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曦怒目圆瞪,汪实竟如此侮辱定远军,这是在暗示定远军是靠姑母嫁给了一个商人,才养得起军队的。
汪实又喊道:“你抓住我又如何,你心爱的‘家花’已中了我汪家秘制毒药,最迟明日,便会肠穿肚烂而亡,你若想救她,就要先救我。 ”
裴霁曦脸色大变,怒意自眸间迸发而出,握剑的手又向前顶了顶,剑刃划破汪实脖颈,一丝鲜血顺着剑尖掉落在地。
汪实大笑:“看见了吧,红色的血,你再看看那丫鬟的血,是黑的!”
裴霁曦不可思议地盯着初雪晴的手臂。
黑色,竟真的是黑色。
第54章 我也心慕世子
裴霁曦的剑紧紧抵着汪实的脖颈, 却不敢再向前用力,初雪晴右臂上的黑色让他恐慌无比,他咬着牙道:“解药在哪!”
“解药?”汪实抬手, 手指轻轻搭在裴霁曦的剑上, 微微用力,却推不开,他哼道, “你把你手中的证据给我,我就给你解药。”
此时, 轻风和御史才跟上裴霁曦的速度,将将来到府衙偏厅。
官兵们不敢上前, 都持刀在一旁等候命令。
轻风见初雪晴受伤,忙找来纱布, 欲要给初雪晴包扎。
汪实却道:“你们别想给她包扎,越碰她的右臂, 毒就发作得越快, 要想她活命,裴霁曦, 你知道该怎么做!”
初雪晴从最初的怔然中回神,看着眼前青筋暴起的裴霁曦,伸出左臂, 拽了拽他的衣角, “世子, 不要听他的, 把他交给御史吧。”
裴霁曦缓缓回头, 看到初雪晴面上一片平静,他忍住心中恐慌, 只道:“不可。”
身后的巡按御史盛承岸走上前来,对裴霁曦道:“裴世子,如今汪实通敌之罪,人证物证俱在,把他交给本官吧。”
汪实仍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他紧盯着裴霁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裴霁曦,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初雪晴向前两步,挡在裴霁曦与汪实中间,“汪将军,不,汪实,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识时务,就不用在这里威胁世子,做无谓的反抗,而应当好好交代你的罪行。”
言罢,初雪晴抬起左臂,推开裴霁曦的剑。
裴霁曦的剑被推开,“哐当”落在地上,他拿剑的手不停抖着,目光紧紧缠在初雪晴身上。
盛承岸令人上前捉拿了汪实,汪实口中仍不断叫喊,威胁着裴霁曦。
直到汪实被人押走,声音渐渐远去,裴霁曦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有多么无能。
身后人群之中,知府张守同走了出来,他方才在后面瞧见那荒谬一幕,发现眼前这个丫头,根本不似先前表现出来的那么恐慌,反而有种久经沙场的沉稳,他才惊觉,自己竟一直被这个丫头引导,舍了汪实,助了裴霁曦。
可此时也不是他后悔的时候,他走上前,对裴霁曦谄媚道:“裴世子放心,我已让人把全城最好的大夫请过来,您这位……定会没事的。”
一旁的御史盛承岸轻哼一声,张守同自己的罪还未厘清,竟再此讨好裴霁曦,他正色道:“张知府,还请你跟本官走一趟,协助本官梳理案情。”
张守同弓下腰,点头称是,便跟着盛承岸一行人走了出去。
裴霁曦轻轻握住初雪晴的左臂,忍住手上的颤抖,扶着她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他在一旁蹲下,紧紧握住她的左手,对身后的轻风道:“把全城的大夫,都给我找来。”
轻风应是,忙折身出去。
“疼吗?”裴霁曦低喃问。
初雪晴摇摇头,“不疼。”
裴霁曦不敢看她的右臂,那团黑色,不断提醒他的无能。
初雪晴此刻仿佛释然一般,笑道:“世子,我来这个世上一遭,其实也够本了。”
裴霁曦睫毛轻颤,这句话轻飘飘的,却仿佛重重打在了他的心上——这话中那么浓重的离别意味,让他想捂住初雪晴的嘴,可他又想听下去,怕再也听不到这个声音。
“有幸跟着世子,看了那么多书,走了那么多地方,已经比一般的丫鬟幸运多了。”初雪晴笑着摇摇头,“但我的确没能配得上世子的栽培,连个普通的女兵都当不了。”
裴霁曦心中压不住的凄涩,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他的眼眶渐渐泛红,头越垂越低,目光似是放在初雪晴的手上,又似是飘在远方。
初雪晴感到手上有种濡湿的感觉,她心下明了那是什么,却没有点破,继续道:“世子不必不舍,我觉得这是‘军师’最好的归宿。不是在垂垂老矣的病床上,也不是在尸横遍野的沙场上——你知道的,我怕死人。现下刚抓到一个恶人,为民除害,我功成身退,好歹也死得其所。”
这个“死”字戳破了裴霁曦紧绷的神经,他用微哑的嗓音低喊道:“不……不会……”他猛地起身,松开初雪晴的手,“我去找汪实。”
“世子!”初雪晴也站起身,拉住他的手,“不要找他,我还有话没说完。”
裴霁曦眼眶通红,他缓缓摇着头,似个无助的老者,神色悲戚,目光苍凉。
初雪晴缓缓靠近裴霁曦,左臂轻轻环上他的腰,慢慢把头靠在他的怀中,“世子,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也心慕世子。”
裴霁曦怔在原地,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半晌,才讷讷道:“你是拖着我,怕我去找汪实。”
初雪晴愕然,她的确怕他再去找汪实,可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她紧了紧环在他腰上的左臂,缓缓道:“不只是这样,还有被死亡将至逼出来的勇气。之前不愿,是因为虽然心慕世子,但更怕一份不平等的感情,怕一世为妾,囿于后宅,仰人鼻息的生活。”
裴霁曦的右手慢慢抬起,轻轻环住她的后背,忍着哽咽道:“是我的错。”
没有会错情,却会错了意,是他的轻贱,配不上她的情重。
轻风带大夫来的时候,就看见二人相拥的画面,可再是生离死别依偎缱绻,救初雪晴的命更重要,他咳了咳,“世子,大夫来了。”
裴霁曦松开初雪晴,扶她坐下,示意大夫上前诊治。
那大夫满鬓银丝,面似靴皮,他颤颤巍巍上前,见是女眷,拿起一方丝帕,覆在初雪晴的手腕之上,诊起脉来。
半晌,大夫诧异地问:“可知中了何毒?”
轻风在旁边嚷道:“要知道中了什么毒,找你来什么。”
那大夫退开一步,屈身行礼,道:“恕老朽愚钝,实在看不出姑娘所中何毒,更不知如何医治。”
裴霁曦忍住心中怒意,对轻风道:“再找!”
裴霁曦已经做好准备再去找汪实,只是正在想用什么理由离开而不让初雪晴怀疑。他不能冒着失去初雪晴的风险,赌一个见过这毒药的大夫,他必须从汪实口中套出解药,不管任何代价。
可初雪晴一直盯着他,他稍微有要走的意思,初雪晴就会拦住他。
如此翻来覆去,前后有三四个大夫都来诊过脉,可无一人能说出初雪晴中了什么毒,又如何解毒。
直到轻风都已不报希望,最后竟带了一个小少年来,他怕裴霁曦怪他,忙解释:“这小少年虽然年纪小,可他才来勐城几天,就医好了许多人”。
轻风带来的少年大夫眉清目秀,却身材矮小,看上去比初雪晴还小。
那少年上前来直接就用手去触碰初雪晴的右手,裴霁曦忙拦住他:“不能碰她右手,这毒不能包扎,不能碰,否则散得更快。”
那少年嗤笑一声:“谁说的?”
轻风插嘴答道:“是下毒之人说的。”
那少年暼了他一眼,就直接诊脉,不像其他大夫隔着丝帕,他直接覆手上去,半晌过后,他又将鼻子凑到初雪晴右臂上,连初雪晴都被他这古怪的动作吓到了。
裴霁曦正欲发怒,就见那少年哈哈大笑:“你们真是群傻子,什么毒啊,明明是墨汁嘛!”
几人闻言,都怔住了。
那少年抬起初雪晴右手,将袖子卷上去,露出伤口,他叫道:“你们看,伤口下面明明是红色的血,上面只是覆了些墨汁而已!”
裴霁曦这才反应过来,上前仔细观察初雪晴的手臂,他复又折身去捡地上汪实掉落的匕首,这才看到,匕首刃尖上,也涂的是墨汁。
看来汪实根本没有什么秘制毒药,是时间紧迫,来不及下毒,拿墨汁诈他们的。
裴霁曦心情大起大落,跑到初雪晴面前紧紧将她拥住,口中喃喃着“没事了,没事了……”
初雪晴也一时没从这荒谬之事上反应过来,任他紧紧抱着自己。
一旁的轻风也笑着喊道:“真是关心则乱啊,咱们竟然都上了那糟老头子的当了。”
“喂!喂”那少年大夫嚷嚷着,“就算是没中毒,也得包扎一下啊。”
裴霁曦这才松开初雪晴,忙屈身向少年大夫郑重行礼,“多谢大夫。”
若不是这大夫,他没准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少年大夫打开药箱,拿出药为初雪晴疗伤,嘴上念叨着:“还官府的人呢,这点小伎俩都识破不了。之前那好几个大夫也都是棒槌,就不知道看看伤口吗?”
待包扎完毕,他又对初雪晴道:“对了,你有些宫寒,是不是小日子的时候腹痛呢?注意少接触冷水,你年纪还小,就不给你开药了,注意调养吧。”
裴霁曦闻言,想到前日让初雪晴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顿觉内疚。
轻风尴尬极了,忙送大夫出门,屋内又留下裴霁曦和初雪晴二人。
初雪晴以为大限将至,才让那见不得日光的隐秘心思宣之于口,可如今竟是乌龙一场,而那些说出口的话却也不能收回,她站起身,不自然地躲开裴霁曦的眼神,在这静默的尴尬中慌乱道:“那……既然没事,世子还是去帮御史大人吧,我……先回客栈。”
裴霁曦却不想再让她掩藏下去,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他的心房,他向前一步靠近初雪晴,缓缓抬手欲握住她的手,想了想又放下,轻声道:“冬雪,之前是我的错,不该如此轻待你……你可愿再给我个机会?”
初雪晴退后一步,诧异看向裴霁曦,她好似听懂了,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意思,半晌才低声问道:“世子……是什么意思?”
裴霁曦定定看着她,轻声道:“在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相携一生的人是什么样子,可你走进来之后,我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相伴。”
他复又垂头,缓缓道:“之前是我不好,没能以平等的身份看你,轻贱了我的感情,也配不上你的心意。我欲求娶你* ,做我的夫人,你可愿意?”
初雪晴被这话语惊到,她不是没想过这场景——她在邺清疗伤时,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怎样才能配得上这样出类拔萃的少年将军,可当现实以如此不堪的姿态展现时,她就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深埋心底。
如今这一幕真实发生在眼前的时候,她反而怕了,低讷道:“这……不可能的。”
裴霁曦却又逼近一步,坚定道:“只要你和我有一样的心思,就不会不可能。我看到你写给郭罡的字条,是你以自己的落网拦住了他们,让他们没能抓到郭罡,这才让我们有机会找到汪实通敌的证据。
还有,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竟在张守同手中毫发无损,还让他撤回搜寻官兵,与汪实对立,这样聪慧的你,做将军夫人,绰绰有余。”
“可我们……我只是个丫鬟……”
“冬雪,我想娶你,不是因为你是谁,是因为我心向之。”裴霁曦终还是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缓缓问,“我欲向山,卿可愿同行?”
初雪晴双肩微微颤动,是裴霁曦让她没有因丫鬟的身份就限制了视野,也是他一点点引导她融入这个世道,她在这里没有亲友,可因为裴霁曦的存在,让这个世道不那么冰冷。
尤其是几番生死与共,让她已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再心动。
如果仍是不平等的怜爱与仰望,那她还有拒绝的理由。可如今他低了下来,让她从仰望变成了平视,又如何让人拒绝呢?
眼泪不自觉夺眶而出,幸甚至哉,在她一点也不喜欢的世道里,碰到了这么喜欢的人,而这人,竟要与她一起打破这世道。
她轻轻回握裴霁曦的手,哽咽道:“山路崎岖,但有君相伴,便无所畏惧。”
远山高大,遥不可及,可有相携之人,路就不那么难走。
第55章 我知晓了为何你要退亲
宿醉的不适让初学清第二日还在头痛, 她只记得昨日宴饮,心情不佳,一时多喝了几杯。可她的酒量不止于此, 如何就失了昨夜的记忆, 恐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夜晚梦到许多旧事,醒来后,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身在客栈, 忙洗漱好,出去一看, 众人已在客栈一层用膳。
桑静榆远远见了她,高声问:“夫君怎的不多睡一会, 昨日醉成了那个样子。”
初学清走上前去,见吴长逸和裴霁曦都在, 便道:“今日便该离开了,耽误不得。”
裴霁曦放下手中筷箸, 问道:“学清昨日醉得不轻, 身上可还难受?”
初学清笑道:“还好,我酒量没那么差, 兴许昨日是累了。”
桑静榆看见她冲裴霁曦笑的模样,撇了撇嘴,明明是听到那人有了小孩, 心绪不畅罢了, 就初学清在家独酌的量, 也不只如此了。
初学清坐到桑静榆身旁, 接过桑静榆递来的碗筷, 道:“夫人,我有事需要去樟安一趟, 你能否随吴将军一起回京?”
“你去樟安,那我也去。”桑静榆道。
初学清摇摇头,“昨日收到了岳父的口信,说身体不适,让你早日回京,回娘家看看。若不是我公务在身,也是要早些回去的。”
桑静榆不快地搅拌着碗里的粥,念叨着:“什么身体不适,明明是不想我跟着你出来,名声不好罢了。”
初学清对吴长逸道:“那就劳烦吴将军,帮忙照顾我家夫人了。”
吴长逸抬眼看了看初学清,半晌才道:“你确定让她跟我一起走?”
桑静榆一听不乐意了,嚷嚷道:“谁稀罕他照顾,我自己回京,才不沾他们的光。”
初学清无奈道:“好了,别闹,我去樟安办完事就会回京。”
吴长逸又垂下了头,这对夫妻,一个爱闹,一个能哄,真是般配。想自己那般狭隘,在有安邦定国之能的初学清面前,真是鄙薄得可怜。
裴霁曦见几人定了去向,对初学清道:“学清没有忘记昨晚和我说的事吧?”
初学清愣怔片刻,回想了一下,实在没有印象,只得道:“昨晚醉的厉害,裴兄见谅。”
裴霁曦道:“我恰巧有事,随你一起去樟安。”
初学清讷讷点点头,随即又道:“本应去拜访舞阳将军的,可公务紧急,仅托了内子拜访,实在有失礼数。”
她的确是不想去见裴梦芝,毕竟多见一个旧人,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裴霁曦却笑道:“学清多虑了,昨日我也去见了姑母,姑母还托我向你致谢,尊夫人的医术实在高明,姑母还想回头派几个明履营的女医,去京中向尊夫人学习。”
桑静榆插嘴道:“行啊,明履营全是女兵,好些个病症,男大夫不是不会治,就是不屑治,还得多培养几个女医才行呢。”
裴霁曦点点头:“是,最早的时候,只有一个女医,后来……”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是因为冬雪提出这个问题,他才注意到,又让军医培养了好些个女医。
只是如今女医多了,却不知该如何告诉她。
初学清也是想到了曾经的事情,接话道:“明履营都是巾帼英雄,能为她们做些事,我们也是荣幸之至。”
饭毕,几人就收拾行装,分头出发。
吴长逸带着大队人马回京复命,桑静榆便骑马跟在队伍里。
吴长逸想不通初学清为何就对他这般放心,正常夫君,怎会放心让自己的夫人与退过亲的男子在一起?虽然他此行隐隐明白了桑静榆为何离开自己,也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点比不上初学清,但习惯使然,总会不自觉去挖掘初学清的错处。
他骑行到桑静榆身边,状似无意道:“你还是坐马车吧,这一路奔波,都来不及好好歇歇。”
桑静榆不以为意:“我游历四方惯了,不觉得累,别拖慢了队伍。”
吴长逸顿了顿,道:“经过此行,我知晓了为何你要退亲。”
桑静榆一怔,未料他竟主动提起,面上现出一抹尴尬,“提这个作甚。”
吴长逸一直克制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这么多年,都是能避嫌就避嫌,顶多在忍不住的时候,刺初学清几句,可对桑静榆,他连偶遇,都要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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