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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装和前任做兄弟(九味坊)


裴霁曦字字铿锵,没有半点犹豫。他昨夜思索良久,刚开始想不通,景平帝既然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力推举初雪晴入朝,为何又在此刻与她反目成仇,揪其根本,他只能想到自己。
从离京前的那次刺杀,到如今初雪晴落狱,件件都像是对他的警告。如今他孑然一身,无妻无子,已然没有人质可以让景平帝拿捏,而重权在握,犹如怀璧在身,他即使什么都不做,又如何让人放心呢。
景平帝叹了口气,良久才道:“爱卿莫要冲动,前朝忌讳武将,统兵权调兵权分离,造成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的局面,没有内忧,却亡于外患。我大宁自建国以来,从未亏待边疆将士,就是为了避免前朝外患之祸再现。如今你要解甲归田,你让边境将士如何看朕?”
裴霁曦攥紧拳头,听着这一席话,只听到了帝王的虚伪。
如今景平帝又忌惮他,又要名声,不让他解甲归田,就是要留个人质在此。他又如何能让景平帝这么顺心如意呢?
裴霁曦冷冷道:“陛下既不愿让臣解甲归田,可臣若志不得纾,恐难统领定远军,不若赐臣一死,以此明志。”
景平帝拍了下桌案,怒喝道:“胡闹!一个两个,都敢拿命来威胁朕!”
裴霁曦承受着帝王之怒,却半分退意都没有,他已打定主意,决不能像他的父亲那样,将至亲押在京城,将性命丢在疆场。忠军报国,不能换来如此后果。
“臣不敢。” 他嘴上说着不敢,可面色没有一丝不敢的样子。
景平帝深深呼吸,方才平复怒意,他看着面前这个驰骋疆场多年的将军,却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初雪晴的影子。
一样的坚定果敢,一样的聪敏过人。
一个是国之良将,一个是国之重臣,一文一武,就将他这个君主架到这里。
“定远侯,朕欣赏你,当初你身陷敌营,是朕命令初尚书无论如何都要保下你。自然,彼时尚不知你们关系如此密切,即使没有我的命令,初尚书也会不遗余力地救你。朕告诉你,只是要你知道,朕不是那种为了皇权罔顾一切的人。你对大宁的功劳,朕记在心里。但是,你也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功高不会盖主,但若你气焰过高,便会焚及己身。”
景平帝摆了摆手:“退下吧,你们说的,朕自会考虑。”
裴霁曦退出大殿,他本也没有指望一面圣,景平帝就会改变主意。既然初雪晴不让他滥用兵权,他就只能用纡回的法子救她。
他离宫的路上,又碰见了盛道文与范英彦,三人相视之时,便都知晓了对方的来意。不知今日吴长逸还能寻来几个大臣,想必景平帝应付完这一轮一轮的觐见,也会深知初雪晴如今在这朝中的根基,轻易动不得。
可景平帝似是知道他们的来意一般,在见过裴霁曦后,只称身体不适,谁人都不再接见。
不知是不是来求情的人过多,本该在初五恢复的早朝,竟也停了下来。

第135章 求娶初尚书
正月初八, 冬风依旧凛冽,可好在积雪已除得差不多了。各家各户休息了一个年节,如今街上商铺也陆陆续续开张。
一个早点摊上, 有两人在讨论着昨日在酒楼的见闻。
“和兴楼那个说书的, 胆子也真够大的,昨日还在说初尚书的事,后来官兵来了想抓他, 他却跟猴子似的跑没影了。要说酒楼老板不知道这事我是不相信的,偏官兵还没有证据。”
另一人青年压低声音道:“这事你就小点声说, 如今咱们虽然知道初大人的不易,但咱们平头百姓, 哪管得着这些,唉, 要说初大人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是女子呢!”
“听说有百姓都写了万民书, 万民书里不仅有寒门学子、高门奴仆, 还有樟安、邺清、勐城的百姓,最关键的, 万民书上第一个人,是韦皓谦老先生,那可是万千学子的恩师!就算初大人是女子, 可她做的那些事, 都是实打实为百姓好, 可惜喽!对了, 今日外国使节来京, 一会咱们去凑个热闹吧。”
他们二人还在吃饭的功夫,旁边有人喊着:“先去占个好位置吧!不然一会啥也瞧不见。”
有人回应道:“你要瞧啥, 是要瞧瞧北狄那个女君主长啥样,把你收回去当王夫吗?”
“呸!去哪也不去北狄!那可是女杀神!长戎也比北狄强!”
“可惜啦!长戎来的是个王子,就没你的份喽!”
在百姓嬉闹间,诸国来使的队伍已靠近城门,鸿胪寺的官员引领着诸国来使,一路进城。
一女子从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马车上探出头来,正是北狄新任国君,乌尤拉。诸国来使中,只有北狄是国君亲自来京的,她看着街边各色商铺与息壤人群,感叹道:“还是大宁繁华,若我北狄子民有这样的日子该多好!”
道旁的百姓之中看见乌尤拉探出头,纷纷挤着往前看,一个女子竟能当上国君,得是什么样,可看来看去,也不过一副普通模样,倒是身上穿金戴银显得富贵了些,瞧不出什么特别来。
可他们若见过乌尤拉身披铠甲的模样,就知道女子如何做得了国君了。
乌尤拉阖上车窗,对近旁的婢女道:“那长戎的小王子,听说初学清是个女子,一路念叨着要把她讨回长戎,他可真是想美事呢,我当初想讨了裴霁曦去,咱们军队就压着边境线,大宁都没能同意,如今他打什么算盘,当别人看不出来呢!”
婢女奉承道:“是那大宁蛮将有眼无珠,错过了您,是他没福气!”
乌尤拉大笑道:“本来此行无趣,如今得知那和谈使臣竟是个女子,这趟出行,可有热闹看了!”
“奴婢听说,大宁的舞阳将军如今也赶到了京城。”
乌尤拉倚在车壁上,听着车外的喧哗,勾起唇角,“可不是么,猜也知道是谁把病中的女将军招来的。大宁能有女将军,就不能有女权臣么?不过,我倒真不希望初学清能放出来,她若在,大宁这种盛世,指不定要持续多久。”
她们口中的舞阳将军裴梦芝,如今正在定远侯府休息,自接到裴霁曦的口信,她一路快马加鞭,总算是赶到了京城。
好在如今她一直在家中养病,手无兵权,贸然来京,也不算逾矩。
只是裴霁曦并未想到,他的一句口信,竟让姑母不远万里,来京相助。他原本只打算要一封姑母的亲笔信,好加重手中的筹码,谁知姑母竟亲自来了。
为了裴梦芝身体考虑,裴霁曦特意一早就请了桑静榆到侯府,为她调理身体。
桑静榆先前去勐城时候,已经为裴梦芝开过药,如今看她状态比之前要稍好一些,便调整了药量。
裴梦芝看着写方子的桑静榆,笑道:“桑大夫医术高明,我按你的方子调养许久,如今已经觉得好了许多。”
桑静榆边写方子边道:“您也别觉得现在没什么大碍,便小瞧了这陈年旧疾,仍需要好好静养,此番舟车劳顿,对身体也有损伤。”说到这,她顿了顿,停下笔,郑重道,“您不远万里过来,我心里真是感激万分!”
裴梦芝抬眼瞧了瞧站在一旁的裴霁曦,揶揄道:“我来呢,是冲着初尚书来的,是身为女子的分内事,你也不必感激我。倒是我这外甥,我原只当他是为同僚出头,到了这轻风才告诉我,初尚书竟是离开多年的冬雪,怪不得他这么上心呢!”
“姑母。”裴霁曦打断了她的调侃,“我本只想要姑母手书一封,谁知您竟然亲自来京。姑父可安好?”
“他非要放下生意与我一起来,我嫌他腿脚慢没让他跟着,让他给玥怡准备嫁妆,这次来,正好给玥怡和小祁将军讨个赐婚。”
裴霁曦点点头,林玥怡与祁允的婚事因建祯帝的忌惮拖了这么久,如今新帝登基,是该提上日程了。
他又道:“今日诸国来使进京,宫中已备好了宴席,我与您一同入宫,届时……”
“你放心!一切都听你的安排!她会没事的。”裴梦芝安慰道。
景平帝登基以来,由于诸事繁多,连登基大典之时都未举行宫宴,今次趁着诸国来朝,便举行了宫宴。
虽说冬日的冰寒还未散去,但上元节未到,宫里的年味尚在,一排排的宫灯垂在屋檐,装点着肃穆的宫道。每道殿门上都贴着门神,殿内大大小小的门上也都贴着各式各样的年画。国丧未过,所以翰林院并未准备春联,但这些已经足以让往日沉肃的宫殿显出些许人气。
文武朝臣按次序进入翊华殿,才发现景平帝已早早坐在大殿正中,往往宫宴皇帝都是最后一个入席的,如今早早入席,可见他对于此次诸国来使的看重。
在朝臣入殿之后,太监引着诸国来使也进入殿中。
长戎小王子,西羌等诸国使臣依次行礼,由太监高声念出各国礼单。
待到北狄乌尤拉时,她并未按照鸿胪寺大臣教的那样行礼,反而直着身子笑道:“鸿胪寺的官员让我称宁帝‘陛下’,可我看没这个必要,这次来的,都是诸国使臣,身份最高的,也不过是长戎王子,可我这个北狄君主亲自来贺,想必已是诚意满满,宁帝不会介意这些琐碎的礼节吧? ”
景平帝看上去神色不明,只淡然地请她入座。
有臣子坐得远,便窃窃私语道:“这北狄女君好生无礼,果然是蛮夷之邦。”
另有人小声回他:“别国都是使臣进京,唯独她身为一国国君,亲自来朝拜,不定怀着什么心思呢!”
好在丝竹管乐之声响起,压住了他们的议论,长戎小王子看着翩翩起舞的宫女,时不时拍掌叫好,而这样的行径落在大宁的朝臣眼中,显然也是不知礼数的一种。
伴着悠扬乐声,各色菜品依次呈上,长戎王子为歌舞叫好之余,也感叹着菜色的鲜美,不过他毕竟年未及冠,如此恣意行事,倒也不显得唐突。
舞毕,景平帝先与诸国使臣推杯换盏,到了乌尤拉时,乌尤拉不似别国使臣一般满口溢美之词,她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景平帝,问道:“听闻大宁每年都有冬猎,我自小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此番既然来了大宁,也想看看大宁的儿郎们的猎场风姿,尤其听闻宁帝也是骑射的一把好手,不知能否给我们展示一番呢?”
景平帝一双幽深的眸子放在乌尤拉面上,似在窥探什么,须臾笑道:“此时不是冬猎的正日子,不过北狄君主有意,朕也可安排下去,不若就定在上元节。只是朕国务繁忙,恐难分身,不过朕会让在京擅骑的将士陪好诸位。”
乌尤拉还欲说什么,景平帝却直接转向他国使臣,继续推杯换盏。
待他与诸国使臣都寒暄过后,便将目光放在了远道而来的舞阳将军身上,他笑着对裴梦芝道:“舞阳将军为我大宁立下汗马功劳,听闻近年来都在勐城调养,此番来京,可是身体有何不适?”
裴梦芝起身行礼道:“谢陛下关心,微臣近年来悉心调养,身体已无大碍。此番来京,只是挂念外甥独自在京过年,不忍他孤苦一人罢了。”
裴霁曦已在京多月,裴梦芝这话,表面在说思念外甥,实则将裴霁曦的处境摊开来说,众臣闻言皆是噤声。
裴梦芝话毕,一声不合时宜的“噗嗤”声响起,众人望去,才看见乌尤拉竟嗤笑出声。
乌尤拉心中感叹,这大宁人,说话就是不能摆在明面说,看他们这般你来我往,真是有意思。
而景平帝似并未听见这声嗤笑,也并未听懂裴梦芝话外之音一般,继续问道:“在京城可还习惯,可需要朕派太医为舞阳将军调养调养?”
“劳陛下挂心,微臣近来一直按照桑大夫的方子调养身体,来京后又让她调了方子,哦,就是太医院院使之女桑大夫,当初初尚书去勐城出使西羌之时,微臣与桑大夫结缘,如今身体已经大好。我大宁女子,无论做医师、武将还是文臣,的确都不比男子差。”
此话一出,虽看似无意间提起了初雪晴,却让众人都想起如今尚在狱中的初尚书。
不等景平帝再说话,便有一人从座中走出,跪在大殿正中,正是吏部侍郎范英彦,高声道:“陛下,微臣自知失礼,可微臣有本要奏,奈何早朝不开,只能趁此宴席,向陛下陈情。如今边境太平,诸国来使进京朝拜,可和谈功臣初尚书仍在狱中!我大宁有舞阳将军,有明履营,为何容不下一个女尚书呢?”
景平帝静静看着殿中跪着的人,并未言语。
连裴霁曦也未料到,第一个为初雪晴出头的,竟是范英彦。
又有一人缓缓从席中走出,跪在范英彦身旁,正是初雪晴的恩师,苏尚书,他恭敬道:“老臣惭愧,学生犯错,臣亦有错,若圣上要罚,请让老臣一同受罚。”
吴长逸也跟着上前跪下,他与初雪晴的“夺妻之恨”众人皆知,如今亦站出来为初雪晴求情,“陛下,微臣手中乃寒门庶族、高门奴仆、以及各地百姓联名的万民书。初尚书虽有大过,但亦有大功,望陛下念在她过往功绩,网开一面。”
连御史盛道文也跟着走了出来,恭谨跪于他们身旁,“陛下,微臣与初尚书师出同门,若论罪,臣亦有罪,请陛下责罚。”
而在这一众求情声中,终于有了一道不一样的声音。
礼部尚书余佑威见这么多人跪着,起身行礼后,对着地上跪着的人们斥道:“这是宫宴,又不是早朝!苏尚书,几个年轻的不懂,你也罔顾礼仪吗?诸国使臣皆在席上,你们这是做什么!”
刑部尚书郁简良此时也附和道:“微臣以为,此事也不应在此议论,初尚书如何量罪,都可从长计议。”
而景平帝一直沉默不言,眼神一一逡巡在发言的众人身上,不置一词。
在议论声稍稍平歇之后,长戎小王子起身高声道:“陛下,当初初尚书来长戎出使时,本王有幸见过她,当时便被她的口才和人品所折服,现在知道她是女子,更是钦佩不已,本王愿与贵国结秦晋之好,求娶初尚书,陛下可准?”
景平帝一直平静的面庞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情绪,他皱着眉思索,显然被长戎小王子这番话打乱了节奏,他沉默片刻,将目光放在了同样一直沉默的裴霁曦身上。

第136章 和亲长戎,也算戴罪立功。
裴霁曦本静静看着众臣的争论, 因自己身份特殊,本不欲出头,以免给初雪晴带来更大的麻烦。可听到长戎王子这番话, 他也乱了心神, 自古两国邦交,和亲就是最常见的,若景平帝碍于众人压力, 无法发落初雪晴,此刻应了长戎王子的话, 就着台阶把初雪晴嫁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定定看着长戎王子, 眸中寒意逼人,似要用眼神穿透眼前之人一般, 可正在他欲开口之时,却听见景平帝问:“不知长戎王子年岁几何?”
长戎小王子面白无须, 通身满满少年气, 他扬起唇角答道:“我十七了。”
“那你可知初尚书年岁?”
“当然知道,求娶嘛, 就要有诚意,初尚书是比我大点,但这都没关系, 她聪慧成熟, 机敏过人, 正是我喜欢的类型。”
景平帝沉默了。
裴霁曦倏地起身, 用寒若冰霜的声音问道:“王子还未问过初尚书的意见, 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求娶,若陛下准了, 如何面对我大宁功绩累累的重臣,若陛下不准,长戎的颜面岂不是被王子丢光了?”
乌尤拉看到质问中的裴霁曦,了然地笑了出声,插嘴道:“长戎小王子,你没有和定远军交过手,不懂定远侯,他这个眼神哪,一般是杀人前才有的。”
裴霁曦闻言,自知暴露了情绪,瞬间敛了神色,回道:“我倒是与北狄交手更多一些,所以北狄人只见过我杀人的眼神,不知道我其他时候的样子。”
乌尤拉哈哈大笑起来:“我当初怎么没看出来,你与那个初尚书这般相像呢!”
众人又纷纷私下议论起来,重点已经从初雪晴有没有罪* ,到该不该让她去和亲。
反对的,悄声道初雪晴毕竟一身才学,和亲到长戎,岂不是助了长戎,想必长戎小王子打的也是这个注意。
赞成的,认为初雪晴太过离经叛道,本就有罪,如今和亲长戎,也算戴罪立功。
正座上的景平帝抬了抬手,身旁的太监高喊“肃静”。
景平帝正色道:“今日宫宴,不谈政事。”
众人都知道今日是争论不出个结果的,于是都各自回到座位,继续这场各怀心思的宴席。
景平帝许是心事过重,散席时,久久未动,看着众臣依次散去,诸国使节也纷纷离开,仍旧坐在大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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