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朝朝一只手按在白辞侧颈,她闭着眼,神识探入白辞识海,开始搜寻起来。
识海被侵入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白辞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全身肌肉都不由自主绷紧,却又哪里都使不上力气,好像已经得到了很多,那种欢愉的感觉被推高到极限,分明神魂都快要承受不住,但却又下意识想到得到更多。
他一只手按在她腰侧,克制着力道,但手背的青筋都已经爆出来。
一向冰冷的掌心好像也沾染了温度。
他忍不住将她圈起来,抬了抬头,想要吻她的唇。
他这时候总给人一种克制又顺从的感觉,和以前那种高高在上的清高样相去甚远,裴朝朝喜欢他这样的反差,她没有停下探寻他识海的动作,但顺势微微低头,碰到他的唇。
随后,
这个人一直有点微凉的唇,也变得温热潮湿起来。
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好像连空气都在升温。
然而就在这时,
裴朝朝感觉到周围有灵力波动——
是她的传讯符在感应她的位置。
这传讯符是白辞给她的,白家等级最高的传讯符,它有个特性,就算不小心遗失了,只需要再往里面注入一点灵力,它就会主动将那些灵力释放出来感应主人的位置,如果那一端的主人回应这灵力波动,它则会立刻前往主人身边。
眼下这灵力波动,应该是白策在通过传讯符找她的位置。
裴朝朝顿了顿,侧头往外面瞥了眼。
她知道白策在外面,因为刚才还听见白策和侍从对话,这时候,她就碰了碰周围萦绕着的灵力,回应了传讯符的感应。
与此同时,
白策就看见掌心的传讯符动了动。
他手指微抖,呼吸都几乎要停止,紧接着,就看见传序符腾空而起,往楼梯后那方向飞过去——
她就在那!
她为什么一直在那里,还有刚才那声音是怎么回事?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从前他和她亲密时,也会不由自主发出那样的声音……
她是一个人在那吗?不,不,绝对不是……
白策脑子不聪明,但这个时候,却近乎是直觉般,飞快地推测出来了答案:她一定正和白辞一起在那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明明刚才他还以一种优胜者的姿态,沾沾自喜地在心底嘲讽白辞,结果现在就当头一棒!
白辞这个贱货,竟然在这种地方勾引她做那种事!
白策心底的不安烧成了熊熊烈火,几乎要把他的智燃烧殆尽,
他掠过了思考,真的像一个被侵犯了领土的雄兽、一个抓妻子出轨的丈夫一样,直接抬脚就要往楼梯后面走!
然而刚才走了两步,
他又极为神经质地冷静下来——
我这样走进去,算不算坏了她的好事?
她会生气吧?
他想到这里,又莫名其妙犯怂,脚步停下,犹豫着,憋屈地给她传过去一条消息:「你在哪?」
传讯符刚回到手里,
裴朝朝收到消息,漫不经心笑了下。
她搭在白辞脖颈处的手松了松。
白辞察觉到她有点心不在焉,又按住她的手,他睁开眼,发现她拿着传讯符。
他瞥了一眼传讯符,发现是白策发来的,瞬间浑身上下绷得更紧了。
他平时一直高高在上,看不起世间一切,包括自己这个贱货弟弟,
但这时候,
却莫名生出一点微妙的恐惧感来——
他听见白策的脚步声停在外面,这时候,竟害怕他会直接杀进来抓奸!
说白了,
他不要脸地在这种地方倒贴裴朝朝,面子和尊严都丢光了不说,但身份终究见不得光,白策才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如果白策杀进来大闹一通,要逼裴朝朝二选一,而裴朝朝选了白策,那他怎么办呢?
被她玩完了就扔吗?
神魂被侵犯着,唇被她吻着,可是他心里难以抑制地生出一点酸涩感来。
他头一回知道,原来他也会因为不被她选择而感到恐惧。
他的傲骨早已经为她折碎,底线被践踏到最后,已经轰然破碎。
他太想要她身边的一席位置了,已经没法再和以前一样端着架子自我欺骗。
于是他忍着心里酸涩,揽着她腰的手松了松,示意她先回白策的消息。
裴朝朝看见他这动作,觉得好笑。
她垂下眼,回了白策一句:「怎么了?」
她没有直接坦白自己的位置。
他猜测她正在和白辞做一些亲密无间的举动,例如看识海,但她这条消息里也并没有承认这事,只是在反问他怎么了。
这说明她并不打算摊牌,还是能瞒则瞒。
这多少也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他这个未婚夫位置的吧?
白策捏着传讯符,看着她给的回复,强压住心里蔓延的火势,开始精神胜利——
辛苦白辞那贱货,抛下清高折下傲骨,在这种地方勾引她,但依旧只能当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毕竟他白策还在这里,她想和他成亲,所以注定了,他才是名正言顺的,被她所承认的!
她都愿意骗他了,
他作为正牌夫君,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男人有时候也要适可而止,适当退让,她都没让白辞这不见光的情人都没有舞到他面前,那他也就当作不知道好了,只有这样才不会把她越逼越远,不会把她推到白辞那贱人的怀里。
白策太知道要如何示弱,如何借此得到更多的好处了,
他强行忍下抓奸的冲动,挤出个友善的笑,回复:「没什么,没找到你,你应该还在忙吧?那你忙好了就下来,我在藏宝阁门口等你。」
另一边,
裴朝朝收到这消息,看他也不进来抓奸,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喜欢未知、刺激的场景,如果时机合适的话,她应该会逼着白策进来抓奸,看他们兄弟二人当场翻脸取乐,但她没忘记自己来这是拿玄玉的,于是克制住骨子里的恶意,没再继续回复白策的消息。
她又探了下白辞的识海,从他识海里看见隐神珠不在白家任何地方,而是就在白策身上。
这时候,
白辞的神识也有点承受不住了,她见好就收,停止了探测。
接下来,
外面传来白策下楼的脚步声,莫名的,能从这脚步声里听出一点狼狈的意味。
白策离开后,
白辞履行承诺,按照她说的,带着她上了四层。
裴朝朝上来以后,就在各处寻找起玄玉来。
四楼没有,五楼没有,最后是在第六层找到的。
白辞道:“前些日子,白家还没有玄玉,这两日倒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
他转眼看裴朝朝,见到她表情如常:“你好像很确定白家有玄玉,是猜到别人会送来了?”
裴朝朝不置可否。
她指了指他的膝盖,笑意柔软:“我能踩在你腿上吗?”
玄玉在置物架最顶端,很高,裴朝朝够不着,这里也没什么梯子和椅子,只有踩在白辞身上能勉强够着。
白辞闻言,呼吸滞了下:“嗯。”
裴朝朝得到他的答复,就直接抬脚,踩在了他的大腿上——
她连鞋都没脱,鞋底是软缎子,这样踩下去,依旧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他腿上的肌肉线条。
因为不良于行,所以他的腿并不如其他人那样结实,但他平日坐在轮椅上,似乎也没忘记做一些腿部的活动训练,所以大腿上是覆了一层薄薄的肌肉的,不算太发达,但踩上去稍微有一点紧实的感觉。
甚至能感觉到他腿上筋脉一下下跳动。
他腿没有知觉,可是这时候,却能感觉被她踩着的地方在发麻,发热,这种酥麻的热意好像是从骨头里、灵魂里流淌出来的。
这很奇怪。
他呼吸重了一点,平日有洁癖,但这时候衣服被她踩脏,却没有什么嫌弃的感觉,他用手腕牢牢抓住她的脚踝,支撑她。
裴朝朝这样就站稳了,
于是她稍微又踮起脚,一抬手,正好够着那玄玉。
她把它拿起来,然而指尖触碰到它的那刻,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晕眩。
紧接着,
好像所有的灵力都被玄玉强行吸进去。
她神魂因此开始震荡,心口开始发疼。
与此同时,
千万里外的归元宗里,
高耸入云的太清山周围,云雾开始乱涌起来,灵力翻涌着,有一种山雨欲来之势,山间灵脉震颤起来,发出沉闷的声响!
太清山上,
薄夜在招魂阵法前,骤然吐出一口血来。
剧烈的头痛感袭上来,他不得不抬手捂住头,闭上眼,与此同时,他脑中骤然闪过个画面——
他看见一片花海,这是满地的纤弱的灵草,绿色的叶子上坠着星星点点白花,风一吹,就像繁星一样闪烁起来。
这灵草他在重明境里见过,满地都是,当时她和季慎之在秘境里,好像还因为这一片灵草有过片刻拉扯。
然而画面里,
这些灵草被养在一处院子里,繁茂葱郁,却被人付之一炬,
而后在满地被焚尽的灵草里,出现了一个阵法。
这是一个追魂复生之阵,阵中写着——
「愿以此阵,复生幽山帝君。」
而阵法下面,布阵人的落款是:
「朝露」
第74章 她连敷衍都有限度 现在连瞒都不瞒了?……
幽山帝君是谁?
朝露又是谁?
薄夜指尖轻轻点了下, 总觉得这两个名号有种熟悉感。
他试着去回忆这些字眼,可是他的生命太漫长,活得时间太久了, 很多小事已经消弭在记忆里,他实在回想不起来任何和幽山帝君、朝露这两个名号相关的东西了。
想不起来就没必要再想,
薄夜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做, 他睁开眼, 继续绘制地上的招魂阵。
雪白的头发从额间垂落下来,他低垂着眼睫, 整个人看起来仍旧安静又漂亮,但是周身那种温和的气质却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变得有点偏执有点疯魔, 像这捧高山积雪随时会引动一场巨大的雪崩。
即使迄今为止使用过的每一个招魂的方法都失败了, 但他仍旧不信她会消失。
于是他所用的方法一个比一个极端。
眼下这招魂阵法,是用整个太清山上灵脉里的灵力为引。
今日有些不同寻常,好像有其他灵力汇入此处, 与其说是灵力, 又不如说更像是有神力被强行聚拢、拘禁在此处,于是从刚才开始, 山间灵脉颤动, 周围灵力涌动。
薄夜察觉到这些变化, 但并不在意,
他凝神控制着山中灵力,再一次将灵力汇入招魂阵中。
然而也就在这时,
又一段画面浮现在脑海中——
他看见裴朝朝踮着脚站在白辞腿上,似乎正伸手从前面的架子上拿东西!
这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很真实, 并不像臆想。
薄夜猝然站起身。
另一边。
白家藏宝阁里。
阵被吸走灵力的带来的痛感绵长又尖锐,裴朝朝没忍住闷咳一声,嘴里都是血腥味。
她迅速念了个咒术让玄玉停止吸收她的灵力,
随后,她将嘴里的血腥味咽回去,等到身体里的痛意平息一点,才开始观察这块玄玉。
这确实是玄玉,但它里面好像被种下了某种神族咒语,她是神躯,只要一碰到这咒语,就会直接被吸走灵力,只有她念对应的咒术才能克制住。
但虽说克制住了,她的灵力暂时也和这块玄玉绑定上了,
如果她不慎弄碎它,她自己的神力就无法克制,会被天道感知,
天道则会降下天谴。
裴朝朝觉得有趣,她知道这是赵息烛送的。
之前就猜到赵息烛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做些什么。
但她也在疑惑,赵息烛这些天一直安安静静没有动静,到底是准备要做什么?
眼下,这玄玉就是他给出的答案。
他感知到她的神力,知道她换了身躯,所以他要牵制她,甚至他应该已经猜到了她要开升仙台,要用玄玉做碎万界符,打破升仙台的封印,所以他准备再狠一些,直接利用天谴毁了她。
裴朝朝知道这是陷阱,但还是亢奋地踩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输。
她手指微微用力,把玄玉捏紧了一些。
因为知道了赵息烛的打算,所以她有点迫不及待,希望大婚的日子快点到来。
她想到这,
又把玄玉妥善放进袖袋里,然后问白辞:“婚期拟定好了吗?”
白辞闻言,顿了下。
作为长子,又是药学天才,他在白家地位很高,哪怕是家主做决定都要听取他的意见,所以关于白策的婚期,他也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但哪怕知道她要和白策成亲,哪怕已经做了无数次心建设,甚至砸碎了自己的脊骨,强迫自己接受她要和白策成亲的事,告诉自己其实哪怕她婚后,他当个没名分的情人也行,但对于她和白策的婚期——
哪怕白家和赵家都希望快点办喜事,快点尘埃落定,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在能拖延的地方拖延。
比如婚服不要现成的,要量身定制,婚期要等定制好婚服以后,再去选吉日。
现在听见她这样问,
他本能地捏紧了她的脚踝,这是潜意识里不想放手的姿态:“还没定。”
他的掌心一直冰凉,但现在有了点温度,捂在脚腕上,是有一些存在感的。
感觉到他收紧掌心,裴朝朝略略抬脚,甩了下脚腕。
她甩开他的手,然后从他腿上跳下地,转头催促:“那尽快。”
她催促时面色如常,然而是在催促他帮她和另外一个男人张罗婚礼。
白辞目光晦暗了点,手无声息收紧,淡声道:“还要定制婚服,筹备宴席,没办法那么快。”
裴朝朝说:“可以不用定制婚服,穿现成的就好,大一些小一些都可以,不用那么合身。”
她抬手推起他的轮椅,往楼下走,走到二楼的时候,她随手指了里面的一件婚服:“就这种就行。省去这个步骤,婚礼也一切从简,是不是这几天就能和他成亲了?”
她这话一落。
白辞终于有点忍不住了。
他一只手卡在轮椅的轮子上,于是轮椅就无法再前进,随后他抬眼看她:“你就这么急和他成亲?”
他这话尖酸,又是反问的语气,非常有攻击性,甚至于咄咄逼人。
他习惯这样说话,然而话音一落,他又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抬眼看裴朝朝的表情。
他怕她听了这话不高兴,一边唾弃自己卑微,一边又小心翼翼改了口:“我的意思是,你一定要和他成亲吗?”
哪怕在她面前姿态已经低到尘埃里,但每一次放低身段,仍旧像是要再体会一遍被踩碎傲骨的疼痛和羞耻感。
他深呼吸,无意识地别开眼,盯着地面:“你要看他的识海找东西,可以看我的。你要进藏宝阁更高的楼层,我带你进,还有什么是一定要和他结婚才能做到的吗?如果没有,如果他能做的我都能做,你能不能——”
他顿了下,半晌,才继续说:“能不能和我成婚?”
裴朝朝闻言,垂下眼看他:“你说得对,我确实没什么需要他的地方了。”
白辞眼睫抖了下,终于也抬起眼来,和她对上视线:“不需要他,只是需要成婚的话,可以和我。”
他开始推销自己,声音轻飘飘的:“我比那个废物有用很多。”
然而这话话音刚落,
裴朝朝就一根手指抵在他唇畔,她打断他,笑道:“可是我已经滴血订亲了,我没记错的话,我和他有姻缘契了。”
她微微垂下头,语气有点漫不经心:“和你成婚还是和他成婚,对我来说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即使我和他成婚了,只要你一直一直听我的话,你就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