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长两只手拎着好几杯冰奶茶过来,准备给表演的社员们解渴,冷不丁看到周献的身影,既惊喜又意外。
 他的到来,让古怪的气氛得以缓和。
 贺岩身后的闻雪却低垂着眉眼,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放在身侧,攥得紧紧的青筋暴起的右手。
 她嘴唇嗫嚅,想问他怎么了。
 此时此刻的贺岩很奇怪,连她都发现了他的身躯在紧绷着,按捺着。
 “正好路过这边,就过来看看。”周献收回视线,自在地和社长打招呼,“你们今天的演出很精彩。”
 社长喜形于色,“还有上升的空间,今天他们也太紧张了。”
 周献不置可否。
 社长也注意到了他手中的花。
 “这段时间太忙,临时在路边花店买的。”周献说到这里时,低眸看了眼被挡在高大身躯后的裙摆,“送给你们,不要介意。”
 “哎,您太客气了!”
 社长两手都是东西,便喊了声:“闻雪,快来拿花。”
 贺岩几乎立刻身躯微动。
 下一秒,他顿住了。
 闻雪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指,她指腹细腻微凉,就这一下,便使他的理智迅速回笼。
 “好。”她柔声应道。
 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其他人都没注意,但不着痕迹在打量观察贺岩的周献却捕捉到了,他唇角的笑意也凝滞了几秒,内心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
 闻雪从贺岩身后走出来,却还是能感觉到他凛然的注视。
 她没有靠周献太近,向他伸手,接过那束漂亮的花抱在怀里,礼貌道:“谢谢周先生。”
 这花不是送给她一个人的,是送给剧社所有人。
 她没有理由婉拒。
 “演得不错。”周献微笑道。
 “谢谢。”她眼眸含笑。
 望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周献眼中隐藏得很好的势在必得,要不是闻雪刚才隐晦的提醒,以及走廊上嘈杂的声音,贺岩差点就按捺不住要将她拉回来,不让周献和她有任何接触的机会。
 他大脑里都在嗡鸣。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林柏舟提前出现尚且还有理由,毕竟她是为了给他买生日礼物,在室友的介绍下阴差阳错给林柏舟的妹妹当家教,那么周献呢?
 和上辈子不同,现在的她和周献在生活中,没有任何产生交集的地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周献看了闻雪几眼,又侧过头对社长说:“程老交待的事我还没办完,先走了。”
 社长连连点头,又道:“您等等,我
 送您!”
 说着,没等周献回答,他便冲进了休息室里,将买来的冰奶茶放桌上,想了想,又将自己的那杯带上。
 闻雪抱着花,回到了贺岩身旁,和他紧紧靠着。
 她时不时看他笑笑,仿佛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让他冷静,让他从容。
 社长很快出来。
 周献主动道别:“再见。”
 他停顿,喊她的名字,“闻雪。”
 闻雪笑道:“周先生,再见。”
 他在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贺岩一眼,对方眼神冷硬,没有丝毫温度。
 有意思,他们在此之前见过面么?
 等社长跟周献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离开后,闻雪才卸下伪装,目光担忧地看向贺岩,她想问点什么,可是话还没说出口,他已经抢先沉声说道:“结束后还有活动吗?”
 她摇摇头,“应该没了。”
 这几天大家都很累,精神高度紧张,庆祝宴也是安排在未来几天。
 “行。”
 他呼吸低沉,“我有点急事要处理,在停车场等你。”
 闻雪心下疑虑更深,却还是点头应下:“好。”
 她抱着花进了休息室。
 贺岩大步离开。
 他的步伐有些急促,乘坐电梯来了停车场,现在天气炎热,车内也很闷,他来不及发动车辆开冷气,有疤痕的手都在轻微颤抖,从见到周献到现在,全身血液都在逆流,电话拨出后那头很快就接通。
 周湛刚说了个“喂”,他便压抑着语气,沉闷道:“我看到周献了,他也注意到了我,你尽快去确认下,去年我在美国的就医记录是不是全删了。”
 “你们怎么会碰上?”周湛不解。
 贺岩凛声道:“他来看闻雪的话剧。”
 就这简单的一句话,周湛便理解了他此刻的失态。
 贺岩是什么人?好像不知道危险为何物,从来都是平稳沉静的模样,可现在他说话的语气都是颤的。
 “你的意思是——”
 周湛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难怪贺岩都失了分寸,认识这么久,他知道贺岩的软肋或者说弱点就是闻雪,一旦确定周献早就盯上她,甚至故意接近她,他毫不怀疑,贺岩会跟周献拼命。
 “你冷静冷静。”周湛严肃道,“剩下的事你别担心,我去处理。”
 剧社几个社员约好去吃冰,热热闹闹叫上闻雪,闻雪笑着婉拒,都没等社长回来,一股脑收拾好东西后神色匆匆往外走,在电梯那儿碰到了社长。
 社长惊道:“这么快就走?”
 “有急事!”
 他更惊讶了,因为认识闻雪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好,你去吧。”他想了想,在她走出几步后又叫住她,隔空竖起大拇指,“今天表现不错,过几天给你加鸡腿。”
 闻雪回头腼腆一笑。
 她混在人群中,急急忙忙往停车场方向赶,还好贺岩的那辆吉普车足够显眼,她快步过去,只是走着走着,她停下了脚步,车内的他趴在方向盘上,好像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今天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她满腹疑虑,顾不上瞎猜,一把拉开车门坐上副驾。
 贺岩直起身子,看她喘着气,估计是一路跑过来,他往后座捞了瓶她爱喝的饮料,拧开瓶盖递给她,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已经恢复寻常,“晚上想吃什么,火锅还是海鲜?或者我给梅姐打电话,让她提前炖鸡汤?”
 “今天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搭理这些吃吃喝喝的问题,直视着他问道。
 贺岩深吸一口气,沉默。
 他知道这事瞒不了她了,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烦躁,他努力让自己平静,“那个周先生,你是怎么认识的?”
 闻雪愣了愣,如实回答:“清明节你回老家,我逛超市的时候撞上了他,盘子碎了,他给了几百块钱,我交给服务台了,后来没多久,我带石头出去玩,它咬他的鞋子——”
 贺岩气息不平。
 他难以置信,这件事她说给他听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是周献。
 “还有之前我去华城找你,越江哥给我买的商务舱,他是我邻座。”闻雪反复回忆,确定没有疏漏,“然后,程老赞助我们剧社,他接手……”
 说着说着,她也怔了怔,连忙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贺岩的胸口像是有什么堵住了。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和尚说的命运,虽然不信,他仍然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不是没有想过周献可能也会出现在她的人生中,但他自信的以为,即便有这一天,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绝不让事态超出掌控。然而,兜兜转转,冥冥之中仿佛也注定着该出现的人,一定会出现,并且让他措手不及了两次。
 “贺岩,怎么了?”闻雪突然有些心慌。
 “周献,他就是周湛的弟弟。”
 贺岩低声道。
 闻雪错愕:“哪个xian?没认错人吗?”
 “奉献的献。”
 她瞬时心跳如擂鼓,茫然又难以置信地看向贺岩。
 互联网的讯息真真假假,她搜过万博集团,知道周家有两个孩子,周家在这方面的工作做得很到位,他们的真名并没有透露。
 她只知道周湛。
 然而周献这个名字,她是第一次听到,却不是第一次见到。
 去年夏天,她和吴越江一起扶贺岩到房间,给他找解酒药的时候,她撞倒了垃圾桶,清楚地看到碎纸片上的名字。
 就是周献。
 可是怎么会……
 贺岩见她嘴唇微动,脸都白了,像是发现了多可怕的事似的望着他,惊惧不已。
 他顿感心疼,她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骤然听说那些本应该远离她的事已经很害怕了,况且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和周献接触过好几次……思及此,他没管会不会有人经过往车里看,直接伸出手臂抱了抱她,用手掌轻抚她的头发,安慰道:“别怕,没事,还有我,别害怕。”
 闻雪都在发抖,眼睫轻颤。
 心跳快得都要冲破胸腔。
 他一直都在安抚她的情绪,直到她平静。
 她的手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服,放开时,那一片布料皱巴巴的,她抓得太紧,好似抓的是悬崖边上的绳索。
 闻雪提不起胃口,却还是在贺岩的劝说下吃了饭,也喝了汤,身体疲倦又沉重,他看着她进了屋子后也没马上离开,而是下楼,坐在车上,仰头遥望她租的那间公寓的窗户。
 良久,夜色已深,临近凌晨,窗户的灯关了,她也发来消息说“晚安”,他才发动引擎离开。
 闻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手机里的消息,没有心思看,也没有心思回,她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脑子都乱糟糟的,想理清楚,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
 对了,应该从周湛入手。
 她很确定,在去年十一月份救下周湛之前,贺岩不认识这个人,他们没有交集,他前些天也说过,过去十几年周湛一直都待在美国,可她清楚记得,去年夏天在他房间看到的碎纸片。
 彼时她还以为那是他的哪个客户。
 周献,周湛……
 她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不对劲。
 如果周湛弟弟的名字不是周献的话,她绝对不会多想,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巧了,巧合到她甚至有种贺岩早就知道周湛会在那个时候出事的错觉??
 倏地,她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后,猛地坐了起来。
 公寓光线昏暗,窗外的皎洁月光照在地上。
 闻雪下床,来到沙发前坐下,小圆桌茶几上还放着她的杯子,她倾身够住,出神地捧着杯子,屋内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声响,使得没那么安静。
 不知道是不是气温太低,她竟然不由自主地发抖。
 手都快拿不稳杯子,只能喝了几口,试图稳住摇摇欲坠的心神。
 她深知她的猜测没有任何的依据,可它盘旋在脑海里,怎么赶也赶不走。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未卜先知?
 除非……
 除非他已经经历过了。
 那更不可能,也说不通。
 顿时,她头疼欲裂,所思所想已经完全超出了科学的范畴,她连判断的能力都丧失了。
 闻雪将杯子里的水都喝完后,浑浑噩噩地又回到床上。
 今夜注定无眠的人不只是她,贺岩开车回了西大教职工小区,他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小金毛趴在地板上睡得正香,他也需要保持镇定和冷静,从冰箱里拿了几罐冰啤酒。
 刚喝完一罐,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周湛的来电。
 周湛是个对人对事,得体又有分寸的人。
 如果不是事发突然,他绝不会在凌晨一点多打来电话。
 贺岩迅速接通,嗓音有些沙哑:“怎么样?”
 周湛的确是来告诉他结果,知道他心急,省略不必要的铺垫,直接回道:“放心,没事,他根本就没查过是哪个好心人路过救了我,所以,他和闻小姐应该就只是……”
 他停顿:“偶然。”
 周献只看结果,美国的那件事是他这个当大哥的命大。
 至于是谁救的,又是怎么救的,在失败的结果面前,周献对此漠不关心,自大又傲慢。
 贺岩目光沉沉地握住罐身,不自觉地用力捏扁,在寂静的深夜发出沉闷的动静。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究竟周献出现在闻雪的人生中,是故意为之好,还是偶然更好,如果是前者,他的对手是周献,如果是后者,他的对手则是所谓的命运。
 “你没事吧?”周湛关切问道。
 “没事。”
 周湛叹了一口气:“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心里有数。”
 接下来的话他倒是有些难以启齿了,闻雪的人身安全他肯定能保证,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办不到,但以他对他那个好弟弟的了解,恐怕是对她产生了兴趣。
 这对贺岩来说,恐怕更糟心。
 “他……”周湛干巴巴地说,“哎。”
 贺岩一言不发,将捏扁的易拉罐投掷进垃圾桶,单手又开了一罐,“尽快解决吧。”
 周湛听出他的急切之意,欲言又止。
 现在不是“尽快”的时机,敌不动我先动,算什么事。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应下。
 挂了电话后,贺岩仰头喝着冰冰凉凉的啤酒,但内心的闷燥还是没有半点缓解。
 贺岩的车在楼下等着,闻雪破天荒地迟到。她整个晚上都没睡几个小时,而那几个小时里,梦境不停,睡觉竟然比失眠更疲倦,她站在镜子前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担心会被贺岩看出来,她仔细地用化妆品遮住了黑眼圈,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一些,她的腮红口红派上了用场。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恋爱好几年的娜娜和万年准备今年订婚,明年国庆正式举办婚礼。
 他们的订婚要回老家办,西城这边的同事都有活,但都说好了,明年婚礼他们会到场。娜娜和万年趁着休息日请大家伙吃饭唱歌,就算是心意了。
 万年包下了一个小餐馆,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除了同事就是朋友。
 酒过三巡,大家打开了话匣子,李静如对闻雪吹了声口哨,扬眉问道:“妹妹今年来不来公司兼职?”
 闻雪笑着摇头:“我先答应学姐那边的活了。”
 吴越江:“最后一个暑假,没跟室友或者朋友约着去哪旅游?多可惜啊。”
 贺岩平静地扫了他一眼,眼神似刀。
 闻雪莞尔,“她们都忙,不是为考研做准备,就是投简历找实习工作。”
 “你呢?”李静如问。
 “我?”她想了想,“我应该十月份实习。”
 吴越江轻瞥贺岩,清了清嗓子,“这事我给办了,妹妹,哥还是有点人脉,帮你物色实习公司没问题。”
 贺岩:“……”
 他虽然无语,但也没反对。
 闻雪惊讶了一会儿,笑着点头:“好,越江哥,那麻烦你了。”
 贺岩的心情又不痛快了。
 她如果拒绝,他心烦。
 她爽快答应……怎么老吴要帮她,她就愿意?他说给她租房,她就避之不及?
 手机振动。
 他低头一看,是隔着几个座位的老吴发的消息,都在桌上,还发消息交流,这不是犯病是什么?
 吴越江:【因为我是哥】
 以往他俩都是哥的时候,闻雪从感情上自然更亲近贺岩,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还是哥,贺岩却不是哥了,是对她怀揣心思的普通男人。
 关系不一样,态度自然不一样。
 贺岩盯着这五个字,陷入沉默。
 “这么快?”给大家倒完酒回来的汪远正好听到这一段,惊讶得直挑眉,“时间过得可真快,总觉得岩哥大晚上回来让我买取暖器还是昨天的事呢。”
 闻雪浅笑。
 另一个不知道内情的司机问:“什么取暖器?”
 “就是有一天晚上岩哥突然回来,交待我把三楼的房间收拾收拾,还特别提醒我买取暖器呗,”汪远盯着闻雪傻笑,“然后第二天闻雪就来了。”
 其他人也跟着笑。
 闻雪笑着笑着,忽地表情空白了几秒。
 汪远说的那天,也是贺岩毫无预兆地来西大找她的日子。
 “我都被吓了一跳。”吴越江也说,“还是妹妹来了,我才知道。”
 贺岩察觉到闻雪变得安静,偏过头低声问道:“是不是饿了?”
 这会儿只上了凉菜。
 闻雪仓促地看着他,“还好。”
 她只是心神不宁。
 昨晚被强压下的念头,再次在脑海里浮现。
 一群人吃吃喝喝,下午又去唱歌,闹到傍晚时分才停歇。贺岩开车准备带着闻雪回市区,他看她面露疲倦,下车来到副驾门这边,微微俯身替她调整座椅,两人离得很近,呼吸纠缠着。
 “你睡吧,到了我叫你。”他说。
 闻雪低低地说好。
 他却仿佛不舍得退开,仍然看着她。
 两人无声对视,目光交汇。
 从昨天到此刻,闻雪漂浮不定的心也慢慢平稳落地,无论她的念头和猜测是不是真的,她都不会对他有半分质疑。
 贺岩移开视线,为她扣好安全带后,迟疑了一瞬,抬起手揉揉她的发顶,“睡吧。”
 车内温度适宜,流淌着舒缓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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