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屋外又传来阵阵敲门声,沈之禾站直身子,探头朝外望去,借着月色的清辉,只见王娘子去而复返站在院门前,身后还跟着王大郎,他肩头正扛了只估摸着有沈之安一人高的木桶。
“沈家娘子,我儿将豆子磨好与你送来了。”王娘子隔着木门冲着沈之禾喊道。
见状,沈之禾快步朝外头走去,拉开院门,瞧着王大郎极为自然地便要朝院内走去,沈之禾当即抬手拦住他的动作,“王大哥放在门口便是。”
“娘子,这木桶极重,我儿力气大,便让他帮你搬进屋。”王娘子嘻笑着上前,抬手便要按下沈之禾拦着王大郎的手。
哪知沈之禾侧身躲开王娘子的动作,脸上带着笑意,身子却依然维持着不让王大郎入内的动作,“多谢娘子好意,只是我虽为及笈,但仍是未出阁的女子,自然是不好随意让未婚男子进出家门,放在此处便好。”
王家母子二人瞧着沈之禾虽带着笑意,可那笑意却不及眼底,动作更是强硬,沈之禾说的不错,虽说大渊民风放开,但未婚男子进出未出阁女子的家门实属不妥。
原想着趁此机会登堂入室的母子二人只好作罢,王大郎讪笑着将肩上的木桶放下,“今日所磨的豆子都在此处了,不知小娘子明日何时去集市摆摊?”
闻言沈之禾抬眸望向王大郎,心中划过一丝不可思议,难不成明日王婆子要让王大郎与自己一同去集市摆摊,若真是如此,这婆娘莫不是疯了,虽说北疆民风开放,但孤男寡女一同到集市摆摊,众人会如何想?
“怎么明日王娘子不与我一同去?”沈之禾双手环胸倚着门框,神色如常却无意间露出些许压迫感,瞧着门外的那对母子。
王娘子瞧着眼前带着笑意的少女,不知为何到嘴边的那句,大郎同你一起去,始终说不出来,她有预感若是自己说出那句话,他王家便分不了豆腐脑这杯羹。
权衡片刻,王娘子脸上堆满笑意,快步走到沈之禾身旁,抬手想要挽住她的胳膊,却在触及她目光之际,讪讪地停下动作,“哪能呢,我儿的意思便是明日一早来替你将那豆腐脑搬上板车,到时送我们去集市后,他再去东家上工。”
闻言,沈之禾便也不再多言,瞧着母子二人道:“明日寅时。”
说罢,沈之禾冲着二人福了福身,随后关上院门,弯下腰费力地搬起装着豆浆的木桶,这木桶可比自己往常的大多了,好在这些时日吃了不少油水,身子骨比先前好上不少,似乎个子也长了不少,故而虽说费力了些,倒还是勉强能搬动。
外头的母子,隔着院门瞧着沈之禾踉跄的背影消失在屋内,这才转身离去。
回到家中,王娘子刚将门关上,便听得王大郎开口质问,“阿娘先前不是说好了,明日由我与沈家那小娘子一同去集市摆摊,正好让旁人误会我与她的关系,为何临时变了卦。”
“我若是不说此话,那小娘子明日恐怕便不会带我王家做那豆腐脑的生意。”王娘子横了王大郎一眼,心中恼怒,方才那丫头片子身上的气势令人心惊,丝毫不像个孤女,也就是自己的傻儿子全然未觉。
恐怕让大郎时常凑到她跟前的法子是行不通了,王娘子咬牙暗恨,不过好在她如今还住在隔壁,一介孤女带着不足五岁的幼弟,她不信沈之禾会时刻这般警惕。
正当王家想着法子对付沈之禾之际,沈之禾已然将明日要用的豆腐脑准备好了,她站在灶房内沉思片刻,想着那母子二人今日所为,多少有些不靠谱,还需警惕些。
正想着沈之禾的目光落在挂在窗边的辣椒上,想起自己一早边说要熬些辣椒油,奈何当时因为食材不全而放弃,现下食材备齐了,她瞧了瞧窗外的圆月,似乎时辰还早,说干就干。
她将跟在自己腿边的沈之安赶回卧房,叮嘱他将门带上,随后便开始炒制辣椒油,沈之禾忍着心疼挖了一大勺猪油到锅中,心想这猪油是越用越少了。
待到油热,沈之禾将备好的桂皮洋葱等倒入锅中,直至炒出香味,虽有将滚油倒入按比例调配好的辣椒粉中,只听“滋啦”一声,灶房内瞬间弥漫起一股浓郁的香味。
若是沈之安在此处多半是要被这味道冲个跟头,沈之禾想着阿弟会有的表情,不由轻笑出声。
寅时,屋外传来阵阵打更声,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外头便想起一声鸡鸣,随便外头便像炸锅了般,想起此起彼伏的鸡鸣声,沈之禾皱着眉从睡梦中醒来,瞧着外头依旧一片漆黑,心中暗道,自打来了此处自己便每日起的极早,估摸着是自己如今日日忙着赚钱,在这娱乐项目极为匮乏的时代倒也不觉得无
她懒了会床,盯着泛着黄的屋顶,想着今日若是能早些将那豆腐脑卖完,她便带着之安去成衣铺子买两套棉衣,之后再去买些猪下水,倒是可以趁此机会物色一番靠谱的屠夫,瞧瞧能否将猪肉的骚味从根源上解决。
正想着屋外又传来一声鸡鸣,沈之禾便知自己没法再懒床了,只得痛苦地从温暖的被窝中钻出,就在此时她便想着是否要去人牙子处卖着帮手回来,念头刚起便沈之禾按住,如今自己还未有自保之力若是贸然买了帮手,倒是被王家瞧见,便知自己赚了不少银钱,若是他们无恶意也罢,若是有恶意,那便是将自己亲手置于险地之中。
洗漱完毕之后,沈之禾手脚麻利地将摆摊要用的一切准备好,这才返回卧房将沈之安唤醒,姐弟俩用过早餐,便将包着破旧棉被的木桶搬到院中的板车上。
刚拉起板车,沈之禾便瞧见王家母子推门而出,在瞧见沈之禾的瞬间顿时喜笑颜开,“沈家娘子昨日睡得可好?”
“自然是极好的。”
不多时几人便行至沈之禾以往摆摊之处,沈之禾遥遥的便瞧见几位老食客蹲守在摊位前,却在瞧见王娘子的瞬间愣了愣神。
“小娘子老样子,这是生意兴隆忙不过来,请了位帮手?”
早与沈之禾相熟的食客,接过沈之禾递来的豆腐脑,目光却上下打量着一侧的王娘子,
“自然,吴爷,我今日带了新的调料您可要尝尝?”沈之禾笑着应道,随后取出装着辣椒酱的罐子,打开后递到那食客面前。
一股奇特的味道直直钻入那人鼻中,那人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当即笑道:“既是新的调料,那自然是要试试的,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不好吃,今日这银钱我可是不付的。”
“那是自然,若是吴爷不满意,想付钱我也是不会收的。”沈之禾一笑,从罐子中挖了一点辣椒油淋在那豆腐脑上,那红亮的颜色煞是好看。
第9章 涨价
白嫩嫩的豆腐脑上点缀着一抹红,瞧着便让人胃口大开,那位姓吴的食客接过沈之禾递来的碗,迫不及待挖了一大勺塞入口中,那热辣香浓的滋味瞬间在口中炸开,不多时,那人额头便布满细密的汗珠。
他不吭声,反而埋着头,快速地往口中扒拉着豆腐脑,未过片刻一碗豆腐脑便见了底,那人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碗,他抬起头抹了把红亮的唇,凑近沈之禾道:“小娘子,这是何物,初时入口极为刺激,随着那豆腐脑滑入肚子中,不过片刻便升腾起一股热乎乎的感觉,将我这周身的寒意都驱散了,那滋味竟比往常要好上许多。”
闻言,沈之禾狡黠一笑,举着手中精致的小罐子道:“此物名唤辣椒油,可消食驱寒,我瞧着诸位手上似乎皆有冻疮,此物食之还可消退冻疮。”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喧哗,北疆此地冬日极为严寒,且不如后世那般家家户户皆用热水,故而人们手上多多少少皆有些冻疮,平日无事,但待到那伤口结了痂,宰一靠近火盆那便是真的瘙痒难耐,时常会挠破皮,以至鲜血淋漓,苦不堪言。
忽而一面色焦黄,两腮微陷的婆子从人群中探出身来,神色不屑地瞧着沈之禾手中的小罐,冷嗤一声,“众位莫要被骗了,这小娘子瞧着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哪里懂什么医术,不过是为了卖她那豆腐脑搞出来的噱头罢了。”
那婆子原以为此言一出必会引得众人相和,哪知众人毫无反应,皆是好奇地瞧着沈之禾手中的辣椒油,甚至还有几位常客,跃跃欲试,那婆子心中恼怒,暗恨道,不过是仗着年轻貌美,若是长得奇丑无比,哪有这么些郎君捧场。
眼见着自己未挑起众人的怀疑,那婆子不甘就此作罢,精明的眸子一转,快步挡在沈之禾的摊位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周围众人道:“你们莫不是瞧上了这小娘子,哪怕风吹雨打,都日日不落地来这小娘子的摊位上用膳,若不是如此,为何她随口编出的瞎话,你们都这般相信。”
原本沈之禾不想同此人一般见识,虽说方才她所言针对于后世的辣椒而言并未有何不妥,但如今她还不知此时的辣椒与后世的是否有区别,因此她方才那番话确实是为了招揽客户,可现下她竟开始造谣生事。
沈之禾按住想要窜出去的沈之安,将手中的勺子放入木桶中,柳眉一挑,杏眸圆睁,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可还未开口,身侧王婆子尖酸刻薄地嗓音不紧不慢地响起,“钱婆子,莫不是你瞧着沈家小娘子生意红火,而你家粥铺近日没什么营生,眼红得很,故意来此处造谣生事?”
闻言,众人皆是发出了然地笑声,“我说呢,前几日便瞧见钱婆子站在粥铺前,恨恨地盯着沈家小娘子的摊位,原来是为了这一遭。”
“是啊,虽说今日小娘子推出辣椒油,可她并未涨价,何来钱婆子说的为了卖豆腐脑搞得噱头?”
“说不准,前些日子来闹事的那对母子也是钱婆子请来的。”
“那不能,钱婆子可是一毛不拔的性子,要让她花钱堪比要她的性命。”
“说的是,那粥铺卖的粥全是米汤,捞到底都不见得能捞出一颗米,她家生意差能怪得了谁。”
讥讽的话语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钱婆子一张老脸顿时憋得通红,恶狠狠地等着王婆子,恨声道:“你莫不是以为如今攀上了这小娘子,就当着自己抱上了能下金蛋的鸡?笑话,不过是低贱农户出身还妄想翻身?”
说罢,钱婆子阴冷地目光扫过沈之禾,转身钻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沈之禾满心莫名,正回想着自己何处得罪过那婆子,哪知瞧见那婆子悻悻离开,周围的食客便一拥而上,沈之禾当即将那婆子抛之脑后,因着那姓吴的食客与沈之禾方才所言,众人皆是要试试那辣椒油。
估摸着是因辣椒油开胃的原因,不过半个时辰那一桶豆腐脑皆数卖空,随行而来的王娘子笑得嘴巴都未合拢过,瞧着沈之禾的眼神如同在瞧财神娃娃一般。
“小娘子这般厉害,想必要不了几日便能在这镇子里盘下一间铺子。”王娘子手脚利落地替沈之禾收拾着碗勺,奉承道,“不过小娘子,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正记着账的沈之禾,闻言抬眸瞧了眼王娘子忙碌的背影,“您说。”
王娘子将碗勺放入木桶中,随手拿起一块抹布擦了擦手,转过身子靠在那板车上,“小娘子如今生意这般好,为何不涨价,这满满当当的一碗豆腐脑仅卖三文钱,那钱婆子家没有几粒米的粥可都要是卖五文钱一碗。”
闻言,沈之禾记账的手一顿,抬头望向王娘子,眼底神色晦暗不明,忽而一声轻笑,放下手中的笔,身子随意的向后一靠,倚在椅背上,“那王娘子觉得一碗豆腐脑该卖多少?”
此言一出,王娘子顿时喜笑颜开,心道昨日莫不是自己瞧错了,这十四五岁的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心眼,如今不还是要听自己的话。
“小娘子,这豆腐全镇仅有我们一家,古人云物以稀为贵,我们自然是要抬高价格,少说要卖个十文钱。”
王娘子一拍手,若是十文钱一碗,一日卖上五十碗便是五百文,五五分账自己亦能到手二百五十文,不出半月便能将二郎的束脩凑出来,她想得正美,全然未察觉沈之禾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
倏忽间一道清冷的嗓音从一侧传来,打碎了王娘子美梦。
“娘子可知诚信乃商人立足之本,我不过在此处卖了五日的豆腐脑便涨价,此为何举?乃背信弃义之举,此举势必不可为,若是娘子还想着做这门生意,往后涨价一事不必再提。”
被落了面子的王娘子讪讪一笑,却满心不以为然,有道是无奸不商,若能多赚些银钱,抛弃诚信有何不可,然如今要靠着沈之禾,面上却是不敢露出半分。
“小娘子说的是,今日是我多嘴,还望小娘子莫怪。”王娘子瞧着此事再无回转的余地,快步上前走至沈之禾身侧,歉然一笑道。
与此同时沈之禾放下手中的账本,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抬手揉了揉沈之安的脑袋,余光扫过身侧之人,瞧着她似乎一副诚恳认错的模样,想着今日自己还要去
之安去买两身衣服,还需再买些食材。
她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色,也不知如今几时,顿时有些怀念后世的手机,只瞧着这天色似乎是要下雪的模样,无意与王娘子纠缠,只想早些将事情办完家去。
沈之禾便冲着王娘子摆了摆手,将手中的账本递到她手中,“娘子可识字?”
“小娘子可是要我记账?若是旁的不敢说,记账我是一等一的好手。”王娘子接过沈之禾递来的账本笑着道。
闻言,沈之禾牵起沈之安的小手,缓缓朝摊位外走去,唇角勾起,“那如此甚好,明日起便由娘子记账,记完后交于我便可,我还有些要事要去集市一趟,稍后若是王大哥来了,你便与他先回去吧,到时将这板车停在门口便好。”
落在身后的王娘子瞧着姐弟俩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咬着牙心中暗恨,从昨日至今这小娘子已落了自己两回面子,待她入了王家的门必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今日回去便与大郎商量一番。
“阿姐,之安不喜欢那位王娘子看阿姐的眼神。”走远的沈之安,走着走着忽然回头望向自家摊位。
幼童心思纯净,对旁人的眼神比较敏感。
听得此言,沈之禾牵着沈之安走到一旁,蹲下身子,握着沈之安的肩膀,眸中满是认真,“之安可知阿姐为何要与王娘子合作?因为阿姐想将阿爹的铺子赎回来,但光靠卖豆腐脑便是遥遥无期,你如今已五岁,本该是开蒙的年纪,阿姐手头却没钱,所以阿姐想做些新的吃食来卖,豆腐脑费时费力便交给王娘子来做。”
瞧着沈之安迷茫的模样,沈之禾不由轻笑出声,心道自己真是昏了头,一个五岁的娃娃能懂什么,正准备起身时,沈之安温热的小手覆在沈之禾手背之上,“阿姐,之安要快快长大,替阿姐分担。”
软糯的嗓音砸在沈之禾的心头,满是酸涩,她轻揉着沈之安的脑袋笑着道:“好,阿姐等你长大。”
说着话,姐弟二人便行至成衣店门口,倚在门口等着客人的小二,垂着眸扫了两人一眼,却一动不动,原想着若是无人理她二人,自会离去,没成想那二人竟直直朝着店内走来,小二不由朝天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哪里来的小叫花子。
“二位要瞧些什么?”眼见着沈之禾便要踏入铺子中,那小二赶忙迎上前,堆着敷衍的笑意道。
“我与他的成衣各要两套。”沈之禾目光扫过铺子中,只见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虽说她知晓成衣价贵,不如扯些布料自己制衣合算,奈何她一双巧手,对针线活愣是一窍不通,故而只得来这成衣店。
“如今天气严寒,您不如瞧瞧这袄子如何?”小二闻言精神一振,指着一件素绒绣花袄道,“您姿色清丽,这素色棉袍便是极衬您的。”
沈之禾顺着小二的手指望去,那袄子虽是素色,上头却绣着不少花色,瞧着不错,她快步走近,抬手摸了摸面料也是十分厚实,便让小二取下包了起来,随着小二的步子,约莫过了一刻,姐弟二人总算是将衣服买齐。
原本只说买两件袄子,最后姐弟二人又一人多添了一条厚实的披风。
沈之安瞧着自己裹着的新披风,又瞅了瞅自己的阿姐,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摇头道:“阿姐被人骗啦!”
闻言沈之禾不由笑出了声,抬手掐了掐沈之安被自己养出些肉的腮帮子,牵着他朝猪肉铺子走去。
第10章 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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