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玩偶小熊，成了她整个四年大学生活的重要一部分，也是她唯一一位大学朋友。
檀冶听着她说，“然后呢？”
“然后……”云烟随着檀冶走出直升电梯，“然后毕业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他，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是男是女，多大。”
毕业以后，她每次看到穿小熊玩偶服装的人，都会上前去，对着他们抬起手。
她总是希望，能有一次，哪怕一次，对方同样抬起手，与她碰拳。
一次都没有。
你过的还好吗？
有成为让自己想成为的人吗？
那个陪伴我四年的——
黄色小熊。

第36章 我不会输
3月份的盐城逐渐回了暖, 盐城电视台的新闻部，专门选了大太阳的一天，组织团建。
找了一个近一千平大的轰趴馆, 里面的设施应有尽有，台球，电竞, 泳池, 电影。
多的让人眼花缭乱, 不知道要从哪一个开始玩起。
在进到轰趴馆内要先路过一个露天泳池, 耳边是同事对池水清澈的连绵不断的惊叹，灿烂的阳光下，泳池里的水波光粼粼, 像是蓝宝石般。
云烟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她盯着泳池出了神。
旁边的陆让突然出现在身后拍了下她。
云烟脸色顿时煞白，脑袋一晕，差点晕厥过去跌入泳池。
幸好陆让及时拉住了她。
“云烟姐你没事吧？！”
云烟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手指有些颤抖, 她强装镇定道：“没事。”
云烟吸了下鼻子，恍惚间, 想起大一时的某节游泳课——
她从小怕水, 所以每堂游泳课她都会坐在泳池边, 静静地看着其他学生上课。
早在刚开学时, 宋佳莹就提前跟班主任打过招呼, 所以游泳的科任老师也不强求她。
望着同学们在水流中自由随性地穿梭, 云烟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羡慕。
她微微弯腰, 尝试伸手摸了摸泳池边的水, 触碰到的那一刻, 云烟迅速收回了手。
三十度天气下的水并不凉，但曾经落水的恐惧再次占据整个大脑，水骤然变得寒冰刺骨。
云烟深深地吸了口气，调节着神经的不安。
她刚缓和过来，倏地，有人从后面猛地一推。
“砰——”
云烟猝不及防摔进泳池里。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会游泳。”
“救命……”
她清楚地看见站在边缘，双手抱胸看戏的许沁。
云烟记得她挣扎了很久，身体在不断下沉，在意识失去的最后一刻，有人跳下水救了她。
等她从医务室醒来时，救她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
溺水时的自己昏昏沉沉的，听不见，也看不见。
她只隐约记得，那人的怀抱很温暖。
“云烟姐，你怕水？”
陆让看出了她试图隐藏下的慌乱神色。
云烟没有正面回答他，“我不会游泳。”
“怪不得，刚才吓到你了，对不起啊。”陆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马上又转移话题道：“其实我以前特别恐高，但自从我有次被朋友逼着蹦极，我就再也不怕高了。”
陆让补充道：“所以，害怕的事情，只要勇敢面对，一定可以克服的。”
看着他加油打气的模样，云烟浅笑，“好。”
云烟和陆让一同进了轰趴馆内，很多同事已经结伴玩了起来。
两人走过台球室，里面有五张台球桌，还剩下一张空着的。
陆让拿起台球杆，问：“云烟姐，你会吗？”
云烟还没开口，旁边走来几位同事，为首的娜美接了话，“她恐怕除了加班，什么都不会吧。”
陆让翻了个白眼，“有你什么事。”
其他几位同事把剩下的台球杆霸占了，娜美走到陆让面前，直接伸手道：“给我。”
陆让觉得有些好笑，冷哼一声，“凭什么？”
娜美趾高气昂道：“你们又不会玩，还不如让给我们。”
自从爆出云烟和檀冶交往后，娜美就没什么好脸色，陆让早就看不惯了，板着脸，“谁说我们不会了？”
娜美指着一旁的云烟，“她会？”
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她嘲笑道：“她要是不会，你把这台球吃了，她要是会，我就把这台球吃了，怎么样？”
“你！”
陆让气得想上前教训这个嚣张跋扈的女人。
却被云烟一把拉住了。
娜美见状，嚣张的火焰更旺了，“你瞧瞧，云烟对你多好啊，不让你冲动，就怕你吃台球。”
陆让把手里的杆子扔在地上，他本来也不是很想玩，只是看不惯娜美的样子，但云烟阻止了，他也懒得跟他们计较。
随即，他跟着云烟身后，准备离开。
“也不知道檀冶看上你这个货色什么。”娜美不依不饶的地说着，她声音大到整个台球室的人都听得清。
云烟也不理会，自顾自地往前走。
娜美：“能看上你，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亏我喜欢他这么多年。”
此话一出，云烟停下脚步。
她缓缓转过身，那张清淡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如数九寒冬，凛冽犀利的目光让人不敢靠近。
她默不作声地走了回去，屈身拾起陆让扔在地上的球杆。
她笑着，却带着半分冷意，“你方才说的话，还作数吧？”
娜美警惕地盯着她，“什么话？”
“要是我不会，他把球吃了，要是我会，你把球吃了。”
云烟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大家都听见了。”
娜美哼出一声讥讽的笑，“当然。”
“行。”云烟慢条斯理地说：“你和我，比一场。”
娜美有些心觉不妙，试探地问了句，“你会玩？”
“这台球，我赢了，你吃。你赢了，我吃。”
云烟从底袋里拿出所有球摆成了三角形，“你来开球。”
娜美站着一动不动，周边的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云烟不咸不淡道：“怎么了，不敢吗？”
众人的目光弃聚在娜美的身上，无形之中的压力下，娜美硬着头皮，冷笑道：“有什么不敢的，比就比。”
说完她走到开球位，“你别后悔。”
“砰”地一声撞击，台球向四处散开。
娜美：“我全色球，你花色球，没问题吧？”
云烟轻嗯了声，“你先。”
酒会现场人来人往，不是商界大佬，就是娱乐圈知名明星。
檀冶坐在桌前，手里轻晃着高脚杯，另一手拿着手机给云烟发去消息。
【到了吗？】
云烟只回了一个“嗯”字，但配套的，还有一张她发来的台球桌照片。
檀冶：【在打台球？】
云烟：【嗯。】
云烟：【打了赌。】
檀冶轻抿一口红酒，格外自信地回：【那你一定赢。】
隔了一会儿，云烟才回他：【对。】
檀冶：【一点都不谦虚。】
云烟：【要谦虚什么？】
云烟：【你教的。】
檀冶看着消息，眉眼弯了弯。
高三的时候学业过于紧张，为了让云烟劳逸结合，他特意找了个周六下午，带云烟去了台球馆。
里面人很多，看上去不是大学生，就是社会上的人。
看出云烟的无措和紧张，陈也道：“这老板我认识，他们都是常客。”
他嘴里叼着跟狗尾巴草，吊儿郎当的和认识的人打招呼。
陈也拿起球杆，“来，我教你。”
陈也手把手教了大概有一个钟左右。
“开局后的白球不能进袋。”陈也拿出底袋里的白球，任意摆放在了某个位置。
他正准备解释，旁边有人叫嚣。
“哟，陈也，教妹子打球呢。”男人耳朵上夹着香烟，他从包里抽出一根递给陈也。
陈也没接，“戒了。”
男人看上去有二十岁出头，染着一头黄色的头发，“先别教了，咱们这么久不见，比一场？”
陈也果断拒绝，“没兴趣。”
“别啊，这妞这么好看，你不在她面前露一手给她瞧瞧？”黄毛打趣道：“还是说你怕了？怕输给我，然后妹子直接爱上我？”
黄毛对着云烟抛媚眼，“妹子，别跟着他了，他不行，你以后跟着我吧，我肯定比他对你还好。”
“滚。”陈也手里的杆子抵着黄毛的胸口，阻止他朝云烟进一步上前的动作，他吐掉嘴里的草根，“你不是要比吗，来。”
黄毛挑眉，“行啊，不过，这样干比多没意思。”
黄毛说完走出台球馆，不一会儿，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包刚买回来的盐，他扔在一旁凳子上，“谁输了，谁就把它吃完。”
“？！”
云烟瞪大了眼睛，她扯了扯陈也的衣角。
下一秒只听陈也说：“行。”
“你疯了？”云烟脱口而出，“会死的。”
瞧着她面容上含着担忧的神色，陈也嘴角微微上扬，“我不会输。”
整场比赛下来，云烟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但她庆幸的是，最后是陈也赢得比赛。
陈也嗤笑了下，下巴稍扬，眼神透着孤傲，“怎么，要我喂你？”
台球馆一片喧哗，黑球8号打入底袋，此刻的台球桌上只剩下4颗全色球。
这一场，云烟胜。
娜美拿球杆的手都捏紧了，耳边都是起哄和讨论的声音。
云烟直勾勾地看着她，声音温凉，“怎么了，要我喂你吗？”
酒会在晚上8点结束。
檀冶打着哈欠往会场外走，刚才忙的一直没看手机，他这分钟才拿出来瞧着云烟的信息，只有短短两字，却让他十分骄傲。
【赢了。】
檀冶：【嗯，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为师甚是欣慰。】
檀冶看了眼腕上手表的时间，【为了奖励你，为师来接你回家。】
檀冶发完就收好了手机。
他恰好抬头，正前方站着一位身着黑色包臀长裙的女人。
她摘下墨镜。
“好久不见，陈也。”

檀冶没理会, 正眼都没抬起来看过她，直接从旁边走了过去。
郑美宁踩着高跟鞋，跟上去, “怎么这么冷漠啊。”
“好歹我们也是……”
檀冶拉开车门，砰的一声，郑美宁伸手摁了回去, 她一字一顿, 说的缓慢, “青, 梅，竹，马。”
檀冶一张脸冷了下来, “有事？”
“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有, ”郑美宁掰着细长的手指数，“4年了。”
“不坐下来喝一杯叙叙旧？”
檀冶的声音寡淡，“没空。”
郑美宁身子倚着车门，不给他任何上车的机会, “时间还早，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还不错的……”
檀冶打断她, “我们很熟吗？”
郑美宁：“我们不熟吗？”
“不熟。”
檀冶拽着她的胳膊, 往旁边一甩, 他迅速拉开车门上车, 顺道把车门上了锁。
郑美宁揉着被抓痛的胳膊, 皱着眉盯着迈巴赫离开的方向。
“怎么了, 要我喂你吗？”
娜美憋红了脸, 咬紧了牙关, 一言不发。
云烟随手拿起桌上一颗黄色的全色球, 款步走到娜美面前，递给她，“愿赌服输。”
娜美的脸色越发难看，一道道目光注视下，她脸颊火辣辣的，陷入无尽的惶恐中。
有其他同事走上来劝说道：“云烟，大家都是同事，没必要吧，都是闹着玩的。”
云烟墨瞳里泛寒地看向说话的人，她怒极反笑道：“她侮辱我和檀冶的时候，也是闹着玩吗？”
“……”
那位同事没再说话，默默退到了后面。
云烟收回手，台球扔在桌上，发出几声撞击的剧烈声响，撞得娜美心惊胆战。
“不吃也行。”
娜美的紧皱的眉头刚松些，紧接着，云烟的话将她又重新拉回地狱。
“鞠躬，道歉。”
娜美急了眼，脸比锅底还黑，“云烟你别太过分了！”
云烟凝视着她，眸光寒冷到了极致，“要么吃了，要么道歉，你选。”
娜美死死地瞪着云烟，眼里似刀恨不得剜了她。
旁边的同事开口：“娜美，你就道个歉吧。”
“对啊，本来就是你先骂人的。”
“就是就是，道个歉，这件事就过去了，大家以后还是好同事。”
声音一个接着一个，娜美下唇被自己咬出一道牙痕。
良久，她咬着牙，话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对不起。”
云烟强调，“鞠躬，道歉。”
娜美脸上的怒气丝毫不掩，她身体僵硬地鞠着躬，再次道：“对不起。”
话毕，云烟转身离开台球室。
“云烟姐，你刚才真帅啊。”陆让朝她竖着大拇指，“瞧娜美刚才有气发不出的样子，想想都解恨！”
陆让屁颠屁颠地跟着她去到餐厅，“云烟姐，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发脾气诶。”
云烟平常话不多，总是温温和和的，也不爱和人计较，陆让总觉得她没脾气，也总担心她这样容易被人欺负。
但今天看来，直接颠覆了她以往在他心里的印象。
果然啊，温柔的人狠起来，比谁都吓人。
云烟拿起一个纸杯蛋糕吃着，听着陆让在旁边喋喋不休。
“云烟姐，你的台球怎么打的这么好啊，太厉害了！”陆让边吃披萨边说：“改天教教我呗。”
云烟随口应着：“好。”
她掏出手机，给檀冶发了消息。
【赢了。】
檀冶没回。
一直到晚上8点过，才回了消息。
【嗯，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为师甚是欣慰。】
【为了奖励你，为师来接你回家。】
轰趴馆有汗蒸室和休息室，足够所有人留下来歇息，同事们玩的不亦乐乎，根本没打算今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