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献没所谓地摘了颗葡萄往嘴里扔。
一副压根就没认真听的模样。
程筠话锋一转,嘀咕道:“不过这个家里确实太冷清了,我之前也盼着他们回呢。”
她铺垫了一大堆,总算进入正题,语重心长地说:“你大哥也就比你大几岁,现在有妻子,有孩子,你一天天的别瞎混,有合适的就定下来,啊。”
周献盯着她,嗤笑:“他结婚我也结婚,他有孩子我也得有?”
“谁催你现在就结婚生小孩啦?”程筠笑着起身,来到他身旁坐下,母子俩靠得更近,她将手机解锁给他看照片,循循善诱,“你看这个女孩,是不是特别好,她是恒兴的千金,和你岁数差不了多少——”
周献看也没看,兴致缺缺:“没兴趣,别操心了。”
“那你对谁有兴趣?”
如此让他不耐烦的对话,倏忽,他脑子里却浮现一张含着温柔笑意的脸。
他摇了摇头,心想,还真是没睡好。
确定爸爸只是心里不舒服,不是身体不舒服,既然一时半会死不了,周献也懒得留下来吃饭,坐车离开,车后座放着文件夹,他随手打开。
有会议安排资料,还有不久以后的一场拍卖会册子。
周献百无聊赖地翻着册子,来来回回都是这些东西,突然他停顿片刻,一颗水滴状的粉钻映入眼帘。
他想起了她项链上的那颗吊坠。
太廉价了,不适合她。
中午时分。
吴越江来市区银行办事,顺路来了贸易公司找贺岩了解情况,哥俩再吃顿饭畅想未来,现在一切欣欣向荣,他也意气风发。
很快他发现贺岩今天格外不对劲。
具体表现在哪呢?
一分钟看二十次手机,谈事时经常走神,异常亢奋,还会莫名其妙地笑一下,虽然立刻收敛,但也足够令人心惊。
吴越江摸摸下巴,陷入沉思。
上一次贺岩这样,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他们刚刚成立长亚运输,拉到了第一笔生意。
不过……
那时贺岩虽然也很激动兴奋,但和今天比较,还是有区别,比如,更激动,更兴奋,还是勉强按捺,因此才会亢奋。
现在的贺岩已经不太会为了事业上的小成就而失态。
自从人生受过重创后,他变得更沉稳,更从容。
只有一个人能给他带来波澜。
“怎么?”吴越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语调淡定,“妹妹答应和你在一起了?”
贺岩直直地看向他,面露意外。
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仿佛不是意外他问的这个问题,而是在意外他怎么猜到了。
等等???
吴越江眼睛发直,嘴里的茶水险些喷了出来,他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气顺了,震惊地大喊:“不会吧,还真是?!”
贺岩放在一边的手机振动。
屏幕上弹出闻雪的消息,在他连着发了三条消息过去,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要不要逛街,要不要看电影,又等了十几分钟,总算等到了她的回复。
闻雪:【可是你今天不是有应酬吗?】
他昨天发给她的日程安排中,今天的确是有应酬。
但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他回得很快:【没有了】
发完后,他似乎终于注意到他二十多年的兄弟还坐在他对面喘气,“晚上和徐总的饭局,你替我去。”
他平铺直叙,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我有事,别问,是约会。”
吴越江:“……”
下午,在吴越江的骂骂咧咧中,贺岩和他在大厦停车场分别。
一个要替兄弟应酬喝酒,一个要去接女朋友下班。
吴越江吐槽归吐槽,却发自内心地为贺岩高兴。闻雪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他不得而知,但他知道,从今天开始,她对贺岩来说不仅仅是责任。
两个没有家的人,从此都有了牵挂。
坐上车,他并没有急着离开,拿出手机翻翻照片,手指定在其中一张。
彼时贺恒收到西大的录取通知书,那天晚上他高兴,贺岩更高兴,他们带着成年的弟弟吃烧烤喝啤酒庆祝,让老板帮忙拍了张合照。
照片里的贺恒坐在中间,青涩阳光。
左边的贺岩也才二十三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手搭在弟弟的肩上,这一天破天荒地笑得张扬开心。
右边的他也哈哈大笑,见牙不见眼。
那时,他们都以为人生迎来了新的开始,今后也许不是一片坦途,但必定一天比一天好。
喇叭声惊得吴越江从二十三岁回到二十七,他抬起来后,只见那辆被贺岩开了好几年的、搞不好明年就会散架的吉普车绝尘而去。
他笑骂一声,有病。
看在哥们单了这么多年,今天好不容易美梦成真的份上,不计较了。
贺岩驶出停车场,还没到下班的高峰期,他顺畅无阻地来到了闻雪兼职的教学机构楼下,熄火下车,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屏幕显示是周湛的来电。
他有些意外,如果没算错时间,美国那边这会儿天还没亮?
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接通电话后,那头传来周湛疲倦的抱怨:“我跟周云山吵了一架,要我把孩子带回国内,我没答应。”
贺岩:“……”
偶尔他也会疑惑,周湛好像把他当成了情绪垃圾桶。
在老婆那里受了气,找他。
跟自己亲爹吵架了,找他。
是什么脾气温和的人吗?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周湛越发火大,“我说了,我女儿暂时没有回国的打算,他想来看孙女,可以,自己过来,你说他怎么想的,他真以为我还是过去那个几岁的孩子,事情过了就过了?”
贺岩往大厦走,既没搭腔,也没挂电话。
等周湛倾诉一通后,他说:“你是没睡,还是刚醒,注意身体。”
刚刚还噼里啪啦说个不停的周湛静默几秒,反问道:“你怎么了?”
事实上,周湛早已经习惯了贺岩冷淡的态度。
他其实也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劝诫或者回应,他就是想找个人说说,以前是老婆,可老婆怀着孕,听多了糟心事,她也跟着难受,左看右看,可靠的贺岩是最合适的人选。
人和人之间讲缘分。
尽管他和贺岩认识的时间不如其他几个朋友长,但真要他列个排名,贺岩绝对在他信赖的人中排前三。
然而,今天贺岩古怪得令他警铃大作。
怎么会突然关心他?
“我心情好。”贺岩来到电梯厅,按了上行键,决定结束这通电话,“说完了吧?”
周湛:“?”
“挂了。”
“??”
贺岩从电梯出来,熟门熟路地进了教学机构,这里的老师都知道他和闻雪关系匪浅,偶尔他会来接她下班,渐渐地,健身房的教练、个别老师,纷纷偃旗息鼓。
闻雪上完今天最后一节课。
走出教室,一眼就看到了来接她的贺岩。
四目相对,她很不争气地脸红了,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将空了的水壶给他,轻声道:“帮我倒点水,我去休息室拿包。”
这个容量大的带吸管的水壶还是他买的。
贺岩接过,看她匆忙离开的背影,他眼里闪过笑意,听从她的安排,来到饮水机前,考虑到现在天气太热,给她接了大半壶冷水,拧紧瓶盖,哒哒哒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走吧。”她轻快地说。
“嗯。”
他习惯性地接她的帆布包,也是因为这些做了很多次,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举动,使得那些对她有心思的男人失望退出。
而在这些人还没认识闻雪的时候,她也习惯了他的照顾。
等贺岩和闻雪离开,在前台聊天的同事掩唇笑道:“你们猜他追了闻雪多久?”
另一个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十年起步吧。”
没有十年,也得八年。
一来他们之间的默契,绝不是一朝一夕。
二来贺岩身上有一种孤单失意了很多年的气息。
几人听出他的揶揄,大笑。
闻雪不知道同事们的打趣,她和贺岩一前一后走出电梯,放在身侧的手被他突然牵住,她愣了愣,侧过头看他,他神情平静,好像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接她下班,牵她。
他左手牵她,右手拎着她的包还有水壶。
夏天的傍晚天还很亮,漂亮的余晖照在大理石地面,一时之间,她的心也满满的。
“晚上想吃什么?”贺岩低声问。
不知道是不是夕阳太美,他的声音竟然有些温柔。
“同事说有一家创意餐厅环境很好。”她小声。
“行。”
他不假思索地答应。
闻雪忍笑。
来到车旁,他打开副驾门,等她坐好后,为她扣好安全带,两双眼睛对上时,她好像未卜先知,猜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她打开水壶,战术性地喝水。
贺岩哭笑不得。
他承认是想亲一下,但……
在他短促的笑声中,她喝得更急。
他探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故意弄得乱糟糟的,算是“报复”。
“喂。”她放下水杯,要去抓他的手阻拦。
贺岩失笑,很久没听她这样叫过他,还挺想念,他顺势扣住她的手,俯下身却只是吻了吻她的发顶。
靠得近了,都能感受到彼此慌乱的呼吸。
他松开她,跟着上车。
闻雪瞪了他一眼,在帆布包里找到梳子梳头发,她的视线掠过车内装饰,不知不觉这辆灰扑扑的吉普车上多了很多颜色,都是她一点一点添的。
这一刻才清晰地意识到,她在占据他的生活。
两人来了闻雪说的创意餐厅吃饭。
她悄悄地在手机日历上记下今天,很好记,七月的最后一天,记起他之前说的事,她收起手机,压低声音,关心问道:“对了,之前你说周湛的妻子预产期是七月底?”
贺岩给她倒柠檬水,“昨天生了。”
说到这里,他掩去了眼里的复杂,“是个女孩。”
“女孩,真的?太好了,”闻雪舒了一口气,“等等,母女平安?”
“当然。”
她由衷地为这对素未谋面的母女高兴,差点热泪盈眶。
真的……太好了。
一个有爱人,一个有爸爸。
见她一脸动容,贺岩拿出手机,找到刚升级为爸爸的周湛欣喜若狂发来的独家照片给她看。
闻雪连忙凑过去看。
照片中,小婴儿裹在襁褓中,胎发浓密,皮肤白皙有些红,眼睛紧紧闭着,伸出来的手攥着拳头,萌萌的,瞬间击中她,心软软的。
“好可爱!”
闻雪惊喜地抬眼看向贺岩,“她真的好可爱,好机灵的样子。”
贺岩忍俊不禁:“看不出来,刚出生的孩子都长一个样,我送了那些东西,被周湛赖上了,他非要我给她女儿当干爸,搞什么鬼。”
其实周湛的原话是没有他贺岩,这个世界就没有周湛了。
闻雪扑哧笑出声来。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她开始承认,他确实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是了,她终于明白她的心,过去也好,现在也好,她喜欢的,她为之心动的,一直都是勇敢无畏又慈悲的人。
贺岩被她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感觉到她的感动,崇拜,以及喜欢,他轻咳一声,颧骨可疑地在泛红。
还好这家餐厅的灯光偏暗。
她应该没看到。
盛夏炎热。
厨房的油烟机发出轰轰的声响,闻雪注意着锅里的动静,手里拿着小风扇呼呼吹着,热得鼻尖都沁出了汗。
她今天下班早,打卡时刚过五点。
外面的阳光还是很刺眼,和上个星期风尘仆仆来西城实习的杨思逸商量晚上吃什么,见思逸生无可恋地回复“我想吃砒霜”,她被逗笑,笑过之后又很心疼。
思逸找的这份实习工作待遇不错,但很忙,特别忙。
闻雪想了想,临时转道去了附近的超市,一边推着购物车一边给思逸发消息:【晚上想吃什么,我照着食谱做,回家就能直接吃上[亲亲]】
忙里偷闲的思逸发来满屏亲亲:【只要是肉我都可以!】
闻雪看着这条消息就笑了。
她收起手机,开始专心购买食材,从超市出来时,满满一购物袋。
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小时,严格按照食谱上的步骤来,做了三道菜,有思逸爱吃的土豆烧肉,有她爱吃的凉拌菠菜……还有贺岩喜欢吃的青椒牛肉丝。
在公寓楼顶公共晾晒区可以看见他公司所在的办公大厦。
一抬头便是火烧云,傍晚时分的粉调天空美得让人不禁屏住呼吸。
闻雪遥望片刻,将床单被套收起来下楼,正好在门口碰上今天准时下班回家的思逸。
杨思逸灰头土脸,抱住她呜呜呜地撒娇:“好累啊!”
闻雪轻笑:“快洗手吃饭。”
“你最好了!”
杨思逸一秒满血复活,兴冲冲地去洗手间将一身班味洗去,来到饭桌前坐下,瞥见一旁的饭盒里,装了饭菜,立即心领神会:“还有他的份哦?”
“是特意给你做的。”闻雪柔声强调,“他是顺带,好吗?”
杨思逸心满意足,笑嘻嘻地点头:“这才差不多嘛。”
“那你等下去他公司,还是他来?”她又问。
“我问问。”
闻雪也拿不定主意。
思逸还没搬进来的时候,除了特别特殊的情况,贺岩都只是止步于门口,何况是现在。
这顿晚饭在思逸疯狂吐槽公司领导还有同事中结束。
饭后,思逸收拾碗筷,钻进厨房洗洗涮涮。
闻雪担心贺岩在忙,给他发消息:【吃饭了吗?】
几分钟后,手机振动。
贺岩:【还没,你呢】
她唇角翘起:【吃了。】
长亚贸易已经走上正轨,这意味着身为老板的他会更忙,他们出去吃饭看电影的时间都是他挤出来的。
即便如此,只要他在西城,他们每天也会见面。
有时候是她早早起床,开车去他那边,然后他们一起遛狗。
有时候他忙到很晚,会回去牵着石头来找她。
贺岩:【吃的什么】
她对着饭盒拍了张照发过去:【要吃吗?】
这次贺岩没了耐心打字,他直接拨电话过来,“你做的?”
闻雪探头注意厨房的动静,放轻了声音故意逗他,“偷的。”
贺岩笑了声:“今天为什么想做饭?”
此时此刻,他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工作,闲适地靠着办
公椅,看向落地窗外,愉快地想,她肯定是看他明天一大清早的航班飞去外地出差。
“思逸工作不太开心。”她说。
“……”
贺岩沉默两秒,“嗯。”
“你还没忙完吗?”
“还没,”他停顿,“忙完了我去找你。”
闻雪迟疑,“要不——”
他猜到她要说什么,还没等她说完,便一口应下:“好。”
她扑哧一笑。
他在那头也闷笑。
“但你公司还有其他人吗?”她又不确定了。她总觉得公司是公司,虽然他们现在在一起了,也不能在别人上班的时候去“打扰”,那样不太合适。
“有人也没关系。”
贺岩这样说着,却乖乖起身往外走。
“有关系。”她很坚持。
闻雪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开门声,抿唇偷笑,知道他走出办公室确定外面还有没有人。
贺岩在外面溜达一圈,有个员工关电脑伸懒腰,两道目光交汇时,对方悻悻地放下手,喊了声:“岩哥。”
“还没下班?”他问。
“马上了。”
贺岩点头,沉吟:“早点下班休息吧,辛苦了。”
他和闻雪的这通电话还没挂。
闻雪屏息听着,忽地笑出声来,她轻柔的笑声仿佛就在他的耳边。
员工眼睛一亮,“好的!”
他真觉得自己运气不错,难得加一次班,就被岩哥亲眼看见了。
贺岩回到办公室,对电话那头的闻雪说:“没人了。”
“真的?”
“不信就自己过来看。”
“那我出门了?你还想吃什么?”
“就吃你做的。”
闻雪笑意盈盈,挂了电话,将饭盒装进袋子里,思索几秒,还是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声音轻快地说:“思逸,我出去啦。”
杨思逸:“哼。”
公寓离得很近,闻雪希望他能够尽快吃饭,走路的步子比往常更快更急,原本十分钟的路程,缩短到八分钟,却没想到,他挺拔地站在楼下等她。
她睁圆了眼睛。
他已经看到她了,张开手臂。
她小跑过去,惊喜地看着他,“你怎么下来了?”
这问的不是废话吗?
天色不早了,这栋楼大部分上班族都走了,他当然要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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