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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三六九龄)


沈持去和邱长风告辞的时候,道长眯着眼睛觑他:“明天还想来吗?”
沈持:不,不想。
邱长风飞过来一个“不,你想”的眼神:“你是不是觊觎我和我的道观?”
怎么看着这小子心术不太正呢。
沈持:“不敢不敢。”他就动了那么一点点心思,怎么就被道长看出来了呢。邱长风摆摆手让他们走。
出来紫云观,岑稚有点生气地说道:“这破道观又不是金子做的,谁觊觎啊。”那邱老道又不是豆蔻梢头的少女,一点儿都不香好吗。
江载雪:“也只有沈兄这样好脾气的人他才敢跋扈,换换别人他都不敢。”
他听他娘说,邱道长刚入紫云观的时候,没少被老道长追着他打呢,可见小时候调皮,老了无赖,哼。
沈持一路沉默不语。
他觉得把邱道长头上砸了那么大个包,人家只是让他打扫了两天庭院而已,也不算太坏。
沈持觉得邱长风这人还算能处吧。
之后的两个月里,青瓦书院和紫云观相安无事。
沈持趁着一次休假回家的机会,说了帽子风筝的事,并把那块从帽子风筝上扯下来的布料交给沈煌:“爹留意着,看是哪家布铺的布料?”
沈煌:“嗯。”他暗中留个心眼。
但迟迟没有查到。
沈持:“罢了,要是再有帽子妖,我便拿出那些帽子风筝来拆穿便是。”
到了府试放假前的几日,书院贴出告示,来这一年最大规模的蹴鞠比赛。只要报名的学生,都能参加。
是一次难得的健身运动,沈持当然踊跃报名参与。
“沈兄,”裴惟:“这次可少用点劲儿,别再踢过院墙,再惹上那紫云观的老道。”
沈持哈哈哈大笑:“这次不连累你们,我自己去给道长清扫院子。”
几个人都嘻嘻笑道:“老道不会次次都这么倒霉被砸到吧。”蹴鞠比赛之前开了会儿玩笑,等上场之后,蒙童们便把这事情抛之于脑后。
跑得热火朝天,“少年骑马入咸阳,鹘似身轻蝶似狂。蹴鞠场边万人看,秋千旗下一春忙。①”附近的人也都来观望。
蹴鞠的孩童们越发兴致高涨,甚至有些得意忘形,踢的球越来越高。
大约是地势的原因,喜欢往坡下跑,然后不知道谁飞起一脚,一球冲向天空划了个弧线,不偏不倚地飞过紫云观的院墙,奔道观中去了。
沈持:幸好,不是我。
虽然闯了祸,但是这群蒙童跟没事人一般,又疯狂地追着另外一球蹴鞠去。然后,他们很快听到了熟悉的吼骂声。
邱长风没有任何意外地跳到院墙上,他满脸怒气,手里提着一只歪脖子的白鹅,另一只手托着蹴鞠球:“谁干的?”
是谁砸晕了他的宝贝大白鹅。
沈持看着那只大白鹅眼晕了晕:好肥,好白,道长这只鹅是在哪里买的,喂的什么吃这么肥,好想铁锅炖。
就在他动这个念头的时候,别蒙童一看情况不对,又撒丫子跑了。
邱长风拎着大白鹅径直跳到了他面前:“又是你小子使坏是不是?”
“道长,”沈持委屈地道:“这次真不是我。”
他看着那只可怜的大白鹅:“道长,它还有救没有?”
邱长风眼睛瞪得像铜铃:“闭嘴。”鹅死不了,就是晕过去了,但是他也不能饶了这帮臭小子。一天天的都不能让他消停会儿。
“道长,这次真不是我,”沈持比较委屈地说道:“我没抢到鞠。”
邱长风从头到脚看了他一遍,微抿了下唇。
沈持明显感觉到他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屑,想笑话人但又自矜身份,忍着没笑出来的意思,就差甩过来一句:你这么没用啊?
“让道长笑话了,”他干脆厚着脸皮自嘲道:“道长,我是挺弱的。”其实也不是,他只是上辈子心脏不好,极少跑动,这辈子虽然在乡间野了几年,但下意识地不会做特别剧烈的运动。
他甚至怕磕着怕撞到。
“嗯,”邱长风想都没想就赞同了他的说法:“你抢不过他们。”
沈持苦笑:“是,道长,抢不过他们。”
邱长风提着大白鹅去找孟度,见面就毫不客气地说:“你的学生一球把老道的大白鹅砸晕了。”
孟度看了看他手里的大白鹅,羽毛洁白,体态优雅,只是晕得有点厉害,踉踉跄跄的还站不太稳,但不妨碍这是一只好大鹅。
“道长在道观中自己烧饭吃啊,”孟度看着大白鹅两眼放精光:“观中有铁锅吗?”
都这样了,切点莲藕炖着吃了吧。
邱长风把大白鹅拽到身后:“孟夫子这就没意思了啊。”
孟度笑吟吟地说道:“我这就去把几个猴儿给抓过来,道长拿蹴鞠砸他们,也给他们砸晕怎样?”
“还是咱们去喝顿酒,”他有漫不经心地说道:“道长当年出去云游的时候,我正好借宿在紫云观中,次年就考中了秀才。”
他少年时随母亲逃荒来到禄县,没有地方住,母子二人就借宿在紫云观后面的耳房中,和老观主有几分交情。
也见过邱长风,那会儿邱道爷差不多五六岁的年纪,天天追鸡撵狗不干好事。
“不了,”邱长风才不受他提出的美酒的蛊惑,拈了一下美髯说道:“让沈持,还有他的两位同窗好友,今日放学到我观中洒扫庭院吧。”
已经去洗手洗脸准备回教室的沈持忽然打了个喷嚏,左眼皮砰砰直跳,有种不大吉祥的预感。
这边,孟度:“给道长洒扫庭院管饭吃吗?”
邱长风:“道观中伙食差,愿意留下吃的随意。”
孟度点点头:“请道长先回,在下安排几名学生放学后去打扫紫云观。”
“别人我不管,”邱长风此刻道骨仙风的气质也不要了,无赖地说道:“沈持必须得来。”
孟度:“……”想再跟他理论几句,奈何道长抱起大白鹅,一眨眼的功夫竟遁了,找不到人了。
放学时分。
沈持收拾好东西正要回家,孟度找过来:“沈持你来一下。”
把沈持叫过去说了邱长风的事情:“这个无赖老道,他该不会是要挖你去当道士吧?”以孟度敏锐的直觉,他觉得邱长风是来撬他墙角的。
“啊……”沈持有点惊惶。
他很喜欢花花世界,不喜欢修道。
“我瞧他在外面云游了十多年,竟孑然一身回来,”孟度:“估摸着没人稀罕拜他为师,他怕紫云观传到他这里后继无人,耍手段骗你跟着他当道士去。”
沈持:“……”他像是那么想不开的人吗。
“大约是被咱们砸晕了大白鹅气不过,”他厚道地说:“也的确是我们无礼在先,先生,打扫道观也不是什么大事,道长既然点名了,我去吧。”
孟度点点头:“你随我来。”沈持跟着他走,除了书院,和东边挨在一处的有个院子,那是书院先生们的宅子,孟度进去后去树下挖了埋的一坛酒来:“邱道长喜欢喝酒,把这个给他带过去,另外再替我给他赔个不是,以后切莫再到他那处蹴鞠了。”
酒坛子有点重,九岁多的沈持还抱不动,恰好江载雪等几人跟来看热闹,孟度就让他抱了:“你们一块儿去紫云观,好好给道长清扫庭院。”
江载雪:“……”
这事儿又落到他们头上了。

紫云观。
洒扫庭院对沈持他们来说已是轻车熟路, 进门后分工明确,有人去井里面汲水,有人去扫落叶, 有人去拿抹布……很快秩序井然地看起活儿来。
邱长风看见台阶上放着的酒坛子:“是孟度让你们抬过来的?”
“是的道长,”沈持说道:“孟先生说道长爱美酒。”
邱长风看了眼, 没动,转身回三清殿去了。
沈持:“……”仔细看道长, 确实有点惆怅的样子呢。不会因为很焦虑收不到弟子,担忧紫云观没有人继承吧。
不妨贴贴招生通知, 说不定很多人愿意来拜师呢。
沈持在心中调侃了下, 随后他去灶房看了眼, 里头还是他之前收拾过的样子,没有人动过, 可见邱老道没踏足过灶房。
想来道长多半跟帽子妖之事无关。
沈持稍稍安心, 转而一心洒扫。
这日打扫完紫云观要走的时候,沈持看见邱长风一人坐在屋顶的脊兽上喝酒, 微红的面色, 可以预见五十岁之后的道长必然是鹤发童颜, 不像发愁收不到徒弟的人。
觉察到沈持在看他,邱长风也看下来:“小子,还不想走啊。”
“道长,”沈持说道:“你干喝酒啊?对胃不好, 等我一会儿。”
他说着跑回书院的食堂, 看看锅里还是卤着的豆干, 蒸锅里还有米饭,他都装了些,又跑到紫云观去。
“道长, ”沈持续把饭放在石桌上:“下来吃点东西啊。”
看样子还没修成可以辟谷的阶段吧,都是肉身凡胎。
邱长风放下酒,轻巧地从屋脊上跃下来:“你也坐下来跟老道一块儿吃吧。”
沈持与他相对而坐,擦边试探:“道长要是早回来几天就好了,还能帮禄县捉捉妖呢。”
“贫道不会捉妖。”邱长风摇摇头。
沈持给他斟了碗酒,露出“怪不得孟夫子他们说你术数不精呢”的微愕表情:“道长不会捉妖?”
“不会,”邱长风喝了酒,微醺,一双凤眼微眯:“没见过。”
连妖都没见过,谈何捉妖。何况,这世上哪里有妖,即便有,也都躲在四极八荒深山老林,来人堆里挤什么,找捉啊。
都是以讹传讹之事,他是不信的。
沈持沉默了。
邱长风反过来问他:“禄县能有什么妖?”这里人口稠密,连个大点儿的山头都没有,什么妖眼神不好来这里晃悠。
“帽子妖。”沈持一边看着邱长风的眼睛一边说道。
“帽子妖?”邱长风皱了皱眉,忽然笑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没这号妖,莫不是什么人闲着无聊吓唬你们小孩儿玩儿的吧?”
那语调就像一个专家说“我可以很负责人地告诉你……”,叫人信服。当然事情确实是这样,的确不是什么帽子妖,是人在作怪。
他说完端起酒悠闲地饮尽。
沈持:“……”
天色不早,他准备告辞回书院,邱长风忽然说道:“贫道上个月路过省城秦州府,听人说隔壁献县的山匪死灰复燃,你们听到风声了吗?”
献县的山匪不是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史成麟老将军给剿灭了吗。
沈持惊讶:“没有啊,道长能否详细说说?”
“贫道就听了那么一耳朵,”邱长风说道:“秦州府里有人说献县县令管复给知府大人去信,说马老三又回来了。”
“马老三”是二十多年前盘踞献县的山匪头子,真实姓名、出身不详,他对外自称叫“马老三”,手下的人都叫他“马王爷”。
“马老三?”沈持从他爷沈山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和事迹:“不说早被史老将军打死了吗?”
“或许不是他本人,”邱长风正经地说道:“二十年前献县剿匪的时候,有些个漏网之鱼,或者说后来有人想当山匪,顶了当年的名字,无非为了招揽人上山来落草。”
献县还真是倒霉,光招山匪了,一波又一波的。
沈持:“那朝廷,还会派人来剿匪吗?”
当朝的县域没有戍守的兵力,有且仅有衙门快班一拨会功夫的衙役,或是零星的解甲武将。
会不会还派史老将军或者史家别的什么人,他蓦地想到这个。
“剿匪啊……”邱长风想了想,摇头:“如今的山匪还没成什么气候,只在献县小抢小掠的,即便朝廷知道了,不过让县中多加戒备而已。”
再闹大了,或许秦州府知府会派将士过来镇一镇,当朝叫做府兵,戍守一省城安危的。
秦州府剿匪不力,才会上报朝廷,请求兵部派兵前来。
“哦,”沈持若有所思地说道:“多谢道长教我。”
邱长风喝酒喝上头了:“你回吧,贫道要睡觉了。”说完他以天地为席,躺下就睡。
沈持回到书院,吃过晚饭,像往常一样读书、画滚滚——不是,练八股文、习字。
破题、承题、起讲三部分跟着夫子们精细学完之后,即当朝所称这三部分为八股文的“冒子”,学生学到这里,已算老练。
《骈文概论》中说:“凡是屋场的文字,都重在一个开头的冒子,要这个冒子动听,才能得主司的青眼。”①
屋场的文字,指的就是科举中应试的八股文。
说的是写八股文,这三部分极其重要,能不能抓住考官的眼睛,从一堆文章中脱颖而出,就看这冒子写的好是不好了。
沈持对八股文的“冒子”再度深度总结、复盘。
“制艺者,代圣贤以言之也。②”这是书院夫子们每堂八股文课都要强调一遍的话,在他们看来,八股文的实质,尤其是写冒子,就是代圣贤立言,一定要体味、贴合圣贤之言以涵泳贯通之,才能从中生发出新的义理来。
圣贤典籍,流衍后世,到了一代又一代的学生手中,虽然文仍是其文,字仍是其字,但朝代离开他们说话的语境过于久远,故其常出于文字之外的心传意解,后人相当难以领会。
譬如上辈子智能手机的时代,大部分人已经很少会要死要活思念活着的人了,因为联络太方便了。
只要互相加微,即便相隔千里也能随时聊上几句。
上辈子念“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③,这样的诗句,不细细品味琢磨,也砸不出味儿来。
同理,对于做八股文,只有精心揣摩体悟,在心目中追想当时的语境和圣贤的心理,才能捕捉到圣贤言论的真实意旨,发掘出其中的微言大义。
又回到最初的破题上,因而破题对题目的概述,是建立在对经文的分析领悟基础之上的更深度的解经,就是检测学生解经水平,正反思维,概括分析,领悟水平,只有这几方面一处不拉跨,才能更好地揣摩微言大义,心贴先圣,体悟还原其语境。
承题同样如此。
起讲可以稍稍在此基础上自由发挥一些。
他在纸片上用蝇头小字记下:八股文与四书五经深度捆绑,是一目了然的功利关系,抽空再次精读四书五经一遍。
习完功课,他拿出从前画的简笔画滚滚看了看,笑着喃喃自语:“以后该画工笔画滚滚了是不是呀?”
工整细致,活灵活现。
做八股文亦如是。
之后,夫子们开始细扣八股文正文的写法,一下子像从小学生作文升华到了初中生作文。
八股文的正文部分规定要用正反、开合的方式将题旨内蕴阐发完全,在冒子的框架内合理发挥,有天马行空的余地,但不多,夫子们都是提倡中规中矩的。
标准的八股文是由两两对偶的四个段落组成,就像标致的滚滚背心整齐,腰是腰腚是腚的。
这四个段落分称为提比、中比、后比、后二小比。每比分出股与对股,共计八股,所以叫做八股文。
这个有着起、承、转、合逻辑关系的段落的设置,表面看起来是个结构问题、表达方法问题,但实质上是一个内容问题。
《骈文概论》中说:“凡是说理的文字,愈整齐愈有力量,复反复愈易明白。”④
这让沈持想到,上辈子写作文议论文题材的,老师也每每强调,要有主题要层次分明,要前后照应……当年高考他们理科班好几个孩子不会写作文,语文老师没办法,骂骂咧咧揪翻出几篇八股文名篇整了个新八股文框架,说按照这个框架给他套……看来写文章这件事吧,从古至今都大差不差,或许就一个古人多死板一点儿,后世更灵活一些。
整齐对偶、正反开合、反复阐述的八股文字,让科举应试者一层层深入地将题旨阐述出来,其经学性更为凸显。对偶反复,只不过用以增强文章的气势力量,明白畅达而已。
八股文中的“八“在科举中,它是有灵魂作用的,兼具工整对称以及美感。
精练完八股文的冒子和正文,已到四月中旬。
繁花落渐稀。
当朝今年的府试在四月二十八开考,由县域所在的州府承办,考点设在州府的官办州学里,省知府派遣主考官和省贡院的夫子充作阅卷官到各州府去主持府试,并拟定考生名次。
禄县所在的州府是长州府,因而沈持等今年准备应试的考生得到长州府去考试。
书院帮着下场府试的学生们办理手续,诸如填报考生姓名、籍贯、年龄以及家庭出身,取具同考者五人互相结为连保,廪生作保等和县试大体相同,有专管此事的夫子们大包大揽,全然不用学生们操心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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