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燥热的夏夜,阮荔在网吧前台替薛叔叔看店,从数学试卷中抬起头时,看见了沙发角落里泛着银光的手机,她拾起追了出去。
网吧外路灯昏暗的巷道里,身着黑衣的少年斜倚墙前,漆黑的眸子里染着未褪的戏谑笑意。他面前站了一位娇俏的女生,她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边,动作亲昵地耳语两句。他笑得随性不羁,头却偏了偏,于是氲着放浪笑意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望了过来。
阮荔从没想过,他余光里的一瞥,竟会成了她多年的难以忘怀。
大学时,勾云野依然痞拽恣意、离经叛道,骑着飞驰的机车驶过市井街头,黑色上衣的下摆被晚风鼓出张扬的形状。这一年,她亲眼目睹他怀里的风月换过了几轮。
她没有想过两人会有交集,小心翼翼地将喜欢折叠,藏进心里。直到某次外出野营,他输了游戏,走到她旁边坐下,长腿大剌剌地敞开,在众人的起哄声中——
“要不,跟我试试?”他浓稠如墨的双眼盯着她,眼尾微挑。
炽热篝火映出他眼底的笑意,阮荔明知他多情又不羁,却仍似被蛊惑般地点了头。
他单手勾过她的肩膀,将她揽进怀里,眼里盛着无限的宠溺。
他们分手的时候,众人毫不意外,浪子果真是指缝间握不住的风,饶是阮荔这种气质清冷的大美女也留不住他。
可是,无人知是她将他抛弃。
再后来,谢氏医药公司的掌权人勾云野,人人皆知其风流浪荡,行事作风挑剔,总爱剑走偏锋,引得无数的女人趋之若鹜。
谁也不曾想到高傲如他也有低到尘埃里的一天——
他将她压在沙发上吻得急促又狂烈。
末了,他垂头看着她,眼眶红了,声音低哑,贪恋又卑微:“阮荔枝,别再丢下我了。”
“我站在风口,关于暗恋,太多的隐喻被藏进风里。”
阅读指南:
1.暗恋成真
2.HE,SC。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破镜重圆天之骄子励志暗恋
主角视角阮荔勾云野
一句话简介:关于暗恋,太多的隐喻被藏进风里
立意:暗恋,清醒,成长
一个位于西南高原四千多米海拔的贫困县,湛蓝的天空低垂,如棉花糖般纯净绵软的白云仿佛触手可及,远处的雪山被热烈的夕阳染成了耀眼的红,显得庄重圣洁。
阮荔和小蔡一路上风尘颠簸了快十个钟头,辗转乘坐了飞机、大巴、三轮摩托车三种交通工具才到达这里。
满脸疲惫的小蔡率先背着包从摩托车上跳下来,揉了揉因为山路颠簸而失去知觉的屁股,看到眼前一片荒芜的景象忍不住忿忿不平道:“阮荔姐,他们明摆着就是因为那事儿在针对你,先是从效益最好的财经新闻版块被贬到社会新闻版块,现在连社会新闻最苦最累的活儿都丢给你。”
小蔡是刚进杂志社不久的应届毕业生,现在还在各个部门轮转,这个月刚轮到社会新闻版块就被分来跟“脱贫乡村振兴”这一采访专题。
她性格直爽,又没什么心眼,藏不住话。
阮荔面色沉静,避重就轻地说道:“小蔡,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抱不平,但是以后在单位这样的话可不许再说。”
“知道了。”小蔡不情不愿地噘嘴应道。
“虽然社会板块是比金融板块要苦得多,但是在外面跑也能见识到很多有意思的事,这一趟下来你也能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阮荔拍拍她的肩。
小蔡大大咧咧地摆摆手,说道:“我不怕苦,再难再苦我都不怕。”
这里看上去大都是黄土荒山,道路崎岖不平,路边偶有几棵树,枝叶也几乎掉净。
山上有几头干瘪瘦小的黄牛正埋着头吃脚下干枯的草,牛粪味道冲鼻,小蔡被这个股味道熏得捂住鼻子,皱着眉头往前走。
阮荔穿着最朴素的黑色冲锋衣和牛仔裤,马尾高高地束在饱满圆润的脑后,手臂露出的皮肤莹白透亮,整个人高挑又纤瘦。
只是背上的两个硕大背包与她一身的淡然优雅的气质极不相称。
小蔡虽然来社会新闻版块的时间不长,但是却是打心底里佩服带她的阮荔姐,她看过阮荔姐很多篇新闻报道,从原来的财经访谈到现在的社会新闻,措辞客观严谨且内容直切要点。
阮荔姐作为如此专业的记者不过才二十八岁而已。
刚走到村口,有一位穿着怪异的年轻男人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半截树枝在满是黄土的地上涂涂画画,嘴里还念念有词。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见是两个年轻的女人,咧开嘴笑了。
“两位美女,这、这是去哪里?”男人丢掉树枝,站起身,说话时不太利索。
“请问罗村长家住哪里?”小蔡毫无防备地开口,阮荔想拦也没拦住。
男人拍拍手,高兴地说道:“村长家我熟啊,我带你们去。”
“不麻烦您,我们自己去就行。”阮荔礼貌客气地开口。
男人猝然转身,一双眼紧紧地盯着阮荔。
他忽然憨憨地笑了:“前面直走,右转便是。”
说罢男人转身走了,没再跟着。
两人按照他说的路走了约十分钟,房子逐渐多了起来,大概是到了村子的中心。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蹒跚走来,因长期生活在高原被晒得黑红的脸上沟壑纵横,看见她们时脸上的怔楞一闪而过,随即声音响亮地招呼道:“你们是南方日报来报道我们雅拉村的哇?我是这个村儿的村长罗聂,这是副村长罗寅。”
老人说话带着浓重的西南地区的口音,仔细听倒也分辨得出内容。
阮荔伸出手与其握手:“罗村长您好,我是这次采访报道的负责人阮荔,您叫我小阮就好。这段时间我们还劳烦您多关照。”
罗聂脸上诧异的神色转瞬即逝:“阮记者你客气了,咱们村还得靠你们帮着多宣传宣传嘞。这样吧,我先让人安排你们这段时间住的地方。”
“几位跟我来。”罗聂身旁的年轻小伙子罗寅引着阮荔往旁边的土房子里走。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只有点点余晖洒落在这片宁静的山野,连狗叫声也逐渐停歇。
罗寅带着他们走到最角落的两间房,推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墙壁上的灰掉落在地上,角落里堆放的是光秃秃的玉米棒子,破朽的木头床上铺了一块灰扑扑的毯子。
“我们村儿穷,条件差,将就一下。”罗寅敷衍说完转身就走。
“罗村长,你先别急着走,房间的灯在哪儿啊?”小蔡大声问道。
罗寅呛声道:“大小姐,我们这里是贫困县,你以为跟你们南城一样,整晚灯火通明的啊?”
他转身离开时嘴里还不满地抱怨道:“来采访拍摄的人不知道来过几波,每次都说得好听,要替我们宣传宣传,帮大家创收,结果待不了两天就急着走,情况都没摸透,这么多年雅拉村还不是一样的穷。这次干脆派几个这么年轻的小丫头来,能有个屁用……”
小蔡是个急性子,听到这里,粗着脖子要上去找他理论。
阮荔摁住她的手制止,转头对罗寅说道:“罗村长,别人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是我们报社既然选择了你们村做专题,那我们一定会认真负责到底。”
她顿了片刻,意有所指地说道:“不过,先入为主的偏颇评判别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罗寅面色讪讪,嘴巴张了张,却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罗寅端来了今天的晚餐,几个白水煮的土豆、一盆稀淡的白粥还有一小碟看起来不大新鲜的腌制小菜。
“二位将就吃吧。”罗寅把晚餐和碗筷放在院子中间的破朽木头餐桌上,转身便走。
饭碗的边缘有未清洗干净的汤渍,阮荔看到这些已经见怪不怪了,淡定地抽了张带来的纸巾擦拭干净,便面色无异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这些年阮荔一直在跑新闻,去过不少地方,有觥筹交错的酒店宴会厅,也有极度落后的贫困山区。
一开始去到条件差的地方还有些不习惯,次数多了也就逐渐适应了。
阮荔拿了一块土豆,应该是煮好放了一段时间的,吃起来
又干又硬,顶得胃难受,只好囫囵吃了果腹。
吃了晚饭,天已经黑透了,阮荔找罗寅借了柴火生火烧水洗澡,免不了被他念叨几句。
阮荔的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手捏着晒干的牛粪,熟练地用打火机将其引燃扔进灶里。
小蔡看呆了眼,就这么一个天仙似的美人捏着一团牛粪,一脸淡定。
阮荔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有条不紊地往灶里继续加柴,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就烧开了。
“小蔡你先去。”阮荔将热水盛到桶里,递给小蔡。
小蔡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挠挠头,赧然地开口道:“阮荔姐,你能不能在外面陪着我啊?厕所有点远,而且里面没灯,我害怕……”
“走吧。”
尽管有阮荔陪着,小蔡还是害怕得紧,快速地冲了个澡就出来了。
轮到阮荔,刚开始洗没两分钟,小蔡就接了个电话,是之前轮转的财经新闻部门有个采访细节需要与她再沟通一下。
小蔡语气为难。
“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好了就回来。”
待小蔡走后,阮荔边冲着头上的泡泡,边思考着明天的采访拍摄安排。
黑暗里人的思路似乎特别清晰,她又增补了两个要点进去,直到——
门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先是门把被握住,然后缓慢地往外拉。
“小蔡?”阮荔迟疑地喊道,同时小心翼翼地把挂在一旁的睡衣赶紧穿上,顾不得没清洗干净的头发了。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却一直无人回应。
阮荔此时知道门外一定不是小蔡。
她的心跳猝然加快,扯开嗓子朝着屋子的方向大声呼救。
厕所离她们住的房子有点远,四周静悄悄的,无人援助。
仿佛血液翻涌着大脑,喉咙像被人紧紧地捏住,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厕所离屋子的距离有点远,阮荔只能拼了命地大喊。
拉门的声音越来越大,脆弱的木门不堪一击,被生生地撞开。
阮荔惊恐地藏到角落里,紧紧地抓住靠在墙角的木棍,双手直颤抖,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克制住自己紧张的呼吸。
刻意放缓的脚步声,越走越近,男人开口时声音粗粝沙哑。
是今天下午村口的那个男人!
“人呢?”
阮荔缩在角落里,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瞪着一双眼睛关注着男人的动向。
男人的身体越靠越近,嗓子里发出尖锐的怪笑。
阮荔双手颤抖,小心翼翼地撑着墙角站了起来,双眼一闭,用尽了全身力气举起手里的木棍朝着他的头一挥——
却被男人右手生生地挡住,力度被突然化解。
男人顿时暴怒,伸手掐住阮荔的脖子。
阮荔感觉喉咙一阵剧痛,呼吸被遏制住,在失去意识之前,手扣住墙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膝盖踢男人的下面。
男人痛得低嚎一声,松开了钳制住阮荔的手,阮荔大口大口地呼吸,慌张地推开男人往外跑。
她拼了命地往外跑,村子里晚上没有灯,看不清路,她跌跌撞撞地往前奔。
男人很快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追了上来。
阮荔踩着一块石头,被石头绊倒,膝盖摔在石子路上,单薄的裤子被细碎的石子磨破,雪白的膝盖变得血肉模糊,她顾不上,从地上爬起来接着跑。
因为男人和女人体力的悬殊,距离被不断地拉近,阮荔脚下一个踉跄,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她知道这一次彻底没救了。
男人抓住她肩膀的一刻,不远处闪起摩托车的远光灯,明亮尖锐的光线划破夜晚漆黑的夜空,直逼两人。
阮荔睁大了双眼,直直地看向前方,心中燃起一丝不切实际的希冀——
一位身型高大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从远处走来。
“给老子把手松开。”冷硬的声音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阮荔蓦地被这道声音击中,心头微颤,有几分不可置信。
“你他妈谁啊你?”男人手仍然紧攥着阮荔的肩膀,啐了口口水。
话音还未落,穿着冲锋衣的男人快步走到他身边,抬手捏住他的手腕一拧,男人倒在地上直嚎叫。
“老子是你他妈大爷。”勾云野脚上穿了一双马丁靴,重重地踩在男人的背上,碾了碾。
经过阮荔时,他的衣角擦过她的手臂,然后她肩膀上的剧痛骤然消失,空气里有一股似有若无却又熟悉的雪松味。
勾云野将身上的黑色冲锋衣脱了扔在阮荔身上,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圆领毛衣。
他语气冷淡地说道:“穿上。”
她没有想过,两人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重逢。
他与记忆中的样子并无太大变化,瘦了些,头发理得短了些,五官轮廓更加锋利。
只是眼睛里的戾气令人望而生畏。
时间过得真快啊,原来已经六年了。
男人被按在地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哀鸣。
这种情况下,阮荔没有矫情地推脱,利落地拾起冲锋衣穿在身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原本淡淡的雪松味此刻变得浓烈,肆意地充斥着鼻腔和喉咙。
勾云野从裤兜里掏出电话,接通后语气不耐地说道:“罗寅,这出戏就是你送给我的见面礼?”
没过两分钟,罗寅就打着手电筒从家里跑出来,嘴里还喘着粗气,甚至连衣服的扣子都系歪了。
看到眼前的场景,他瞪大了眼睛,面色惊异地说道:“刘疯子?”
“罗村……”男人脸贴在地上,呜咽地哀求。
“勾总,这……你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刘疯子有精神病,有时候行为疯疯癫癫的,做了什么得罪了您的,还请您网开一面。”罗寅紧张得额头上的汗珠都快掉下来了。
“误会?你这么觉得?”勾云野轻讽,厚重的马丁靴在刘疯子背上狠狠地踩了两脚,“罗寅,如果你就是这样和稀泥的态度,这个生意我恐怕只能换人做了。”
刘疯子趴在地上,睁大了眼睛,疯了般的摇头。
罗寅为难地看向勾云野,“勾总,那您看怎么处理?”
勾云野没有搭理他,转头对身后的助理说道:“小王,报警。”
罗寅点头哈腰地对勾云野说道:“勾总,您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您今晚好好休息。”
“罗村长,我不劳您费心。”
勾云野朝着小王微抬下巴,小王上前把刘疯子押走了。
勾云野嫌恶地捻了捻手指,抬步往村里走去,目光未曾落在她的身上,他兴许早就忘了她。
这么多年来,沦陷在回忆里止步不前的恐怕只有她自己。
勾云野已经走过她的身侧,她礼貌地控制住自己的声线,装得足够冷静,足够淡定。
“勾总。”
勾云野的脚步停顿在原地,却依然懒得回头。
“今天谢谢您。您的衣服我洗干净还您。”阮荔的感谢客气且礼貌。
“随你。”他冷漠地答道,丢下这两个字就径直离开了。
罗寅鞍前马后地跟在勾云野身后,丝毫没有要搭理阮荔的意思。
待他们走后,阮荔喉间舒出一口大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此刻才察觉到脖颈处传来的疼痛。
阮荔回去的路上,碰到满脸焦急的小蔡。
小蔡看到阮荔头发乱乱的,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身上还有伤痕,浑身狼狈的样子,她一下哭了出来。
“阮荔姐,你怎么了?都怪我没有跟你一起。”小蔡紧抓住阮荔的手,连指尖都在颤抖。
阮荔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有惊无险,只受了点轻伤,没发生其他的事情。”
小蔡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那就好,我们赶紧回去。”
夜里阮荔听着身旁小蔡均匀的呼吸声,她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清醒得过分。
那件事情之后,她斩断了与北城的一切联系,孤身一人去了南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从头开始。
她从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与他再见。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阮荔就醒了过来,实际上一晚上她都处在似睡非醒的迷糊状态中。
她用皮筋把柔顺的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起床。
阮荔照了照镜子,她本身皮肤白,
那道掐痕又青又紫,尤为突兀明显。
这一趟出来没有带丝巾之类的装饰品,阮荔值得把衣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隐隐约约只露出一点点痕迹。
早餐不出意外的又是白水煮土豆和白粥,小蔡倒是适应得快,有滋有味地地吃着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