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石将军骁勇善战,但你心胸狭隘,眼下便容不得锦衣卫,对他们赶尽杀绝,本宫若真将看破山河图的法子传授于你,本宫岂有活路。”
她眼帘半垂,至少温千楼是信得住,大邺将三城一光的赎金一交,大兖的士兵当即退回了大兖的边境。
石彪她着实信不过。
他眸色一沉,死死盯着身旁的阮玲珑,将茶水随手泼在了地上,水中的茶花像是被雨击落在地上,顿时瘪了下去。
石彪站起身来,厉声道:“那也由不得太子妃了,你若是不将口诀说出,本将军这就发兵攻打大邺。”
阮玲珑杏眸变得犀利起来,“那石将军大可试试,本宫也很是期待,大兖出尔反尔撕毁议合之约,诸国会如何看待大兖。”
她轻轻晃着摇椅,继而开口道:“会口诀之人不止本宫一个,若本宫出事,口诀有的是法子传遍天下,本宫也很期待,天下兵戈四起之相。”
石彪别有深意瞧了一眼悠然自得的阮玲珑,她有胆量与温千楼谈情说爱,当真不是一般的女子。
“好,本将军暂时不会逼迫太子妃,不过有朝一日待本将军得了那龙椅,届时也由不得你了。”
阮玲珑微微侧身,从竹篮中捏起一个紫皮葡萄塞入口中,口吐不清道:“那本宫也拭目以待了。”
石彪在她这里碰了一鼻子的灰,心中几分恼怒,大步流星离去。
阮玲珑故意说道:“石将军,慢走不送。”。
时兰担忧道:“太子妃,如今石将军受了气,只怕您将来有得受了。”
阮玲珑仿若未闻,只要山河图他一日未看破,自己便能安稳度过一日。
她杏眸中的光渐渐黯了下去。
大兖朝堂,表面虽是牧逸这个太子在做主,但势力若大邺,已是四分五裂,人人都想将他踩上一脚,登上王位。
宁婉意面对着焦头烂额的牧逸,想去安慰他,又不知该做些什么,豁然想到了葳蕤殿的太子妃。
她寻了许多的上好补品前往葳蕤殿,只见阮玲珑在殿外设了硬榻,在树荫下睡得四脚八叉,她倒是个心大的。
宁婉意走上前,纵然阮玲珑闭着眼,她也恭恭敬敬行了礼,柔声道:“臣妾拜见太子妃。”
她瞧阮玲珑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又说道:“臣妾拜见太子妃。”
阮玲珑是被痒醒的,她额头上落了一只蜻蜓,她伸手抓痒,迷迷糊糊间瞧见身旁站着红衣女子,顿时从睡梦中醒来。
她讪讪笑了两声,坐起身来,“静侧妃,你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本宫。”
“臣妾唤了好几声,是太子妃睡得有些沉。”
二人移步朝着葳蕤殿内走去,宁婉意看着殿中新添的玩耍之物,又是纸鸢又是捶丸球杆的。
她倒是过得舒坦,心中有几分不满。
这太子妃当得也太不称职了。
阮玲珑将供应葳蕤殿的茶点取出,系数让时兰摆在了桌上,“静侧妃寻本宫有何事?”
宁婉意说起了这几日的劳心事,“太子殿下郁郁寡欢,臣妾想着太子妃先认识殿下的,应能解他心中郁结,况且臣妾想到如今的大兖与大邺有些相似……”
阮玲珑闻言勉强勾起嘴角,“说实话,叛军起兵北下时,本宫全然不知情,但太子乃大兖真龙血脉,眼下群龙无首,他登基为帝是最好时机。”
宁婉意聪慧机敏,阮玲珑提点之后她茅塞顿开,当即匆匆拜谢离开了葳蕤殿。
阮玲珑仿若又回到了福满宫,画字细数时日,喝着苦涩汤药的日子,听闻大兖皇城内极少能见到锦衣卫的身影了。
也无人知晓温千楼是生是死。
她每每心忧之际,便会抬手摸脖子上的红宝石坠子。
先前她一直在寻思利用温千楼的事,但看到他毫不犹豫跳下山崖,誓死要保全自己的模样,对他的怨恨也随之渐渐消散。
温千楼,你到底在哪里?
朝堂之中力挺太子登基的朝臣呼声渐高,那石彪也没有空来寻自己的麻烦。
直至东宫送来的皇后的凤袍,还有金丝凤冠,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那领头的嬷嬷颔首一拜,她大胆得抬起头来打量着阮玲珑。
阮玲珑也察觉了她的眼神,随手拿起红色托盘中的金钗,捏在指尖细看,“不知嬷嬷用如此目光打量本宫,可是本宫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嬷嬷却欣喜道:“非也非也,婢子就是想瞧瞧,太子妃是何种容貌。”
时兰看着眼熟的面孔,在旁提醒道:“太子妃,她便是太子殿下的奶娘,近日太子殿下得势,便提了她在宫中的位,如今三等之下宫娥,皆归她所管。”
阮玲珑恍然大悟,难怪她敢如此打量自己,阮玲珑不知晓,温千楼为何一直抵触这位奶娘还有云生。
她轻声道:“东西既已送到,你们便回去赴命吧!”
“是。”
嬷嬷一步三回头瞧着自己,阮玲珑感觉浑身不自在。
时兰拿去凤袍时,指尖忽然被刺了一下,一颗血珠从指尖冒出,她从衣领尖摸出一根绣花针来,抱怨道:“这绣娘当真是不小心,怎会将绣花针落在衣服上,得亏是扎的婢子。”
阮玲珑接过绣花针,“还真是……”
她话音未落,只见身旁的时兰嘴唇发黑,缓缓向一旁倒去,她艰难开口道:“太子妃,这针有毒。”
阮玲珑寻来太医,好在解毒及时,时兰并无性命之忧。
只不过……她又从衣服上寻到好几个绣花针。
牧逸登基在即,她这封后大典也会安排在当日,也顾不得细查凶手。
阮玲珑便将计就计,也想看看到底谁要害自己。
牧逸身着五爪龙的黄袍,与阮玲珑执手而握,一步一步登上九龙台,丝竹之声在高台下缓缓响起,朝臣纷纷抬首看向他们二人。
牧逸轻声道:“我万万没想到,玲珑你会以此方式回到我的身边,我真是又惊又喜。”
阮玲珑发髻两侧发钗上的金珠流苏微微晃动,“牧逸你这是何意?想来在我来大兖时,你已猜到我与温千楼的关系。”
牧逸微微转头看向身旁风姿绰约的阮玲珑,眼中的阴险一闪而过,他忽然一展笑颜。
“猎人往往会以猎物的姿态出现,我派出去的刺客,果然不负我所望。”
阮玲珑闻言浑身冰凉,明明是艳阳天,一股寒意从脚底生起,她故作镇定,“万万没想到,你才是幕后之人,但你今日告诉我这些,是何意?”
“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你了,山河图已寻到真正的主人,李仙人的绘图传人。”
阮玲珑停下脚步驻足在了原地,牧逸依旧牵着她的手向高台走去,顺势踩了一脚她的裙摆。
阮玲珑身形不稳,向后摔去,眨眼间她从台阶上滚落,疼痛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传来。
她躺在地上,额头上满是鲜血。
周身传来惊呼声,那声音渐渐消失在耳旁。
阮玲珑无奈笑着合上了眼,原来自己一直是他们手中的棋子。
从大邺开始便是如此。
长辈以爱之名,要她嫁给状元郎,说是要保护自己,可终究是为了大邺的朝堂。
到头来,温千楼亦是虚情假意与自己逢场作戏,还不是为了山河图。
牧逸亦是如此,故作情深……
“玲珑,你在哪儿?”
第074章 是我来迟了
阮玲珑听闻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她踮起脚尖来,矮小的身子怎么够也够不到井口的边沿。
枯井之中一片漆黑,她能清晰听到周围风吹草丛的声音。
她害怕的喊着,声音已是嘶哑,“师修明,我在这儿!”
师修明闻声向冷宫这边跑来,他叫侍卫将门上的锁劈开,举起手中的灯笼,穿过比自己还高的枯草丛。
阮玲珑听到近在咫尺的脚步声,还有渐渐被照亮的井口,她一直紧张的精神这才放松下来。
师修明趴在井口之中向下望去,照亮阮玲珑哭得脏兮兮的小脸,她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
他安抚着阮玲珑,轻声道:“我这就让侍卫救你上来。”
阮玲珑应了一声,她脚尖不小心踢到井壁,那一直掩盖在杂草下的白骨露了出来,她惊吓得尖叫了一声向后摔坐在了地上。
师修明紧张道:“玲珑,你怎么了?”
侍卫顺着绳梯而下,看着被吓得不轻的小帝姬,他俯下身前去查看,回道:“世子,似是野狗的骨头,无事。”
阮玲珑被救上来后,师修明牵住了她的小手,用比她还矮的小小身躯抱住了她。
“玲珑莫怕,往后我保护你。”
阮玲珑根本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待缓过神来,擦着眼泪哽咽说道:“那井中的一定是来宝,一定是兄长他们干的,他们好坏!”
师修明学着大人的模样,拍着阮玲珑的肩膀,“我明天就给来宝报仇去!不过陛下和皇后娘娘他们着急,咱们先回福满宫吧!”
阮玲珑哭得上气不接下去,应声道:“好。”
她走时回头看了一眼枯井,那里面又黑又冷的,待久了便不由自主心生恐惧,尔后阮玲珑便大病了一场,再也不喜欢养狗了。
皇后娘娘知晓来龙去脉后,手持戒尺将阮玲珑进入井中的皇子帝姬,各打了二十板子。
那个时候小,她亦不懂什么人心险恶,也不懂阮成玉为何要将自己的小宠来宝丢入枯井中。
来宝丢的那些时日,阮玲珑吃不下饭也睡不好玩不好。
自从小时候那场大病之后,她便将来宝忘记的干干净净,皇后娘娘全当是她年纪小,不记事了。
时兰满是担忧得看着痴傻的阮玲珑,她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怀中抱着一只白色小布老虎坐在殿门前,微微摇晃着身子,口中不停得念着“来宝”。
先前太医来诊治过,只道阮玲珑是后脑着地,脑中淤血未散,变成了痴人。
她此生也可能会好,也可能一辈子就是这般模样。
时兰驻足站在她的身旁,微微蹲下身,双手搭在阮玲珑的肩上,哽咽道:“皇后娘娘,此时太阳毒辣,咱们回殿中避暑吧!”
阮玲珑面露胆怯,警惕得看着时兰,她抱紧怀中的小老虎向后躲去,“母后,有人欺负儿臣!母后……”
她躲着时兰向自己伸来的双手,焦急哭道:“大胆!再敢无力,本帝姬便要鞭笞你了。”
她站起身向园子深处跑去,时兰又怕磕着碰着加重了病情。
阮玲珑拐入草丛时,不小心被地上的藤蔓绊倒,布老虎从手中飞了出去,她顾不得擦破的手掌,起身去捡布老虎。
一只满是刮伤结痂的手,先她一步捡起了的布老虎。
他满是心疼的看向对面的阮玲珑,阮玲珑满是警惕,一把将布老虎从他手中抢过来抱在怀中,拍着它轻声安慰道:“来宝不怕哦!”
温千楼满是震惊,阮玲珑她好像不认识自己了。
一路寻来的时兰再看到督公时,亦是忍不住落泪,她跪在温千楼的面前,看着身旁已经痴傻的阮玲珑,泪如雨下。
“是时兰没用,未能保护好帝姬!”
温千楼试图靠近阮玲珑,却被她举止千里之外,转身又没入了草丛中,向阮玲珑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中,“她……怎么了?”
“督公,陛下登基那日,亦是封后大典,也不知怎得,帝姬忽然从九龙台上摔了下去,醒来后便成了这幅模样。”
她顾不得温千楼叫自己起身,转身便去追阮玲珑。
温千楼目色一沉,深呼一口气,忍着心中的怒火,将别在腰间的穿云箭取出,金羽烟花在空中骤然炸开。
看到此烟花的人,神色各异。
牧逸坐在御书房中,装模作样批改着奏折,闻声后执笔的手微微一抖,他慌张得站起身来。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牧逸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焦急的去寻石彪,更是顾不得大兖陛下的身份,提着衣摆在王庭中快跑。
石彪闻声,也已穿起身上的铠甲,执剑召集兵马入王庭。
温千楼寻到阮玲珑时,她正在花园中扑蝶,正要伸手去抓时,那蝴蝶振翅飞远了。
她转身去扑另一只碧蝶时,温千楼伸出手,他的指尖正停着一只红蝶。
待阮玲珑看到他的模样时,吓得连连后退,口中不停念叨着“坏人”。
他尝试着向前走了半步,阮玲珑满是惊恐,转身便逃。
一股愧疚之感涌上心头,他抬手将红蝶放飞,对时兰吩咐道:“带乐嘉帝姬去锦卫庭,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许出来。”
“是。”
时兰将阮玲珑哄去了锦卫庭,那里是锦衣卫办事的地方,亦是温千楼所居之地。
柳如弃身着飞鱼服,也已执刀从地牢之中冲出,直奔九龙台。
只见温千楼歪身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小巧的弓|弩,他将一支支铁铸的弓箭塞入了箭匣之中,微微瞥了一眼台下惶恐不安的牧逸。
他已被锦衣卫一左一右绑上了九龙台。
牧逸被推到了温千楼的面前,他腿软的厉害,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温……督督公,咱们有话好好说。”
温千楼将箭尖对准了牧逸的靴尖,扣动机关,那铁箭射入石台中,扎出一个窟窿来。
他又抬手给铁箭上了弦,将箭尖对准了他的脑门,“孤万万没想到,陛下也是善于心计之人,还真是小觑了你。”
“我哪敢!”
他转头忽然看到大开的王庭宫门,指着为首御马而来的石彪,“都是他!都是他逼我的,若不然他说就要杀我!”
“哦?是吗?”温千楼站起身,凤眼微眯看向远处的大军。
“那你就不怕孤活着回来寻你麻烦?”他眉头微皱,将箭尖对准了牧逸的肩膀处,毫不犹豫扣动机关。
牧逸的痛苦哀嚎声响彻九龙台,他捂着右肩上的伤处,痛苦在地上打滚。
“真的是石彪让我这么做的。”
温千楼将弓|弩收回别在了腰间,冷声道:“孤说的是另一件事,是伤了乐嘉帝姬,你不过是念着她有些痴傻,失了记忆罢了,才肯留她一命的。”
牧逸感觉肩膀处似是骨裂了,虽疼得厉害,但不服气道:“不过是大邺弃子罢了,再说了利用她的又非我一人,温千楼,你扪心自问,你对她又有多少真心!”
温千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蹲下身一拳打在了牧逸的脸颊上,“孤与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
牧逸冷笑一声,“呵!外人。”他继续嘲讽道:“只不过你是伪君子,不敢承认,亦不敢面对他罢了。”
温千楼当即用帕子塞住了他的嘴,命柳如弃将他拖下去,自己则带着锦衣卫,于九龙台与石彪对峙。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听刀剑声四起。
晴天之下,飞鹰盘旋在王庭之上,九龙台上弥漫着铁锈的味道,血从月白色的石台上一阶一阶流下。
时兰见乐嘉帝姬一心要往外跑,心一狠当即夺下她手中的布老虎,“乐嘉帝姬,来宝在这里。”
她便引着帝姬,一遍又一遍绕着锦卫庭跑,时兰着实跑不动了,刚想停下歇息,一转头,身后的帝姬已不见。
阮玲珑注意到庭院之后虚掩的门,她抬手轻轻一推,屋中凌乱不堪,柜子倾倒,书册扔的满地都是。
一个半开的画卷,是她自己的画像。
金色的秋菊田上,是她张开双臂蹦跑的模样,她随手拾起地上的另一个画卷,画得是自己身着婚服的模样。
只不过……与她在大邺穿的那一身,有些出入。
她微微发怔,当即将手中的画丢弃在了地上,时兰寻到她时。
阮玲珑也已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下次躲在了桌子下。
时兰蹲下来,轻声哄道:“乐嘉帝姬,下回您去哪儿,便与婢子说一声,婢子带您去。”
时兰小心翼翼将布老虎递到了阮玲珑的面前,待她接过布老虎,这才放下心来。
直到日落时分,王庭之中的刀剑声才彻底消失。
时兰一边照看着帝姬,一边将屋子整理成先前的模样,哄着阮玲珑入睡。
温千楼来时,已是夜半。
他将自己洗漱的干干净净,用了熏香驱散了身上的铁锈味。
温千楼将她露在被外的手,小心翼翼放回了被中,抬手轻理着她鬓角的碎发,几分愧疚,几分惆怅。
“都怪我来迟了,若非如此,你怎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阮玲珑挠了挠鬓角发痒的地方,扯着被子侧身躺在榻上,怀中抱着布老虎面对着温千楼,梦中呓语。
“来宝……你不要跑了。”
第075章 晋江首发
温千楼闻言心中痛苦万分,侧身坐在了矮凳上,目不转睛盯着睡梦中的阮玲珑,抬手摸着她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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