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是不是真的开心, 苏意安可不管这些。
翌日,果真如苏意安料想的那般, 苏父再次来到了贺家,只是这次他带了两箱子的东西。
光那木箱便是樟木箱子,这可是她出嫁时都不曾有的东西。
因怀有身孕,苏意安不想冷着自己,便让苏父也进了屋。
不过苏意安没当他是长辈,直接自己坐在了最上面主位的位子上。
苏父一噎,只能坐到旁边。
“那日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苏老爷为何还来。”
苏父让人将樟木箱子抬了进来,等人退下后他亲自掀开了盖子。
苏父情真意切道:“好安儿,当年都是爹的错,你出嫁时爹没给你的东西如今爹都给你补上了。”
苏意安扫了一眼,见里面有凌琅阁的首饰,清雨楼的茶叶还有明辉阁的字画。
这些东西在京城可都是勋贵喜好之物,看来苏父这次真是大出血了。
见苏意安脸上没有喜悦之情,苏父还以为是这些东西都入不得她的眼。
他又道:“安儿若是不喜,爹再重新给你置办。”
都是好东西,苏意安自是喜欢的。
只是她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再让苏父出出血。
苏意安淡淡道:“当日苏老爷与我断亲,现在我又怎么能收下这礼。”
苏父没想到一别两年,这丫头嘴巴竟如此伶俐。
可为了家业,他不能不继续哄着她。
“安儿啊,你也知道咱们家生意都在府城中,爹老了以后这家业全都得给你弟弟,爹想着让咱们家生意往京城中发展发展。”
苏意安叹了口气,抬眼看向苏父,“我弟弟?我何时有过弟弟?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夺走我玉佩的孩童,对吗。”
苏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他也真是一时大意竟将心底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家业他是想留给二郎,可现在当着她的面怎么哪能说这话。
这丫头本就不喜那一对兄妹,又怎么会愿意帮衬他们。
苏老爷拍了自己额头一下,解释道:“瞧爹这嘴,爹的意思是这苏家家业以后都是你兄长的,你兄长如今已经断了科举的路子,若是再不能在经商上面闯出一片天,以后可怎么办。”
“你自小同你兄长最亲,当日他为了来京中看你,还被山匪所半伤差点丢了性命。”
“爹知道你在京城中不容易,当时还让你兄长带了几百两银子来,虽都被山匪劫走,好在你大哥活着见到了你,也让你安了心。”
“爹当时也想跟着来,你大哥说路途远这才他自己一人来的。这不爹放心不下,还是来了。”
苏老爷似乎是在忆往昔,说着说着他声音都沙哑起来。
苏意安等的便是他这句话,她要让苏父“心甘情愿”的将家中产业交给苏正墨。
不仅如此,她还要让整个苏家以后只能依附于她们兄妹。
只有苏家掌控在她们兄妹手中,才能解她心底的恨。
“原是如此,爹爹怎么不早些说这话。”
“我还以为爹爹眼中早就没有我们兄妹二人了,原来爹爹竟一直在为大哥考虑,为女儿担忧。”
苏意安用帕子轻擦了下眼角,仿佛被他这番话感动了一样。
她变脸变的很快,若是仔细着些还能看出破绽。
可一个爹字,让苏父脑瓜子一热,只以为她是真的被感动了。
苏父长吁一口气,他就知道只有提苏正墨他这没心肝的女儿才会软下态度。
到底只是个丫头,这不闹了两天,如今还不是乖乖喊他一声爹。
只要她态度缓下来,愿意帮着他把生意扎根在京城,以后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谁料苏意安下句话便道:“其实我前些时日想过在京城中开些布庄让大哥在京中有个落脚处,可惜我与爹不亲近,又不能求爹帮忙。说多了又怕爹觉得我惦记家中东西。”
苏意安演技不是一般的好,说到如此委屈的地方,竟还真挤出来了两滴泪。
苏父一听这话,恨不得现在就让她赶紧说说瞧上的哪处铺子,打算开什么规模的布庄。
可惜有些事得徐徐渐进,今日苏意安能原谅他已经是最大的进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是血亲这辈子,你这辈子都是爹的乖女儿。爹疼你都来不及哪会这般想你。”
苏意安觉得演的差不多了,她收起帕子,缓缓开口:“既然爹愿意让大哥留在京中打理产业,那今夜等夫君回来,我同他商议一下,让他帮给说说情。”
“说情?”苏父神色一顿有些不解。
“说来话长,我当日瞧上的铺子是他同僚家的产业,当时想租出去,也不知如今有没有租给旁人。”
官宦的铺子,这若是让他们租了,谁还赶来闹事。
若是来闹事这不就是明晃晃打人家的脸面。
当时苏父在府城为了攀关系不得已将二女儿嫁给府尊大人的庶子,虽是庶子但因着这层关系来闹事的人少了不少。
这两家家中赚的也多。
眼下是在京城,苏父都不敢想若真如苏意安所言,自家在京城得赚多少钱。
“今日有些晚了,爹还是早些回去吧,等明日我同夫君商议好了定给您消息。”
苏父再次没能留在贺家,但这次他离开时脸上洋溢着笑。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他可不是以前的他。
等马车离开了小巷,元团这才匆匆赶回屋中。
“夫人,人走了,笑着离开的。”
苏意安一猜就知道他是这么个德行,好在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一会儿你去传个话,让苏大公子今夜回趟贺家。”
要让这场戏演下去还得演的逼真,苏正墨是不能缺少的一环。
她需要他的配合,这样才能让苏父将家中生意路数交给苏正墨。
苏意安可不想到时候苏父走了,却留下个管家看着他们。
等元团离开后,苏意安这才有空瞧瞧那两樟木箱子的东西。
还别说这里面的东西一样比一样好,就那玉镯瞧着就通透上面一个棉絮都没有,苏意安可猜不着价来。
她看了好一会儿,将上面摆放的那些全都放到了桌上。
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她打算等贺允淮回来后同他一起再重新分分,有些留下来,有些卖出去。
苏正墨如今住的客栈离贺家其实不远,元团走过去只要一刻功夫。
“小妹说今夜过去,还是过去住?”
元团:...夫人还真没说
元团想了想,觉得还是说话的可能性大。
她斟酌道:“夫人只说过去同您商议一下。”
苏正墨:“今日那老头又去了?”
元团点头,“去了,还带了两箱东西,夫人原谅他了。”
苏正墨拿着茶盏的手轻微一抖,里面的茶水就洒落在他的手上。
他顾不得疼,再次开口确认,“真原谅了?”
元团:“应该是假的。”
苏正墨:...这丫头怎么说话还大喘气...
既然小妹没有真的原谅,那看来是想假意原谅换取什么东西。
苏正墨明白过来后反而安心不少。
“我同你一块过去。”他起身道。
元团一人去的,却带了两个人一同回来。
路上苏正墨问了她不少事,元团一一作答。
只是她总觉得自己漏说了什么,一直到马车停到院门前她这才想起来。
元团眼眸中闪着光,冷不丁的对他道:“苏公子,我家夫人有孕了。”
“嗯,有孕了也好。”
“???不对,你说什么?”
苏正墨回过神震惊的看向元团,他一字一顿道:“你家夫人有了身孕?”
“昨个刚诊出来的,不过夫人身子弱,不能动气得好好养着。”
苏正墨眼皮一颤,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见的话。
那个他以为还是孩子的小妹竟然有了身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舅舅。
“少爷,你怎么了?”苏瑜看着自家少爷呆愣住,问道。
苏正墨:“先回去,买了东西再来。”
他既知晓了这件事,总不能空手而来。
正欲下马车的元团回去也不是,下去也不是。
“你先别回去,一会儿回来了再一起进去。”
苏正墨让人驾着马车去了凌琅阁,在里面挑了一个白玉子母平安扣。
羊脂白玉,温润如羊脂,放在手心中仿佛能感受到生命一般。
苏正墨眼都没眨便付了银钱,让人装进了锦盒中。
一旁的苏瑜和元团看的那个一个肝颤,只这平安扣竟然要一百两。
苏瑜想到自家少爷兜里的银钱,额头就忍不住的冒汗。
哎,这次是真的穷了。
三人买完东西便往家中赶,正好踩着吃饭的点回到家。
“我还说呢,怎么让元团传个话结果这么久都没回来,原来是等你们一起。”
“给你的。”苏正墨将盒子递上了上去,“打开瞧瞧。”
一日间收到两次礼,苏意安忍不住笑了。
她想着这盒子里应当是首饰,不是镯子便是簪子,或者是耳坠。
毕竟盒子不算大,也放不下旁的东西。
只是她没想到,一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块白玉的字母平安扣。
她鼻子一算,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问:“大哥知道了?”
苏正墨像小时候那般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中带着笑意,“我们安儿长大了,自己都要当娘了。”
苏意安不喜旁人摸自己脑袋, 但现在这种情形她也不好意思躲开。
好在元团适时将饭菜端了进来,苏正墨这才收回手。
“现在入了冬,你可别出去跑, 以后有事交给我就成。”
苏意安:“大哥说到我心坎上了, 今日确实有事想同你说。等吃晚饭吧。”
晌午的饭菜比较简单, 是贺母亲自下厨做的疙瘩汤。
里面不仅有蛋花还有切成丁的香肠,光模样就比外面卖的好。
苏意安这几日没什么胃口, 吃这些热乎吃食正合适。
“你尝尝, 娘手艺可好了,做这个一绝。”苏意安给他舀了一碗。
苏正墨在贺家住过很久, 自然是知道贺母手艺的, 只是眼前这疙瘩汤却是第一次见。
桌上还有两道小炒,全都是家常菜。
贺母也落了座,她现在最关心苏意安的身子,想看看做什么她喜欢吃。
“娘也吃。”
贺母笑着接过碗,可目光却一直盯着苏意安。
直到苏意安吃下半碗饭,贺母这才松了口气, 吃了就好。
苏意安知道贺母一直瞧着自己, 所以将剩下半碗也吃了。
贺母高兴的不行,打算明日还做这个。
“你们聊, 娘先出去了。”贺母笑盈盈带着元团出了屋。
一时间屋中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
苏意安轻吐一口气,慢悠悠在屋子里溜跶起来。
一圈又一圈,把坐在凳上的苏正墨都绕晕了。
“可是憋闷?”苏正墨道:“要不我带你出去溜跶溜跶。”
苏正墨觉得有自己在,怎么也能保护住他小妹。
苏意安抿着唇,她倒不是想出去,她就是....吃撑了。
“还是在家中吧。”苏意安又溜跶了两圈,然后才坐下。
她说话没拐弯, 将自己所想全都告知了苏正墨。
以前苏正墨是苏父的好儿子,是苏家的希望,所以再不受继母喜爱,苏父对待他还是比旁人好。
可现在苏正墨已经是苏家棋盘上的弃子,若他不能拿下家业以后只有被苏父抛弃的结果。
苏意安想看看他有没有魄力,将过往彻底放下把身份也彻底放下。
只有心中与苏家彻底割裂开,才不会再未来的某一天同情起那些伤害自己的人。
苏正墨听完思索都不曾思索,言道:“我都听小妹的。”
苏正墨已经看透了苏家的人,他也知晓了小妹这些年受过的委屈。
苏父?他哪里配为人父。
见自家大哥同意,苏意安便安排起来。
她确实瞧上了一处铺子,那铺子不是旁人的是邱文才前些日子买的。
只是他买下来后又瞧上了旁的铺子,这才空了出来。
所以苏意安也没有骗苏父,这铺子背后的主人确实在朝为官。
“邱公子家中不也是做绸缎生意?”
苏正墨怕两家生意有影响,毕竟都与布匹有关。
“无妨,咱们两家虽都与布有关,但面向的人不一样。”
当时庄月阳问过苏意安的建议,苏意安给出她两条路,一个就是普通布庄,大部分的布都是寻常人家能买的起的,另外一个就是做面向勋贵的生意。
像四季阁一般,专门赚富人的钱。
庄月阳回家同邱文才商量一番,二人最后还是选择了第一个法子。
毕竟他们在京城无根基,他们怕万一招惹了人,不仅生意遭殃,可能邱文才官途也会受阻。
他们赌不起。
“小妹这意思是咱们以后专门卖贵的布匹?”苏正墨抿着唇,其实心中并不认同这个理。
毕竟苏家的布再好也比不上京城的。
“也不算,咱们既卖布也卖成衣。”苏意安说。
“成衣?”苏正墨摇摇头,“每个人身材不一样,成衣效果也不会一样。若是大批量生产...怕是卖不出去。”
苏意安摇头,“一模一样的衣服,人家为什么要买啊,越是有钱的人家越希望自己的衣衫与众不同。”
苏意安笑着看向苏正墨,她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咱们要做的是定制路线,根据人们的不同需求,专门设计衣裳,设计绣样。”
苏意安陪庄月阳逛过京城布庄,成衣铺子屈指可数,生意只能说一般,算不上红火。
苏意安知道这是为何,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绣娘。
可就算有又如何,只要外面的衣裳够新颖够好看,还是能吸引人来的。
“大哥,你明日去寻寻绣娘,挑四五个,最好家室简单些。”
“绣工呢?”
“你能瞧上她们的绣样就成,不讲究要最好的绣娘。”
苏正墨全都听她的,既然是小妹交代的他一定好好办。
二人说完这些,这才将话题扯回到正轨上。
“小妹可有把握让他将布庄交给咱们?”苏正墨觉得苏父是个重利之人,不会这么轻易松口。
苏意安抬手指了指他的胸口,道:“这就得让大哥演场戏了。”
苏意安让他往自己这边凑了些,然后俯在他耳边将法子说了出来。
“大哥只管照办就好。”
苏正墨脸颊一红,想要反驳却无力反驳,最后还是默认了小妹的法子。
只不过他溜得很快,苏意安一说完,他就拿找绣娘的借口跑了。
人一走,苏意安也落了个清闲。
她打着哈欠上了床,小憩了一会儿。
吃饱喝足后,这一觉她睡的很是踏实,连屋中进来人都不曾知晓。
等她再次睁开眼,身旁已经多了一个人。
不用猜便知道是谁。
“什么时辰了?”她问。
“刚过申正。”贺允淮换下官服,现在只穿着一件里衣躺在她身旁。
苏意安道:“怎么今日你回来这么早?”
往日贺允淮都是赶着日落回来,今日早了一个时辰呢。
贺允淮的手从被子下面伸了过去,他轻轻搂住苏意安腰。
“今日事少,便先回来了。”贺允淮偏头靠在她枕头上,呼出的热气正好喷洒在苏意安脖颈间。
“痒。”苏意安脖子一缩。
贺允淮往后靠了靠,脑袋离她远了些,但手却还搂着她。
夫妻二人就这这个姿势,闲来无事聊起家常。
“我听娘说,你爱吃疙瘩汤。”
苏意安倒是没瞒着他,她说:“也不能说喜欢,晌午娘看着我,我就都吃了。还吃撑了,后来在屋里溜跶了好一会儿。”
贺允淮手掌不轻不重的在她肚子上揉了揉,他直接道:“以后不想吃不要强迫自己吃完,剩下就剩下。”
大不了少食多餐,人总不至于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