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珑在梦中呓语,便又避开他的手转过身去。
温千楼感受着手上残留的属于她的温度,哑然失笑,低声道:“阮玲珑你放心,这一回我定然会守护好你,不回再叫你受一丝伤害。”
他守着床榻上的人,还有床头旁的一盏孤灯,靠着床榻的边沿缓缓睡去。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温千楼感觉鼻尖微痒,顶着困意勉强睁开朦胧睡眼。
只瞧见阮玲珑捏着自己一缕发丝,用发梢轻轻着自己的脸颊。
自从他坠下悬崖那日起,他便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在大兖境内来回奔波,既要躲避石彪的搜寻,又要安排事情,让手下的人去做。
他现在回到自己的锦卫庭,总算是能安稳睡上一觉了,他亦是未料到自己会睡得这般沉。
大抵是因阮玲珑在自己的身旁。
温千楼看着阮玲珑近在咫尺的容貌,伸手正要去握住她的手,阮玲珑却在榻上翻了一个身,叫他抓了个空。
阮玲珑将布老虎重新揽入怀中,警惕得看着眼前人,她眉头微皱。
虽然昨日是见过,但他竟敢如此大胆,敢睡在自己的殿内,询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候在门外的时兰闻声,轻轻叩响门便入屋中,隔着一道屏风看向后面的二人。
“时兰见过督公、乐嘉帝姬。”
温千楼方才看到她杏眸的一瞬,还以为她的病好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他微微俯下身靠近榻上的人,伸出手指轻轻点中了她的眉心,阮玲珑似是没有昨日那般抵触自己了,笑着轻声道:“你忘记了孤不要紧,但孤是你未来的夫君。”
阮玲珑瞪大了眸子,重复道:“夫君?”
“嗯。”
温千楼听着她温柔的说着“夫君”二字,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一家三口在别人的府上为下人,虽然日子过得水生火热,但他的父亲总是用宽大的臂膀将他们母子二人揽入怀中,哪怕是吃着残羹剩饭,小时候的自己亦觉着那种日子也是快乐的。
或许是对家还有亲情的向往,温千楼坐在榻上,伸出手臂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见阮玲珑挣扎着。
他再次低声恳求道:“玲珑,我求你,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便好。”
阮玲珑心软,张了张嘴,将话又咽了回去。
不过片刻,温千楼便站起身来,保证道:“玲珑,我定会寻天底下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失忆之症。”
阮玲珑被他灼热的目光瞧得不慎自在,小声嘀咕道:“你才有病……”
温千楼摇着头笑了一声,朝着门口走去,顺势将时兰叫出屋外。
二人站在屋檐之下,温千楼神色几分凝重,“昨日事出紧急,也未来得及仔细了解她的病情,她平日里行事如何?”
时兰微微侧目看了一眼门口,“督公,时兰通过帝姬的只言片语知晓,她似是只记得一些小时候事,心情不好时,还会哭闹吵着要见大邺的皇后娘娘。”
“竟如此严重,你只管照看好她,大夫的事孤来想办法。”
时兰欠了欠身道:“是。”
温千楼想到了先前自己安排入大邺皇宫的那位大夫,他的医术极好,就是这位手下有自己的脾性,就是不服管教,想来他已离开大邺都城,云游四方行医了吧!
温千楼走出锦卫庭后,眼神深邃,神色阴郁,他点了人直奔大牢而去。
玲珑,你受得委屈,我这就给你讨回来。
时兰进入屋中时,阮玲珑赤脚在屋中来回走动,将书桌上还有柜中的东西,翻腾的乱七八糟的。
阮玲珑待见到时兰时,她心虚的将一张宣纸藏在了身后,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儿。
时兰轻声哄道:“让婢子瞧瞧,乐嘉帝姬是不是又顽皮了?”她伸手将帝姬身后的东西拿来。
哪知阮玲珑的手中,竟还握着一支毛笔,她一甩,溅了时兰满脸的墨汁,她身着里衣,笑着向屋外跑去。
时兰顾不得脸上的墨点,提着绣花鞋追去,朗声道:“乐嘉帝姬!帝姬,您把鞋穿上。”
阮玲珑笑声若银铃,锦卫庭内的宫人,见太子妃从眼前赤脚跑过,纷纷颔首屈膝一礼。
终于知晓,他们大兖那位高高在上玩|弄权势的佞臣,竟然喜欢大邺帝姬。
先前也只是传闻督公不过是逢场作戏,万万没想到,他对乐嘉帝姬竟是真心的。
温千楼从地牢中走出时,已是正午,他微微眯着眼,努力适应刺眼的光线,瞧见自己的手背上染了血迹,便急匆匆返回锦卫庭将自己洗漱干净。
他披散着湿发向厢房走去,在长廊上时,远远便瞧见阮玲珑一袭大红色的金丝绣荷的宫装,坐在窗户旁,鼻下与上唇尖夹着一支毛笔。
一头飞仙髻,戴着几支蝴蝶发簪,那蝴蝶栩栩如生,她只要轻轻晃动脑袋,那蝴蝶便微微颤动。
她不施粉黛,眉目如画,双手撑着下巴,眉头微皱不知在苦恼什么。
温千楼赫然想起自己在隔壁厢房备下的玩耍之物,她应会喜欢,一股脑的便将纸鸢还有用木头雕刻的各种小动物,皆抱在怀中带来过来。
他还记得,阮玲珑说自己喜欢打马球,也希望自己的未来夫君,能陪她一起打马球,也不知她还能不能上马了。
阮玲珑瞧见温千楼抱着许多小玩意,满是欢喜的迎了上去,嘴角微勾,脸颊上出现一个浅浅的梨涡。
“你怎知晓本帝姬喜欢打马球的。”她从温千楼手中取过马球杆,但想到时兰只让自己在锦卫庭中走动,失望道:“可惜园子太小,马跑不开,也只能打打捶丸了。”
温千楼将那些小玩意都放在了木架上,闻言回道:“待你病好了,马球也打的,届时我带你回大邺。”
他转念一想,先前与乐嘉帝姬许下的诺言,他竟未是实现,若世上有神明,定会降下神罚五雷轰顶。
阮玲珑未能理解他说的话,拿起捶丸的球杆向屋外走去,片刻功夫,宫人便挖好了一个坑洞,在旁又插了一面小旗子。
她拿起球杆便将木球击入了前面的坑洞中,阮玲珑笑得满是欢喜,对身旁的温千楼笑道:“没想到本帝姬打捶丸这般了厉害,你看到了吗?”
温千楼凝望着笑颜如花的阮玲珑,“玲珑当真是厉害。”他亦不能保证,自己能一杆便打进木球去。
“这还是师修明教本帝姬的。”
温千楼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转念不屑笑了一声。
呵!又是那小子,不过是青梅竹马罢了,不过也敌不过自己与阮玲珑相恋在先。
骄阳之下,清风微拂,远处的湖面又起涟漪,树荫之下的二人并肩而立。
温千楼心中期盼自己能如此常伴她左右,愿她能恢复记忆,早日能忆起自己,但心中又有几分愧疚,又怕她不愿再理自己。
待阮玲珑玩得尽兴后,柳如弃恰好前来寻温千楼。
圆桌前,时兰正在为她布菜,阮玲珑拿起筷子时,看到自己对面那多出来的一双碗筷,应是给方才陪自己玩耍之人的,好气询问道:“那个人怎么不来?”
时兰夹了一块翡翠水晶包,放入了她的碗中,回道:“柳侍卫有要是寻督公,督公说了,公务不知何时处理好,特意叮嘱婢子,若帝姬饿了只管先用膳,不必等他的。”
阮玲珑放下手中的筷子,“那不行,本帝姬亲自去寻他。”
她起身便向外走去,她忽然回头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时兰,焦急说道:“暮雪,来宝不见了,你帮我寻寻吧!”
“是。”
开着半扇门的书房内,温千楼眉头紧皱坐在书桌前,他从夜莺的腿上取下一直竹筒,扫了一眼字条内容,“孤已派了锦衣卫出去打探他的下落,也不知他又去了何处。”
柳如弃瞧着为帝姬焦灼的督公,硬着头皮说道:“督公,若是乐嘉帝姬想起来以前的事,只怕她又会难过……督公若不然……”
温千楼眼帘半垂,用手指逗弄着夜莺,它张口啄了一下他的指尖,“她的病情不稳定,失忆之事可大可小,但治病绝不能再耽搁了。”
“那若是帝姬有朝一日发现被刺杀的事,也是督公您有意安的。”柳如弃欲言又止。
驻足站在门外的人,闻言杏眸微缩,眼眶泛红,心头像是被千根针刺穿,叫她喘不过气来。
她身体发软向前倒去,她扶着门框倒下,巨大的响声惊动了书房中的人。
温千楼看到躺在地上的阮玲珑,俯身拦腰将人横抱在怀中,快步朝着卧房走去。
阮玲珑面色发白,痛苦得躺在榻上。
温千楼心中有一股不详的预感,她是不是听到自己与柳如弃的谈话了。
大夫诊脉后,只道乐嘉帝姬体虚,脑中淤血未消,体力不支摔倒的。
温千楼闻言这才放下*心来,他坐在榻旁的圆凳上,望着悠悠转醒的人,既欣喜又害怕,试探问道:“方才书房前,我与柳如弃的谈话,你听去了多少?”
阮玲珑捂着脑袋坐起身来,“什么谈话?”
温千楼一直悬着心,这才放下来,改口道:“没什么,宫中的大夫我总觉着治不好你的失忆症,我打算带你去寻须清,他是一位医术极好的大夫。”
阮玲珑还是勾起嘴角,轻声道:“好。”
她蜷缩着身子,双臂抱着膝盖看向温千楼,询问道:“那你能不能讲讲,我与你之前的故事?”
温千楼神思渐远,同她说起初遇时的美好,不觉间,他已抬手握住了阮玲珑的手,“那个时候你还嫌弃我说话像太傅,说我少年老成。”
阮玲珑不甚自在的抽回自己的手,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深情,是从心底抗拒。
温千楼察觉到她的异样,“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打了一个哈欠,顺手拆下头上的发钗放在了枕边,将布老虎揽入了怀中,“我就是有些困了,来宝也困了。”
待她躺下,温千楼将薄被展开盖了她的身上,叮嘱道:“好,那你安心睡便是,若有需你便唤我或时兰。”
阮玲珑轻轻应了一声,让时兰将窗前的帘幔放下,整个屋子的视线暗了下来,屋檐下的风铃亦是随风轻晃。
阮玲珑听着屋外风吹树叶的声,闭上了眼。
待时兰退出屋外,从外将门带上,阮玲珑听到渐远的脚步声,她猛然从床榻上坐起身来,从柜中取出一套宫娥的服侍来,将披散的头发挽成垂挂髻,照着镜子将粉色丝带系在了发髻上。
阮玲珑身子娇小,她照镜子时发觉自己与时兰的背影相似,待确认旁人瞧不出破绽后,仔细瞧了四周无人后,她便从帘幔后的矮窗离开了厢房。
阮玲珑手中握着提前准备好的身份宫牌,她提着裙摆奔跑在王庭中,向宫人打探了几次,才寻到了地牢。
阮玲珑将黑色披风披在肩上,将兜帽戴起,遮掩住了上半张脸,用锦衣卫的玉牌,以时兰的名字顺利进入了大牢之中。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散发着腐朽的味道,还有一股时隐时现的腥臭之味,目光不经意间瞥到昏暗的牢狱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吓得心惊肉跳的,她还要故作镇定向前走去。
阮玲珑瞧着前面带路的锦衣卫年轻的很,虽掌管着牢狱门锁的钥匙,但他对此处陌生的很,七拐八绕寻了许久,才找到关押牧逸的地方。
锦衣卫小哥握着刀,站在了一个灯火通明干净的牢房前,“就是这里了,时暗卫可要打开牢门问话?”
阮玲珑轻声道:“不必了,督公就是让我前来问些话,你先下去吧!”
“是。”
牧逸背对着阮玲珑坐在四方桌前,背影瞧着有几分孤寂,他听到身后有人唤自己,声音甚是耳熟,几步走到铁栅栏前。
牧逸看着眼前安然无恙的人,轻笑道:“原来你人不傻,朕万万没想到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滚落还活了下来,早知晓朕便不该心软,寻太医为你治伤。”
阮玲珑抬起双手将兜帽摘下,倒是极为从容,“那我还是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她从上到下打量着甚是狼狈的牧逸,嘴角微勾,满是嘲意,“不过你已是阶下囚,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短短几年便让一个宦官独掌大权。”
牧逸恼羞成怒,忽然从里面伸出手臂试图抓住她的衣领,阮玲珑后退一步当即拉开了距离。
他双眸猩红,厉声道:“阮玲珑你有空嘲讽我,不若也可怜可怜自己,你一生都是旁人手中的棋子,从一开始,温千楼他便知晓石将军要行刺的事,他不过又是以身入局,顺道拉上你垫背罢了!”
阮玲珑闻言双眸泛红,勉强勾起了嘴角。
她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求证温千楼与柳如弃在书房说的话,原以为他坠崖是要为自己舍身赴死,自己还一直活在愧疚之中。
如今看来诸般种种,皆是他的算计。
温千楼一边说着心悦自己,却还一边利用自己。
“多谢你告知一切,往后大抵是不会再见了。”阮玲珑看着眼前咬牙切齿的人,笑着道:“我亦心善一回,祝你前途无量一片光明。”
牧逸气得仰天大笑,温千楼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将石彪下了牢狱,他便是登基为大兖天子又如何,如今不也一样在牢狱之中,盼着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
她此言可谓杀人诛心。
牧逸见她戴起兜帽要离去,发了疯似得疯狂摇晃着门,锁链被他拽得哗啦哗啦响。
“阮玲珑,我祝你此生,永远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颠沛流离一生无处可归。”
锦衣卫小哥听牧逸唤她阮玲珑,心中疑惑难解。
阮玲珑轻声道:“他大抵是有些魔怔了,见了女子都觉着是那位帝姬,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他转念一想,从高高在上的位置跌落云泥之中,若换做是自己怕是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变故。
“是。”
他恭敬着将时暗卫送走。
待走出地牢,阮玲珑神情恍惚,她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地牢两侧灰白色的高墙,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飞鹰展翅翱翔。
阮玲珑想起了在大邺时自由自在的生活,长街打马恣意逍遥,对王庭之外的山野,更是向往。
阮玲珑寻着来时的路,返回到了锦卫庭,拆了发髻重新躺回了床榻上,思虑良久,缓缓睡去。
大兖政权重归锦衣卫,温千楼自封九千岁,彻底手握大权,不满宦官执政的朝臣,罢免了官职,作乱者更是送上了断头台。
阮玲珑坐在书桌前,时不时抬头向门外看去,叹了一口气,给画中的自己加了两撇小胡子,百般无聊道:“王庭中当真是无趣,连个陪本帝姬玩的人也没有,师修明也不在。”
时兰磨墨的手微顿,督公若是知晓帝姬又在想念那位世子,只怕是醋坛子又要打翻了。
时兰提醒道:“帝姬,过几日便是七夕佳节了,若不然您问问,督公是否有空陪您出去走走?”
阮玲珑眼前一亮,点头应声,“也好,本帝姬也想出去瞧瞧,说不准能想起些什么。”
温千楼知晓阮玲珑想去大兖皇城逛逛,便将这几日的公务,连日在御书房中批改完,再过些时日,待提拔上来的官员上任后,他便能安心将柳如弃留在王庭,自己带她出去寻须清。
大兖的七夕佳节,夜晚更是人山人海,护城河中满是荷灯,站在河畔,亦能看到围在篝火前的男男女女,手牵着手唱着山歌。
阮玲珑身体窈窕,着一袭红色金丝蝶的长裙,提着一盏兔儿灯站在河畔,泛起波澜的河水倒映着天上星河,她的身影随波聚又散。
温千楼亦是一身深红色的圆领长袍,广袖几乎曳地,头戴金玉发冠,亦若谪仙,他提荷花灯走向阮玲珑。
不知为何,温千楼总觉得她近日心思凝重,但又不知她一个失忆的人,怎会生出那么多的忧虑,大抵是自己的错觉吧!
二人提灯漫步缓缓走上石桥,阮玲珑停下脚步,看向天上的明月,“温千楼?”
温千楼转头看向身旁的人,她不似从前那么活泼好动了,“怎么了?”
“你说世上真的会有牛郎织女在七夕这日,鹊桥相会吗?”
阮玲珑望向温千楼的凤眸,眸子狭长眼尾微扬,倒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精,那么多人都败在了他的阴谋和算计中,倒是聪明的很。
“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况且……我也未见有什么神明怜悯我,我从前是家奴,从东家那里逃出来后,便一直流浪在街头,多亏了一位私塾先生收留了我。”
他才得以识字,那私塾先生的孩子比自己年长几岁,最后却被所谓的皇室贵族之人,乱棒打死在了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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