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虽对他有意,却还是觉得完成迭代更要紧,断然拒绝了。
后来就来了一群要抓她回去的人。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阮如意生完闷气,转念想起那个闷葫芦临别前的承诺,他说一定会活着回来。
呸呸呸,也不全是骗人的鬼。
她连忙换了个更严谨的说法。
阮如意完全想不到她方才联想到的两个男人都离做鬼不远了。
其中一个迷失在荒漠中的古国中,艰难地在神罚之下求生;另一个则躺在床榻之上,好几天没睁过眼,全靠药汤吊着一口气。
三清镇外的水塘里,芦苇丛随着暖风晃悠,像是炸了毛猫尾扎堆。
瘦瘦高高的独眼男人经过岸边,往水里瞥了眼。
水是浑浊的灰,即使映着碧空也没沾上一点亮色,深不见底,他心想这层水的下面应该有一层厚厚的淤泥,踩一脚肯定会陷进去,很难拔出来。
停在他肩上的蝴蝶突然飞向那丛芦苇,在里面来回打转。
蝴蝶翅膀上有翠蓝眼斑,左右各四个,身体上方是五彩斑斓的黑,下面则为蓝青色渐变,顶端有两对橙色纹路。
这种蝴蝶名为捉香,对花香极其敏感,能根据三天前留下的香气追踪。
春丝来过了?
男人看着蝴蝶飞飞停停,用灵力探了下,没有妖气,吹响骨哨,把捉香叫了回来。
一个矮小佝偻腰的男子走出林子,向男人汇报道:“头儿,这附近都找过了,没有春丝的痕迹。”
男人回道:“不找了,去清水镇里蹲它吧。清水镇里寒气肆虐,它身为春丝,肯定会去那里。叫上其他人,现在就去。”
“是。”
两个人离开水塘。
许久,一根芦苇杆动了下,慢慢移到岸边,露出水面的部分越来越长。
突然,芦苇杆歪掉,一只小手从水里探了出来,抓住岸边,手指施力,连带着手臂用劲,翻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粉发绿眸,正是阮如意心心念念的小春。
小春没了一只鞋,腿上糊着一层淤泥,衣裙下摆也脏兮兮的。
小春哼哧哼哧爬上岸,瘫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水,结果发现袖子吸了一包水,只好连呸几声。
她看着脚丫上的淤泥,更加崇拜起远在天边的爹爹。他临走前教了她一些遇到坏人脱身的法子,其中一个就是藏在淤泥里隐藏妖气。
不过成功的关键还是小春聪明。
小春有些得意地动了动脚丫,拧了下淌水的衣服,爬起来,看向清水镇。
要进去驱散寒气,但是坏人也在里面,还有娘亲……
小小的脑袋瓜里装不下这么多心事,小春想了一会儿就觉得头疼肚子饿。她拍拍瘪掉的肚子,转头钻进了林子里。
听到拒绝,洛雪烟有些惊讶地看向阮如意。
她人不高,骨架很小,腰肢盈盈一握,肩窄窄薄薄的一片,走起来似弱柳扶风,眉淡若烟,眼角生着一颗泪痣,是一个顶标致的柔弱美人,至少外表看起来是。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弱女子当着她的面英姿飒爽地翻上了马背。
江寒栖牵马走来,看到洛雪烟痴痴地盯着阮如意看,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下,催促道:“走了,坐前面还是后面?”
洛雪烟看阮如意骑马心痒痒的,脱口而出:“前面。”
她勾住马镫,抓上马鞍,有些吃力地翻到马背上。
江寒栖撤回护在她身后的手,抓着马鞍飞身一跃,稳稳跨到了马上,问道:“坐稳了?”
“好了,”洛雪烟抓紧,马跑起来,一颠一颠的,她看着前面的阮如意,开口道,“你有空教我骑马吧。”
她对江羡年有女主滤镜,整日看她骑马也没生出什么想法;然而今日猝不及防被阮如意帅到,想学会骑马的激情瞬间达到了巅峰。
江寒栖看着阮如意的背影,了然洛雪烟在羡慕她,当即答应下来:“好,不过可能要晚一些。”
洛雪烟疑惑:“为什么要晚一些?”
江寒栖回道:“外面租的马比较高,不太适合初学者。刚开始学最好去马场找温顺的小马,容易上手,不会有危险,现在没空去马场。骑马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能速成。”
渴望速成的小心思被戳破,洛雪烟的声音也低了些:“哦。”
“但你现在可以先抓缰绳感受下。”江寒栖摊开手,把缰绳送到洛雪烟手边。
洛雪烟始料未及:“我还什么都不会呢,你就放心让我抓缰绳?”
“抓个缰绳而已,又不会惊到马,”江寒栖碰了碰她的手,鼓励道,“我会抓着的。”
看江寒栖另一只手还握在缰绳上,洛雪烟胆子大了起来,抓起他手里的那截,看向前方,倒真有种自己御马的感觉。
离开城区,踏上林道,没有店铺行人的阻挡,路宽敞不少,四匹马拍成一排,方便几人交流。
阮如意和两个女孩投缘,又是个话痨,话匣子一打开就是跨度五年的传奇往事,跌宕程度不亚于市面上的畅销话本。
她换过三次名字。
第一次随母姓阮,名为圆,寄托了她母亲想要和露水情缘再见的期望。
第二次随父姓楚,名为怜人,为了和她同母异父的姐姐凑个对,她姐姐名为可人。
江羡年忽然想起被萧跃安清算掉的丞相也姓楚,惊讶道:“是前丞相的‘楚’?”
“前丞相?”阮如意一怔,“他犯事了?”
江羡年简单概括了一下祸国妖妃的来龙去脉还有后续的处理结果。
阮如意圈着嘴听完整件事,庆幸道:“还好我跑得快,感恩上苍。”
她边说边望着天合了下掌。
洛雪烟问道:“那你是相府的……?”
阮如意言简意赅:“相府庶女,就是话本里经常出现的受气包。”
洛雪烟脑子里立马闪过嫡女庶女之争的小说变迁史。
早年兴“是个男的都偏爱我”的万人迷走向,小白花庶女顺风顺水过完一生;后来加入了女性意识觉醒的元素,庶女被安上了脑子,和嫡女斗智斗勇最终才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她穿书前的那段时间又流行嫡女和穿越女干架,捍卫自己地位的梗。
不知道阮如意属于哪种?
洛雪烟感觉她不像那种坐以待毙、干等着别人救的女子。
江羡年好奇道:“你和相府撇清关系了?”
阮如意不以为意:“两年前就撇清了,我那便宜父亲认我回去是为了让我替他的宝贝女儿嫁出去,给一个病秧子冲喜,卖份人情出去。”
洛雪烟问道:“你识破他的阴谋就跑了?”
阮如意耸耸肩:“那倒没有,婚事操办得太急了,我当时还没想出逃跑的法子……”
江羡年震惊:“你就这么嫁过去了?”
阮如意回道:“嫁到一半,我花掉所有的积蓄雇人来劫下花轿,让他们把轿子丢下悬崖,伪装成有人想杀我,然后就这么逃走了。相府和病秧子那边都有许多仇家,所以也没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假。”
洛雪烟感叹道:“听起来蛮爽的。”
阮如意点头:“当时是挺爽的,但是后面没钱吃饭住宿就惨喽,饥一顿饱一顿的。”
洛雪烟接着问:“你第三次改名字是在什么时候?”
阮如意回道:“就在逃离京城的路上。那天我徒步在林子里走了许久,眼见天阴下来,看到一座土地庙,跑进去避雨。我看着土地公公的神像,向他求了顿晚饭。”
江羡年意外道:“晚饭?”
阮如意像说书人一样绘声绘色:“那时我一整天没吃东西,又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饿得眼睛都发青了。”
洛雪烟急切追问:“真的吃到晚饭了?”
阮如意神气地点了点头:“吃到了,不过是我主动开口要的。”
她默默补充,还要到了一个闷葫芦。
洛雪烟接着道:“但也算是求到晚饭了,土地公公还是灵的。”
阮如意笑了笑:“嗯,我在离开土地庙前又许愿今后事事如意,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想好了新名字。换回我娘亲的姓,加上对未来的期许。”
她娘亲觉得入了相府荣华富贵享不尽,随父姓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归宿。
可那个负心汉又没养过她,看她的眼神跟掂量商品的价值一样,哪里值得她随其姓?
于是她在离开土地庙前忤逆娘亲,用回了阮姓,她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理应是她的血脉。
“有人在跟着我们。”
江寒栖的低语结束了愉快的聊天时光,他确定完追踪者的人数,开口道:“慢慢分开,我殿后,阮姑娘走前面,阿年你和今安在呆在两侧,提速,看他们想做什么。”
洛雪烟紧张道:“人多吗?”
江寒栖回道:“七八个,应该是抓春丝的那伙人。”
“那伙人竟然追上来了?”洛雪烟说完,看到阮如意的发丝在空中飘荡,心陡然一紧。
开篇即死……
如果没有她的干涉,阮如意可能会独自踏上这条路,也许会有同伴,但她最后还是没能到达三清镇与春丝团聚。
她的死亡节点如期而至了。
江寒栖轻声安抚道:“放轻松,猎妖人里大多是混子,没什么真本事。”
这时,树荫里射出一只暗箭,瞬间被缚魂索折断。
今安在捕捉到射箭位置的声响,回身拉开若水弓还了一只水箭。
有人从树上摔了下来,与此同时阮如意骑的那匹马脚下出现了一根绷直的粗麻绳,她只觉得马身一倾,惊呼一声,摔到了粗粝的沙石上。
危急时刻,江羡年一把勒住缰绳,跳下马把她捞了起来,然后拔剑斩断冲着她来的暗箭。
身后,江寒栖和今安在已经来势汹汹的猎妖人干起了架。
洛雪烟跑到江羡年那边,接过疼到直不起腰的阮如意,关切道:“如意,你没事吧?”
“好像摔到肩膀了,”阮如意说几个字就要倒吸凉气,“没事,可能缓缓就好了。”
洛雪烟看到她身后扑上来一个瞎了一只眼男人,急忙把她扯到身后,丢出血符,又领着她往三人组成的防卫圈里跑,不料被一道紫色的符挡住了去路。
紫符横出,落雷四起。
“因因!”
洛雪烟看到江寒栖要往她这边跑,被今安在拉住才堪堪躲过一道落雷。
她后退躲着落雷,感觉有人靠近,警惕地回过头,看到独眼男闲庭信步地走过来,对江寒栖放话:“玄天惊雷符已经启动了,我奉劝江公子不要贸然进雷阵。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可不是开玩笑的,除非你急着送死。”
他轻而易举地砍断血线,看向洛雪烟:“姑娘,这话也是对你说的。”
江寒栖被江羡年和今安在合力拖住,没法往前走,恶狠狠地瞪着独眼男道:“别动她!”
独眼男把抢来的布袋子丢到地上,面带微笑地望着退了好几步的洛雪烟:“原来是江公子的人啊……这样,你交出身后的那个姑娘,我就放了你,如何?我不想和江家结仇,但也请你配合下我的工作。”
他把两人逼到坡上,伸出手,勾了勾手掌。
阮如意正提心吊胆着,听到洛雪烟小声问了一句:“会水吗?”
“会。”
话音刚落,阮如意看到洛雪烟朝独眼男点了点头:“好,你别伤害我,我交人。”
然后,一把匕首捅穿了独眼男的手掌。
洛雪烟扭头拽着阮如意冲到坡下,跑进河里,感觉水漫过腰际,说道:“憋气!”
阮如意一头扎进水里,还没拨水就感觉自己飞起来了。
洛雪烟冲刺完,托着阮如意浮出水面,边让她换气边往身后看,岸上连个人影都没有,雷阵那边也没动静了。
水中起飞的感觉过于刺激,阮如意惊魂未定道:“小洛你游泳好快。”
有东西扫过腿肚,她低头一看,见到水里有一条巨大的银色鱼尾,宛如银河一般闪着碎光。
她往洛雪烟身上躲,惊呼:“下面有好大一条鱼!”
洛雪烟闻言哈哈大笑:“有没有可能我就是那条大鱼?”
说完,她故意用鱼尾扫了扫阮如意的腿。
“你、这、啊?”阮如意脑子不转了。
妖和除妖师结伴?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洛雪烟!”
洛雪烟朝江寒栖招招手,感觉心里踏实了,带着阮如意往回游,玩笑道:“你做春丝娘亲了,还接受不了这个?”
“你比我离谱多了!”
洛雪烟衣服都换完了,残酷的审讯还未结束。
江寒栖背对她蹲在地上,挡住了倒在地上的人的上半身,那人下半身暴露在视野中,一双腿痛苦地乱蹬着,像是鱼被剁去鱼头,剩下的部分还在本能挣扎一般。
今安在站在不远处,不忍看独眼男活受罪,犹豫道:“江兄,要不你还是给他来个痛快吧……”
虽然独眼男做得确实过分,但江寒栖的审讯手段看着让人觉得他罪不至此,况且江寒栖问一句他答一句,也犯不着施加酷刑逼问。
怎么感觉像是惩罚……
他后知后觉江寒栖的所作所为是带有惩罚性质的,尽管他最初说的是“审问”。
洛雪烟担心江寒栖冲动之下照做,忙喊:“别,留他一条命。”
杀一个人,活活疼死,极限一换一实在不值当。
掐在脖子上的手骤然张开,凤眸冷漠地扫过涎水乱淌的嘴巴,觉得舌头碍眼,两只手一扭,独眼男的下巴被卸下来了。
独眼男晕了过去,那双腿忽然伸直了,像一条鱼死透了,连鱼尾都不甩了。
阮如意怔怔地望着江寒栖的背影,感觉自己看了一场变装表演,活神仙面皮一揭,皮下青面獠牙,俨然是一只食人肉啖人骨的修罗恶鬼。
她感觉阴风吹到湿漉漉的头发上,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而旁边的洛雪烟却像毫无察觉一般,径直走过去,也没看
独眼男被折磨成什么样,站到江寒栖旁边,递给他一条手绢,平静道:“擦擦手。”
阮如意看看洛雪烟,又看看接过手帕的那只手,最后看了看两人的高度差,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和她不对付的嫡女。
嫡女飞扬跋扈,养了条足有人高的恶犬,见谁都凶,只对她摇尾巴,经常会露出肚皮给她摸。
虽然洛雪烟的性格不娇蛮,江寒栖自然也不是恶犬,但她莫名觉得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和嫡女与狗有些像。
阮如意转头看了看江羡年和今安在,见两人面色如常,料想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独眼男带来了两条有用的情报。
一个是他们的人已经抵达清水镇,在镇子内守株待兔;另一个则是他们背后的雇主是天水山庄,雇佣内容是将春丝带回春丝树逆转迭代,然后取出前代春丝的心脏回去复命。
阮如意震惊:“春丝的迭代可以逆转?”
“的确是前所未闻,”今安在旁听了独眼男的口供,回忆道,“他说他们手里有一种秘法,只要把春丝送回春丝树,就能逆转迭代。”
洛雪烟不解道:“可他为什么要前代春丝的心脏?难道是因为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没迭代前是插翅难逃的追妻强制爱剧情,迭代后心灰意冷只想挖心打击报复?
江羡年感到一阵恶寒,抱紧了双臂:“只因为春丝没有回应他,他就要挖她的心?太恶心了。”
今安在蹙眉道:“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说完,他看向江羡年,忽然有些庆幸他的爱情启蒙老师是她,而不是别人。
今安在取回影子后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江羡年。
脑子还在木着,肌肤率先感到泪珠的滚烫,随后双手也醒了过来。他想抱住娇软的身躯,却想起了羞愤离开的决绝背影,手虚虚环了半天,最终还是垂回了身侧。
无情的人没有拥抱的权利。
那晚江羡年离开后,他一个人在街上游荡,想着她的话,觉得自己似乎做了很过分的错事,由此引发出极度的不安。
他找不到自己的错误,也没人愿意告诉他哪里做错了。他想补救,却束手无策,想来想去最终把一切错误归结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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