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华激动起来,如果能让淮阳各县县令转投,那可太有用了。淮阳可是有着昌国最大的盐场,杨谙把持的很严,很难打开缺口,这确实是个机会。
“那就依大人所言,下官会去和丁老爷好好沟通。”顺便提点他该怎么做。
“那就辛苦孔主簿了,至于青州城里的商铺也抓抓紧,两家的房子也尽快卖出去。卖的银钱先买粮把库房堆满。其他的留在账上,你可一定要保管住啊,特别是季师爷那里。”
没办法,县衙两大老鼠,季师爷和谢辰,一个觉得所有都是杨谙的,一个善心无处安放,天天想着劫富济贫。
两人达成共识,都很满意,姜初正准备约孔华出门喝茶听书,就被桑紫敲门打断了。
李石一脸焦急:“大人有个老妇人来报案,说她儿子被人杀了。”
“堂下所跪何人,所为何事,报上名来。”一身官服的姜初已初具官威。
"老婆子夫家姓贾,家住落草巷,和我儿相依为命,可我儿已有三天没回家,我本来以为他是去同窗家夜宿,以前也会去,可从未超过三天啊,我去书院找人,才知道我儿已经三天没去上课,定是叫人害了啊!”贾婆子哭倒在地。
“大人,你要为我儿做主啊!”
“你们可是有何仇家?”姜初询问。
“没有啊大人,老婆子夫家去得早,一个人带大我儿,一向都是与人为善,没什么仇家啊。”
“既然没有仇家,为何如此肯定你儿已经遇害?”
贾婆子心虚,嗫嚅道:“因为我儿孝顺,从来不会超过两天不归家,定是出事了。”
“还不说实话。”姜初怒喝,“你当本官是傻子么?”
贾婆子连说不敢,伏地大哭,不死个儿子哭不出来的那种悲惨。
见贾婆子只哭不说话,姜初不耐,正要说话,本来在外巡视的王大山疾驰而来。
“大人,在落草巷发现一具男尸。”
贾婆子哭声停住。姜初看她一眼,“叫上陈仵作一起去看看。
落草巷。远远的围着不少人,孙立和赵齐在维持秩序。
陈仵作正在现场初步验尸,姜初背着手四处观察。
尸体是趴着的,正对着一座房子的门。贾婆子也跟着来,才看到背影就要扑上去大哭。李石和李木两人才拦住她。
“我儿,我儿......我儿啊!你死得好惨啊!”贾婆子大哭,声音凄厉。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姜初随便询问一人:“这莫不是那贾家?”
“是啊大人,这可太吓人了。”
“我家就住斜对面,这晚上都不敢出门了。”
“我家就在隔壁也不敢好吧。“
围观的人议论开来,姜初很是好奇,这贾母哭的如此伤心,这些邻居居然没一个安慰同情的。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陈仵作记录完背部信息,叫人来把尸体翻面。十七八岁的男子唇色黑紫,一看就是中毒而死。
贾婆子更是大叫一声就晕了过去。得,看来十有八九就是这贾家子了。
“这是贾婆子的儿子?”姜初严谨的询问。
“是他,就是贾小子贾折桂啊,哎呦,真惨啊!”刚才说住斜对面的大婶拍腿道。
“他家可有仇家?”
“这.....”无人回答姜初,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众人沉默了。但是县令问的,又不好不回答:“贾婆子为人刻薄,就没人与她家交好,贾小子倒是还比较懂礼,但是我们交集也不多的,实在是不知。”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这就有意思了,这贾婆子可是自诩与人为善的。这么多人说她刻薄,可见是有一方在说谎了。
陈仵作检查完毕,回到县衙。
"死亡时间一个时辰左右,才开始出现尸斑。初步判断是中毒而死,是死后被扔到巷子里的,扔的力道不大,没有骨折现象,有可能是背到巷子里放下就走。”陈仵作汇报,“至于是什么毒要等问过大夫了,不是常见毒物。”
这样啊,姜初摸着下巴思考,看着同样沉思的的孔华询问道:“主簿,你怎么看?”
“大人,我们不如先审问贾母,在走访附近邻居排查。”
“可。”
此时的贾母已经清醒过来,一脸呆滞的坐在地上,不停的念叨,“不可能,不可能......”
李石守在旁边听了半天,一点有用的没有,见姜初和孔华走过来,抱怨道:“大人,这贾婆子好像失心疯了一样,问什么都不说,也不理人。一直在那不可能不可能的。”
姜初上前一步,打量着贾母,贾母瑟缩了一下。继续念叨。
“确实不可能,在你来县衙报案之前你儿子贾折桂还活着吧!仵作验尸,你儿死了才一个时辰,正好跟你来县衙的时间对上了。或者你来之前他还活着,或者是你毒杀了贾折桂,贼喊作贼的来报案?“姜初声音逐渐拔高。
贾母崩溃,大叫道:“我怎会杀我儿,他可是我的命啊!”随即又像才接受了一样,重复道:“我儿死了,我儿死了啊,他才十九岁,还没高中状元成家立业啊。”
“嘿,你这老婆子,人挺丑,想的挺美,人都死了还想着状元呢?”李石讽刺道。
贾母恶狠狠的看着李石,眼神淬了毒一样,李石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反应过来,有些恼羞成怒,“你这恶婆子,肯定就是你杀人。”
姜初和孔华冷冷看着贾母。
贾母收回表情,心灰意冷的跌坐在地,又变成那个失去儿子的可怜母亲。儿子死了,什么都没有了,贾婆子这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盼着当状元娘,现在一切成空。
看着软化的贾母,姜初坐到堂上,孔华也提起笔,准备记录。
“还不把你知道的全部交代。你难道要你儿子枉死么?”孔华喝道。
贾婆子回神,才开口:“是那妓子芝馨,是她杀死我儿。”
“环采阁的花魁,芝馨姑娘?”姜初惊讶。
“千人骑万人睡的贱人,哈哈,什么花魁,不过是一个卖身的下九流。”贾婆子骂道。
姜初不悦的皱眉,拍了拍桌子,“官堂之上,不要污言秽语。”
贾婆子她才不管,继续骂道:“那贱人勾引我儿,哄骗我儿为她赎身,一个臭卖身的,也配进我贾家大门,我儿当然不同意,她就威胁我儿要去书院里告我儿狎妓,我儿没办法,只有去找她谈判。可是这贱人居然杀人啊,我可怜的儿啊。“
贾母说着又哭了起来。
姜初并不受影响,这贾婆子从来报案就谎话连篇,自说自话的。所以姜初继续问道:“你先前不知道你儿子出事,就来报案又是为了什么?”
“我儿准备去和那妓子说清楚,但是环采阁势大,就叫我来提前报案,引大人过去,再告诉大人我儿是被强行抓去的,正好可以借此摆脱。”贾婆子回道。
姜初接话:“好算计,芝馨姑娘百口莫辩,书生风流,妓子高攀,说不定还能成为一段风流轶事,可是你们算错了一件事,你刚走进县衙大门你儿子就死了,一切算盘落了空。”
贾婆子点头,又道:“求大人为我儿报仇啊。”
姜初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贾婆子:“你可还有话没说完?”
贾婆子摇头,姜初冷哼:“事实如何本官自会查证,倒是你,贾婆子,隐瞒不报也是有罪的,你可想好了。”
贾婆子沉默不语,只是又哀求了一遍求姜初去抓人。姜初挥手让人离开,吩咐不准出城。又悄悄派赵齐在暗处盯着。
孔华停笔,”大人有疑点。“
姜初颔首:“说说。”
“其一,只是狎妓,并不能威胁到书生贾折桂,青州风气不好,和花魁情定的事,说不定还会变成美谈。”
“其二,贾家只是有个小杂货铺,勉强够供给贾折桂读书,贾母又是寡妇,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有能力为芝馨赎身,据我所知,曾有富商出万两都没能带走芝馨。”
“其三,这贾折桂又是如何认识芝馨?毕竟昨日大人得见芝馨还是丁老爷康概,其中一定有人引荐。或者,这贾折桂到底认不认识芝馨都有待查证。”
孔华分析,又想起了贾婆子,道:“而且这贾婆子言辞闪烁,肯定有所隐瞒。”
姜初点头,很有道理。所以立刻吩咐下去,李石和李木负责走访贾家附近的人家,王大山和张涛负责调查书院,看贾折桂有没有仇人。
而姜初就带人去环采阁问询芝馨,毕竟现在只有贾婆子的一面之词,不可能抓人的。而且环采阁势力确实深不可测,连季师爷都不知道背后的是谁。
第17章 谁是薄情人
没想到才过一晚,姜初就又带人来到环采阁,这次只有孔华孙立跟着。谢辰和孔能,两人吃完中午饭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姜初才进门就有龟奴迎了上来,“姜大人快请进,不知是约了人还是单独要个包间呢?”
“本官想找芝馨姑娘了解一些事,不知可方便?”
“这...不瞒大人,芝馨姑娘现在有客,所以...”龟奴一脸为难。
“没关系,本官可以等一等。”姜初含笑道。孔华适时递上一个银锭。
龟奴立刻笑开了,“那就请大人先到包间喝酒,吃菜,小人去告知春思姑娘。”春思,芝馨的贴身丫鬟。
坐到包间,等龟奴退下。姜初才抱怨,“本官查案,还要自己掏钱,十两银子,声响都没听到就没了。”
孙立讨好的笑道:“大人,我听说有富商出了一千两都没见到芝馨姑娘呢!还是大人面子大,嘿嘿,小人也可以跟着一饱眼福。”
孔能也好笑的宽慰,“等我们的铺子卖完,就有钱了。”也是接触了一段时间,孔能才知道,自家县令居然是一个爱财又小气的人,除了买点吃食,什么都舍不得花。
不过想到为安置好那些女子用的银钱,姜大人又大方的过分。真是叫人欢喜,孔华虽然是卫诤安排的人,但是也忍不住对姜初好。
又想到弟弟,那个憨子,最开始还百般不愿,现在都乐不思蜀了。孔华都怀疑,自己这个傻弟弟都快忘了卫大人了。孔华感叹,可是,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孔能来到县衙,每天都可以吃饱,而且没人会取笑他,就是在卫大人那里,侍卫和下人之间也会有龃龉的。
有婢女端着精致的小菜上桌,三人安静的吃着,忙碌了一天,晚饭都没吃,虽然菜味道很好,但是精致量少,三人吃完,半饱都没有。
孙立眼巴巴的看着,姜初违心道:“这里的菜真不好吃,等问完话本官请你们吃宵夜,我知道有家海鲜粥特别好吃。”
孙立看着光溜溜的盘子,幽怨道:“大人,我也知道,你说的徐记还是小人带你去过得。”
“哈哈,是嘛,记性不好了。喝茶喝茶。“姜初大笑道。
又喝了两盏茶,姜初都想上厕所了,才来人。
春思推开门,就低头站在门边,等芝馨提步走进,才关上房门,静静的守在门口。
“叫大人久等了,妾身给大人赔个不是。”芝馨含笑着行礼。
“芝馨姑娘请坐,区区时间不足挂齿。在下只是担心芝馨姑娘啊!”姜初一脸担忧。
“这是发生了何事,叫大人忧心了。”芝馨看着姜初,一脸愧疚不安。
“咦,姑娘不知道么,这贾折桂死了,贾母报官说是姑娘杀了人,都传开了啊。”姜初夸张道。其实并没有传开,大多数人只知道死了人,也不知道死了谁,更不知道贾婆子在县衙说的话了。毕竟又不是公开审理。
“这妾身不知啊,妾身整日都在练琴。”芝馨表情诧异,不似作假。“而且说妾身杀人,更是无稽之谈,妾身连只鸡都不敢杀。求大人明查。”
“芝馨姑娘放心,本官是相信你的,只是这贾母说姑娘和贾折桂情深两许,私定终身,要相约殉情,她劝阻不了,才来报官求助,谁知这贾折桂死得这么快,本官也是担心姑娘想不开,一空下来就立刻赶来,听说姑娘在接待客人,没事,才放下心来。”姜初张口就来。
孔华沉默的听着,不知作何表情。至于孙立,下午没参加旁听,所以没察觉到不对,还赞同的点头。
芝馨简直惊呆了,要说的话都被打乱了,大脑空白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没有这回事,大人也知道,芝馨接待的顾客非富即贵,这贾家?实在没印象,又谈何有情呢?“
“那是这贾母污蔑你了?”孔华冷声道。
芝馨看了一眼笑眯眯不说话的姜初,回答道:“这妾身不敢肯定,或许有人假冒芝馨之名呢,这就要靠大人明察秋毫了。”
“哎,本官也不信,这贾折桂容貌只是清秀,家中清贫,芝馨姑娘肯定是看不上眼的。不过,为了不叫姑娘受冤,还是请春思姑娘单独聊几句。”
姜初加重了单独两字,芝馨识趣退下,留下春思。
孙立起身关上门,守在门口,对着刚出屋子没走远的芝馨笑容灿烂。
芝馨顿了顿,行了一礼离开了。孙立美的冒泡,花魁呢,平常时间哪会搭理我们这些小吏。
屋内,春思静静的站着,脸色平静。
姜初怜惜的看着她,叹息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芝馨姑娘已经说了,春思你假借芝馨的之名,勾搭贾折桂,事情败露了,就捅死了贾折桂,叫人抛尸落草巷。“
春思抬起头,形容憔悴,大大的眼睛看着姜初,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大人,奴婢自小听力就好,所以关着门也能隐约听到一些的。”
姜初面不改色,“哦,那芝馨和贾折桂见面说些什么你也一定偷听得到了?”
春思万万没想到当官的脸皮居然这么厚,撒谎被揭穿了居然这么淡定。所以下意识的反驳:“没有,我家姑娘不认识贾折桂,更不会毒杀他。”
“哦...毒杀啊!”姜初意味深长,问孔华:“本官说错话了?”
孔华一本正经回答:“没有,大人说的是捅死,从未提过毒。”
春思脸色一白,强撑道:“是奴婢记混了,刚刚在门外听到的毒杀。“
姜初看向孔华,孔华立即道:“刚刚大人说的是殉情。”随即两人目光一起移向春思。
姜初脸色一变,忙上前捏开春思的嘴。原来春思打算咬舌自尽,已经咬出血了。
“孙立。”孔华大声喊道。孙立推门进来,看着这一幕,赶紧上前。
“把她绑起来,嘴里塞布。”姜初气得不行,又骂春思:“你以为把舌头咬掉了就可以死么,本官给你止血,你就死不了。”
姜初随即掏出金疮药,怼到春思眼前,“看到没有,本官随身携带,上好的金疮药。”
春思寻死不成功,那股气就泄了。绝望的躺在地上。
“带回县衙。”姜初吩咐,孙立拖起人就走。
匆匆赶来的阁主,七娘,赶紧上前,边往姜初手里塞银票,边笑着问:“大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这丫头笨手笨脚的惹了大人不快,大人消消气。奴家定帮大人出气。”
姜初连忙后退,呵斥:“干什么,干什么,本官是在办案,这春思涉嫌杀人要去县衙走一趟了。”这人故意的吧,这么多人看着她塞银票,传出去本官还做不做人了。
肯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本官下不来台。姜初恶狠狠的想,看七娘的目光更加不善了。
“哎呦,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小丫头哪里敢杀人啊。“七娘连声道。阻拦着不让走。
“让开,你环采阁要行刺朝廷命官不成。孙立。”姜初喝道。
孙立挡在前面,抽出腰间挎着的刀。虎视眈眈的看着七娘,大有她上前一步就砍了她的架势。
七娘后退一步,还是让姜初把人带走了。安全的出了环采阁,姜初回头,对着送出来的七娘道:“阁里 的芝馨姑娘最近可不要乱跑,不然产生误会就不妙了。”
七娘僵笑着应下。待姜初走的没影了才转身回了阁里,来找芝馨。
芝馨正弹琴呢。七娘不耐烦的打断,讽刺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这闲情逸致呢。春思被带走了,那可是你的贴身丫鬟。“
“七娘在担心什么,春思不会说的,而且就算说了,也不会拖累七娘,七娘尽管放心。”芝馨云淡风轻,与在姜初面前的样子截然不同。
“一个书生,一个寡妇,随便叫人处理了就是,你偏要自己惹一身腥。我可警告你,要是坏了主人的事,你这条命可不够赔的。闲时多想想你那可怜的弟弟,听说要上学了。”七娘拂袖而去。
弟弟啊!芝馨双手掩面,泪珠滚落。待哭够了抬头,一双美目透着惊人的恨意。
回到县衙的姜初松了一口气,“谢辰和孔能回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