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告状无门,最后郁郁而终。
温千楼送走了先生后,变卖了他的家产,费尽心思贿赂了那位给人净身的内侍,他才得以全身入宫。
给人当牛做马,一步一步走向了今天的位置。
阮玲珑闻言,她看向远处青烟袅袅的姻缘庙,那棵挂满了心愿红丝带的老树,亦挂满了灯笼。
她拉起温千楼的手向那边走去。
阮玲珑要来了红色丝带递给了温千楼,“温千楼,若不然……你将心愿写下,说不定哪日神明真的会听到呢?”
温千楼接过毛笔,摇着头笑了一声,“这是姻缘庙,是求姻缘的,我若是写了其他的心愿,只怕不灵了。”
阮玲珑催促道:“也并非求神明,我就是想让你将心中的遗憾写出来,说不准心中也能好受些。”
“好。”温千楼不假思索执笔写下八个字,“愿尔平安喜乐一生”。
“遗憾之事便让它留在心中吧!这是我所求。”温千楼绑上一颗石子,将其高高抛向树枝,心愿亦埋没在了一片红绸之中。
温千楼看向身旁合掌真诚祈愿的阮玲珑,“那你的心愿是什么?”
阮玲珑将它写在了丝带上,故意遮掩道:“不告诉你。”
但温千楼却瞥到了几个字——“永不相见”。
第077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温千楼心头一颤,他总觉着阮玲珑近日举止反常,藏着心事一般,自己前去问了,她只道前路茫茫,自己先前的人生,已忘得几乎差不多来了。
阮玲珑将其绑在石子上,放在合掌之间诚心发愿,将丝带奋力一抛,它悬挂在了最上的树梢,随风微晃。
温千楼只道自己是多虑了,牵起她的手向远处的明月涧走去,悠长石子小路两侧,每各十步便摆着一盏石灯,被掏空的石柱中间放置着花灯。
此路上的行人三两成群,顺山路向上而行,那山涧之上,是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阮玲珑近日心事重重,她不喜人多的地方,二人便互相搀扶着,朝着山侧瞧不见月亮的凉亭走去。
悬空的凉亭之下便是一湖水,远处还能听到瀑布水倾泻而下的声音。
阮玲珑握着提灯的手缓缓攥紧,她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大兖皇城,开口道:“温千楼,听闻大兖四季如春花开不败,可是真的?”
温千楼摘下开在石缝间的小野花,递到了阮玲珑的面前,心中暗道:若是以前,你定是喜欢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了。
阮玲珑瞧着捏在指尖的小野花,眸色渐渐黯了下去。
温千楼却浑然不知,满是期待道:“是啊!叶常青花不尽,我想你会喜欢这里,待你病好之后,我们便成亲吧!”
他认真望着阮玲珑,这一回,自己定不会再让她受委屈了。
阮玲珑忽然松开了手,小野花随山涧的清风飘向远处,落入了亭下湖水中。
她抬起头来对上温千楼的视线,杏眸中映他修长笔挺的身子,下定了决心回绝道:“温千楼,我……不想与你成亲。”
“什么!”温千楼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但他转念一想,阮玲珑如今失忆,应是觉着自己就是一个陌生人,自己说话也有些唐突了。
温千楼勾起嘴角,温柔道:“不妨事,你恢复记忆后,说不准……”
阮玲珑倒是显得从容,声音清冽。
“温千楼,其实我没失忆,只不过是想在牧逸的眼皮子之下能活着罢了。”
温千楼近日还在愁苦朝堂之事,如此便不必出去再寻须清治病了,他激动得双手扣住了阮玲珑的肩膀,“太好了,明日我便去钦天监算黄道吉日,迎你为妻。”
阮玲珑丢掉了手中的兔儿灯,面无表情挡开了肩上的手,“温千楼,我不愿。”
他牵住阮玲珑的手腕,询问道:“为何?你不是一直喜欢我的吗?为何如今要修得正果,你却反悔,可是因牧逸?还是说你依旧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温千楼神色紧张,若她只想要那个位置,自己便能轻而易取来大眼的天下,奉她为皇后。
温千楼想起先前,阮玲珑执意要嫁给牧逸为太子妃,还以为是气自己的。
哪晓得她成为太子妃后,还是对牧逸嘘寒问暖的,他已有一个静侧妃整日无微不至照顾着,哪需要她个假太子妃去关照牧逸。
当时阮玲珑漫不经心逗弄着笼中的金丝雀,偏生故意气自己,“太子殿下允我风光重回故土,做回大邺的第一帝姬,你行吗?”
温千楼那日寻了上好的马球球杆给她送去,听到此话他气得笑意僵硬在了脸上,拂袖而去。
“并非如此。”
阮玲珑转过身望向远处成双成对的眷侣,心平气和道:“温千楼,我累了,我心悦你许久,但次次得到的回应都是欺骗与伤害,从你成为新科状元欺骗所有人开始,你我之间便注定不能长久。”
温千楼闻言轻笑了一声,伸出手臂将人紧紧抱在了怀中,任由她挣扎,在她耳旁轻声道:“原来你一直是这般想我的,可那又如何?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便足够了。”
阮玲珑用尽浑身的力气挣脱他的束缚,终于将藏在心底的不满道出。
她迎上温千楼的凤眸,厉声道:“温千楼,你未免太过狂妄自大,一直以来,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一次次的利用伤害我,再一次次轻描淡写让我原谅你。”
温千楼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曾经种种是我不对,但你知晓我的身份之后,在你我大婚之日,在我迎亲的路途上设下埋伏,害我险些丧命,这又要如何低过?”
阮玲珑眉头紧皱,没想到温千楼为了翻旧账,已开始胡诌,她反驳道:“我何曾想杀过你?”
温千楼忽然扒开自己的上衣,露出肌肉紧实的上身来,他转过身去,腰侧是一道狰狞疤痕,“剑从腰腹刺穿,我几乎丧命,我又如何做的了假?”
阮玲珑的指尖从疤痕上轻轻抚过,她轻触的指尖带着几分凉意,温千楼微微转过头,侧目打量着她的神情。
却只听阮玲珑嫌弃笑道:“若是陈年旧伤,你拿来作假博我同情,再寻思着原谅你,此次欺骗之事轻轻带过,温千楼,难道在你心中,我便是这般的轻贱之人?”
温千楼气得说不出话,转过身一把牵起她的手,将其掌心贴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属于他的灼热温度自掌心传来,阮玲珑垂耳泛红,想要从他的手中收回自己的手。
“温千楼,我从未派人刺杀你,你快些松手!”
“我绝不放手。”
温千楼一把将人揽入了自己的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听自己的心跳声。
“心跳是不会骗人的!这一次,我真的没有骗你。”
阮玲珑见无法挣脱他的怀抱,当即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处,淡淡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温千楼眉头都未曾皱一下,紧抱她的手臂丝毫没有松开。
他轻声道:“玲珑,最后再信我一回,求你了。”
阮玲珑闻言松开了嘴,只是这次她没再挣扎,淡淡应道:“好。”
温千楼满是欢喜,这才松开了怀抱。
看来大婚那日的刺杀,他应派人仔细去查探,没想到竟从中生出这些误会来,好在阮玲珑还会信自己一回,自己定不能叫她再失望才是。
从小道上走到凉亭的人,瞧见还赤着上身的男子,惊叫一声转头便跑。
温千楼后知后觉,面色泛红,将上衣穿好,满是欢喜亦步亦趋跟在阮玲珑的身后。
原来……是我一直误会她了。
阮玲珑闷闷不乐走下山涧,他总是这般不管不顾,不论做什么事都不愿告诉自己,若是大婚那日,能有人来皇宫报信,哪怕他伤好之后来寻自己对峙。
他们二人也不会误会这么久了。
阮玲珑缓缓走在人群中,此处虽是热闹,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归处。
她忽然停下脚步,看向花灯摊子上的兔儿灯,开口道:“温千楼,你再为我买一盏兔儿灯吧!”
“好。”
温千楼挑来挑去,还是选了一只红色的兔儿灯,正配她身上的衣裙,待他转过身时,已看不到阮玲珑的身影,顿时心慌,四处寻着她的身影。
好在他在石桥上,寻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温千楼讨好般的将提灯递过去,“玲珑,你要的兔儿灯。”
阮玲珑淡淡应了一声,她漫无目的向前走去,不知不觉间寻着路回到了大兖王庭。
时兰已在王庭门口等候帝姬许久,看到一同归来的二人,督公的面上带着浅笑,还有帝姬别扭的模样。
他们二人应是和好了。
阮玲珑却朝着金鸾殿的方向走去。
温千楼知晓理亏,询问道:“玲珑,今夜你不回锦卫庭睡了?”
阮玲珑摇了摇头,“我心结未开,虽说是你求我再信你一回,但我还未原谅你,所以近日,你我二人都冷静一下。”
“好。”
温千楼站在原地,看着阮玲珑的身影消失在了城墙的拐角处。
时兰当真是为二位主子高兴,想来不久王庭应会有喜事了,只是……督公乃宦官,宦官娶亲闻所未闻,况且还是要娶太子妃,往后该如何称呼帝姬啊?
阮玲珑回到房间后,便让时兰去了其他的房间歇息。
胸口处那种沉闷的感觉再次涌来,叫她喘不上气来,想起在大邺时御医说的话,她时日无多,不过是在苦苦挣扎,用药吊着命罢了。
她合衣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最后紧紧攥住了瓷瓶……
温千楼知晓自己还与阮玲珑能再续前缘,面对繁琐的公务,都能笑颜相迎,柳如弃都觉着自己的日子好过多了。
柳如弃拿着红帖,笑着将其递到了温千楼的面前,“哎呀督公,您是好事将近啊!钦天监说了,再过几月便是中秋,八月十六月亮圆又圆,正是黄道吉日啊!”
温千楼看着红底金字,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期待,当即起身去寻阮玲珑,她这几日待自己虽是态度淡淡的,但好在自己能与她说上一两句话了。
“玲珑玲珑,你瞧我给你带什么东西来了?”
阮玲珑坐在矮椅上,正将一支月季插入花篮中,她从窗户淡淡扫了一眼向金鸾殿奔来的温千楼,手中抱着一只小野猪。
眼下太阳日头还不是那般毒辣,她正好出来晒晒太阳。
“你怎又来送猪?”
第078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温千楼从时兰那里听闻,近日阮玲珑的心情都很好,独时长一人独坐在窗前,有时在插画,有时抄写经书,鲜少走出金鸾殿。
温千楼盘膝坐在阮玲珑的面对,他将小猪放在了地上,摸着它的大耳朵,望向娴静的阮玲珑,她的性子变了许多。
“我就是想你了,便带着新宠前来看你,你喜欢吃烤脆皮猪,我今日特意安排厨房做了一道。”
温千楼不知为何,瞧见现在的阮玲珑心中惴惴不安,毕竟自己回回欺骗她,现在还能坐在一处闲聊,她大抵是原谅自己了吧?
阮玲珑扫了一眼穿着紫衣的小猪,淡淡道:“我不喜欢吃,只是觉着你们大兖的饭菜寡淡无味,我偶尔开个小灶罢了。”
温千楼将手伸在身后,冲着不远处树下乘凉的柳如弃使了一个手势,他眼疾手快将猪抱走。
柳如弃讪讪解释道:“督公帝姬,你们既不要这猪,那属下就给自己开小灶了……”
阮玲珑微微颔首,她见温千楼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懂啊:“你到底有何事要说?”
温千楼暗暗深呼一口气,从怀中取出红帖递到了阮玲珑的面前,这一回倒是显得拘谨了些。
“钦天监算了你我二人的八字,还有良辰吉日,说你我二人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不知你意下如何?”
阮玲珑扫了一眼红字,认真道:“温千楼你乃大兖佞臣,臣夺君妻的事只有你能干得出来……”
她的话还未说完,温千楼生怕她说出反悔的话,焦急接住话,“可是,那也是我认识你在先,是我先娶的你,是议合之事在后的,我早已是你的夫君。”
阮玲珑闻言轻声一笑,语气中满是无奈,“夫君?可在大邺,从始至终你我二人不过是一纸婚约,甚至未拜堂成婚,这婚约便做不得数。”
温千楼见她还是不肯答应自己,想起了先前二人之间的诸多误会,“那你要如何才肯答应婚事?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我?”
阮玲珑站起身,从身后的柜子上取来笔墨纸砚,摆在了桌上。
“温千楼,只要你肯答应我一件事……”
温千楼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盯着她的双眸,不待她提出条件,便一口应下。“好,不论是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阮玲珑手中毛笔的笔尖一转,面向自己,将另一端的抵在了他的心口处,抬眸一笑,“温千楼,我若是想要你的命呢?”
他眉头都未皱,“只要你想要,我给你便是。”
阮玲珑轻轻摇了摇头,发钗上的蝴蝶微颤,“不过是一句漂亮话。”
温千楼的袖中忽然掉出一把镶嵌绿色玛瑙的匕首,他调转匕首的刀柄,眨眼间替换掉了她手中的毛笔。
他双手紧握阮玲珑持匕首的手,身体缓缓前倾,刀锋透过浅茶色的布料,深红色的印记缓缓渗开。
阮玲珑眸子一紧,眉头紧锁,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惊讶道:“温千楼你疯了?”
“我没有,你说想要我性命,我给你便是。”温千楼凝望着阮玲珑,从她的神情上瞧见了紧张,心中却暗暗欢喜。
她还说不在意自己,不过是骗人的借口罢了。
阮玲珑挣脱不开他的手,忙声道:“柳如弃,你家督公要寻短见,还不拉开他!”
柳如弃闻声还以为就是二人的小打小闹,看到自家督公心口前的血痕,吓得他直接上去抢夺匕首,安抚道“督公,有事与帝姬好好说,这眼看就要成亲在即了,万不能再生其他的事。”
柳如弃害怕失手再重伤温千楼,声音提高了几分。
“督公,你要是死了,帝姬铁定是要改嫁的!”
温千楼闻言松开了手,起身忽然将阮玲珑揽入了的怀中,手臂紧紧扣住她的腰肢,低声道:“阮玲珑,你这辈子只能嫁给我。”
耳旁的低语阮玲珑仿若未闻,那只被迫握刀的手无力垂落,想逃的心思是越发活络。
阮玲珑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她眼帘半垂,面对这样的温千楼,心中几分害怕。
若是温千楼死在了的自己的手中,他的属下锦衣卫便不回放过自己,还有大兖那些虎视眈眈的朝臣们。
第一个被撕碎的人,定然是她自己。
“温千楼,你我都是经历过生死之人,你若以此逼我就犯,不过就是你我先后共赴黄泉。”
温千楼瞬间松开了手,像是一个错了错事的孩童,神色几分愧疚,“我想要你好好的活着。”
阮玲珑拾起跌落在地上的毛笔,展开了两张宣纸,提笔写道:“大邺帝姬阮玲珑,愿嫁大兖督公温千楼为妻,温千楼需护阮玲珑亲朋无虞,以此书为证。”
阮玲珑的字矫若惊龙,她提笔在署名下写下自己的姓名,又咬破指尖,印下红色指印。
“温千楼,只要你今后能做到,我便嫁给你。”
“只有这一个要求?”温千楼还以为她会提出什么条件,不过就是护她的亲朋平安罢了!
阮玲珑点了点头,“我只求他们能平安。”
“好。”温千楼沾了胸口前的未干涸的血迹,印下自己的指印。
阮玲珑将其中一份收入了匣子中,放在了柜子上,“一式两份,各自收藏,你说的婚事,我应了。”
温千楼看着面无表情的阮玲珑,她如今心中没了自己不要紧,往后日子还长。
终有一日,她定会再向自己敞开心扉的。
温千楼得了她的首肯,满是欢喜离去。
站在角落中的时兰瞧了许久,自己跟在帝姬的身旁有些时日,帝姬分明还有心事的。
接下来时日,温千楼仿若消失了一般,他便再未踏足金鸾殿一步。
王庭中都在传闻,督公要成婚了,只是不知他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但更多人都在猜测,不会是那位倒霉的帝姬吧?
阮玲珑听到传言已见怪不怪,谁能远护大邺的亲朋好友,自己便嫁给谁,不论对方是谁。
她数着日子,婚期将至,眼看便要入夏末,又至雨季。
狂风大作的雨夜,闪电照亮远处延绵无尽的山峰,刹那间山峰宛若恶狗露出的獠牙,狰狞凶残。
大雨顺青瓦凹形之处凝成水柱,倾泄而落,阁楼屋檐下的灯笼随风摇曳。
时兰手中的托盘上,正放着一件大红色的喜服,腰带上还绣着一对红眼金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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