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给何人说亲。”
“给贺家三姑娘。”王媒婆探着脑袋往院里瞧了一圈,没瞧见其他人。
“劳烦您给那边带句话,我家小妹还小,不说亲。”
王媒婆猜着自己就会被拒绝,毕竟人贺家当家的是个官。
王媒婆:“贺夫人,瞧您说的这话,过了年就十五了,这岁数不小了。”
王媒婆继续道:“那家儿子虽大几岁,但是个读书人,以后有了功名同贺公子一样。”
苏意安没见过这么脸大的,她谢绝了王媒婆的好意,然后直接关上了门。
王媒婆连院门都没进去还碰了一鼻子的灰,她心中有气,小声嘀咕了两句。
到底是乡下人,一点礼数都没有,再怎么就样也应该让她进院喝口茶啊。
苏意安关门上,心却沉了下来。
今日她虽开口拒绝,但保不齐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这样的事情随着时间流逝,只会越来越多。
可贺凝文的性子她最清楚,她不是能守在后院围着男人过日子的人。
傍晚,众人回来后,苏意安单独将小妹叫了出来。
这事怎么也得先问问小妹的意思。
听完苏意安的话后,贺凝文气的站起身来。
“快快坐下,咱们犯不着生气,我今日替你拒了。”
贺凝文抿着唇,沉默起来。
她确实不想嫁人,但那媒婆有一句话说的对,她过了年便十五了,按照村里人说法,她明年十六。
这个岁数其实不小了。
她记得嫂嫂嫁过来也就十六。
“苏姐姐,我能不嫁吗?”
贺凝文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称呼过她,苏意安心头一热。
“你若不嫁人,那我和你二哥便养你一辈子。若你想嫁人,那就挑一个你喜欢的。”
如今他们家中有了银钱也有了底气。
“可...娘那边。”
“我替你去说,行了吧。”苏意安捏了捏她鼻尖,哄道。
饭后,苏意安又去了贺母屋中一趟,将今日之事同她说了,顺便带来了小妹的意思。
贺母叹了口气,倒也没反对。
如今他们贺家正一点点好起来,贺母也想让贺凝文找个好的。
“娘既然答应了,若是那媒婆再上门,娘可不能答应。”苏意安不放心...毕竟媒婆的嘴实在是能忽悠人。
“不答应不答应。”贺母无奈笑笑。
苏意安在家中转悠一圈,又叮嘱了菀絮和贺颂元。
等忙活完,夜已经深了。
她揉着肩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贺允淮正坐在窗边桌前温书,听见动静忙站起身。
“今日可是累着了?”他将人牵到木凳上,让苏意安坐好他给她揉揉肩。
“可不是嘛,我最烦和媒人打交道。”
“媒人?”
苏意安这才想起自己同家里人说了一圈,唯独漏下贺允淮。
“今日你们都不在家,有媒婆上门给小妹说亲。”
“小妹还小,再留两年。”
“我就是这么说的,可那媒婆的架势我觉得改日还得来。”
贺允淮眸子一暗,他问:“那媒婆可说男方是谁?”
“这倒没说,只说是个读书人,以后像你一样。”
“是吗?”
贺允淮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东西,若是那人以后像他一样,小妹肯定不能嫁过去。
十月十五那日, 王媒婆再次敲响了贺家的院门。
这次她没有空手而来,反而用红布提了两提溜东西。
贺允淮站在门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王媒婆讪笑道:“贺老爷, 我是咱们这的王媒婆, 今日过来是给您小妹说亲的。”
王媒婆以为自己会像上次那般被拒之门外, 没想到这贺老爷竟然放自己进了家,甚至还让人给她沏了一盏茶。
“不知你介绍的是哪家公子, 年岁多大, 家住何处。”
王媒婆还以为会有女眷出来,没想到竟他一人坐在厅中询问自己这些事情。
好在王媒婆已经做好了介绍的准备, 她一口气将男方家说了个差不多。
京中禄山书院的秀才, 年十八,家中三代同堂,他上面有一兄长下面还有一小弟。
家中良田几十亩,在京中也有一处小院。
王媒婆越说心中越是没底。
这条件说实话与贺家相比差的远了。
但贺家这位姑娘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整日抛头露面做生意...
这样看来,能嫁给书生也不算太委屈了她。
“可是他们家让你来说的?”
“这是自然, 那王秀才的娘在巷口见过咱们家贺姑娘, 心中满意这便托了我来说亲,只要您这边愿意, 聘礼不成问题。”
王媒婆其实撒了个谎,真实情况根本不是这样,而是那王家与她沾亲,想让她给家中孩子说个条件好的姑娘家。
不在乎姑娘美俊,只希望家中有钱,能帮衬他们一家最好。
王媒婆选来选去这才挑上了贺家,毕竟贺家如今开着四季阁, 那铺子赚钱的很。
这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贺允淮神色有些淡,他看向王媒婆手中的东西,说道:“既是说亲,为何还要带东西来,这若让邻里瞧见怕是会生出误会。”
贺允淮一句话戳破了王媒婆的那点心思。
“这...这全是王家的心意。”王媒婆狡辩道。
“这东西你带回去吧,今日的事我只当做不知道。不过若是传出去坏了我家姑娘的名声。”
“贺老爷,您放心,肯定不会肯定不会。”王媒婆噌的一下站起身。
刚刚贺允淮说的那几句话让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太有压迫性了。
贺允淮见她识趣,便没再多说什么,只道:“送客。”
原以为这事会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
可谁也没想到,那王家二郎受不了自己会被拒绝,气的他竟在书院散播起贺凝文的谣言。
说贺家人粗鄙不堪仗着有钱看不起人,说贺家姑娘更是个攀高枝的主,仗着有个在朝为官的兄长就想嫁入高门。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日这阵风就传到了贺兴晨的耳中。
他气急,不等散学便背着包去了禄山书院门前。
他倒要看看,那个书生什么意思。
“小孩,你站在这可是等人?”看守书院大门的人问道。
贺兴晨攥着拳头,咬着牙道:“我是在等人。”
“可是等谁,你不妨说说,没准我还认识。”
贺兴晨并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只晓得他姓王。
甚至连那人长相他都不知道。
原本还气愤的他突然沮丧起来,自己什么也不清楚怎么找人。
就在这时,书院内有人走了出来。
那人昂着头一脸傲气,他身旁围着三四个人,似是在打听什么。
等那些人走近了,贺兴晨这才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王兄,那贺家姑娘真如你所说?”
“这是自然,一个姑娘家整日抛头露面也不知道在勾引谁。”
“谁让人家有钱,那四季阁听说每日就能赚几十两。”
“到底是不入流的商贾,也就有些银子,教养的女儿一个比一个粗鄙。”王秀才冷嗤一声,压根没注意到身后有一双淬了毒的眸子在死死盯着他。
王秀才越说越来劲,嘴里的词更加难听。
就在贺兴晨准备上前讨公道时,一道身影从旁边窜来,一巴掌打在王秀才的背后。
王秀才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
“你、你、”王秀才伸出手指着眼前男人。
“闻铮,你这是干什么,我可从未招惹过你。”王秀才气急,大声喊了出来。
而站在他们身后的贺兴晨,听见闻铮儿子,瞬间抬头看去。
这人他认识,当时救了贺昭昭,后来他爹邀他来家中做客,可他说什么都没去。
一晃都过去这么久了,没想到竟会在这再次见到。
“你嘴巴太脏了。”闻铮拍拍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一刻贺兴晨觉得他无比高大。
贺兴晨喊道:“闻公子。”
闻铮回头看去,见叫住自己的竟然是贺家孙辈。
他见过他,但是二人并未说过话。
“这人便是造谣我小姑姑的秀才吧。”贺兴晨眯着一双眸子看向地上的王秀才。
刚刚与王秀才结伴的几人纷纷往后退去,谁也没胆子上前。
“王秀才口说无凭,我想不如咱们去衙门一趟,让人好好查查王秀才嘴里事情的真伪如何。”
“一个秀才郎若是撒谎造谣,也不知他的功名能不能留住。”
“你说呢,王秀才。”
王秀才咽下一口唾沫,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超不过十岁的孩童。
这孩子年岁这样小,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你、你休要胡言,我身为秀才怎么可能说假话,那贺家姑娘就是不要脸面,身为姑娘家却整日抛头露脸。”王秀才伸直了脖子喊道。
他觉得自己没有说错,女子就应该在家中相夫教子,就算未出阁也不应当抛头露面让外面男人看了去。
贺兴晨没想到这人油盐不进,死到临头还把脏水破到他小姑姑身上。
“是吗?若你觉得女子不应抛头露面,那你的束脩又是谁赚的。你娘难道不下地种田吗?”贺兴晨蹲下身子,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对他说。
“你、你。”王秀才一噎,气的说不出话。
“今日先放过你,但这事还没完。”贺兴晨剜了他一眼。
贺兴晨也知道自己今日冲动了,好在现在他恢复神志,没有做什么令人诟病的事。
他想着这件事还要让家中长辈来解决,至少得让这秀才承认一切都是他胡编乱造的。
闻铮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定力还挺强。
刚刚贺兴晨上前时,他还以为这孩子会狠狠揍地上的王秀才。
“闻公子,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同您道谢。”
闻铮怕他邀自己去贺家小坐,他先开口推拒道:“举手之劳而已,贺公子不用放在心上,今日我家中还有事,那我先回去了。”
贺兴晨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这人有些怪。
明明刚才打人时还挺硬气,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当日回到家,贺兴晨便将在禄山书院门前发生的事老老实实告知了家人。
苏意安赶紧看了看他身上,见人没受伤这才放心。
她气道:“你才多大,若是那人打你可怎么办。”
贺兴晨并不觉得自己打不过那人,他力气大的很,如今还跟着赵骑学武呢。
贺兴晨:“小婶,我真的没事,我当时就是气不过,那书生竟然说这种话给咱们家泼脏水。”
苏意安揉了揉他脑瓜,到底舍不得对他说什么重话。
“这事让你小叔去办,这几日你好好上学就好,可别再去禄山书院了。”
“今日昭昭还没练字,你带着昭昭去屋里学一会儿。”贺母一开口就将三个小孩全都撵了出去。
贺凝文本想留在这,可一听贺母的意思,她还是跟着出了屋。
等孩子们一出去,贺母深深叹了口气。
她比谁都明白,不管这件事怎么解决,贺凝文的名声都不会再好起来。
“娘,你别担心。”苏意安安慰道。
贺母摇摇头,“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咱们家如今赚了些银子,就算文姐一辈子不嫁人也能养的起。可娘担心的不是这个,娘怕文姐以后有了心上人...”
后面的话贺母没再说出口,但屋里人全都明白她的意思。
贺凝文不想嫁人没问题,可若有一天她有了意中人,想嫁人了。
但男方因为这些谣言不愿意了呢。
“这王媒婆也不是个好东西,当日说的好好的,结果转头做这么一出。”菀絮气红了眼。
“明日我让人去打听打听,看看这事是谁的主意。”贺允淮也没想到事情会出差错,但不管如何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就要去解决。
不管最后解决成什么样子,都不能让那些人猖狂。
另外一边,贺兴晨正带着贺昭昭练大字。
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他瞬间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当时他的字也是这般...难看。
“昭昭,好好写,写完一篇明日给你买糖吃。”
贺昭昭不喜欢写字,但一篇大字也难不倒她。
她乖乖道:“晓得啦晓得啦。”
而旁边贺凝文却拧着眉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贺兴晨看了心疼,他走过来安慰道:“小姑姑,你别怕。”
“我怕什么?”贺凝文用手指戳了他脑门一下。
“去外面,我问你点事。”她说。
二人出了屋来到院里秋千下。
贺凝文坐在秋千上仰着头看着漫天星空。
“我问你,今日你过去时看见王秀才被人揍,你可知那书生为何打人?”
“啊?”贺兴晨一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贺凝文嘴里的书生是谁。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因为那姓王的嘴巴太脏说话太难听,闻公子这才打他的。”
贺兴晨挠挠头,他自己说完也觉得这理由有点牵强。
也是,那闻公子为何要打人呢...
此时贺兴晨还没想明白,但贺凝文想明白了。
翌日, 贺家便将王媒婆召到了家中。
王媒婆心虚至极,虽说她心底里瞧不上贺家这种乡下人出身,但现在贺家有人为官, 只这一点就不是她能招惹的。
王媒婆颤颤巍巍坐在凳上, 手边的茶盏更是碰都不敢再碰。
苏意安扫了她一眼, 将她手上动作尽收眼底。
她没着急同她说话,而是将王媒婆晾了一刻。
这一刻钟的时间, 王媒婆想了许多事情, 她越想越慌,最后整个人身子一软, 直接瘫在地上。
苏意安听见动静这才开口说话, “王媒婆这是怎么了,这场面若是让外人瞧见还以为我们贺家欺负你呢。”
王媒婆:“夫人,这都是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苏意安没有让人去扶她,只盯着她笑道:“既然是没影的事,那王媒婆怎么还不赶紧起来。”
王媒婆扶着椅子缓缓站起身来, 这里她是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苏意安以前最讨厌仗势欺人的主, 但现在她发现有些东西对付这种小人确实好用。
她抬起手示意身后的元团将东西呈上来。
“听闻王媒婆的表侄在书院前受了伤,这些药膏算是我们贺家的一份心意, 您可别嫌少不够用。这东西难得着呢。”
王媒婆抬头一眼,豁,这哪里是药膏这可是个酒坛子!
王媒婆也不是笨的,瞬间明白贺家的意思。
这是在警告她,若是她那侄儿再在外面胡言乱语,下场只会比现在还惨,这些药就是给他以后备着的。
王媒婆收下一坛子的药膏, 然后寻了个理由赶紧出了贺家。
这贺家的门,她是一日也不想再登了。
见人离去,元团这才问道:“夫人,这王媒婆当真会解决这事?”
苏意安看着那盏放凉的茶,冷笑道:“这是自然,那王秀才到底只是个表侄。”
一切果然如苏意安所料,没出一日那王秀才就出来澄清了当日的事。
只道自己是求而未得这才开口污蔑贺家姑娘。
这话一出有信的有不信的,但至少挽回了贺家姑娘的名声,如今书院中已经无人再议论贺家。
闻铮知道这事时也是一愣,后来一想人贺家到底不是平民百姓,自然是有法子解决这件事。
想到这,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无声的笑了。
贺家解决完这件事后,一家人分成两拨更是卖力的做事。
这件事也给贺允淮再次提了醒,人若不在高处只能任由人欺负,人若身在高处至少能护住家人。
就此,贺允淮为官之路正是开启。
苏意安在苏正墨身子好后,便同他一起开始寻找合适的地段开铺子。
姜殊正派人来信,说永阳村的山头已经由他命人种上了一些并不稀缺的药材,一年收两次,也算是给村里人多了一份收入来源。
姜殊正想将药材往京城运,也算是把生意扩大。
这日苏意安刚瞧上一个铺子,就见一白面书生执扇向她走来。
“这位姑娘,这间铺子不知您可否让给我?”那人开口道。
苏意安看了一眼带她来的牙人,她们还没付银钱也没有签契本,说开了这铺子还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