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清池睁眼之后,立刻起身去看青铜鼎中的黎川泽,只见黎川泽的身体绽着盈盈绿光。这是凝魂起作用的样子。
她心中松快下来。黎川泽的魂魄入的是死身,而且是他本人的身体,所以无需像她在棺中凝合时一样,耗费整整七天。虽不知晓具体要多久,但想必大师兄很快就能醒来。
接下来就是等待的时间,禹清池自然而然地想把这个消息后告诉付倾棠。不管怎样,付倾棠等这一刻也等了太久了,就算刚才做错了事,她也有知道这个好消息的权利。
禹清池看向结界之外,见到付倾棠的那一刹,她被付倾棠的模样吓得面色惨白。在知道没鬼的情况下,看到一个比鬼还恐怖的人,禹清池当然不好过。
她舒着自己的胸口缓了很久,决定一定要尽快将大师兄和付倾棠带出去,然后然后付倾棠被阳光好好洗礼一番。
“师姐,怎么样了?”付倾棠明知结界不可能冲破,却仍然往里挤了几分,因此整张脸都被结界压的有些变形。
在她的脸上,禹清池看到的是那种无与伦比的执着。
人一旦执着过了头,便会疯狂,更甚者入魔。
禹清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的平静,同付倾棠一样,她也为即将转醒的黎川泽变得惴惴不安,她怕黎川泽有什么事,她也不知道黎川泽醒过来之后她该说什么,“大师兄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真的?”付
倾棠脸上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满足感,那种满足感禹清池只在即将要飞升成仙的人身上看到过,她再次确定了付倾棠的话:“真的。”
“好。”付倾棠笑着,她拍打着结界,甚至想要冲破结界,于是在外面结印施咒,发觉对禹清池设下的结界没用后,她甚至尝试用身体将结界撞破,“师姐!你快点让我进去,我想亲眼看到大师兄活过来。”
禹清池摇摇头,不是很想跟一个疯子计较。她依稀记得上次见付倾棠的时候,付倾棠除了脾气不好,人没这么疯。
想是刚刚被人用邪术侵蚀了脑子,再加上知道黎川泽会复生,欣喜若狂之下才成了这样。
她用手指将耳朵堵起来,坐在付倾棠看不到的地方冥想打坐,回想着十五年前,跟师父、大师兄、二师兄在一起的时候的事情,从七岁到十七岁的记忆碎片,一片一片地捋下来,时笑时愁。
在她想象的时候,她却不知道石床上有人缓缓站起身。
那人身穿件太极阴阳袍,腰间系着暗麦绿几何纹锦带,鬓发如云,眉下是双瞳剪水的桃花眼,体型挺秀,轩然霞举。
他神色舒缓,眸中却生疑虑,四下搜寻时只见得身边一人背对于他,盘腿打坐,故于翩然跃下,缓步朝着那女子打坐的背影走去。
这一步一步都让他的心惴惴不安,每走一步他都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记忆如走马观花最终停在在镇魂殿死去的那一刻。这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又像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他轻轻拍了拍打坐的女子的肩膀,那女子回过头来,几乎同一瞬间发出声音。
“清池!”
“大师兄!”
或是听到墓穴里的声音,拍打结界的声音又大了一些,禹清池和黎川泽同时看过去。
黎川泽随后念出了付倾棠的名字,“付倾棠?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知晓他死去的时间距离现在几多年月,更不知有人会守在他的身边,枯等十五年。他只是觉得付倾棠给他的感觉多了些许亲切。
但他又实在想不起,与付倾棠有多少交情,记忆中禹清池比付倾棠的重要的多,所以目光仅仅在付倾棠身上停留片刻,他便回过头,面对禹清池。
这是付倾棠翘首以盼的刹那,即便黎川泽对她来说实在绝情,但她终于等到了。她跪在地上,又笑又哭。
黎川泽实在不解:“清池,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禹清池深吸一口气,“十五年。这十五年来,日日夜夜都是付倾棠在陪着你。”
黎川泽垂下眸子,这十五年对他来说不过弹指一挥,但对于别人来说便是物是人非,他实在太多不明白,但毫无头绪,不知该如何说起。
禹清池看到黎川泽的模样,耐心安抚他:“大师兄!你别急,这十五年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的。”
突然,黎川泽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抱住禹清池的肩膀,询问她:“在镇魂殿的时候,你后来是不是逃脱了,二师弟呢?师父呢?他们都没事吧。”
那时事情发生突然,黎川泽实在记不得具体发生的经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那时是死了,还是晕了。
禹清池抿抿嘴,难以言表,只说:“二师兄在太极宗等着你呢。他现在可是宗主……”
话到此处,禹清池发觉自己说错,但已经来不及收回。黎川泽很快从这句话中分辨出了某种信息,他喃喃说道:“师父不在了?”
禹清池不忍说是,只说:“很多事情我慢慢告诉你。十五年前你死了,是我用聚魂之术将你复生。”
她没说十五年前死的还有她,她也没说杀了他们的人现在还好端端活在世上。她更不忍心说,杀了他们的人刚刚将二师兄打成重伤。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大师兄!”禹清池不想黎川泽再追问下去。
黎川泽心中暗想,十几年的辛酸苦楚不是三言两句能说得清的,他又何必为难禹清池,所以他只是浅笑,对禹清池说:“你还在就好。”
禹清池点点头,挥手将结界撤去。但没想到付倾棠立刻扑了上来,死死抱住黎川泽,对他说:“大师兄,我终于等到了,你知道我在这里盼了多久吗?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黎川泽推开她:“小师妹!你这是做什么?”
这时黎川泽想起禹清池的话,禹清池说付倾棠在此处陪了他十五年。付倾棠为什么能做到这种地步,他实在想不明白。
在记忆中,付倾棠与他只是师兄妹关系。
付倾棠大受打击,“大师兄……”
“好了。”禹清池及时打断,“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黎川泽看着付倾棠,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心来,只是很快又被理智压下去,随后他与禹清池一块走出去,同时问道:“这十五年,药师谷还好吗?”
禹清池面露难色,黎川泽虽口上问的药师谷,但实则关系的是楚宁安。可是楚宁安方才被扎了一刀,现在生死未卜。如果意外……那对于黎川泽来说,现在不去见楚宁安,也许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至于付倾棠刺伤楚宁安的事情,只能再做解释。
“师兄!”禹清池道:“楚宁安现在生死未卜。”
第150章
“楚宁安生死未卜?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她到底怎么了!”黎川泽双手紧扣住禹清池的肩膀。
禹清池低眸,用余光瞥了付倾棠一眼,但并未将付倾棠刺伤楚宁安的事情说就来。
黎川泽辨不明禹清池这一眼的含义,只从付倾棠的神色中看到了惶恐和欲言又止,便转而问付倾棠:“到底怎么回事?”
付倾棠周身一颤,深吸一口气后说道:“你自己去问楚宁安吧。我真的想不明白,她就值得你这么上心?十五年了,你都忘不了她!”
禹清池汗颜,黎川泽的记忆本就停在十五年以前,记得自己的未婚妻理所应当,不过在付倾棠这个不正常的人看来,这一切都不对罢了。
付倾棠对黎川泽的爱是偏激的,是急于求成的,这十五年支撑她活着的信念便是能够得到黎川泽的爱。若得不到,十五年的爱意都会化成执念与疯狂,将自己和别人烧的粉身碎骨。
“师兄,你且等我一下。”与黎川泽说罢,禹清池不由分说把付倾棠拉扯到一边,说道:“付倾棠,我与师兄去药师谷,你若识趣,自己回太极宗认罪,否则我便保不了你。你虽与师兄相识时间短,但你了解他的,他一向爱憎分明,要是知道你重伤了楚宁安,你猜他会不会替楚宁安报仇,再自刎还你十五年之恩?”
付倾棠张张口,一时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她知道禹清池说的可能性极大。黎川泽这人敢爱敢恨,固执己见,她从来都知道。
迫于无奈她咬牙点头,一双含怒的眸子看向禹清池,里面泛出点点泪光。
原来这十五年错付,不过为他人做嫁衣。死了一个禹清池,还有一个楚宁安,她们都不肯成全自己……
禹清池见此状,觉得付倾棠这人虽然疯批,但也挺可怜的。因此更认为付倾棠刺伤楚宁安一事是被人利用操控,她决心待楚宁安伤愈之后,查明一切,让付倾棠清白。
对付倾棠点头示意后,禹清池走到黎川泽身边。黎川泽心急如焚,再度追问:“为什么不肯直接告诉我,楚宁安怎么了!”
“楚宁安被人用剑刺伤,金丹碎裂,但性命应该无虞。”禹清池一边说,一边往凛寒窟之外走,对黎川泽的连环追问的“何人”,她只用“还是先关注楚宁安的伤势”回应。
在黎川泽和禹清池走出凛寒窟之后,付倾棠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一阵绞痛。她愤然走出凛寒窟,阳光让她习惯冰寒的皮肤产生一阵灼烧刺痛感。她将身上的衣服拢了拢,竟是不敢直视天空,她埋着头,听禹清池的话一路避着光往太极宗的方向走。
回太极宗,至少不必面对知道真相的黎川泽,至少不会和黎川泽兵戎相见。
走了两步之后,她承受不住,跪在地上,掩面哭泣,口中念念有声:“怎么会这样……”
黎川泽重情重义,她想拿十五年的守候当人情,去跟黎川泽的正牌未婚妻搏一搏,可是偏偏今天她的手那般不中用,不受控制地刺伤楚宁安。
可恨!可恨!
一切都毁了……
她攥拳捶地,在清寒珠十几年的侵蚀下,如今和煦的微风吹在她的身上犹如刀割,暖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也如炙烤一般。她缩成一团,苍白的皮肤恢复了一丝血色,但这个过程对她是巨大的痛苦。
黎川泽被她在石床温养极好,而她却将自己困在凛寒窟,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黎川泽一醒,便抛下她,随他的好师妹去找自己的未婚妻。
她不由抓地,攥紧了一捧尘土,修长的指甲潜入泥里,发出痛苦的哀嚎:“凭什么!凭什么!”
“你很痛苦吧。”付倾棠脑海中蓦地出现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很熟悉,她努力回想,猛然记起这声音便是在凛寒窟诱使她杀楚宁安的那个。
“你输的好惨啊,好可怜啊……你的挚爱与禹清池携手去救他的未婚妻了。说起来他未婚妻是比你好得多,如果我是黎川泽,也会选她不选你。”那声音还在不断地说,一字一句挑动着付倾棠的情绪。
她抓着一手尘土站起,将那把尘土挥在空气中,大喊:“闭嘴!闭嘴!你懂什么!我守候我师兄无怨无悔!”
“即便他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付倾棠捂住自己的耳朵:“别说了,别说了!”
那声音喋喋不休,就像凭空出现自己的脑海,付倾棠近乎癫狂地想摧毁那个声音。
待稍微清醒过来时,手上已全是血。她看着那些血迹和旁边树干上沾染的血,陡然惊醒,失力地趴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她怅然若失地站起身来,眸子泛出淡红瞳光,一丝黑色戾气从她眼角溢出,她的下唇已被自己咬的残破不堪,恨意将她全部裹挟。
她调转方向,紧跟上刚才御剑飞离的禹清池。
同时,禹清池正御着黎川泽佩剑带他去往药师谷,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一块石头压在心底。她想或是因为她担心楚宁安的安危,所以也没将这份非比寻常的压迫感当一回事。
而天空突然出现一块乌云,遮天蔽日,将天色掩盖。禹清池只得燃烧方位符指向方向,这一路上,她的心一沉再沉。
黎川泽似乎感受到禹清池的心神未定,安慰道:“宁安是药师谷最天赋异禀的,我相信她一定不会有事。要是金丹破裂,她惋惜,我就将我的给她。”
“将你的……”禹清池微叹口气,“师兄,你真心喜欢楚宁安?”
“为何这么问?”
黎川泽郑重道:“我早就把宁安当作我的妻子,矢志不渝。尽管于她而言,我已经死了十五年,但我相信,她对我亦如此。这十五年,风雨骤变,只是唯心而言,之死靡它。凭海枯石烂,时移世变,依然不改。”
禹清池轻笑一声,“大师兄,你说话还是文邹邹的,你只要告诉我,你真心喜欢楚宁安就好了。这样的誓言,与楚姑娘说就是。”
说罢,她不免烦忧道:“那付倾棠呢。小师妹在凛寒窟苦守你十五年,这番人情,若不以身相许,如何交代?”
她身后沉默了一阵儿,或是因为这个问题太无解了,所以黎川泽不能尽快回应。
禹清池本想说一句:“以后再说吧。”
却听黎川泽开了口:“这恩我是要报的,即便是送上我的性命。”
禹清池心道,怕没有那么简单。
“我一转醒,宁安便被人刺伤,生死未卜。”黎川泽突然道,“结合付倾棠的表现,如果我猜的没错,和付倾棠有关吧。”
禹清池心中一咯噔,正想劝住黎川泽,告诉他付倾棠大概率只是被人操控,待她查明一切再做决断不迟,莫要意气用事,却听黎川泽道:“不过,我相信她不会去杀宁安,她的心性不坏,事情一定另有缘由。”
禹清池心中宽松一些,仍有微末心痛。即使黎川泽被曾经信任的“准妹夫”亲手杀死,他也始终相信人性。
就像她一样。
他们师兄妹三人啊,心软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转眼两人来到药师谷外,禹清池直接传音给木青海,说自己和复生的黎川泽来见。
于禹清池而言,即使楚宁安没有受伤,她也该有这一趟的。虽然木青海随沈砚白踏进她太极宗,但想来若非木青海在太极宗仗义执言,整个太极宗都未必能脱身,为了对抗沈砚白和玄清门,她也必须得笼络别的仙门。
木青海在收到传音之后,没有立即回复,直到禹清池三番几次请求相见,他才终于让人将大门打开。
禹清池立刻追问楚宁安的安危。
木青海那方“哼”了一声:“我们药师谷的人不是纸扎的,宁安修炼多年,玄元内丹法大成,无论谁出手,都不会伤到她的心房要害。那伤她的人倒是聪明,并不意在取她性命,而是直往人金丹精元处剜,不知有何深仇大恨。”
禹清池本想替自己那太极宗的小师妹说一句对不起,但听木青海的话仿佛是不知道伤楚宁安的人就是付倾棠,想必是楚宁安暂且隐瞒了凶手。未免横生枝节,挑起木青海与太极宗的对立,禹清池决定先隐瞒。
黎川泽崩了很久的一根弦瞬间放松。他凭着记忆往药师谷楚宁安住址处冲,被禹清池拦住,在他耳边轻声道:“师兄莫急,会有人带我们过去的。楚宁安现在没事,但要好好养伤,你去了好生安抚她。还有,药师谷恐怕还不知道伤人的是付倾棠,我觉得…先不要说。”
黎川泽点点头,他也觉得事情查明后再给他的楚宁安和药师谷一个交代为好。
这时,有弟子前来相迎禹清池,禹清池便和黎川泽随他到了楚宁安所在处,仅隔着一堵房门,黎川泽却止住脚步,他转向禹清池,恳切问道:“清池,我躺了十几年,你可闻到我身上有腐味?”
“师兄……”禹清池有种难以复加的心疼。
第151章
“师兄被石床温养,这些年又有贴心照顾,自然没有腐味。”禹清池抿抿嘴,“师兄放心。”
黎川泽略微苦笑了一下,仍是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幻化出一支银钗束起,随后他才提起一口气,慢慢推开了楚宁安房中的木门。
楚宁安受重伤后,灵识受损,未能察觉到轻微的声响,即便黎川泽已经朝着她走过来,她依然一动不动躺在哪里,眸子紧闭,时轻时重的呼吸着。
黎川泽在她床边坐下,竟是无法在自己十五年的失位中体会出与楚宁安相隔多年的感觉,但想到楚宁安却是彻夜难眠地等了他这么多年,心中便愈发绞痛难耐。
“宁安,我回来了。”黎川泽唤她,又不敢打搅她,只能发出微弱如气流的声响。
禹清池抬脚欲跟进来,终在思想过后又伸出去,只站在门外远远望着他们。
片刻后,楚宁安像被什么召唤回了魂儿,抬起沉重的眼皮,在看见黎川泽后,她瞳孔放大,伤痛瞬间抛去,挺身坐起抱住了黎川泽。
“川泽,真的是你嘛?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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