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这样的人,青铜鼎中蹂躏筋骨,如坠十八层地狱,捱尽痛苦折磨才重生的历程怎会持续百年。
耳边乍起禹清池的声音:“圣尊大人口口声声说命数,那我赠衣相助也或许是他的命数。就像圣尊大人您遇见我,岂知不是命数的安排啊。”
司珏回神,同禹清池相视片刻后偏过头去,于禹清池看不见的地方释然一笑。
禹清池拽了拽司珏的衣角,“司珏,这小乞丐很久没吃东西了,一定会把衣服卖了换钱。我们跟着他,免得他再被人抢了,好不好嘛?”
“好。”司珏只回了一字。
而后,司珏施法给他和禹清池隐了身形,跟在小乞丐身后。
果然见小乞丐去当铺拿衣服换钱,那掌柜欺负他不懂货色,出价十两银子。
小乞丐气哄哄地说:“仙女姐姐说可以换一百两的,你不给我,那不卖了。”
禹清池暗戳戳笑出了声,幸而这声音极微,掌柜的环顾了一眼也没太在意,只把心思放在讨价还价上:“五十两,现在就给钱。”
“一百两。仙女姐姐说值这么多钱的。”小乞丐倔强道,“不给一百两,不卖了。”说完就带着衣服转身离开。
禹清池接连伸出三根手指,用微弱如气流般的声音数了三个数:“三,二,一。”
当数字数完,小乞丐正到了门口,掌柜的这边慌忙叫出了声:“别走,别走,一百两就一百两。”
小乞丐终于满意地走回来,他把衣服从柜台塞进去,随后小心收好当票和银子喜滋滋出了当铺。
他还是有几分机灵的,钱没揣在身上。先是把大部分钱存进商行,接着用剩下的救济跟他一样的乞丐,再是买了衣服和吃食。
禹清池和司珏将小乞丐跟到天黑,确定银子没被抢,人也能藏富,这才放心。
二人在小乞丐寄居的破庙外现了身。
“他要价一百两银子的那股子倔强劲,倒真像你那个时候。”禹清池模仿着少年司珏,仰头认真道:“不是羌国鬼军,是魔族。”
司珏用长袖掩起下半张脸,看着禹清池的眼睛成了月牙状。笑过之后,他轻敲在禹清池额上:“不许议论本座旧事。”
禹清池佯装吃痛,摸着额头“哎呦”“哎呦”叫了两声,“打坏了怎么办。”
“本座根本没用力,你这是要讹上本座了?”
禹清池嘻嘻笑笑,望着头顶的满月,没再跟司珏玩笑,而是认真道:“话说……我们没找到合适的客栈,住哪里是好?”
“断尘居。”司珏几乎想都没想就说出这个地方。
禹清池从未住过断尘居,被囚进去的不算,所以问:“我住那里,好吗?”
“你需要提前适应适应环境,以后还要留在断尘居伺候我。这是一份美差,你大可不必听着要伺候本座就像卖身为奴一样,露出如此难过的表情。本座一向待人很好,做我侍女,那些续命大补的丹药你可以随便用。”
听到最后一句,禹清池眼睛亮了亮。
司珏觉得禹清池很有意思,若是她听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两只眼睛就会泛出盈盈的亮光。不过更有意思的就是在这个时候泼一盆凉水:“毕竟你活的久一点,也能多伺候本座些时日,换了人总归没旧的好用。”
然后司珏就盯着禹清池眼里的小亮光慢慢暗下去,直到两只眼睛都写着“生无可恋”。
司珏挥手召开潋光镜,禹清池乖巧地跟进去,一瞬间后两人就到了断尘居。
禹清池始终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可使劲回想却想不起来,也就作罢。
司珏说这个时间静沉已经在他的小暖阁里睡下了。
既然如此,禹清池只能烦请司珏给她安排个住处了。
司珏寻思了一会儿,这断尘居是没有第三个人的住处的。
禹清池倒没那么讲究,直接道:“要不我去静沉的小暖阁里挤一挤,我瞧着那边很温馨的,小静沉应该也不会介意。”
她朝着不远方一抹立在树梢的昏黄亮光指去,那里就是静沉所住的暖阁。暖阁依树而建,像个小树屋,顺着梯子就能直接从窗户进卧房。多日不见,她还真有点想小静沉了,把他叫醒彻夜聊个天也是不错的选择。
“你怎么不说与本座挤一挤,本座也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介意。”司珏道。
禹清池提起一口气,跟司珏挤一挤,别说什么男女大防。就算没这个大防,跟他住一起,她也保管一晚上大气都不敢出。
“打趣你的,自己睡。”司珏拂袖往断尘居里走,“你在偏房打地铺。”
觉得跟着司珏回断尘居就是错误的决定。
幸而偏房被静沉打扫得干干净净,再者断尘居是福灵宝地,在地上睡也不会有什么蛇虫鼠蚁爬过来咬人,禹清池还是能将就下去的。
禹清池将锦褥矜被铺在偏房地上,和衣躺进去,不出半柱香,房间里就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
睡到半夜蓦然醒来,她终于想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扶云舟还等着她和司珏的传令呢。
但她困意太深了,随后便安抚自己一句:扶云舟又不是傻子,这么晚了,肯定找到地方睡觉了。他一个大人,身上还有银子,难不成委屈了自己不成。
这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禹清池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时,司珏已经在断尘居外喝茶了。她口渴得紧,凑过去向司珏讨要一杯茶水。
司珏份外大方地倒出一杯茶来递给她,看着她顶着一头炸毛的头发,将茶水一饮而尽,笑盈盈地问:“昨晚睡的可好?”
“好得很。在断尘居里一点杂念也没有,况且也不用担心有鬼找上门来。尤其是圣尊大人为我精心准备的锦褥矜被柔软极了。”喝完茶的禹清池清醒不少,她扯着嘴笑笑,然后就在司珏旁边坐下来,探出手去在司珏跟前的茶桌上摸了一个果子塞嘴里。
“鬼鬼祟祟做什么,这本就是给你吃的。”司珏歪头看向禹清池,“是静沉听说你来了,硬要将自己珍藏的点心拿出来招待你。”
禹清池吃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就像是一只仓鼠,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一半,她勉强张口说道:“小静沉最好了。”
“本座收留了你,本座不好吗?”
禹清池语塞,要不是他挑三拣四,她现在应该在客栈床上醒过来了,还能溜达到外面吃个早饭,更不会把扶云舟一个人落在庆州。
想到扶云舟,禹清池顺便问道:“圣尊,我们把扶云舟一个人丢在庆州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他这么大的人了,就应该习惯一个人独处。”
“是,英雄总是独行。”
“你觉得他是英雄?”司珏抬抬眉毛,神色中藏着十分好奇。
“咳。成为英雄的必经之路就是孤独。像圣尊您这样的大人物,不就喜欢独来独往嘛……”
“打住。”司珏将手肘撑着头在茶桌上,侧身看着禹清池,“我发现你拍马屁的功夫日益见长。”
“圣尊喜欢的东西,身为您的侍从,当然要投其所好。”
“你是说本座喜欢追捧赞溢之词,这就是你以为的本座的喜好?你倒说说,你还研究了些什么本座喜欢的东西。”
“嗯……”禹清池惶恐地喝了一口茶水,以为能躲过追问,却不想放下茶具后对方仍是一脸好奇模样,她无奈之下只能现场发挥:“圣尊喜欢收集法器,圣尊喜欢奢靡华贵的衣服饰物;圣尊喜欢话少不聒噪的;圣尊还喜欢聪明的。呃,圣尊喜欢静沉和我这样的小侍女。嘿嘿!”
禹清池咧着嘴一笑,以为就这样敷衍过去了,捧起没喝完的茶水慢慢喝着,却听司珏道:“看来你对我的了解还不够透彻。”
禹清池心道:了解不够透彻?要那么透彻干嘛。难不成她要伴君如伴虎一般,日日揣摩圣意,那她活的累不累啊。
她目光落在点心上,既然是给她吃的,那她就大大方方拿起来吃,这边咬着点心,那边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给自己续上茶水。
吃完点心,正好再喝杯茶噎一噎,饥饿感随着进食慢慢缓解。
司珏无语,禹清池现在都会忽视他的话了。
看着她忙着吃喝的样子,他又唯恐自己说些怪罪的话坏了她的食欲,硬是忍着禹清池吃完一盘点心,才预要开口。
怎知话还没脱口,禹清池抹抹嘴站起来:“圣尊大人,我吃饱了,咱们去寻扶云舟吧,他估计以为我们抛弃他了呢。”
司珏闷哼了一声,拂袖起身,召开潋光镜。
“等等,我先去和小静沉打个招呼再走。”
“不必了,他在忙。”司珏说完直接把禹清池提了进去。
禹清池只能朝着远处烧火的静沉挥挥手,示意再见。
眨眼间,两人在巷口出现。
禹清池立刻捻了道传声令给扶云舟,但听扶云舟那边回来一句“救命。”
“这臭小子又去哪里拖后腿了。”禹清池嘟嘟念念地朝着扶云舟传声来的方位走过去。
司珏哀叹一声。他堂堂圣尊每日干的都是擦屁股的事。
禹清池在赌坊门口找到了扶云舟,不成想他已经让人打的不成样子,浑身是伤地趴在赌坊门口,在他周围还站了几个看着不好惹的男人。
“没钱还学人出风头,拿了钱再来吧你!”
“看你这副穷酸样也榨不出什么,这顿打就算你还输掉的钱了。”
“呸!小屁孩回家找你爹吧。”
禹清池顿时两眼一抹黑。
烂赌,还赌输,实在没救的必要。不过,赌品还不错,知道欠钱理亏,宁可挨打,也不对凡人还手。
可叹,仙门弟子流落民间,染上恶习,玷污师门清誉。这样的人竟与她是朋友,不认即是最好的。
禹清池和司珏默契地装没看见,转了个身就要走,谁知这时一只手攀上了禹清池的小腿。
禹清池回头,扶云舟可怜巴巴地求救:“救我啊,钟寄灵。”
“我不认识他。”禹清池冲众人道,而后抬脚欲走,只是一条腿像陷在泥潭,被紧紧缠住,她回头,拧巴着脸道:“扶云舟,你自己赌输了,我凭什么对你倾囊相助啊。”
“你听我解释。”扶云舟从地上爬起来,手口并用地解释:“我本不想进赌场的,可我看着一女子被他丈夫拖去当赌注,还输给赌坊,我就想去把人赢回来,给她自由,权当做个好事。结果技不如人,人没赢过来,我的那点银子全输进去了,还赔了一顿打。”
司珏在一旁想说点什么,片刻后却只是叹出口气来。他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扔给扶云舟:“去,把你想赢的赢回来。”
在场之人瞧着司珏出手这般大方,眼睛都放亮了,那赌场的打手瞬间态度转变,将扶云舟这个大客户围起来,替他整理身上的衣服。
“那大爷,你再进我们赌场试试?”
“我可以跟你们试,但我对钱没有兴趣,赌注必须还是那个女子。”
“当然。听你的。”
扶云舟甩开几个打手的簇拥,冲禹清池昂昂头,一脸自信地走进赌场。周围的人群禀着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心思也纷纷扎了进去。
禹清池看看司珏:“你就这么惯着他?若要救人,可以用别的办法,为何非要他去赌。”
司珏摩挲着下巴,“扶云舟这人身上一点财运都没有,无论他有多少钱都会败掉,就算去赌也会十赌十输。”
“那你还把钱给他,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
“我想给他一个教训。”司珏淡淡然道。
禹清池深深不解。这教训未免太贵了。
过了一会儿,她果见扶云舟被几双手轰出来。
扶云舟的不服气全写在脸上,腮帮子因生气鼓起来,踩着重重的步子到司珏跟前:“圣……大人!再给我一锭金子,我肯定能赢的。”
司珏轻飘飘地拿出一锭金子落在他的手心,扶云舟道了句谢意,转身便往赌场里扎。
禹清池知道拦不住,索性不拦。她也知道司珏另有用意,所以也没问司珏什么。
只在赌坊门口站着,当一个看客。
对于赌坊来说,有钱就是大爷,扶云舟再一次拿到金锭子之后,那几个将扶云舟轰出来的人即刻变脸,又将他迎了进去。
只是扶云舟刚要进去时,突然从赌坊里奔出来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破衣烂衫,却难抵她资容艳丽。
她奋力将扶云舟往后推了两步,随后被两个赌坊打手挟制着肩膀扣住往里面拖,她朝着扶云舟呐喊:“公子!别管我!这都是珞儿的命,为了我不值当,你不能再花钱了。”
这姑娘也有点力气,每当被打手拖回去,就会努力挣出来几步,朝着扶云舟伸手,“公子,公子,别救我了。若是你有心,便在我被卖去烟花柳巷时多来看看我吧。”
禹清池看着这姑娘的模样,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心疼,她看向司珏,盼着司珏发话将人赎回来。
只要银子给的够,他们一定会松口的。
司珏却没动静,抱着手看戏。
此时的扶云舟与禹清池同样心疼,他奋力扑过去,在将要够到姑娘的手时,那姑娘却被人制住扛在肩上。扛姑娘的人发话:“你要有本事,就把她赢回去给你做大做小都成。要不然的话,你以后只能去烟花巷柳去照顾她的生意了。”
说罢,男人放浪地笑起来,拍拍扶云舟的肩膀进了赌坊。
扶云舟年轻气盛,万万受不了这样的气,他今日执意要英雄救美,自然气呼呼地冲进了赌坊。
禹清池忍不住想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无非就是扶云舟再次败北,吃瘪后卷土重来,可惜钱总有花光的时候,扶云舟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想救的姑娘被人带走,而他也落得满盘皆输。
禹清池叹口气,对司珏道:“圣尊大人,别玩了,我想咱们给他们一些钱,是可以将那女子赎回来的。”
司珏朝着禹清池勾勾嘴角:“你以为,扶云舟刚开始想的便是赌钱赢人,而不是赎人吗?他到底是不是好赌之人,你我心里都该有数的。”
“赌坊宁可把这女子卖到烟花柳巷之地,也不肯卖给扶云舟。”司珏歪头看着禹清池,“你不觉得奇怪吗?”
听到司珏这么一说,禹清池回想起刚才那几个打手拉扯女子的细节。虽说拉扯,可那女子每次都能挣脱一点点出来,而当她要够到扶云舟时,又能立即被拽回来。
这种拉扯最是能勾得人心,扶云舟一看就是个愣头小子,这个年纪的小子都有一种英雄救美的雄心壮志,哪能见得姑娘被如此摧残。
果然,司珏说完这话没多久,扶云舟就再次被人给撵了出来。刚刚在门口,赌坊的人已经看到扶云舟几次的钱都是司珏给的,而司珏往那一站,就极其惹人注目。
先不说样貌不同寻常,浑身的贵气与骄傲都是一般人不能比拟的。那赌坊的人混迹市井,最是会察人观色,想来这个扶云舟是这个人弟弟或是跟班什么的。
与其一次一次哄他出来,到不如直接将司珏给弄进去,一劳永逸。
赌坊的人笑嘻嘻的走到司珏面前:“这位公子,你这弟弟赌技太差,而他又有英雄救美的心,我看他也输得太多,我们虽然开赌坊,但也是有良心的,不想再让他来了。不如你替你弟弟来完成这个心愿?”
禹清池知道那赌坊乌烟瘴气,云龙混杂的,司珏肯定不愿意进去,他那个洁癖的性子,怕进去一个不高兴直接将人屋顶给掀了。
她正要上前分说,决定自己上时,司珏传音给她:“我去会会他们,你去盯一下那个女的,拿我窥云镜去做个记录。”
说完,禹清池感觉手中多了一个流光溢彩,七色宝石镶嵌的小镜子。这镜子精致,刚好手掌大小,寻常看来只是个精致华美物件。只有拿到镜子的禹清池才明白,这个宝物估计也是价值连城,她拿在手中都觉得灵气盎然。
“好,我便进去玩玩。”
扶云舟心中的圣尊也是不沾尘埃的,如今要他进这种地方,里间人多拥挤繁杂,空气也混着各种异味。
“圣尊.....您.....”
司珏抬起手打断扶云舟的话:“你输本座那么多钱,你又是个不中用的,本座还是亲自赢回来吧。”
禹清池撇了撇嘴,司珏这个嘴硬的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他不过是想要扶云舟看清套路,却说什么亲自要赢钱回来。
也对,他那么抠门,其实也算自己想赢。
司珏进去后,禹清池偷偷顺着小门往赌坊后面走。
扶云舟则屁颠屁颠跟在司珏身后。似乎那一刻他的腰板都挺起来了。
看向赌坊里的人那眼神似乎在说,我老大来了,我老大给我出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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