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的疼痛,让他呕出一口黑血。
“这毒只能说解了一半,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郎中将银针全都取下,又拿来一个白瓷瓶,将里面东西涂抹在他刚刚受伤的地方。
苏瑜疼的额间冒出一层冷汗。
郎中早已见惯这种场面,他收回针,将药箱合上。
“诊金二两。”
苏瑜一想,二两银子他能付得起。
“施针和清毒膏一共二十两。汤药五两。”
!!!二十七两。
苏瑜一年赚的都没有七两...
一旁的赵骑适时开口,这笔钱他们贺家出。
这是刚刚老爷出去时交代给他的。
贺家多付了银钱,郎中自然也不会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后半夜,苏意安没有再过来。
贺允淮倒是来了两趟,见苏正墨面色好转,这才回屋交代。
翌日便是铺子开张的时候。
经历了昨夜的事,苏意安也没了心情。
她把事情全权交给贺凝文。
“二嫂,你真的放心我?”贺凝文拿着钥匙有些激动。
“这有什么,只当是寻常铺子就好。”苏意安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咱们东西全都准备好了,只差开张。”
贺凝文点点头,她一定会做好不辜负二嫂的期望。
苏意安让元团元圆两姐妹也跟了过去,只将满妹留在了家中。
她还小,人多的地方不适应。
菀絮有些放心不下,生怕满妹在家里造反。
“嫂嫂放心去吧,要不家中就我守着,我也无趣。”
众人早饭时便知道了她兄长的事情,也清楚她为何想留在家中。
赵骑驾着马车将一行人送去了铺子,因是第一日开张,怕有人闹事。
所以赵骑也留了下来。
一时间整个家中只剩下她们几人。
苏意安抱着满妹去了苏正墨休息的屋中。
他刚被灌下药,人还没醒过来。
“小姐。”苏瑜见她进来,忙站起身。
“坐下吧,你身上也有伤。”苏意安抱着满妹。
也不知是不是瞧见了伤者,满妹今日倒是乖巧,乖乖吃着磨牙饼也不闹腾。
苏瑜有同她讲了一番前两日情形。
坝牙坡其实离京城不远,是一个山坡。
苏意安当时来京城时还算冬日,山上光秃秃的,也没藏人的地方。
如今已经七月,山林浓密,确实能遮挡住贼人身影。
“你可知大哥此次进京是为何?”苏意安疑惑之处就在这里。
她没有给苏正墨写给信,按理说他们不应该知道他们住在何处。
“小姐,是苏老爷让我们来的。”苏瑜说。
听见这个久违的称呼,苏意安面上却无任何表情。
“老爷让少爷带了许多东西过来,说送给小姐您。”
无事献殷情,苏意安可不吃这一套。
“东西很多?”
“一个木盒。”苏瑜比划着,其实那木盒大小也就半壁长。
“为何这么多人一起来。”苏意安问。
按理说那么点的盒子藏在身上就好,加上车夫一共三个就行。
苏瑜有些难为情,但还是老实交代了。
原来苏老爷想将生意扩到京城,这便打着送东西的主意往京城派人手。
想让苏意安这个女儿先收留下那些人。
真是老奸巨猾的东西,忒不要脸面。
“一共三辆马车,另外两辆装了不少东西,那些人护着东西。”
苏意安彻底明白。
这行人中说到底只有苏瑜一人是忠心于苏正墨的。
“你们先好好养着,此时不急,等身子好了再说。”
贺家一行人来到了铺子前,将牌面上的红布掀开。
映入眼帘便是三个大字——四季阁
周围铺子都知道这地已经被人租了,但到底是被谁租的,要开什么铺子,旁人却一无所知。
如今看见牌匾上的字,众人纷纷猜测起来。
有说是饰品铺子,也有人说是绸缎铺子,还有人说是茶楼。
“小姑娘,你们这铺子卖的什么?”行人问。
“您可以将其当成谈话喝茶的地。”贺凝文说。
“这不就是茶楼嘛。”围观的人兴致缺缺,茶楼就没什么意思了。
“当人不能这么说,茶楼是喝茶的地,我们这可不止喝茶。”贺凝文说完,又道:“我们这欢迎女子来,想着烈日炎炎,不想待在家中的人就可以来四季阁。”
她故意卖了关子,没有说里面有什么吃食。
但她在门外立了一个小牌匾,上面竟然注明了二楼每间小室的价。
“啧,姑娘,这最低消费价什么意思。”
“就是您若在二楼挨着河边的小室歇脚,那么最后付的银两不能低于这么价。”
那人定睛一看,豁,最低消费竟然十两银子。
真是贵...
但有些人却不这么想,越贵越难得这才配得上她们的身份。
很快来了一拨人,她们带着帷帽,一瞧便是未出阁的姑娘。
“就去二楼这清云间。这风景最好。”领头的姑娘开口道。
贺昭昭在前面带路,将她们带进了屋。
每间屋子都放着冰块,所以一进来很是凉快。
“小姑娘,你们家铺子卖什么?”
贺昭昭长得乖巧,也招人喜欢。
她走到木柜前,从抽屉中取出来一个用绣线装订好的本子。
上面每个茶饮糕点全都有对应的图。
“价也不贵,不过这饮子怎么都是凉的?”另外一姑娘翻看了两眼,见没自己想要的,便合上了本子。
贺昭昭猜她想喝点热乎的,她说:“铺子里有珍珠牛乳茶,这个可以做成温热的,您可要尝尝?”
那姑娘抬眼望去,珍珠?在茶水里?
“倒是有趣。”
毕竟一间屋子最低消费便要十两银子。
但一楼厅中的客人却不少,一张茶桌两个人,点上两杯冷饮两份甜食, 还能听着人讲话本, 比以前单独喝茶有趣多了。
贺母她们穿梭在前厅和后厨中, 一直到晌午都没歇过。
连前面写账目的菀絮,写的手都酸了。
她每一笔都记了下来, 不用算就知道这半日赚的可比摆摊多多了。
“昭昭。”贺凝文叫来站在柜前的贺昭昭。
她人小嘴甜, 贺凝文便安排她去了二楼,刚刚其中一间屋的客人下来结账, 正准备离开。
“姐姐。”贺昭昭笑盈盈走了过来。
贺凝文让她喝了一口珍珠牛乳茶, 她还小肠胃不好,贺凝文不让她多喝,一会儿一口着。
“把这个给刚刚那间屋子的客人,就说是咱们铺子送的。”
贺昭昭:“好。”
说完贺昭昭就提着东西去了二楼。
里面的人正准备出来,门一打开正好与她打了个照面。
“有什么事吗?”
贺昭昭递上写有四季阁名字的食盒,“这是我们铺子给您的, 欢迎你们下次再来。”
“收下吧。”最末的姑娘开了口, 前面人这才收下。
贺昭昭在前面带路,将她们送上了马车。
这服务态度, 和一些大酒楼有的一拼。
马车行了一条街,最后在宁安侯府门前停下。
里面一个带着帷帽的姑娘匆匆下车,若是仔细瞧还能看出这正是那喝下热饮的姑娘。
她让丫鬟提着刚刚四季阁送的糕点,直奔后院。
“你回来的倒是够快啊~”花园亭子中,凤阳公主正靠在小榻上翻着手中话本。
“哎呀,我这已经回来的够快了,若不是惦记你在家中, 我保准得吃过饭再回来。”华盈没拘着自己,一屁股坐在凤阳公主旁边的凳上。
她让丫鬟将食盒放到石桌上,然后挥手让亭子里的人全都退了下去。
“如何?”
“这贺家倒是聪明,这地段的铺子若是再开小食肆那着实有些掉价,你猜她们卖什么?”
凤阳合上书,抬眼看向食盒。她不懂这有什么可猜的。
“不是小食肆,难道是酒楼?”
“也不是,你先尝尝。”说着华盈将食盒打开,把里面东西拿了出来。
里面是一碟糕点和两竹筒的牛乳茶。
其中一杯还是热的。
“这是什么?”凤阳微蹙着眉,她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吃的。
“牛乳茶,你尝尝。”
怕她不喝,华盈自己先尝了一口。
凤阳见她眯起眼眸,便知这是喜欢。见状她才接过竹筒。
这样的东西于她来说有些廉价。
她抿了一小口,微凉中带着奶香味,若是细细品来,还能喝出茶香。
“是不是很好喝。”华盈问。
凤阳公主少见的点了点头。
华盈见此便将今日所见所闻同她细细说来。
“我们几人一共花了十五两银子,倒是便宜。我们在二楼屋中坐了许久,栏杆处就能瞧见外面河景,屋里还放着冰块很是凉快,那里确实是个适合这种天出去聚聚的地。”
“不过,你也是。为何这么便宜将铺子租给他们家,难道...你瞧上了?”
华盈震惊的捂住嘴,以为自己猜对了。
凤阳懒得理她,自然也没回她的话。
“你快说嘛说嘛,不说我真的好奇。”华盈摇着她的胳膊央求道。
凤阳拗不过她,这才开口。
“兄长让我必须在那三人中选一个。”
“我也就是都试探试探,若是都不合适便再告知兄长。”
华盈有些恼火,她不明白为何当今太子如此随意指配公主婚事。
“试探用的着租给他们铺子?”她戏谑一笑。
“...一个铺子罢了。”
凤阳既这般说了,华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骂了太子三百遍。
与此同时,翰林院中贺允淮时隔多日再次遇见了榜眼冯成。
他站在人群中,正同官僚有说有笑。
见到贺允淮走过来,他还同他打起招呼。
“贺兄。”他熟络的喊了一嗓子。
贺允淮冲他点点头,却并未走过去。
见人走远了,刚刚围着冯成的同僚忍不住嘀咕。
“这贺允淮到底是乡下来的,一股子穷酸气。听人说他娘子还在街上摆摊呢。”
“摆摊?都是从六品的官了,竟让自家娘子去摆摊?”
“可不是嘛,听说是在村子里娶的乡下媳妇,也就会做做饭。”
众人唏嘘,状元郎又如何,还不是有个上不台面的娘子。
其中一位官员突然道:“冯编修,听说您还未娶妻?”
冯成一笑,“此事不急。”
不远处来找贺允淮的邱文才正巧听见他们谈话,他心中冷笑一声。
快二十五的了人吧,他能不娶妻?
就算真没娶,妾室通房肯定一大堆了吧。
贺允淮伸手在他面前一晃,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咳,听他们说话呢。”邱文才带他出了翰林院。
二人上了邱家的马车。
前些日子贺允淮便托邱文才查了闹事之人,如今有了些眉目。
“你可知道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贺允淮:...
邱文才:“你别这么看我,我说的这话,是指刚刚。”
贺允淮:“冯成?”
“没错。”邱文才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他今日带来的饭食。
贺允淮自认自己从未招惹冯成,与他交集也不算多,只能说游街那日说过几句话。
可冯成为何要这么做呢。
“今日有传闻,公主将选驸马了。”
“那又如何?”
“啧,自然与你有关。听说驸马爷在你们三个人里选。冯成才不如你,貌不如你,也就只能显摆显摆旁的。你听那会那群人说的话,这消息保不齐就是他散出去的。”
贺允淮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已经娶妻,此生只苏意安一人。
“对了,今日我还有一事求你帮忙。”
邱文才初来翰林院,人缘却好的不了。
什么小道消息他都能打探出来。
贺允淮怕隔墙有耳,他小声道:“我想让你帮忙查查,京城外的坝牙坡可有盗匪?是不是那里前两日发生了命案。”
邱文才:“成,今个回去了我去探探消息。”
看着贺允淮面不改色的吃着饭,邱文才忍不住提醒道:“要我说贺兄你还是小心点吧。冯成这人品性不行,刘探花貌不如你。这公主怕不是真会选了你。”
贺允淮:“公主为何非要从一甲中选,京城中勋贵之家多的是。”
邱文才:“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废太子是公主的嫡亲兄长。”
如今太子是原来的三皇子,与公主同父异母。到底没有什么亲情。
贺允淮虽不觉公主会选他,但听了邱文才这些话,他心中生出不好的念头。
有些事,看来得早做提防。
入夜,赵骑带着苏瑜偷偷出了城。
那小盒子就埋在城郊外一处荒地,若不是旁边有一棵柳树,苏瑜都不一定找得到。
“东西就在这了。”苏瑜刨了出来。
木盒上面还沾着血迹,苏瑜用衣袖擦了擦也没擦下去。
赵骑怕被人瞧见,他催道:“回去再说。”
二人怎么出来的便又怎么回去的。
狗洞虽小,但胜在好用。
家中苏意安早早等在屋中。
苏正墨已经昏睡了一日,如今还未醒来。
傍晚时苏意安又请了一次郎中过来,郎中诊了脉只让她放心等着就成。
“夫人。”门外传来赵骑的声音。
“进来吧。”
赵骑同苏瑜一起走了进来。
苏意安目光落在那个沾了血的木盒上,就这样东西...差点要了苏正墨的命。
“小姐,少爷说这木盒本就是属于您的。您只管收下就好。”苏瑜将木盒放到桌上。
木盒不算大,上面只有一个锁扣。
苏意安一推便将其打开。
入目是一封血书,苏意安瞬间红了眼。
这血书怕是苏正墨受了伤怕自己活不下这才写的。
用的布还是他袍子上的。
上面只有四个字——安儿,勿念。
木盒中有一个用布包裹的玉镯,白玉清润,苏意安乍一看见此物脑袋就疼了起来。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此物。
“这里面的东西小姐务必全都收下。”
苏意安往下一看,没想到下面还有五张百两银票。
她不知道这些银子苏正墨攒了多久,也不明白苏正墨为何全都要给她。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苏正墨缓缓睁开眼,见到眼前的苏意安,他微微一笑,轻声唤道:“小妹。”
他背上有伤,稍微动一下便会扯到伤口。
苏意安让他老老实实趴着,有什么好了以后再说。
可苏正墨偏不听,非要同她说清楚。
“那玉镯你可瞧见了?”他问。
苏意安点点头。
“那玉镯是咱娘当年的陪嫁。”苏正墨苦笑道。
他们的娘虽不是大户人家小姐,但从小也是被一家人宠着长大,所以当年成亲时陪嫁了不少东西,这玉镯便是其中一样。
原本这些陪嫁应该在苏意安成亲时给她的。
“娘留下的其他东西都没了,唯有这玉镯一直在库房中。”
苏正墨不想将家里那些腌脏事同她说,只挑着好的讲。
其实苏老爷都不知道那些陪嫁全没了,若不是那日让管家去取,他竟不知自己一直被瞒着。
还有这玉镯,也不是在库房中找到的,而是在如今的苏夫人妆奁中翻出来的。
至于那五百两银子,也是苏老爷为了重新攀附贺家,这才忍痛拿出来的。
“那些钱你留着傍身,苏家若是让你帮忙,你只装作听不懂就好,一切有我在。”
“听话。”
苏意安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屋的,但现在她不恨他了。
与她料想的一样,来这的多是勋贵人家的小姐。
她们出手阔绰,根本不在意银两多少, 一上午时间二楼两间小室便赚了十两银子。
这可是纯利润, 简直暴利。
苏意安合上账本, 对身旁菀絮道:“嫂嫂,这几日先劳烦你了, 我想着得空去雇个账房先生来。”
菀絮冲她摇头, “意安,你也瞧见了, 自开张以来咱们这铺子进账每日就有多少, 自己人如何记账都不会起歹心,可雇的就不一定了。”
菀絮担心这个,她怕雇了不忠心的账房先生,那人没两日便将铺子盈利透露出去,到时候定有许多人跟风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