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着被子手又紧几分,几乎没有犹豫:“给我添被子。”
 男人没有强求,道了声好,手掌轻抚她的肩头,又说:“起来用早吧,厨房做了你喜欢的红枣粳米粥。”
 嗓音平缓,带着对她特有的耐心。
 难怪她会赌输,这个男人实在比她会演多了。
 温婉懒懒坐起,霍青山拿了衣裳过来,帮她穿戴。他们两个,在这一刻,俨然就是一对恩爱无比的夫妻。
 日子,便就这样过下去了。
 除了她手上的铁链不能解开,好像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她的夫君待她一如往日,装得毫无破绽。
 反倒是她这擅长演戏的,许是过于被动,迟迟不能完全入戏。
 “尝尝这笋,炖得很香。不过你要少吃,笋不好克化。”
 温婉捧着碗,言了句谢。
 今日烧了腌笃鲜,他频频为她夹菜,又劝她不要贪鲜。
 霍青山夹什么,她就吃什么,几天过去,人未见消瘦,也未见什么脾胃不和,肝气郁结。
 大抵她前生是一条非要逆流而上的鱼,越是困苦越有斗志,坚忍着也不肯倒下去。
 霍青山见她身体还不错,便更有*了一丝笑容,这日端了书来,坐在阳光斜照的屋檐下念给她听。
 温婉靠在躺椅上,听着听着,竟恍若回到了上京的车上。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不厌其烦地念书给她听。返程时,还专程带她去书肆,挑一些她喜欢的书带着上路。
 在这里住着,一晃四五天,温婉的心情越发平静,似乎也能做到麻痹自己。
 “盈盈这些天如何了?”她手里捏着小银锁,突然发问。
 上京那一路,她也是这般思念孩子的。
 男人放下书,端起水杯润润口:“看庙会、做游戏……她爷爷给她找了致仕回乡的学士做西席,等元宵节过便登门为她启蒙,近日正做准备。”
 温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挺好的,霍青山的安排,似乎无懈可击,每个人都有最好的路走。
 她不闹,不去推翻这份融洽,对盈盈对她自己都是有利的。
 “她想我吗?”
 “我去信与家中说,带你去温泉山庄小住,她闹脾气得很。不过,有她三叔带她出去胡闹,她也就很快消停。”
 “换一本吧,我想听志怪本子。”
 霍青山却搁下了书:“先不讲了,你该起来散散步了。”
 他便是这般关心她的身体的,从衣食住行到心情是否愉悦,无有不上心。
 一个比戴了绿帽还要可怜的男人,能做到这一步,她若还要反抗,好像显得有些不知好歹。
 温婉被他牵着出了屋檐,沐浴在了春日的阳光下,身子一时暖了。
 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这日晴天,春|光正好,不远处鲜黄的迎春花已经开了满墙。
 她想过去摸一摸,走了两步,却又停住脚步。
 手腕上的铁链,提醒着她——一切美好与幸福,不过幻象罢了。
 霍青山跟上她,牵住她的手,温声对她道:“去吧。”好像当真大度地,要放她走似的。
 两人的手腕被一条短链连在一起,每每她要下床出屋子,他便换上这根短链,将彼此锁紧。
 或是她跟着他,又或者他跟着她,一日十二个时辰,同吃同住,片刻不分离。
 温婉摇摇头,忽又没有心情看花了,反倒扭头扫了眼四周,“欣赏”了一遍那牢房一般的墙。
 这里大约是霍家的一处庄子,有几间瓦房,仆人二三,一个大院子,地上铺着青石砖,四处干净,景色也还算宜人。
 庄子四方八面都养了狗,皆是名贵细犬,最擅追踪捕猎。她掂量过,自己就算没有铁链锁着,被这么多狗围着,也根本跑不出去。
 倘若她一直不能适应做他的傀儡,不知会被关在这里多久。
 她很是恼怒。
 可每每咬牙,一旦看到霍青山平静的笑脸,愤怒便又落下去——他这最该愤怒的人都忍了,她又凭什么怒。
 几日的磨合下来,她已经足够平静。
 是夜,霍青山便留下过夜,没有询问她是否同意。
 “夫妻敦伦,也要演给外人看不成。”
 温婉觉得,这很没有必要。
 她躺在床上,浑身僵硬地提出这样的疑问,却也没有阻止他的手去解她的衣带。
 如果他要这么做,她是阻拦不下的。
 男人将头埋在她胸前,闷笑了一声:“你当初,不也连床事都演。”
 “这是两码事。”
 “都是戏演全套,有何不同。”
 看来,男人今晚决定把这戏演得更深一些。他扣住了她的手,栓在床头的铁链便摇晃着,在床头撞响。
 温婉目睹男人去了衣衫,因为用力扣着她的缘故,手臂显露出精壮的线条,释放出强烈的侵略气息。
 她被喂了软筋散,男人的力道便显得格外的大,不容她的拒绝,沉重的吻落了下来。
 温婉仍是僵硬地躺在床上。
 衣裳件件落地,她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眼前,如她的秘密一般,不剩半点遮掩。
 她觉得羞辱。
 “我不想。”
 “你想。”
 “我……”
 “你说过,你爱我,怎么会不想与我亲近呢。”霍青山轻咬着她的唇,低沉的嗓音带着魅惑的味道与强装的温柔。
 她感觉到男人的手掌在身上游走,去寻那些总叫她难以自持的位置。
 然而她始终干涩无比,未见丝毫情动。
 男人终于有些恼了,鼻腔里发出一声躁意,再没有耐心。
 “疼!”
 “你原本可以不疼。”
 是,只要她好好配合,不仅不痛,还可以快活无比。可她经年养成的傲气,允许她曲意逢迎,却不允许她在明晃晃的强迫面前,像个了蝼蚁一样地屈服。
 持续了很久,他始终都没有发发慈悲,饶一饶她,反似分外地享受她的痛苦。
 其实,霍青山也还藏着一点报复的心思吧,却在嘴上说着,要与她好好演夫妻。
 温婉疼得忍不住掉眼泪,将枕头浸得湿哒哒的。
 男人只是吻去她的泪,温柔的口吻说着可怕的话:“硬撑没有意义,明晚我还会如此。”
 “那就明晚,今晚我不行了,我、我没有准备好!”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婉娘,今晚不痛狠了,你明日还会想不通。”
 男人唇住她的唇,撬开贝齿,舌头同样是不容拒绝地进来了。
 温婉觉得自己的身体如被碾子碾压过去,要就此瘫痪爬不起来。
 “如果你实在不行,”他含糊不清地说,“我还备了春水香,你可愿服。”
 光听这名字,她就知道此药何用。真不愧是他,先是软筋散,再是那种药,这个人到底准备了多少手段来逼她顺从。
 温婉苦涩而无声地笑了下。
 更是无法动情了。
 她忍耐着,忍耐着……终于等到结束了。
 不,并没有结束。
 霍青山似乎非要她痛狠长记性,歇息片刻便又欺身上来。
 温婉疼得四肢绷紧,忍不住大骂“禽|兽”!
 男人却听笑了:“我还对婉娘不够好吗,换了任何男人,杀了你的心都有了。你只是吃了点根本不必吃的苦,就要骂我禽|兽。”
 “……”
 “论自私自利,咱们谁更禽兽一点?”
 一步错真是步步错,温婉说不过他。
 “下次给我春水香。”
 待终于熬到结束,温婉环着男人汗湿的脖子,颤抖着道。
 霍青山确实已仁至义尽,不过逼她演戏而已,但她实在没有办法,再对这个男人动情,也不想再受这样的罪。
 次日晴好,原该出去晒晒太阳。可温婉那处太疼,只得卧床养着。
 霍青山为她上了药,见她挪不得步,索性解了她腕上的铁链。
 压了太久的手腕终于轻松,却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了,疼得并不想有什么动作。
 霍青山与她锁了五六日,大约也是演得烦闷,自去休息,只让那聋哑婢子看着门。
 院外还有七八挑狗,他根本不担心她逃。
 温婉独留屋中,饮了碗止痛安神的汤药,人便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瞌睡。
 正是迷迷糊糊,一声落地的轻响入耳,旋即一股浓香扑进鼻中,呛得她当即打了个喷嚏。
 “可叫我好找!”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拽住温婉。
 温婉抬头望见,心头大喜。
 她蹙眉,捂住口鼻撑坐起来:“你身上什么味儿?这般呛人。”
 洛明霜先不答她,只将她好好打量一番,见她形容未见狼狈,气色也还不错,脸上的焦灼便稍缓下去。
 “外头好多狗,都是被训过的,对我的气味尤其警觉。我靠近不得,只好倒了整盒脂粉在身上,这才总算瞒过它们潜进来。”
 原来如此,难怪呛得她以为谁把胭脂铺搬这里来了。
 “你如何找到这里的?”
 洛明霜身上灰扑扑的,一身白衣染了好些脏污,可知已在外头遍寻了些时日,吃了一些苦头。
 “我猜你被藏在哪处庄子,拐弯抹角从我那便宜徒儿嘴里打听庄子的位置,找了好多处都没寻见你。”
 温婉笑起来:“洛女侠如此聪明,往日算我小瞧你了。没料你怎么快就找过来了。”
 她还以为,等她演练好回霍府去,洛明霜都未必想得起来寻她呢。
 闻言,洛明霜脸上闪过小骄傲:“那姓霍的当日独带了你出门,我就担心他要对你不利。当晚见你没回来,我便开始找你了。好了,不废话,走!我带你逃出去。”
 说着就要拉她出逃。
 “嘶……”温婉被她拉得痛呼一声,“别,今儿是不成。”
 洛明霜见她脸色霎时不好,诧异问:“怎么,你受伤了?哪儿呢,我看看,我带药了。”
 “……已经上过药了。”
 “哦。”
 洛明霜还想追问究竟是伤了哪里,可见她脸上有回避之色,怔愣须臾,便就懂了,咬牙切齿骂起来:“混账东西!”
 却也不说找他算账的话,深吸口气,冲她骂道:“你活该!”
 是的,她活该。
 温婉不反驳。
 洛明霜焦急起来:“你走不了,如今该怎么办。是要我先去救盈盈,还是去给你搬救兵?”
 温婉摇摇头,只问:“有软筋散的解药吗?”
 “有!”洛明霜忙把身上带的东西一一掏出来。
 四五个小药瓶,一把匕首,几两碎银。
 “没有迷|药?”
 “在霍停云身上用光了,他一直缠我教他功夫,烦死了!没见过他这么好学的家伙!”
 “……”
 没有就没有吧,凭她的轻功,小心些许也不至于惊动那些狗。
 “东西留下,我自己寻机逃走。你回柳浪山庄等我。”
 “那盈盈呢?”洛明霜问,“你救?”
 温婉抿唇笑了下,摇摇头:“不必,就将她留在霍家吧。”
 洛明霜惊得瞪眼:“你疯了!”
 幸亏外面守着的是个聋哑婢女,不然她这声惊呼可就暴露了。
 温婉懒懒趴在床上,面色看起来平静得可怕:“何必带她走,我又活不长。”
 “还有我啊!”
 “你行吗?”温婉冲她挑眉,“洛女侠最爱自由,闯荡江湖,何处都不是家,又何处都是家。我把盈盈交给你,于你是负担。”
 洛明霜一脸认真:“说实话,我也闯够了,你把盈盈给我,我带盈盈隐居起来。”
 很好的安排。但温婉仍是摇头:“我树敌太多,你们未必躲得开。若真遇追杀,你轻功虽好,却只能够保自己。”
 洛明霜张张嘴,没能反驳。
 温婉:“但霍家不一样,如此大的世家,江湖势力根本不敢轻易招惹。况且,盈盈养在深闺,已更名换姓,此后便安全了。”
 “理是这个理,可是你跟霍青山已经闹掰了呀!”
 温婉皱着眉头,一时没有应她的话。
 也不算彻底闹掰了吧,倘若她听从霍青山的安排,从此做个悬丝傀儡,那么一切如前,盈盈余生可安。
 但洛明霜既然来救她了,她终究是想走的。她这个母亲已为女儿做了太多,人各有命,盈盈的余生她是看不到的,何必执着于此。
 她除了是个母亲,更是一个人,既然不剩几年,那就更应该为自己活。
 “盈盈不会有事的,”她笃定地摇头,“霍青山这个人最会权衡利弊、粉饰太平,只要我不把事情做绝,他就不会把盈盈怎么样。”
 洛明霜又惊呆了:“你敢把盈盈放上棋盘,你!”
 “我下棋从来不会输,你相信我。”温婉说着,收了她那些东西,轻的藏在枕芯里,重的藏在床板下,又特取了软筋散的解药服下。
 然后,云淡风轻地冲对方笑笑,“好了,你快走吧,一会儿他该来了。”
 洛明霜几乎要将牙咬碎:“不会输?那这次怎么输的!”
 “这次怪我手软没杀人,以后不会了。”
 洛明霜看着她那一脸泰然,火大得很,可终究只是深吸了口气:“罢,又不是我的孩子,我|操什么心。走了,你的事,我才不要管了呢!”
 说罢了,一跃而起,揭开墙上头的透气小窗钻了出去。
 屋子里又剩温婉一个人。
 她闻着空气中的脂粉香,皱了眉头。
 即刻挪下床去,忍着某处撕裂般的疼痛,将床头摆放的皮袋子丢进火盆。
 皮物烧着,慢慢散发出难闻的焦味,将这屋里的脂粉味道掩盖了下去。
 不多时,门口守着的婢女慌慌张张推开门,霍青山后脚也赶来了。
 见并未有火情,温婉也好端端坐在床上,男人胸腔一松,缓得口气。
 “什么东西烧着了?”
 “皮袋子。”
 他走过来,瞄了眼炭盆:“隔了这么远,皮袋子怎会落到炭盆里?”
 温婉白他一眼:“我疼死了,发脾气丢东西,碰巧丢到炭盆里了,不成么!”
 听得她说疼,霍青山便皱了眉头,上来掀了被子看:“不是上了药吗,怎还未见轻。”
 温婉忙躲:“别碰我!”
 男人却不容她拒绝,三两下扒了她的亵裤,按着她的腿瞧了又瞧:“红肿消了些,再忍两日就好了。”
 他还是温柔的样子,转身将窗户打开透气,又为她倒了一杯水,将她圈在臂弯,一口一口耐心地喂。
 待她解了渴,又拿起枕头猛抖几下,为她抖松好垫背。
 那枕头被他抖得乱颤,温婉的心一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坏了!里头可藏了小药瓶,一个不慎,就要摔出来碎一地。
 抖动中,小药丸更是在瓶子里碰撞出清脆细响,她慌忙大声“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男人忙丢开枕头,凑近看她。
 “……真的很疼。”
 “比昨晚还疼?”
 “嗯。”
 霍青山眉目紧绷,又从柜子里取了药瓶过来,嘴上仍是怪她:“你若不执拗,何至于吃这苦头。”
 绝口不提他自己有多过分。
 男人先净了手,按着她的腿,又里里外外上了一遍药。
 这下才是真的疼,温婉身体猛颤,又是满头虚汗。
 “我待你还不够好?”他又说,“我给你余生安稳,你却连一点春水也不回报予我。”
 “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他哼笑了下便也就不说,丢开她的裤子,直接拉了被子过来为她盖上,附耳与她道:“快点好起来,我可只给你三天时间。”
 语气是温柔的,话却说得那么渗人。
 霍青山说罢了,便出了门去,大约也是知道,她此刻并不想看到自己。
 想到三天后还要再经历一次,温婉便止不住颤抖,可内心深处,却又突然没有想象的那么排斥。
 人总是能在做抉择的时候,挖掘出真实的自己。这要走了,她感觉还是有些爱他。
 温婉头次发现,自己竟是个贱骨头。前儿断言自己是再不能为他动情的了,今儿居然有些舍不得。
 真该把洛明霜喊回来,好好骂她一顿!
 如此又过两日,到第三日傍晚,她已是大好。
 用过晚饭稍做休息,外头天还未全黑下去,霍青山便让婢女来为她擦洗,自己也去耳房沐浴。
 这几日天气回暖,已换了薄袄穿,但今夜的屋里反添了炭盆,便是脱尽衣裳也几乎不觉得冷。
 他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鱼水之欢本应是男女相爱,自然而然发生之事,今夜却早早做起准备,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又像是即将被押上刑场的囚徒。
 不多时,婢女为她擦洗罢,霍青山也洗罢了,推门入内。
 她的衣裳却还未穿好,温婉慌忙拉了被子来遮。
 男人含笑走过来,越走近身上澡豆的青木香味越清晰。走到床边,他便伸手抓住她身上的被子,丢开了去。
 “遮什么,婉娘还未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