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清看了看那几道御赐的菜,想到高座上的那位,便没了胃口,对轻风道:“我和裴兄经常能吃宫宴,这几道菜,拿到后厨给大伙分了吧。”
轻风将几道御菜放进食盒,端起就走,“你们不吃,那我们吃,御菜怎的还能吃腻呢!”
“你不和我们一起用膳了吗?”初学清问道。
轻风摆摆手,“吃御菜去!不掺和你们!”
轻风心道他得赶紧走,不能看不能看,这两人实在不能看!自从初大人和桑大夫和离后,这两人就愈发没了遮掩,他管不了,只能眼不见为净,赶紧撤了。
待轻风走了,裴霁曦才道:“轻风许久不能回邺清,心中有怨,你别与他计较。”
“他怕不是因乡愁有怨,而是怕我抢走了他的侯爷。”初学清淡笑道。
裴霁曦顿了顿,一时语塞。他并未挑明认出了初学清,可他隐隐觉得,她已经知道了。
初学清将两个杯子斟满酒,举杯敬道:“裴兄,旧岁已去,新年将至,愿你我,都得心中安宁。”
暮色渐沉,窗外飘着的雪花从大片大片到零零落落,院内红烛映出茫茫雪色,屋内灯烛映出面前人脸上的淡笑。
裴霁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暖酒入喉,让这冰寒冬日也不觉凄冷了。
初学清低声道:“这院中景色甚好,若是春日,最适合讲学,先生在上,讲述兵法谋略、四书五经,风土人情,学生在下,聆听教诲,增长见识,实在是一件乐事。”
裴霁曦不禁回想起,当初韦老先生给他授课的场景,恩师高谈阔论,他、墨语、轻风还有冬雪都被先生的讲述吸引,而那时,恩师还逗冬雪,是不是想进明履营。
白驹过隙,已然物是人非。
初学清看着窗外一片苍茫白色,漫天纯白,似是天地都一样纯净。这样的天气,太适合剖白心事了,让她想要将那隔在两人间的薄纱扯掉。
第130章 明热得灼烈,可却隐隐发抖
初学清尝了一口鱼羹, 鱼的鲜味中和了酒的辣意,“侯府的厨子,也不比御厨差, 宫中赐菜到了侯府都失了味道, 轻风可选错了。”
“你是因为吃腻了宫宴,还是因为我的伤,与宫里, 生了嫌隙呢?”
初学清的筷子顿了顿,缓缓将两人的酒杯满上, 半晌才道:“我与陛下初遇,是在书肆。彼时我有匡世之志, 却四处碰壁,由于身份, 不敢参加科举,只得写文著书, 但我写的文字太过犀利, 好些书肆老板都不敢收。”
“陛下是去书肆为山水居士售画——哦,山水居士就是他的发妻崔溪, 因女子身份不便张扬,才化名山水居士。他无意间瞧见我的书,与我一见如故, 我二人畅谈一日, 相见恨晚。”
初学清饮下一口温酒, 压下心中酸涩, 继续道:“一直以来, 我不仅视他为主,更是我的引路人, 是知己,更是良师。只是……”
裴霁曦听明白了景平帝对她的意义,便道:“其实,此次行刺,主谋尚不明确,如此武断臆想,也许和事实不符。”
初学清摇摇头,她哪里是武断臆想,是有太多前因,没有告诉他罢了。她又斟上一杯酒,一饮而尽。
裴霁曦将她的酒杯压下,看得出来她心绪不稳,不适再饮,“再喝该醉了。”
他的手压在她的指间上,传来一丝温热,初学清顺势松开酒杯,握住他的手,“醉了就醉了,明日朝会也取消了,也不用再面对什么了。”
裴霁曦看着两人交缠的手,微微发愣,她手上带着一丝凉意,触感比之前温软了些,想必是在好好涂雪花膏。
初学清看似忘记他们此刻交握着的手,继续说道:“我一路遇到许多贵人,当初是莲觅教我识字,教我躲过青楼选人;杨姐怜我孤苦,总是身上揣着一块糖给我吃;静榆让我见识了女子可以何等洒脱,又一路陪着我面对风霜雪雨……”
裴霁曦猛然怔住,似是知道了她要说什么。
初学清松开手站起来,缓缓走到窗边,伸手去接外面的雪,“这里庭院虽不大,可先生的学识却广,能让人看到大好山河,无限风光。”
裴霁曦看向初学清,她的面色在灯烛的映衬下泛着些红晕,红唇被温酒润过,带着濡湿,唇上也干净白皙,往日伪装的胡茬不见了,眼角带着笑意,似是在回忆,却又像是在憧憬。
裴霁曦跟着起身,站到她身旁,为她挡住窗外的风。
“我是在这里开始,将眼界放到更远之处,而不是局限在一方庭院。”初学清收回了冻得有些泛红的手,将目光落在裴霁曦身上,“若不是你,恐怕我还是那个畏畏缩缩的小丫鬟。”
裴霁曦心若擂鼓,他面前的,是那个机智果敢救他出山的丫鬟,是那个不甘平凡努力学习的小姑娘,是那个在他怀中轻喃爱意的情人。
“你现在,可看得清我是谁了?”初学清幽幽问道。
是冬雪,是寻而不得,是刻骨情思。
裴霁曦怔怔地不知怎么回答,他想说出口的思念与情意,都梗在喉咙,不敢吐露,明明她已经坦白,可他总隐隐生出一种惧怕,似是如气泡一般,一旦戳破,就不复存在。
初学清没等到他的回答,笑了笑,说了句:“有些冷了。”
裴霁曦喉结滚动了一下,沙哑着嗓音道:“去炉边烤一烤吧,要不,再喝几杯温酒?”
可初学清并没有听从他的任何一个建议,径直靠近他,双手环住他的身躯,将头埋在他胸前。
裴霁曦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跳得肆无忌惮。她身上很凉,尤其贴在自己后背的那双手,可被凉气包裹住的他,却由内而外地发烫。
良久,他的心跳才稍稍收敛,听到她的声音自胸前传来:“想把一切都讲给你听。”
拨开迷雾,眼前并非幻境,而是分离太久的两个灵魂,终于得以相拥。
裴霁曦抬手将她用力拥在怀里,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他明明热得灼烈,可却隐隐发抖。
太久了,当寻找已经变成一种习惯,当失望已经形成平常,乍然失而复得,都不敢轻易相认,怕她又像从前一样,离开得那么轻易。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似是怕雪落的声音打扰到此刻温存。冬风也温柔起来,悄悄地将一地落雪吹地平整,便安静下来。
唯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在静谧之中泄露了内心的躁动。
裴霁曦许久才松开她,单手搂着她的肩,另一只手细细描绘她的脸庞。
他已经许久没有能仔细看她了,他经历了太长时间的黑暗,而复明以后,又怕泄露自己的心思,不能这般近距离地看着她。
他的手缓缓滑过她的鬓角,捧着她的脸颊。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脸上,看她漆黑修长的黛眉,晶莹明澈的眼眸,细巧挺秀的鼻子,和红润纤巧的朱唇。
将这张面庞深深印刻进自己的心中,再也不能忘。
初学清也迎着他的目光,温柔地看向他。长久以来,她半分不敢松懈,唯有此刻在他的怀中,方感觉自己不只是为肩上重担而活,还有为这人间欢愉,纵情一番。
她踮起脚尖,迎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他的唇不似他的身躯那般坚硬,反而柔软而湿润,两个人的唇紧紧挨着,互相碾磨。
不够,还是不够,他们应当更近。
她含住他的下唇,轻轻咬了一下,便开始试探着往前。
而他也终于不再隐忍,似是猛兽出笼般爆发开来,缠住她的,汲取着,吞* 噬着,灼烧着。
窗户明明开着,可她却感觉透不过气,只得更加用力地从他口中夺取呼吸。身体里传来的酥麻让她如水般软了下来,只有唇还在不死不休,用力纠缠。
仿若察觉到这一室的灼烫,冬风也躁动起来,卷起地面的雪拍打窗子,窗户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如同那乱了节奏的心跳,似要破胸而出。
裴霁曦无暇顾及这肆虐的冰冷,身上的战栗不是因这冰雪,而是因怀中娇躯。他转过身挡住风雪,空出一只手用力关上了窗,而唇却一直未舍得分开。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吻,是他在说着他的怨,他的痴,他的思念与后悔,他的心疼与爱恋。
而她也一一回应了,回应那些他求而不得的失望,那些他小心翼翼的隐忍。
在此刻共同穿越迷雾,让日光照进小心掩藏的角落,坦诚相示。
要倾诉的太多,要回应的也太多。
只有灯烛不断堆积烛泪,长长的灯烛变成一滩小山似的烛泪,烛火劈啪作响,抱怨着时间的流逝。
他们这才分开。
她唇上的嫣红更加潋滟,唇角也染上了红晕,带着濡湿的晶莹,诉说着情动的印记。
呼吸仍旧乱着,调整了几番,才慢慢缓和。
她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十指交叉,让她的手也和他一般温暖。
而他也终于平复呼吸,唇虽然离开,目光却仍旧紧紧锁着她。
“对不住,让你找了这么久。”初学清的声音,带着一丝婉转的柔媚,再也不复那般粗哑。
“是我对不住你。”裴霁曦的声音略带沙哑,“我不知道你在侯府那般孤立无援,以为给了承诺就够了。”
初学清摇摇头,“你做得已经足够了,只是当时的我,困于自己的牢笼之中,什么也没和你说,只以为逃离对你我都好,连你至亲离开,我都没能在你身边陪伴,甚至为了不让你寻我,留了那封违心的信。可我未料到,你竟一直在寻我。”
裴霁曦摩挲着她的脸颊,深深注视着她:“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也习惯一个人抗,但我希望以后能和你一起扛,哪怕你仍是重臣,我仍是守将,哪怕天各一方,但你别再独自承受。”
初学清唇角带笑,眼眶却红了,盈盈水光聚在眼角,晶莹得仿佛一碰就掉。
她又吻了上来,可这次却更加热烈,她的手也紧紧拥着他,仿佛要把一切阻隔他们的东西撕掉。
呼吸交错中,她的手探进了他的衣襟,在他身上作乱,平日冰凉的手,此刻却带着灼人的火苗,燃尽每一寸肆虐过的皮肤。
他被这火烧得受不了,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胡作非为。
而她作乱的手却摸到两块帕子。
她掏出这两块帕子,帕子都已经失去原本的洁白,却仍旧被他小心翼翼贴在胸口。
她悬在眼尾的晶莹终于落了下来,透过盈盈水泽,她的眸光定定落在眼前之人身上,颤声道:“我的身份,注定不能光明正大回应你经年寻觅之情,但能许你相见时纵享贪欢,不见时各守一方,哪怕各安天涯,也能心意相知。我们也只能这般不清不楚,你可愿意?”
裴霁曦用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低声语:“只要与你相知,便不贪这一时之欢。”
他不敢,他怕片刻的欢愉,又似蜃楼般只能存在于记忆之中,怕她又用这噬骨的情思,换给他无尽的等待。
“与你相逢之前,我时刻紧绷,片刻不敢懈怠,只想在身份被揭穿之前尽己所能。但唯有见到你,我才觉得自己仍有贪念,仍有常人之欲,我们皆不能预料何时分别,为何还要遵循守旧,不能在相守时尽兴呢?”
初学清又垂下眸,继续讷讷道:“只是,不能让你像常人一样享天伦之乐,我因长期服药伪装,已难有孕,若你将来仍想娶妻生子,只需与我说一声,我……”
裴霁曦募地低头吻了上来,阻了她接下来的话,紧贴着她的唇边,灼烫气息洒在她的唇上,呼吸交融,他温声道:“只有你,只要你,就足够了。”
第131章 就算此刻赴死,她也毫无畏惧。
昏暗烛光洒在地面, 投下两幅交缠的身影,那影子从床边移到床榻,消失在床幔之中。
将军又回到战场, 扫荡着所有他熟悉却已分别许久的领地, 温柔地进攻,却舍不得伤到对方,没有战场的战马嘶吼与刀剑铿锵, 唯有呢喃与轻喘,却比战场嘶吼更加揪动人心。
领地交错, 分不清谁是谁的,他在她的领地, 她也容纳了他的脚步,地面潮湿黏腻, 却温暖柔软,让踏足的脚步不忍离开, 沉浸其中。
多年前那个离别之夜, 早已消散在两人梦中,如今旧梦重温, 似要将经年离别都化在刻骨缠绵之中,让那不曾相伴的孤苦与挣扎都被填满,只余这极乐人间, 相知相许。
可裴霁曦仍是小心且克制的, 他深知她身份特殊, 不敢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只能轻轻地啜吻, 柔柔地抚摸,将日积月累的思念, 都化作微风,拂过她每一寸肌肤。
那温热的微风,让初学清战栗不已,他太轻,惹得她不上不下,她伪装太多年,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轻易不敢停下歇息。如一艘驶过大江大洋的小舟,历经风浪,却始终朝向目的地,迎风起航。
可她终于破釜沉舟般停渡,依偎在他的港口,怎能让这欢愉也这般小心翼翼?她搂紧了他,手指嵌入他的肌肤,不够,还不够,她用力咬向他的肩膀。
那丝丝缕缕的挠人的疼痛,终于让裴霁曦也无法克制,带领着他怀中的人,如渡海一般,一起迎着巨浪的拍打,不断翻滚,跟着汹涌的波涛,起起伏伏,承受狂风暴雨的洗礼,也感受乍见天光那一瞬。
风雨过后的孤舟,瘫倒在沙滩。
裴霁曦缓缓拨开她额前粘住的乱发,轻吻她汗湿的额头,只听她咕哝了一声:“我想沐浴。”
裴霁曦披衣下床,不敢让府中人知道,便自己去烧水,收拾好浴桶后,回到床边,看见初学清窝在被中,面上红晕未散,眼角尚有方才欢愉的泪痕。
他轻轻抱起她,她也软软地贴在他的怀抱中。
裴霁曦将她放进浴桶,看着她被温水覆盖的朦胧的身躯,燥意又起。
“累吗?”他轻声问。
初学清只有力气“嗯”了一声。
裴霁曦笑笑,“那我帮你。”
说着,他也踏进宽大的浴桶,撩起温热的水,浇在她的乌发上,几行水珠顺着她的面庞流下,他用手轻轻拂去,露出她白皙红润的脸颊。
初学清的疲累在水波的温暖下渐渐消解,他带着粗茧的手一点点划过她,轻轻抚摸,细细清洗,引起一片战栗。当他细密的吻落下,她也迎了上去,与他紧紧贴合,完美镶嵌。滚烫贴着滚烫,终是不得歇。
她要将一切深深印刻在脑海,他深情凝视的眼眸,带着粗茧却轻柔无比的双手,以及滚落在她身上的灼烫汗水。
于是那瘫倒在沙滩的小舟,又开始了充满暴风骤雨的航行。
心中那一点不敢示人的缺口,终于如这航行的小舟一般,在激浪的拍打之中,被彻底愈合。就算此刻赴死,她也毫无畏惧。
初学清醒来时,已过巳时。
她已许久未这般睡到日上三竿了,醒来看到裴霁曦线条分明的面庞,在透过窗牖投射的日光下熠熠生辉。他一直睁着眼,就这么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
见她醒了,裴霁曦拂去她额间碎发,轻轻在她额头印了一吻,温声问:“可有哪不舒服?”
初学清似从幻梦中苏醒一般,晃了晃神,才意识到眼前的是真实发生的。因为胡闹了一夜,她身上有些酸软疲累,但并无太多不适,毕竟裴霁曦的触碰总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温柔,也没敢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她摇了摇头,可视线落在裴霁曦露出的肩膀上,上面除了旧时伤疤,又平添许多抓痕与齿印,此刻才觉得有些局促,将被子向上提了提,遮住了半边面庞。
裴霁曦笑了笑,他一早就醒了,经历了一场彻夜的狂欢,他不觉半丝疲累,反而兴奋地难以入眠,醒后怕吵到初学清,就这么一直窝在这里,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裴霁曦起身穿衣,从隔间取来初学清的贴身衣物,回到床边,轻声道:“你未带换洗衣物,昨夜我帮你洗了,挂在炭火旁熏了一夜,如今已经干了,今日我陪你去府上取些衣物过来可好?”
初学清接过他手中的衣服,藏入被中,昨夜她都已经累到散架,可裴霁曦竟还有精力帮她洗衣,她闷声道:“你先出去。”
她现在这副模样,可和昨晚似火般的热情截然不同,裴霁曦笑着帮她放下床幔,折身去了外间。
裴霁曦不敢让人进来,自己收拾好昨夜的残羹冷炙,又将凌乱的水房收拾妥当,去后厨拿了早食,看到初学清已经洗漱完毕,招呼她过来一同用饭。
他将碗推至她面前,“这是后厨一早煨的鸡汤,你喝一些。还有这个,红糖莲藕,桂花蜜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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