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已经两人都已经歇下了，要叫醒么？”桑紫回道。
“不必了，”姜初挥手，”弄点吃的来，宵夜都没吃到，饿了。“
“大人不必担忧，环采阁不敢对大人做什么的。”孔华安慰道。
孙立也拍着胸脯保证，“我会保护大人的。”至于他拖着的春思也暂时扔到了柴房。姜初安排了两个侍卫守着，杨谙送的六个侍卫每天都很清闲，就负责县衙的安全，姜初并不喜欢带他们。
姜初敷衍的点头，还是决定以后随时带着谢辰和孔能两个高手。
三人吃完了宵夜，各自回房休息。孙立则回了家，他家离县衙不是很远。
接下来两天，孔华负责审问春思和整理李石和王大山汇报回来的消息。因为知道环采阁不简单，谢辰负责监视环采阁。
姜初则在孔能的保护下早上按部就班的读书，下午查看孔华整理好的信息。事情的真相也就慢慢浮出水面。
直到第三天，春思终于开口，至于怎么开的口姜初就不清楚了，听说是陈仵作撬开的，手段血腥的牢头都不敢看。
谢辰从环采阁拎来一黑衣人，而李石也把准备跑路的贾婆子抓了回来，一切真相水落石出。
非常狗血，就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只是才子无情，佳人无义而已，毕竟人生在世，全靠演技而已。
贾折桂有一同窗，名丁饶历，是不是很耳熟，是的就是丁谷的小儿子。丁饶历，有钱又大方，经常一高兴就请同窗吃饭。
有一次在环采阁宴请，还花了大价钱请了芝馨唱了一曲。贾折桂就在其中。小年轻没见过世面，一下惊为天人，魂牵梦绕。
至于当时的芝馨根本就没注意到贾折桂，毕竟在一群学子中，他太过平凡，没有傲人的家世，没有惊人的样貌，也没有卓越的才华。
虽然他自己不觉得，在贾婆子的教养下，贾折桂，普通且自信，看名字就知道了，想着蟾宫折桂呢。
所以在连续两个晚上都梦到芝馨后他终于忍不住了，花钱打探芝馨的行踪，千方百计地制造偶遇，历时半年，非常有耐心，终于和芝馨搭上话了。那时候的姜初还在流浪呢。
而历尽千帆的芝馨是怎么被打动的，没人知道，连春思也觉得不可思议。
两人开始有了来往。谈谈人生理想，诗词歌赋什么的。春思表示困惑，不明白自家姑娘为什么会拿喜欢野花，石头，甚至是树枝当礼物的贾折桂。
贾折桂甚至还花芝馨的钱，儿子的变化，怎么可能瞒的住贾母，贾母开始就知道了，甚至出谋划策，贾折桂图色，那贾母就是为财了。
芝馨多值钱，贾母是知道了，她甚至产生了谋财害命的想法。在贾折桂一次又一次带钱回来，贾母越来越贪心，她叫贾折桂把芝馨娶回来，这样钱就全部是她的了，至于芝馨，一个妓子肯定是可以病逝了。
两人一拍即合，谁也没想过芝馨会拒绝。但是芝馨就是拒绝了。
贾折桂多次请求，芝馨都不为所动，还要与贾折桂断了往来。贾折桂当然不同意，说不清是舍不得人还是钱，贾折桂百般纠缠，芝馨不胜其烦。
青楼又不好赶客，贾折桂进来就找芝馨，被人挡着就守在门口，芝馨直接威胁，若是还纠缠不清就去书院好好宣扬他如何哄骗自己的钱财。
贾折桂怕了，毕竟狎妓没什么，但要是被人知道用妓子的钱，这就丢脸了。甚至会被所有人看不起。
但是贾折桂越想越不甘心，终于想出来个送命的主意。
他去找芝馨，说要做最后的告别，芝馨见了。本来是打算自伤，污蔑芝馨强迫自己为她赎身，在由贾母报官，引人来，这样就算是芝馨说贾折桂用她钱也没人信了。
一个花魁，一个名声不错的读书人，人们天然就站在后方的。运气好还能毁了芝馨，一个逼迫书生赎身，还要跟着穷书生的花魁，还能那么值钱么？
贾折桂想的极好，甚至还幻想营造自己不为美色屈服的形象，在姜初面前露脸呢。
可惜，在知道贾母进了县衙的那一刻，芝馨就一杯毒酒送他上路。叫人背到了落草巷。
贾母心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害怕被杀，想跑，被抓回来了。而被抓的黑衣人，就是帮芝馨抛尸的人。
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姜初犹如听了一场大戏。去带芝馨的人这才回来。
姜初围着芝馨转了一圈，啧啧称奇，“本官实在好奇，这芝馨姑娘是怎么看上贾折桂的？”
芝馨轻笑一声，“可能是因为无聊吧！时光漫漫，每天的事都差不多，恰好出现了个不一样的。逗一逗，打发时间吧。“
姜初佩服，这也能说得通，人嘛，无聊的时候是会做一些奇怪的事的。
“不知大人想不想听故事。”芝馨慢悠悠的开口。
“当然可以。”姜初欣然同意。
“只说给大人听。”
“那可不行，本官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单独和芝馨姑娘一起呢。”姜初果断拒绝。
芝馨一噎，“大人，我亦是手无缚鸡之力。”
“那你下毒怎么办？”
两人相顾无言。
芝馨妥协，“那就让谢大人一起听？”
姜初颔首。
书房内，三人围着姜初的小课桌坐着。
“那就先从贾折桂讲起吧！这个人打探我的消息，又跟踪我，我一早就知道，并不在意，这样的人我遇到的太多了，隔一段时间就会放弃。可是没想到过了三个月都还坚持，甚至还买通我身边的龟奴给我送了一坛咸鸭蛋。”
“真新鲜啊，我从来没有收过如此廉价的礼物，附带的字条笨拙又真诚。我决定给他一次机会，所以在庙里上香的时候我故意遗失了手帕，他送了过来。不敢看我，一脸纯情的样子真是有趣。”
“所以一来二去，我与他熟悉了起来。他很会说话，就算没时间来看我，也会托人送来小礼物，每样都能说出个小故事，连路边的石头咯到了他的脚他都会捡来送我，风趣又幽默的说着小石头的故事。”
“春思很是不解，毕竟太廉价了，可是如今的我也不缺钱啊。看他说他母亲病了，辛苦抄书买药，我不忍，给了他银钱。别的男人嘛或许会百般推辞，他反其道而行，他不推脱，俨然把我当做自家人的模样，还说他母亲多喜欢我。“
“真有意思啊，一次有一次，开始纯情的小书生不见了，要钱要的越来越自然，小钱嘛，给他也无妨，我好奇，倒是要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结果他说他要娶我，眼神里的贪婪都快溢出来了，还说爱，真可笑。我很困惑，是我滋长了他的贪心么？听说他在学院温润有礼啊！”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不是，他一直是这样的人，只是伪装而已。而且送咸鸭蛋的主意居然是那贾婆子出的，她撞见过春思去买。“
芝馨停了下来，双目含泪：“我母亲最拿手的就是咸鸭蛋，小时候家里穷，因为手艺好，我母亲常常被请去做帮工腌咸鸭蛋。运气好主家有喜事，会送两个给我母亲。”
“我母亲舍不得吃，我和弟弟一人一个，那可真是太好吃了，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了。那贾婆子腌的咸鸭蛋。味道真像啊，所以我纵容她，可是他们非要自寻死路。”
“我本来决定放过他的，他运气不好，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刚确定了一个很坏的消息。那他就去死吧！”
“什么消息？”姜初追问。
“大人确定要听么，跟我背后的主人有关的。”芝馨看着姜初，仿佛要吐露什么大秘密。
姜初迟疑，她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而且主要案情已经明了，正犹豫呢，谢辰已经斩钉截铁的说：“快说！”了。
“我母亲病死后，我和我弟弟相依为命，我和我弟弟都像我父亲，我父亲长的极好看，可惜他失踪了。两个孩子，又生的好，太难生存了！“
姜初点头，感同身受，她一个人流亡，从来都是头发脏兮兮的挡着同样脏的脸，不洗把脸都认不出长什么样。
芝馨悠悠的叹了口气，似陷在了回忆里。“有村里的叔伯帮助，人牙子也不敢强买。可是有一天，来了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腰间挎着刀，像打量牲口一样看着我和弟弟。我知道这次没人能帮我们了。”
“所以我跟着他走了，条件是我弟弟能好好生活，能上学。我虽然不甘心，但是想着弟弟读书能出人头地，活的像个人，我还是认命了。”
“可是在一个月前，姜大人的美人酒案轰动一时，很多人来到青州，环采阁更是高朋满座，我接待了一个顾客...”芝馨说着捂住胸口，“他说我长得像一个人。”
芝馨声音哽咽，带着恨意。
“起先我并没在意，毕竟还有人说我像仙女。渐渐他喝多了酒，抱着我，一脸可惜的感叹，那可真是个精致的男孩子啊，可惜性子太烈，怎么都不从，还咬伤了爷。我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询问哪里人？”
“他是郎州人，朗州刺史的小舅子，我...我的家乡就在朗州集水县。我问他，几岁的男孩子，叫什么名字。他一脸淡漠，几岁不知道，叫什么邱玮的。我说不出话来。”
“他还在炫耀，“那小子跟你长的相似，也是美的不行，我才多看了两眼，当晚就有人给我送来了，可惜，才得手一次，他就被我失手打死了，哎，谁让他咬我。”他一脸惋惜。“
“邱玮，邱玮.....我弟弟就叫邱玮啊！我恨不得杀了他，可是在环采阁杀人，难如登天，所以打听好他在朗州的住所，我叫夜杀去了朗州，夜杀是我救过的杀手，他对我唯命是从。”
“我怀抱着一丝希望，万一就是那么巧只是同名的人呢，恰好长得像呢？当然我也吩咐他，如果真的是我弟弟，查清谁绑的人，就杀了他，再杀了那个欺负我弟弟的畜生。”
“他应该得手了吧，我抓到他的时候他身上有伤。”谢辰肯定道。
芝馨点头，“他回来才告诉我消息，贾折桂就来了。”
“所以你就杀了他。那么我很好奇你是为什么故意把人扔在落草巷，故意引我怀疑你呢？”姜初询问。
“为了报仇吧，我背后的人就是叫人绑我弟弟的人，他要拉拢朗州刺史。我根本杀不了他，我离不开环采阁，我难道还要做他的棋子么？我什么也没有了，为什么要这么活着？”
“大人，普通人的命就这么贱，连活着都不行么？”芝馨看着姜初，似在寻找一个答案。
姜初抿嘴，声音低沉：“这不是你的错，是这个世道的错。”然后看着芝馨认真问道：“你背后的人那个人是谁？”
“杨大人长子，杨丞岱。”
姜初沉默，也没注意到旁边的谢辰复杂的眼神。
芝馨继续道：“不过据我这几年的观察，杨大人并不知道环采阁是杨丞岱的，我听说杨丞岱不是杨大人的亲儿子，是过继来得，就是不确定真假。”
杨家人啊！姜初嘲讽，不过这才正常，杨家人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不稀奇。
“我可能帮不了你，但是我会尽力，有机会的话。”姜初诚实道，并不敢说的太满。
“没关系的姜大人，在您身上好歹有点希望呢！”芝馨是见过那些被安置在绣坊的女子的，她们如今活的像鸟儿一样快乐。所以在无路可走的时候，芝馨愿意相信姜初，也相信卫大人。
毕竟卫大人留人给姜初的意思很明显，除了季师爷，不然都心知肚明，姜初是投了太子的。有人想告状，又怕被反咬一口，谁让那是季师爷要求留的人。所以大家都默契的沉默。
“我，我也会尽力帮你。”谢辰也开口承诺，声音艰涩，面沉如水。
“谢过谢大人。”芝馨起身行礼，又轻轻的抚平衣摆，她今天没有如往日那般穿着华丽的衣裙，穿着寻常女子穿的襦裙，简单大方。妆容清淡，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芝馨抬起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口，认真的擦了擦嘴角。才提醒姜初：“大人要小心了，杨丞岱是要杀你的，已经跟环采阁下过命令的。只是大人一直不来。”
芝馨说着，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液，摇摇欲晃的倒下。
姜初大惊失色，赶紧起身抱住芝馨，坐在地上。厉声道：“谢辰，快去叫大夫。”
“来..来不及了大人。”芝馨又吐出一口黑血，“这是环采阁特制的毒药，除了阁主和杨丞岱，没人有，大人要注意这种毒。”
姜初哭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我没想过杀你，我甚至会对你轻判的。“
姜初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芝馨脸上，芝馨低语道：“大人，我叫邱芝芝，把我藏在女儿坟...”声音渐低，没了声息。
“好，我答应你。“姜初大哭出声，怀里的人已经听不到了，只是嘴角挂着笑意，死亡成了解脱。
谢辰背着大夫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大夫年纪大了，跑不快，谢辰着急，直接背着用轻功飞回来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老大夫伸手探了探邱芝芝的鼻息，叹息着摇了摇头。
衙门里的人也赶来了，桑紫上前扶姜初，跟着落泪。姜初哭得不能自已，为邱芝芝的身不由己，为其弟的悲惨，又或者哭自己的无能为力。
谢辰沉默的递过帕子。孔华叹息一声，低声吩咐李石：“去吧春思带来送她一程吧。”
春思摇摇晃晃的走来的时候，姜初已经止住了哭。正呆呆的站着。孙立已经找来了一块木板，把邱芝芝放在上面。简直不敢置信，前几天还那么鲜活的人啊。
“姑娘......”春思跪倒在地，伏身痛哭。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依旧难以接受。那么好的人啊，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本官会尽力达成她所愿，你好好活着吧，帮她看着。”姜初说完走出了书房。
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已经快到傍晚了啊。一天，过得真快啊，像人的一生。
第20章 针对环采阁
环采阁的花魁，芝馨姑娘死了。听到消息的人无不震惊，冲到环采阁求证，可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尸体在县衙呢。
阁主七娘，愣愣的坐着，感叹，“真是个傻子啊！活着不好么？”
“要趁机散布是姜县令逼死人么？”旁边有人询问。
“来不及了。“七娘摇头。很快就有人来禀报：”七娘，不好了，环采阁被围了，县令说，说阁主指使芝馨毒杀他，毒杀未遂自尽了。“
“我们的姜县令真是胆大啊！”七娘低低笑出声，“主人有什么指示传来么？”
旁边的人摇头，但是补充道：“应该快了。”
“那咱们去迎迎姜县令吧。“七娘说着起身向外走去。报信的嗫嚅，想说姜县令根本没来，但看着已经走远的七娘，更不敢开口了，只能喏喏的跟上。
环采阁外一片喧哗，因是早上，阁里的客人不多，但是因消息赶来的人多，现在都聚集在门外。堵着带头的孔能问话。
但孔能是能被问话的人么，显然不是。他高傲的站着，谁问话就冷哼一声，然后背过身，由于围着的人多，他一直在转圈圈。
围观的李石等人哈哈大笑，夸孔能厉害，转这么久不会头晕。问话的人气的半死，手指抖的说不出话来。
“哎呦...诸位爷这是在干什么？青天白日的就来我环采阁寻欢作乐啦？”走来的七娘高声吆喝。围观的众人散开，把捕快们显露出来。
“官爷们这是......？”七娘一脸惊讶，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石上前一步，清清嗓子道：“环采阁指使花魁芝馨毒杀我们县令大人，我们大人慧眼如炬，识破了毒计，在我们大人的劝说下芝馨姑娘弃暗投明，揭发了环采阁，那知芝馨姑娘竟提前被阁主你下了毒，香消玉殒了。所以大人特命我等来查抄环采阁，带阁主回去问话。”
周围人议论纷纷，这芝馨姑娘竟是被阁主毒杀的？
七娘冷笑：“官爷们何苦诬陷我一个弱女子，芝馨可是涉嫌毒杀人被衙役来带走的，我何从下毒，而且奴家可从来不碰毒药这危险的东西。”
孔能冷哼，一副就知道你会狡辩的表情。“多亏大人有先见之明，已经把实情告诉我了。你这老娘们觊觎那贾书生，多番引诱不成，竟强迫于他，书生要来报官，你就狠心毒杀他，还嫁祸芝馨。”
孔能的语气太过笃定，因为姜初就是这么告诉他的，所以他此时非常嫌弃的看着七娘，像在看脏东西。
而先前孔能憨直，当然这是委婉的说法，旁观的人都觉得他脑子有问题，所以不觉得他能说谎。所以都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