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季昕恬多次找领导闹,领导这才把阮荔从经济新闻板块调到社会新闻板块。
 自从调整之后,阮荔清净了不少。这次是时隔几个月之后再次见到季昕恬。
 阮荔不想和她起冲突,转身走进了别墅外面的花园。
 谁知天偏偏不遂她愿,季昕恬踩着一双高跟鞋,扭着腰跟了出来。
 季昕恬画着柳叶眉的眉梢微挑,问道:“阮荔,你在社会新闻板块还干的不错吧?”
 “拜你所赐。我还干得挺好的。”阮荔笑笑。
 “哦?可我怎么听说你在洛县差点被**了。”季昕恬笑起来声音又细又利,带着她惯有的尖酸刻薄。
 小蔡在一旁捂着嘴直摇头,生怕阮荔误解了自己。
 “你很高兴吗?但是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没被**。”阮荔耸耸肩。
 “社会新闻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你低个头服个软,兴许我还能把你调回来。”季昕恬高高在上地说道。
 “季昕恬,那你恐怕是想多了。我压根儿就没想过回来。”阮荔斜睨她一眼。
 “话可别说得太满。你总有求我的一天。”季昕恬撂下这句话,
 扭着腰离开了。
 “阮荔姐你别怪我。我没和她说过那个事,我只跟小何聊了聊,不知道怎么就传到她耳朵里面去了。”小蔡站在阮荔身边急得团团转,生害怕她误解了她。
 “别紧张,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阮荔宽慰她。
 阮荔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把同一个单位里面各怀心思的同事定期拉到一起团建,还美其名曰增强团队凝聚力。
 她和季昕恬那个小团体合不来,也不想参与她们的麻将活动,她和即将要休产假的林琳坐在花园里面聊天。
 林琳一直在文体新闻板块,她知道接下来阮荔会接替她的工作,所以她想趁今天的机会和她简单地介绍一下工作情况。
 “下个月会举办一个全球游戏峰会,会有来自全球各地的游戏开发者参加,到时候这个新闻可能得你去跑。”林琳说道。
 “林姐,那你到时候给我发点资料,我提前做做功课,我平常不怎么打游戏。”阮荔说道。
 她唯一一次打游戏还是在薛叔叔的网吧,那一年初一夜晚,他教她的。
 “没问题。你大致大致了解现在的游戏种类就行了。”
 这场团建终于熬到吃完烤肉结束,阮荔还是坐肖译川的车回去。
 在车上,肖译川提醒她:“你在报社尽量别和季昕恬硬碰硬,这回副总编辑竞聘八成儿是她上。”
 阮荔摸了摸眉心:“我没和她硬碰硬,我哪敢惹她?”
 “我知道总是她招你,但你也别怼她,尽量顺着她点。我怕他当上副总编辑找借口刁难你。”肖译川说出自己的担心。
 “那我可做不到。她这种人你越顺着她,她不把人看在眼里,往死里欺负。”阮荔靠在副驾驶的椅子上看着窗外说道。
 “你啊,看着柔柔弱弱的,没人比你更倔。”肖译川摇摇头,“不过你放心,有学长在,季昕恬也不可能把你欺负到哪儿去。”
 肖译川的言语里总是会似有若无地流露出对她的格外照拂,但是他又从来没有将话挑明过,所以阮荔也只能委婉地拒绝他的好意。
 “学长,你别特殊关照我了,她不能把我怎么样。你一特殊关照我,她反倒对我俩无差别攻击,我和她不对付,你没有必要和她站在对立面上。”阮荔说道。
 肖译川无奈地笑笑,对他的关心照顾阮荔总是不接招。他的确对他存有别样的心思,但是因为两人上下级关系的特殊性,他总会顾虑得比较多,想试探试探她的心意,稳扎稳打,有一定把握了再挑明。
 不过从她的反应来看,两个人目前只能止步于上下级,或者说师兄妹的关系。
 但是肖译川有信心,因为从她进入报社以来,追她的人很多,但是她都拒绝了,他没有听说过她有任何心仪的对象。
 这个学妹只是一心扑在工作上,无暇考虑个人的问题,但这反倒给了他机会。两个人是同行,工作交流多,近水楼台先得月。
 况且他自认自己条件也不错,年纪轻轻就是南城日报的副总,长相和家庭背景也不错。
 两个人走到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所以他不急于这一时。
 这一趟出差,王助理订的酒店在阮荔家的反方向,相隔足有五十分钟车程。
 所以昨天在送完她之后,王助理看勾云野实在不舒服,听从了阮荔的建议,订了她家附近的酒店。
 按照日程安排,南城的收购谈妥了之后,他们中午就应该飞回北城,下午公司总部还有会议需要勾云野参加。
 结果今天早上勾总却和他说中午的机票先取消,在南城还有点事情,等完成后再订票回北城。然后勾总就给他放了一个假,让他不用跟着他,自己去南城逛逛,等他忙完会给他打电话。
 昨天勾云野下车的时候,手掌意外地触及到一个方形的坚硬物体,他拿到车外灯光下一看,是一只黑色录音笔。
 这只录音笔毫无疑问是她昨天落下的。
 勾云野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看到这个东西他心里涌起的第一阵感觉居然是窃喜。
 所以他在酒店吃过早餐之后,就开车到她的小区门口,将车停在门口的停车位上。
 只不过他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她都没有出现,直到夜幕降临,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小区门口,她从副驾驶的位置上下来。
 黑色的车却没有离开,从主驾的位置上下来一位穿着中长款风衣的男人,身形瘦高,长相清朗俊逸,风度翩翩。
 他走到她的身旁,在低垂的夜幕下,一高一低并肩而行,这个画面好不温情和谐。
 这就是毕岩提到过的与她登对的上司?
 勾云野一把推开车门,朝着那两人的方向疾步走去。
 那两人正站在小区门口说话,男人垂眸看着阮荔,眼里满是温柔。勾云野太清楚那种眼神,一个男人对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才会流露出的眼神。
 他是多恶劣的一个人,他忘不了她,她对她的“新生活”也别想如愿。
 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肖译川和阮荔同时转头看向来人。
 勾云野向来剑走偏锋,他才不会和她礼貌地寒暄两句,他开口便是单刀直入——
 “昨天晚上你录音笔落在我车上了。”
 明明是阐述事实的一句话,落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肖译川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昨天晚上阮荔坐了他的车。
 肖译川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他身材极好,宽肩窄腰,简单的白衬衣穿在他的身上大气利落,领口处解开的一粒扣子又露出些不羁,更惹眼的是他的长相,优越的骨相和皮相,微挑的眉眼有几分狂浪不羁的邪。
 他眉眼间的锐气根本藏不住,肖译川当下就意识到,这个男人绝非池中物。
 “谢谢。”阮荔从他的手里接过录音笔,道谢时依旧是淡淡的、与人有距离感的样子,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这让肖译川没来由地心安了一些。
 “学长,天色晚了,你先回去吧。”阮荔对肖译川说道。
 肖译川目光落在勾云野的身上,然后偏头看向阮荔温和地问道:“这位是?”
 阮荔干脆地吐出几个字:“A大的校友。”
 勾云野睨着她冷淡的面容轻嗤一声,却没辩解。
 肖译川意味声长地看了勾云野一眼。
 “那你们慢慢聊。”他面对阮荔时充满耐心,“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肖译川先行驱车离开,空荡的小区门口只剩她与勾云野二人,只不过两人之间除了绵延的尴尬,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阮荔刚才强装出来的淡定,此刻却绷不住了,面对他,她总是焦灼不安,只想快点离开。
 萧瑟的秋风吹过,吹落枝头的一片树叶,他不屑又嘲弄的话语在风中格外清晰。
 “阮荔,他就是你的新生活?”
 他的嘲讽、不屑,让阮荔心里突然生出一阵恼意。
 这段时间他频繁地出现在她宁静的生活中已经让她招架不住。他一次又一次的嘲讽让她很难堪。
 其他人对她的打压、侮辱她都可以不在意,比如季昕恬。
 但是她唯独在意他说的每一句话,他们是从曾经的最亲密走到陌路,她对他没有一刻放下过,他的每一句攻击都像在她身上凌迟。
 况且他已经有了感情不错的新女朋友,现在却来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他有什么立场?
 一股愤怒的情绪在她胸口处翻涌,她看着他,冷冷地说道:“是或者不是都与你勾总没有关系。”
 阮荔唇角勾起一抹轻嘲的笑容,用他一贯的嘲讽语气反击:“除非你还喜欢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阮荔知道他不会再继续和她纠缠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勾总,一身的傲骨,怎么容许一个无足
 轻重的前女友用这样的方式羞辱他?
 果然,他高大的身躯僵硬了一瞬,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唇角的讥讽更甚。
 “阮荔,你是不是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了?”
 阮荔垂下眼眸,她怎么敢把自己看得太重,在几年前她就知道自己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他无数的前女友的其中一个罢了。
 “没有的话,那最好。没事的话,我先走了。”阮荔淡淡地说道。
 她转身的时候扬了扬手里的录音笔,“谢谢。”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勾云野的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几年的时间,这个女人和读大学的时候不太一样了,牙尖嘴利,甚至能将两人的关系轻而易举地拿来开玩笑。
 他突然有种惶恐的感觉,她对他可能是真的不在意了。
 肖译川开车回家路上,一直在思考刚才的那个男人,他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近期才在哪儿看见过他。
 他脑海里灵光乍现,突然反应过来他是谢氏医药企业的负责人勾云野,之前联系采访的时候在网络上搜索谢氏时看见的。
 他还依稀记得,他的百度百科词条。
 通过竞赛保送A大金融系的天才少年。
 在谢氏濒临破产时力挽狂澜的接班人。
 他和阮荔?
 肖译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这两个人身份的差距太大,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能仅如阮荔所说,两人只是同校的校友罢了。
 大学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可以通过高考分数将来自全国各地不同背景、不同阶层的学生汇聚到一个地方,仿佛大家是同样的人。但是毕了业才知道,不同阶层就像是隔着鸿沟,是很难跨越的。
 倒不是说他觉得阮荔的阶层低,阮荔和自己、和生活中相处的同事朋友,他们的家庭条件、经济条件或许有差别,但总体上是属于一个水平的。
 但是勾云野明显和他们不在一个阶层里面,年纪轻轻就能挽救濒临破产的公司,而且几年的时间就能稳坐谢氏这个龙头药企的第一把交椅。
 很明显的,他的眼界和能力与普通人不在一个水平,心思也要深沉得多。
 普通人所追求的所谓爱情可能在他那里都不够看的,更不在他追求的范围之内。
 肖译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对阮荔的追求或许得加快一点步伐了,没有勾云野,她身边还会有其他的人。
 过了两周,林琳就正式开始休产假了,她跟进的全球游戏峰会的采访工作全部交接给了阮荔。
 阮荔看游戏资料看得头大,准备得还不是很充分就到了峰会当天。
 游戏峰会在以现代科技闻名的江城举办,国内不少游戏公司的总部都在这里。
 峰会在江城最大的五星级酒店举办,有专门的记者区域,阮荔脖子上挂着工作牌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上。
 这场峰会主要内容包括行业趋势探讨、技术创新分享、商业案例分析。在技术创新分享的环节,主持人有请了国内最近势头正盛的DFgame公司的创始人进行分享。
 阮荔看着那人走到舞台中央,举起话筒开口。
 那个一身黑色妥帖西装,身姿挺拔的人,阮荔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肖子。
 在沈朔酒庄的那个夜晚,大家在山上朝着北城的夜景呐喊的画面,又深刻地重现在她眼前。
 她记得肖子当时说的,他想写出自己的游戏软件,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游戏帝国。
 他成功了。阮荔替他感到高兴。
 DFgame占据的游戏市场的份额不少,算得上游戏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光芒日盛。
 峰会结束之后是一场氛围比较轻松的酒会。肖子犹如众星捧月,被那些同行簇拥着交谈,一一应付完那些人,他好不容易才脱身。
 他从侍者的托盘中拿起一杯酒,不经意抬眼的时候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阮荔,他眯了眯眼睛,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肖子打量了她一番,看见了她脖子上挂着的记者工作证:“还真是你,阮大记者。”
 说实话,语气算不上友善。
 “肖子,好久不见了。”阮荔说道。
 “南城日报。”肖子睨着她工作牌上的工作单位,照着念了出来,“看来你这几年过得挺不错。”
 阮荔不知道他对不错的定义是什么,如果说是从事了自己一直想要从事的那份职业,那他们都算过得不错。
 “还行吧。”阮荔含糊地说道。
 但是这模糊的几个字却不知道怎么激怒了肖子,他看着她忿忿不平地说道:“你过得还行,你知道他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阮荔的脑子嗡嗡作响,她猛然想到在雅拉村王助理说的“他遭遇的事情可不容易,一般人早垮了”,这些年关于谢氏的新闻她一直在关注,这些新闻都只提及勾泉和吴利的入狱,和勾云野接班以及接班后的改革,除此之外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阮荔讷讷地回道:“什么意思?”
 “阮荔,你可真无情。”肖子轻嗤她,“当年拍拍屁股就走了,走得可真洒脱。勾泉他们干的事情,你就全算他头上。”
 阮荔辩解道:“我没有算在他头上,我和他分手的时候和他说了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就当是个意外,我们认了。”
 “你说得真轻巧,勾云野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他就是这个世上最有种的男人,他答应了的事情就不可能不做,更何况是关系到你的事情。”肖子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大了几分。
 所以在她离开之后,他还是没有停止追查。
 她握着高脚杯的手颤得厉害,当年吴利的威胁还历历在目——
 只要他敢继续查下去,他就难保勾云野会发生什么意外。
 “勾泉他们把他怎么了?”阮荔整个人如坠冰窖,声线抑制不住地颤抖。
 肖子掀起眼皮看她,他的眼眶有点泛红,连声音都有几分哽咽:“你说怎么了?勾云野差点被他们两个弄死!”
 听到这里,阮荔一直颤抖着捏着的高脚杯没有捏稳砸在地面上,发出尖锐刺耳的玻璃破碎的声音。
 与此同时,她听见自己心口处也传来破碎的声音,碎成片的玻璃扎进她的肉里。
 宴会厅里,周遭人群向他们两个投来诧异的目光。
 服务生前来收拾残局,肖子握着酒杯大步离开了,他走到露台上给勾云野打电话。
 “今天怎么有功夫给我打电话啊,肖老板。”勾云野接起电话戏谑地说道。
 “我刚刚碰到阮荔了。”肖子的声音有点哑。
 勾云野默声。
 肖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道:“我看见她就来气,我一个没忍住,把你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
 “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勾云野皱起眉头,语气不悦。
 肖子横着眉毛,赌气似的对着电话那头说道:“我见不得她过得这么如意,你为她付出了多少她根本一无所知!”
 “老子根本不需要她知道这些,更不用着她来可怜我。”勾云野额前的青筋鼓起直跳,他捏了捏眉心说道,“肖子,这件事儿你过了啊。”
 肖子更加来气了,他完全不懂他这个哥们儿:“你把所有事情都扛自己身上算什么个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你心里就只有她,她读研遇到点事儿你也管,她去高原山区采访你怕她出事,也找个理由巴巴地跟去。”
 勾云野哑然,最了解他的还是只有这个多年的好兄弟。
 关于自己感情的事情,就算是自己的好兄弟,他也不想谈论太多 ,他不咸不淡地说道:“肖子,你先操心好你自己的事吧。孙蕴三天两头电话打我这儿来。”
 肖子在电话这头气得跳脚:“她跟我能有什么事儿?你给她挂了,别鸟她。”
 勾云野挂断电话后,把手机扔到桌上,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