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她身旁的丫鬟道:“公主真的不打算...?”
“那女子既能让四季阁立足京城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咱们再做试探也无用处。”
“那贺家?”丫鬟有些不甘心。
毕竟这些日子,公主派出去三波人,只有贺家这边屡屡碰壁。
大丫鬟青竹觉得,若公主选驸马爷,还是这状元郎最好。
可惜...他已经娶妻。
“听我吩咐,以后不用再派人盯着贺家,这事就这样了,再也不许同旁人提起。”
“奴婢晓得。”青竹老实道。
冬至那日, 京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苏意安躲在被子中并不想起身,她眼都没睁便说道:“你路上慢些。”
贺允淮摸了摸她的额头,没觉出热。
“可是身子不舒服?”贺允淮关切的问。
苏意安倒是没觉得身子不舒服, 她只是最近有些累, 晌午也得多睡一会儿。
“外面冷, 被子里暖和。”苏意安从被子中抽出手,往贺允淮脸上碰了下。
“那你再睡会儿, 我让她们不叫你。”贺允淮见她手背冰凉又赶紧给她塞回了被子中。
屋门一开一关, 苏意安感觉一股冷意袭来,她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只露出半张小脸在外面。
太冷了, 再睡会,她想。
院里,贺允淮出来时赵骑已经在清扫地上的雪。
贺允淮没让他继续清扫,催着人赶紧去吃口热乎饭。
灶房中元团正带着元圆蹲在炉灶前看着火。
每日她起来的最早,然后就开始张罗家中饭食。
“元团。”贺允淮站在门外喊了一声。
“老爷。”元团将柴火塞进灶膛,用抹布蹭了下手, 见干净了这才出来见人。
贺允淮交代她今日不用去叫苏意安, 等她醒了蒸份蛋羹送过去。
元团:“只蛋羹吗?”
如今变天,元团觉得还是喝些热汤比较好, 再说今日可是冬至呢。
贺允淮对吃食没有那么讲究,见元团觉得蛋羹不合适,便交代让她自己看着来。
元团应承下来,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晌午包什么馅料的饺子更合适。
等苏意安醒来时,已是巳正。
她脑袋濛濛有一瞬的呆愣,自从搬来京城后她还从未这么晚醒来过。
难道是冬日贪懒了?
苏意安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她穿好衣裳出了屋。
此时家中只剩下她和元团二人, 连最小的满妹都被菀絮带去了四季阁。
“元圆今日也去四季阁了?”苏意安问。
“回夫人话,她一早跟着小小姐去的。”每次提起元圆她这当姐姐的脸上都带着笑。
若不是今年被夫人买回家中,她们姐妹没准现在还在牙人手中,穿着旁人不要的旧衣衫...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小妹不仅有新衣裳,还能跟着小小姐一起学写字。
苏意安搬来凳子坐到元团身旁,如今家中只有她们二人,她也没有那些规矩束缚。
苏意安见桌上有活好的面和切好的肉,还以为今日要包包子吃。
她挽起袖子说:“我跟你一块弄,咱们早些做好给那边送些过去。”
元团想到自家老爷临走前叮嘱的话,忍不住道:“夫人,您还是回屋歇会吧,我一人包饺子也快着呢。”
“包饺子?”
“是啊夫人,今日冬至呢。”元团指了指自己调好的一份馅,问道:“夫人您还想吃什么馅的。”
苏意安想吃的馅料多了,三鲜的,西红柿鸡蛋的...但现在现在可都吃不到。
“还是和以前一样吧,一份素的一份肉的。”
“好勒。”
元团动作利索,从木盆中捞起洗好的肉匡匡几下就分成了小块。
可惜这地没有绞肉的东西,若想弄成肉馅只能自己剁。
苏意安坐在一旁本想等她弄好后帮着调个味,可今日不知怎么了,闻见那肉腥味她就直犯恶心。
元团瞧见,忙道:“今日天冷,夫人可能是昨日冻着了,不如回屋再歇会,等弄好了我给您送过去。”
眼下这里她确实待不下去,苏意安只能先回了屋。
可屋子里也没什么好玩的,苏意安练了会字便没了兴致。
最后又重新回到床上,倚着软枕看起话本。
等元团煮好饺子端过来时,苏意安早已经睡着了。
元团站在原地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可一想夫人从醒来后不曾吃一口东西,她还是将人叫了起来。
“夫人。”她蹲在床边轻声唤道。
耳边传来声响,苏意安才缓缓睁开了眼。
“元团,现在什么时辰了。”
“夫人刚过午时。”元团扶着她坐起来,又赶紧端来一盏温水。
苏意安原本在看话本,看着看着便有些累了,这才想着小眯一会儿,谁曾想竟睡着了。
元团将心中疑惑压下,问道:“夫人可是昨夜没睡好。”
苏意安摇摇头,这几日她同贺允淮夜里没有闹腾。
毕竟屋子里冷,下床擦洗也实在不便。
元团还是担心,又道:“要不我去请个郎中过来给夫人诊诊脉。”
苏意安并不觉得自己病了,她拉住元团的手没让她出去。
“我真没事,许是冬日犯懒,等过了冬就好了。”
“对了,饺子可送过去了?”瞥见桌上的饺子,苏意安问。
元团点头,“那会赵骑回来了,我让他把饺子给老爷和老夫人他们送去了。”
见苏意安对饺子兴致缺缺,元团哄道:“夫人您要不尝尝看。”
元团包的饺子皮薄馅大,看上去像一个一个的小元宝。
苏意安往日喜欢她包的饺子,可今日却没什么胃口。
但元团都这么说了,她还是象征性了吃了几个。
六个下肚,她就再也没了胃口。
元团站在一旁心中默默数着,等六个结束,她心中一惊。
太少了,夫人吃的太少了。
苏意安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冲她笑了笑:“今日的饺子很好吃。”
元团知道夫人这是在哄自己,要是真好吃,夫人才不会只吃六个呢。
“那我给夫人端碗饺子汤来,原汤化原食。”
“那...少来些吧。”
饭后苏意安没再继续留在屋中,她实在是怕了那张床,一进屋就想躺上去,躺上去没一会儿就得睡着。
苏意安叫上元团带着她去了街上。
与家中不同,街上的积雪是没有专人清扫的,但这条街来往书生众多,昨夜下的雪如今已经被踩成厚实的一层,走在上面也不打滑,还算安全。
元团紧紧跟在她身旁,生怕苏意安摔了。
“夫人,咱们这是去哪?要不等赵骑回来了坐马车过去。”
苏意安原本就是想出来逛逛,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要不去布庄看看吧。”苏意安看了一眼元团身上的棉衣,开口说。
好在布庄不算远,只一条街的距离。
二人很快到了布庄,许是今日天不好,里面的人不算多。
掌柜的认识苏意安,见她进来忙亲自迎了过来。
“苏掌柜今日来的正是时候,这铺子里刚到了一批绸缎。”
掌柜的是个人精,他也知道眼前的人是状元郎的娘子,可状元郎娘子称号远没有苏掌柜更让人佩服。
“那就看看吧。”
布庄掌柜带着她们去了旁边隔间,那屋子里摆着碳炉,一进去可比外面暖和多了。
苏意安解下斗篷,递给了元团。
“苏掌柜您在这稍等一会儿,我马上让他们把布拿过来。”
苏意安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对元团道:“你也坐下,一会儿挑挑布。”
既然来了,怎么也要买些带回家。
毕竟快过年了,家中人怎么也要每人都有身新衣裳。
掌柜的很快就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列小厮,没人怀中都抱着两三匹布。
各式各样的都有,元团都瞧花了眼。
“苏掌柜您先看看,这些都是最近新到的,若有瞧上的您让人叫我一声就成。”
布庄掌柜很识趣的离开了屋子,毕竟挑布匹这种事,他在这也不合适。
“你挑挑你和元圆的。”
“夫人...这不合规矩。”
“这有什么符不符合规矩的,这布买回家就是要做衣裳的,自然是要挑喜欢的样式买,你是她姐姐,你给她挑个她喜欢的。”
说完苏意安自己先挑了起来。
在一众色彩鲜艳的布匹中,玄色绸缎第一个入了苏意安的眼。
她将其从中抽取出来,展开瞧了瞧。
这玄色绸缎上面还有松柏暗纹,苏意安当下便定了下来,这匹给贺允淮。
至于家中其他人的,苏意安一个都没忘记。
给贺母的是青莲紫的绸缎,菀絮的是桃红色绸缎,她人白穿这个颜色衬她。
苏意安一口气选了十来匹布料,她这边挑完,元团也看的差不多了。
她不敢选贵价的,只挑了这里面最便宜的一匹细布,她想着她和小妹俩人用一匹就成,还能剩下呢。
“过年嘛颜色喜庆些才好,再说元圆又那么小,这颜色她穿不合适。”
见自家夫人准备亲自给自己挑,元团赶紧指了指另外一个杏黄的细布。
“这颜色还差不多。”苏意安将这两匹都挑了出来,又选了两个深色的细布,这才收手。
等布庄掌柜进来后,见到小山一样的布匹,他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苏掌柜这些可都要了。”那可是十五匹布呢!
“都要了,不过今日出来时没带着人,这些布我们也不好运回去。”
“这事苏掌柜不用担心,我让伙计驾车给您送过去。”掌柜的招呼来人,让伙计将这些布匹全都装进了木箱中。
苏意安买的多,布庄掌柜赚的也多,最后结账时布庄掌柜不仅给她抹了零,还送了她二斤棉花。
这举动瞬间提醒了苏意安,她还有棉花没买呢!
“那就再来十斤棉花吧,一并送到贺家。”
布庄掌柜开心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让伙计装箱时,又多送了一沓。
外面天冷,有布庄马车相送,苏意安不坐白不坐。
等到了贺家,家里人还未回来,苏意安也弄不动这些,最后还是布庄的伙计帮着将东西全都搬进了屋。
苏意安自然也不会让他们白干活,等人要走时她让元团给了他们一人几个铜板。
钱看着虽不多,但能吃完热汤面。
“夫人,这布要不要分到各屋里。”
苏意安正由此意,她道:“也好,反正一人一匹也不沉。”
就当她们二人准备分布匹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安儿,安儿可在家中。”
苏意安站在窗边, 仔细听着院外声响。
那一声又一声的安儿扰的她心头烦闷,外面的人定是她熟悉却又厌烦的。
元团见状,问道:“夫人, 要不我去瞧瞧。”
门没有落锁, 外面的人定是知道这院里有人, 要不他们也不会一直敲门。
苏意安只得同意,“去吧, 不用太客气。”
元团一听这话, 心中有了数。
她来到门前,将门栓抬起, 语气说不上多好, “谁啊,一直敲一直敲。”
“你...你”苏老爷喊了有一会儿,可里面却无人应。
苏老爷心中那叫一个气,恨不得将苏意安叫到跟前狠狠训斥一番。
“可是有事?”元团环顾四周,见巷子里停着三辆马车,想来都是眼前这人的。
苏老爷打量了她一眼, 不满道:“年轻人怎么年纪轻轻耳朵就不中用了, 我在这敲了这半天的门也不知道来开。”
两句话的功夫,元团已经猜出眼前人是谁, 只是她不明白自家夫人怎么同她说不用客气。
难道夫人的爹也不是个好的?
元团没直接放人进来,她道:“您既是上门找人,可曾给过主家信件?”
苏老爷怎么可能会给苏意安寄这种东西来,再者他能知道贺家住处也是来了京城后同人打听的,花了他半两银子呢。
苏老爷哼了一声,开口道:“我是状元郎的岳丈,哪里还用得到寄信。”
元团心中有了数, 她面上假意带笑将人领进了院,至于后面的随从她直接关在了外面。
等苏老爷反应过来时,院门已经关上。
苏老爷指着她的鼻子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你说自己是状元郎的岳丈,可有凭据。若没有,我为何要信你。”
苏老爷:“好好好,贺家的一个奴才都这般轻视人。你,你现在就去通传,说府城的苏老爷来了。”
话落苏老爷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这上面刻着一个苏字,是苏家人都有的东西。
元团拿着玉佩进了屋,交给了苏意安。
“夫人,可要出去?”
苏意安看着桌上玉佩,眸中冷意更深了几分。
原本属于她的那枚玉佩,在她离开苏家时被所谓的小弟抢了去。
当时她想留下,倒不是念及亲情,只是觉得这玉佩成色不错,以后能卖个好价钱养活自己。
可就这一点念想,都被人活生生掐灭,她记得她当时同苏老爷说想带走玉佩。苏老爷怎么说的呢。
苏意安想到那句话,忍不住笑了。
这人当时真是冷血啊。
苏意安晾了苏老爷好一会儿,然后叮嘱了元团几句话,这才披上斗篷出了屋。
院里苏老爷坐在石凳上,两眼冒着火光死死盯着那间屋门。
他想若是屋里出来的是贺家人那他就稍微客气些,可若是出来的苏意安,他就好好教育她一番。
“竟真的是您。”不等他开口发火,苏意安先诧异道。
“刚刚元团将玉佩给我时,我还有些恍惚,没想到一别多年,您竟会带着玉佩找上门,不知这玉佩可是当年我那枚。”
苏意安一字一句狠狠戳在苏老爷的心头上。
可她并不觉得解气,这些还远远不够。
苏老爷抬头看着她,明明容貌一样,可眼前之人给他的感觉已经不是当年他的女儿。
苏老爷抬起手,问:“安儿,你可是还恨爹爹。”
“当年爹也不想将你嫁出去,可贺家...可你同他是有婚约的。是你娘亲在世时给你们定下的。”苏老爷狡辩道。
苏意安笑出声来,“既是没有法子,那为何不给女儿嫁妆。”
苏老爷哪能想到贺家还有翻身的一天,若是早知道别说嫁妆了,女儿他都不嫁这一个。
“爹的错,当年家中生意受到波及...”
“您啊,总是有找不完的借口。”苏意安懒得同他再说废话,她直接点明道:“当年您说的既然我已出嫁便不再是苏家的女儿。”
这话苏意安牢记于心,这么多年不曾忘记。
苏老爷没想到她竟会在第一面就同他说这些话,真是逆子!
可...可他来京城后也听闻了关于她与四季阁的消息,若让他现在放手这么大的一条大鱼,苏老爷还真舍不得。
苏老爷面上痛心疾首,悔过道:“爹当年糊涂,这才软糖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今日爹过来就是想看看你。”
“今日看完了,苏老爷还是回吧。”
苏老爷:...
他怎么能回去,他还想着让这死丫头帮他牵线,让苏家产业能扎根在京城呢。
“安儿,爹这两年实在是放心不下你,前些日子派你兄长过来给你送了一趟银两,你可有收到。”
苏老爷想套套她的话,毕竟那是五百两银子,苏正墨一封信回去就说全没了。
“银子?”苏意安冷笑一声,她才不会上他的当,“大哥当日被盗匪所劫,差点连命都没了,您还惦记这那被偷的银子。”
“难道银子还没有您儿子重要?”
苏意安面露失落,让人瞧了还以为她同兄长多么感情深厚。
可苏老爷却真的被她骗到了。
苏老爷道:“爹没这个意思,爹是怕你们兄妹身上没银子傍身。爹给你们带了银子来。”
苏老爷说完这才想起自己的人和东西还关在门外...
“家中什么模样您也瞧见了,一共就这么几间屋子,实在没您住的地,不如今日您找间客栈先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