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短暂的摩擦声后,一声闷响,石头像是飞出去撞在了什么物体上,厉声叫骂:“你他妈有没有脑子?!我才是这趟航线的神使,我是神使!”
陆清清跌坐在地,干呕几声,两手捂着脖子艰难地喘息,听见船长在她身后说:“谁是神使,上过神坛再说。”
“哪儿来的神坛?”窸窸窣窣的声响,应该是石头站起身,衣料与物体摩擦的声响。
陆清清揉着脖子,决定闭嘴装死。
看样子船长还是舍不得她身上比之石头更为浓郁的能量,毕竟她的是来自于唯的1号能量,而石头只是平平无奇的2号能量。
船长冷哼一声,“这里就是神庙。”
像是被他说中了“芝麻开门”的咒语,陆清清眼前忽然亮起一团火光,而后一团又一团的火光接连亮起,将室内完全映亮。
光源来自陆清清身旁的火盆,黑色的三角铁架支撑起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可里面并没有燃烧物,像这样的火盆几乎每隔两三米就有一个,沿着墙边有序地排列。
陆清清逐渐适应了光线,开始环视周围。
这是个长方形的房间,大概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抬头却望不见顶,肉眼所见都是浅灰色的石块高高垒砌,仿佛没有尽头,让人有种置身于深井中的错觉。
房间正中有一方用整块黑色石头垫起的台子,台子四周同样放置着一圈火盆,台子和人等高,从下往上看看不见台子上有什么。
“这是神庙?!”石头仰着脖子在原地转了个圈,“我们刚才不是在海底吗,怎么就到神庙了?”
比起石头的新奇,光头已经开始寻找出口,将四面石墙收入眼底,并没有可供人出入的门,光头只好沿着墙壁敲敲打打,脸上表情越来越难看。
“没有新神诞生,谁也无法离开。”船长是唯一来过神庙的人,气定神闲地站在陆清清身侧,垂眼看向她,“甜心,虽然你是个坏女人,但我还是希望最后从这里走出去的人是我们。”
陆清清脱离海面,视线恢复,即使身处陌生的环境,心态也好转了不少,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语声平稳:“如你所愿。”
石头脸上挂不住,当即冲到船长面前,攥住他两侧衣领,“你脑子是真泡坏了,还没看出来我才是神使吗?!”
船长比石头高了半头,拨开他的手整了整衣领,在发现湿哒哒的衣领立不起来后选择放弃,“我说过了,谁是神使,上神坛自有分晓。”
“好!”石头又捉住船长的手腕,将他往台子下的台阶上拽,“咱们现在就上神坛,我看到时候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光头发现自己被排除在外后无比恐慌,当即放弃了找门,赶紧凑上来问:“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出去?”
“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船长对石头的嫌恶都写在脸上,抽回手后对光头说,“你已经被能量转化过了吧?”
光头一知半解地点点头,“应该是。”
“哦,那抱歉了。”话虽如此,船长的道歉并不走心,“那你只能重新转化为能量本身了。”
光头再听不明白,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拔高了音调问:“什么叫我转化为能量本身?”
船长简短地解释:“你将为新神献上生命。”
光头脸当即就白了,火光都捂不暖他的脸,崩溃道:“凭什么?我就是个普普通通,本本分分的厨子!祂抓我来神庙干什么?!”
船长朝陆清清努努嘴,“呐,你问她,你俩不是一起下来的吗?”
光头转向陆清清,情绪越来越激动,“你不是调查局的人吗?你肯定知道什么,你不是说神力只是不入流的科技吗?你快想办法放我出去啊!我不要当船长,也不当公务员了!”
“调查局?”船长斜睨了陆清清一眼。
反正已经到这一步了,陆清清仗着脸皮厚,无所谓地摊摊手,对光头说:“小王啊,你想提拔你徒弟当大副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船长又瞥了眼光头,“你徒弟当大副?”
光头:“……”
气氛一时之间有点诡异,石头忍不住跳脚,“你们他妈爱是谁是谁,反正都得死这儿!船长跟我上神坛,赶紧结束吧!”
面对石头再次探来的手,船长后退半步,主动捞起了陆清清的手,“甜心,我愿意不计前嫌,你愿意和我一起踏上神坛,见证神的诞生吗?”
陆清清觉得神使的构造如果和人类一样,石头现在应该气背过气去才对。
只见石头涨红着脸,脖子都粗了一圈,因为船长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整个人都在发抖。
陆清清无意识地摸了摸胸针,“在我回答'愿意'之前,我有话要对你单独说。”
船长挑起半边眉毛,任由陆清清反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角落,石头和光头相对无言,一个气得说不出话,一个怕得说不出话。
“光头接受过赐福,也能变成新神。”陆清清压低声音,坦诚告知,“石头身具能量,也能作为神使。”
船长注视着她,眼中全无信任可言,“所以呢?”
陆清清贼兮兮地瞟了眼杵在原地的光头和石头,用着和船长推心置腹的语气:“石头被它抓走可有段时间了,你说它为什么留了石头这么久,又为什么把我们四个直接抓来神庙?”
船长意味不明地打量着陆清清,像是想从她滴水不漏,毫无表演痕迹的脸上看出什么,“这重要吗?我只需要变成神,而你变成船长就足够了,大副会来接你的。”
“这不重要吗?”陆清清看出来船长根本无心猜测海怪的行为动机,便换了个能挑起他兴趣的话题,“你觉得石头加光头这个组合,光头真变成神了,你打不打得过?”
船长认真想了想,“石头的能量太弱,即使光头成了新神也是个不中用的,同样作为新神的我当然打得过。”
陆清清点点头,抛出诱饵,“如果光头和石头在你我之前成功了,先行去和旧神打架,我们在此期间完成转化,你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船长眯起眼睛,露出冰冷的笑意,但脸上的跃跃欲试还是落入陆清清眼中,看得出来是动了心思。
他俩也没啥感情可谈,谈了船长也不会信,陆清清选择直言:“谁知道这任旧神在位多少个年头了,万一是个久经沙场的,你没成功,下次轮到我的时候也讨不到好。不如借此机会,趁着光头去和他厮杀,最好两败俱伤的时候,你再加入战局,到时不仅成功率高,你还能吞并两个神的能量。对我而言嘛,比起和这个经验老到的旧神殊死一搏,我宁愿到时是和你拼个死活,我还有点胜算。”
船长定定地看着她良久,噗嗤一声乐出来,“这样诚实的你更可爱了。”
陆清清心底冷笑不叠,面上俨然一副和自己人说话的模样,“刚才石头就问了,为什么我们会从海底直接出现在神庙里啊?”
船长眉梢眼角都透露出此刻心情愉悦,耐心地回答:“神庙本来就有两个入口,祂守着海底的,我们原定是从海面上进入。”
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海底和海上通往一个建筑?
但陆清清忍住没说,猜测和瞬间移动卡的原理差不多,类似于一种传送装置。
她困惑地问:“但祂这样做不违规吗?直接把我们四个都塞进神庙,明显和之前进入神庙的方式不一样吧!”
“违规?哪儿来的规?”船长同样疑惑地歪着头反问,“神就是规,只要保证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就好,祂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我是祂,发现船上出现两个神使,两个船长,我也会这样做,加快能量产出,不然更有可能打破你以为的规吧?”
陆清清哑口无言,是她被所谓的副本禁锢了思维,在玩家看来,必然是有更高级的东西凌驾在副本BOSS之上,而副本的BOSS就应该按既定的框架履行职责,完成任务。
她没想到一个头脑不灵光的BOSS,竟然拥有主观能动性,可以灵活地拨动这条循环链,只要确保它正常运转,不会在某一环出现断裂即可。
换种角度来看,海怪这样做也正是以循环链为先,由于神使和船长的数量增增减减,它便提前将四个嫌疑人全部丢入神庙,确保至少有一个新神诞生,有效防止了陆清清继续在船上作妖。
以为把她扔到神庙,她就没办法了是吧?陆清清气哼哼地想着,刚支棱起来一点,海怪的开口跪噪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神庙,神坛,神。”
船长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哀叹神使并不能感知到能量,石头也就不知道陆清清身上所蕴藏的究竟是多么惊人的能量,他对石头说:“我想了想,或许你们也有各自离开的机会。”
光头颤颤巍巍地问:“离开?我该怎么离开?”
船长亲昵地搂过他的肩膀,头几乎快要贴上他的脸颊,船长伸手指着不见顶的上方, “从那里。”
光头咕咚一声咽下口水,“太高了,即使有梯子我也爬不出去的。”
“有办法的。”船长拍了拍光头的肩膀,更加确定陆清清没有在骗他,“是谁赐福于你?”
光头似懂非懂地看向船长, “可能是科学。”
船长:“?”
石头大致听出了船长话里的意思,“你要把我的能量给他?!”
船长没有正面回答,反问:“或许你还有其他活着离开的办法吗?”
石头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鼓起的青色血管都在震颤,“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们、你们注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诅咒你们!”石头临了又补充了一句。
陆清清有种正处于某段畸形关系的错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以德报怨:“祝你和光头幸福。”
石头:“……”
光头的表情如丧考妣,如果往生物也有父母的话。他至今也不知道这三个人在打什么哑谜,急切地追问:“能离开就好,我该做什么?”
船长朝那方黑色的台子扬起下巴,“走上去, 和石头一起。”
“不会成功的。”石头语气笃定,对船长说,“只有我和你一起站上神坛,才会创造新神。”
船长笑容敷衍,“能不能成功试了再说。”
石头据理力争:“那你先和我试。”
船长回避似的侧过身,走回陆清清身边,以行动代替了回答。
光头大概清楚石头是他能离开这里唯一的机会,抓住石头的衣角,有些局促地说:“我其实也不差,你和我试过就知道了。”
陆清清觉得台词走向越来越糟糕,再多说几句就要污了她的耳朵,对石头道:“把能量给谁对你来说没区别吧,重要的是你能成为船长。”
“用你说?”石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打的是什么算盘?”
陆清清言简意赅:“管好你自己。”
这话对石头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他决定独善其身,如果光头真的具备成神资格,他的确不吃亏,到时还能幸灾乐祸地看着悔不当初的船长,再顺便弄死这个可恶的骗子!
石头从被动变为主动,他转而捉住了光头的手腕,拉着他迈步踏上石台下方的台阶。
光头顺从地被他拉上台子,站在一人高的台子上。石头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俯视两人,不客气地问船长:“接下来呢?”
轰隆隆——
地面开始震动,震源来自那方看似沉重无法撼动的石台,地面薄薄的一层尘沙被扬起,光头当即呈□□状趴伏在台子上,探出脑袋慌张地问下面两人:“发生什么了?怎么了啊?”
船长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回答:“老实呆在上面就好。”
石台开始在陆清清眼前不断拔高,埋在地下的半截色泽更为黑亮,直拔到足有两三人高时,露出地面比石台表面小了一圈的黑洞。
陆清清得见石台全貌,那是一个倒梯形的整块巨石,刚才露出地面的部分不足二分之一,严丝合缝地卡在洞口。
眼见着石台缓慢攀升,脱离洞口后被股无形的力量继续向上托举,像是台老旧货梯。
船长仰头目送石台平稳上升,陆清清却被地面露出的那口黑洞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个小于石台表面,长方形的洞,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多深,就像神庙的顶一样望不穿。
她走近几步靠近洞口,探头望向黑漆漆的深处,“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船长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脖颈,平视着陆清清,“毕竟我上次也是直接上神坛的,谁会在意下面有什么。”
“没有人留在过神坛下吗?”陆清清攥着帆布包背带,那里已经被周遭火盆产生的温度烘干,有细小的盐粒挂在上面。
船长思索片刻,“应该没有,这样想想我们还是独一份。”
陆清清问:“那些普通人呢?”
“他们无法留在神庙,也不配走上神坛。”船长笑盈盈地回答,“真可惜你这次没有见到那样华丽美妙的场景,我想等你下次再来时,就可以见到了。”
船长言外之意是他们这次没有机会带船上的幸存者来神庙,让陆清清看到神庙是如何将生人转化为能量的。听船长的描述,那一定不是个易于人类接受的场景。
高处的石台已经上升到肉眼看不清楚的地方,陆清清继续看着深不见底的黑洞,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她像是站在悬崖边的人,明知再踏半步就可能踩上松动的土块,可还是忍不住窥探崖底深渊。
船长说:“要开始了。”
陆清清目不转睛,随口问道:“什么要开始了?”
“新神的诞生。”船长回答,“我们或许是第一对旁观新神诞生的人。”
陆清清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抬头望向上空,却什么都看不见,承着光头与石头的石台没入黑暗中。
忽然,针尖大小的一点光亮出现在上空,而后那点光亮开始扩大,像是一簇绒球的每根茸毛都有了生命,向四周舒展延伸,它没有具体的颜色,所有的暖色调都在光芒中流动,光明又温暖。
地面又开始震颤,是比石台上升时更剧烈的震颤,四周石墙也随之震动,尘沙簌簌地往下落。
这时,墙面上的每一块石砖好像都在变化,它们凹凸不平但坚硬的表面竟然出现扭曲,非要陆清清用语言形容的话,像是人类的身体妄想冲破一层保鲜膜,却不得要领,只能印出诡异、绷紧的人形轮廓。
周围的石墙上都出现了完整的人形,他们手拉着手,上面人的脚踩着下面人的肩,将整间神庙团团围住,他们的脸部受限于石砖坚硬的表面,五官模糊生硬,像是海怪身上林立的头颅一样面无表情,呆滞麻木。
船长望着上空的越来越盛大的光芒,神情迷醉,“真美啊,我的神使,你看见了吗?我们马上也要沐浴在神光下,我将成为世界的霸主,永生不灭的神。”
陆清清揉了揉被光晃得直淌眼泪的眼睛,警惕着四周石墙的变化,冷声告知:“不,你可能会被下一任神杀死。”
“不可能了。”船长幽绿色的眼中盛着那团绚烂的光,“我才是真正的神,再没人会超越我。自我之后的新神不过是我的养料,低等的人类都将臣服于我,沦为供我蚕食的往生之物!”
陆清清眨眨眼,浓密的眼睫再次被泪水濡湿,看起来有几分脆弱可怜,船长疯癫的样子显然已经是神志不清,她懒得跟个疯子计较。
船长停止了仰望,转身直视着她,目光噙着混沌与疯狂,“我的神使,你将为向我奉上无上能量而感到光荣,你是我登上神坛的石阶,告诉我,你此刻在想什么,畏惧我还是想跪拜我?”
陆清清想的是,该怎么跑路。
如果石头与光头成功,按船长说的有新神诞生,神使就可以离开神庙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诓骗船长先让石头和光头上神坛,陆清清抿着唇,紧张得手心有些冒汗,除了等待神庙开启那扇离去的门,别无他法。
真被代雅说中了,她刚才偷偷尝试用快泡软了的瞬间移动卡回船上,使用次数被抹去一次,她却仍留在原地。
可这里并不像是鬼怪的领域。
要是道具和卡片全部失效,她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好在船长此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所以并没有计较陆清清没有给予他正面的回应,继续观摩这场看似圣洁的仪式。
陆清清捏了捏银亮的小胸针,它光滑的表面同样映出她头顶的光团,“唯,你休息好了吗?”
小胸针没有给予回应,静静躺在她胸前,像是个死物,陆清清有些失落。
四周石墙上的凸起的人形没有动作,但似乎比刚才更加生动了一些,陆清清看到距离较近的其中一人的眼珠好像转动了一下,又快速回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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