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弄糊弄别人也就算了。
她比他还要更能伪装,也没少干把人骗到身边再捅人一刀的事,对于他的意图,一眼就能看透。
她这话一落,
白策的眼睛就有点红了。
他被她压制着,试图起来挣扎一下,但根本挣扎不动,这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他有限的脑容量没法同时想两件事,这时候又把命数的事情抛脑后去了,连那藤蔓似的要他按照命数原本轨迹行进的意志都微弱起来,操控不住他了:“你不去找我哥,来我这儿就是为了骂我吗?”
裴朝朝说:“不是,我来找你是——”
她一边说,一边稍微直起点身子,把撑在地上的手收回来。
话音未落,
之前揣在袖袋里的传讯符就突然掉出来,落在地上。
那传讯符上灵力不停波动。
这意味着白辞到现在还在契而不舍地给她发语音通讯邀请。
白策顺着看过去。
他又挣扎了下,没挣动。
他也不在意她来找他的具体缘由,现在只想挣开,于是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打断她:“我哥好像在找你呢。”
裴朝朝闻言,话音顿住。
她轻飘飘往那符上瞥了眼。
那边厢,
白辞捏着传讯符,看她不搭,于是就一直等着。
结果等着等着,
看见她直接踹碎白策的房门,然后两人开始说话,白策突然靠近,再后来两人往房间里走了一点。
白辞这下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于是他吩咐侍从推着他,换了个更好观察的角度,顺着这角度,他仔细看,能隐约看见房间里——
这两个人怎么已经在地上了,白策躺着,裴朝朝几乎是一个压着他的姿势。
他们在干什么?!
他有一瞬,不受控制地想起白策那句“我和她有肌肤之亲”。
白辞脸色已经很差了,这时候,已经没办法变得更阴沉了。
旁边的侍从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没感觉他脸色有什么变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就听见“咔哒”一道声响,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白辞把手指捏得咔咔作响,掌心里那张传讯符都快被捏烂了。
侍从:“……”
他战战兢兢开口:“公子,您——”
您都这样了,实在不行,就直接下去吧。
然而这话还没说完,
那一边,
白辞突然抬了抬手,示意他闭嘴。
侍从不明所以,
然后又看见白辞把掌心松开,将传讯符平放在腿上。
下一秒。
那语音传讯被接通。
裴朝朝的声音传过来:“怎么了?”
她声音还带点哑,没有完全恢复,声调柔和平稳,根本听不出她这时候在做什么。
侍从又开始看白辞的表情,发现白辞脸色更阴沉了。
他心说公子脾气不算好,这脸色,估计下一秒就要出声兴师问罪了,他都猜到公子要说什么了,肯定是气急败坏地叫她快点离开白策,别贴那么近。
他有点犹豫,思考要不要开口劝一劝。
然而下一瞬,
就听见白辞深呼吸,语气虽凉,但还算克制,有种暗流涌动的平静:“你在哪?”
侍从:?
侍从脑海里的弦一下就断了,心说都这样了您还装傻?!
这是怎么,害怕被她发现您在这偷偷跟着?
侍从已经完全捉摸不透了,抿着唇光速闭嘴。
而那一边,
裴朝朝说:“嗯?你问这个干什么?”
白辞顿了下,眼神都冷透了,心说我还不能问了吗?
我不问能知道你现在在白策这干什么吗?
他闭了闭眼,遮盖住满眼冰寒,语气轻飘飘的:“我有事要找你,看你在不在房间。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吧。”
裴朝朝捏着符,看了眼白策。
她来这里也就是找白策要隐神珠的,不管白策给不给也都是一瞬间的事,他要是给,她就拿着东西走人;要是不给,她就把人打得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带回去,毕竟她也不知道东西在哪,带回去关起来逼问,总能问到。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囚禁白策了。
更何况,她还挺好奇白策刚才为什么好好的突然暴起要伤她,总感觉他刚才头痛的那一瞬是看见了什么。
直觉告诉她,他看见的东西和她有关。
她把他带回去关起来,能好好研究。
她要白辞安排房间时就预设过要把白策带回去关起来的可能性,所以要住处近一些,这样不容易被人察觉,也省力,所以不管白策给不给她东西,她把不把人带回去,她都很快能回房间。
她想到这,嗯了声,算是默认自己在房间,反正白辞那离她有些距离:“在。”
这话一落,
那一边,白辞猛地睁开眼,看着远处她和白策——
她姿势倒是动了下,从地上站起来了。
但即使这样,也还是在白策那里,她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白辞几乎要气笑了,却下意识按住满腔戾气:“是吗?”
裴朝朝嗯了声:“是在,你过来吧。”
白辞凉凉地嗤了声,说:“行,那我过来……”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
那边就直接切断了通讯。
白辞额角青筋都开始跳了。
他视线一错不错地看着她那方向,她说完这句话,他就看见白策也站起来了。
白策甚至往她那边走了两步。
看起来像是要靠近她。
白辞手指咔哒响了下。
侍从一直在后面关注着白辞,看见他眼睛都开始发红了,于是又开口:“公子,您要是实在很想让他们保持一些距离,不如……”
这话未落,
就看见白辞从袖袋里拿出一个人偶,这人偶巴掌大小,是用布和棉花缝制的,上面……
上面写着白策的生辰八字,还画了巫蛊灵咒,外面扎着几根针,看起来怎么不太对劲,像不入流下三滥手段的巫蛊娃娃……
侍从有点恍惚,疑心自己看错了,正想着,下一秒——
就看见白辞拔出娃娃上的针,又狠狠扎下去了!
这是……
侍卫恍惚了一下,悟了:这是公子不想让他俩靠得太近,于是直接想办法让白策失去行动能力,让白策无法靠近她!
像一个夫人红杏出墙,却不敢责怪夫人,生怕说话声音大一点就会被夫人厌弃,只能暗搓搓在身后给小三使绊子泄愤的深闺怨夫。
等一下,这不对吧,我家公子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侍从大脑一下炸开了,心里自动把刚才没说完的话接上——
不如您真的就干脆点下去把他俩拉开吧,算我求您的,别在这里发癫了啊!
您没疯,我一个看客都快疯了!
那一边,
裴朝朝切断了通讯,准备抓紧时间问白策隐神珠的事。
她转过身,发现白策也站起来,正朝她这边过来。
他手中又蓄起了灵力,视线在她腹部不着痕迹扫了下。
看起来想近距离偷袭。
白策的修为还是不错的,他逼近时,能带来一点儿微妙的危险感。
但这危险感让裴朝朝感觉亢奋,身体里的血液似乎滚沸了,她盯着白策,感觉更好奇了。
他刚才捂着头摔倒的那一瞬间,到底看见了什么,或者感受到了什么?她顶着赵木楹的脸,白策之前只是不想成婚,现在怎么直接想杀了她了?
她一瞬间改了主意。
她要隐神珠,直接把人带回去,关起来,也能拿到。
原本已经准备向白策表明身份了,这时候,也一并改了主意,
她想顶着赵木楹的脸,再试探下白策刚才究竟感知到了什么,毕竟他这样的反应,是对着“赵木楹”这张脸的。
她手中也蓄起一点灵力来,准备反制白策。
然而就在这时,
白策脚步突然顿了下,随后,他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来。
裴朝朝还没动手,见到这幕,动作也顿了下。
与此同时,
白策再一次咳出一口血来,
他身上好像有无数针在扎,像被某种恶毒的咒术控制住,很痛苦,他瞬间脱力,整个人又一次摔倒在地。
他这样子看起来再也无法强撑着站起来,无法靠近裴朝朝一点儿,只能狼狈又可怜地匍匐在地上。
那一边,远远的,
白辞眺望着这一幕,扯了扯唇。
不知廉耻的贱货,叫你再贴上去?那就让你动也动不了,没法靠近她,和她离远点。
他又是一针扎到人偶上。
这一边,
裴朝朝见状,难得地感觉到了一点意外。
她感应了一下,发现白策是真的没余力了,好像是被人用什么咒术控制住了,隔空就将他伤害得遍体鳞伤,没有了行动能力。
很诡异,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样对待白策,究竟有什么目的,但——
她弯了弯唇,脚步轻快地靠近白策。
正好,方便她把他带回去了。
第68章 和不要钱的 贱货一样
裴朝朝眼下是神躯, 周身灵力若被天道感应到,则会被天道制裁。
她原本准备用灵力反制白策,这行为较为冒险, 但现在她连这个险都不用冒了。
她伸手拽住白策的胳膊,用力把人拖起来, 像是拖麻袋一样。
手触碰到他小臂的瞬间, 他全身肌肉都本能绷紧, 就算已经虚弱至极,但精壮的小臂上, 青筋仍旧随之爆出来,一跳一跳,跟着心跳的频率鼓动。
她坏心地按了下他的青筋。
大约因为太疼了, 白策眼底还有点茫然, 被按了这一下,他下意识闷哼了声,随后眼神清明了一点, 才意识到自己正被拖行。
“别碰我, ”他飞快地要把手抽回来,但没抽动, 于是手腕一动, 下意识攥住她脚踝:“你要把我带去哪?”
他这样攥住她, 倒是很有效地逼停了她。
裴朝朝脚步顿了下,垂下眼:“带回我那里。”
白策茫然地眨眼,眼里水雾朦胧,可怜兮兮的。
他像是听明白了,但是攥住她脚踝的手蓦地收紧,用行动表示抗拒, 不想被她带走。
他现在正虚弱,力气并不大,
裴朝朝用了用力,又把脚从他手中抽出来,然而她没有继续拖行他,而是抬了抬脚,直接踩在他手上。
她用了些力气,脚尖碾动他手指,弯下身说:
“带你走是因为我要问你几个问题,而且赶时间,你哥要去我那找我。他到我那儿约莫半刻钟,你在半刻之内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带走你。”
白策有种手指要被踩断的错觉。
他思绪有点迟缓,刚要出声让她先说问题,
然而还不等他出声——
外面由远及近传来一道脚步声,还有轮椅轮子滑过地面的声响,
这声音是突然出现的,听起来已经很近了,似乎已经到了门口,但之前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好像外面的人特地用什么法术掩住了动静。
坐着轮椅的,整个白府也就一个人。
裴朝朝眨了眨眼,再看白策身上的伤,一瞬之间就猜到刚才白辞大致做了些什么。
她觉得好笑,听着那轮椅声进了房间,才转过头去。
这一下,
正和白辞对上视线。
白辞是被侍从推进来的,他坐在轮椅上,看着她的目光略有点晦暗。
他慢声开口:“不是和我说在房间吗?”
说着,他又垂下眼,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掌心的传讯符:“原来是在白策的房间?”
这两句话语气倒还算是平稳,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但又不明显,像是生气了,但又压着怒火没发出来,声音又轻又冷。
于是就让人联想到暴雨降至前的天气,阴暗、平静、压抑。
裴朝朝确实骗他了,
但她也没心虚,房门被踹碎了,所以回过身一抬眼,就可以看见远处地势较高的花园上,有一处亭子被繁茂花叶遮掩住一半,只要挑一个合适的角度就能把她和白策在房间里的情境一览无余。
她抬手指了指那亭子,笑着揭穿:“你刚才是不是在那看着我?”
白辞动作一顿,没说话,算是默认。
裴朝朝也不生气,声音柔软,反问:“都看见了,怎么还问我?”
白辞哑口无言。
说谎被拆穿,她怎么能不掩饰、不解释,就摆出这样所当然的姿态?
他突然生出一点荒谬感,他以为她骗他是因为怕他发现,所以白策倒地后,他看见她不仅不走反而蹲下身拽白策,就生出了更贪婪的心思,想要过来,想要她进一步解释,或者继续编借口圆谎,这都是她在意他情绪的表现,他既生气又隐约期待。
但她却就这样坦诚了!
他心里发燥发闷,胸口起伏起来,整个人已经在发作边缘。
而这时候,
裴朝朝却又突然笑了声。
她在这场质问里反客为主,却难得没有咄咄逼人,而是适可而止,一笑就将刚才有点压抑的气氛打破。
白辞怔了下:“笑什么?”
裴朝朝说:“我刚才不知道你在看我,你要找我,我就想着快一点回去。”
她难得说了句实话:“你那里到我的住处要半刻钟,我能在半刻钟之内回去,就和你说在了。”
她在解释?
白辞眼睫颤动了下,手收紧了一点,沉默着看了她很久,才又道:“那回去吗?现在。”
裴朝朝指了下白策:“把他带上。”
她看了眼他的侍从,又笑:“可以帮我把他扛回去吗?他很重。”
这话一落。
侍从赶紧挪开眼,预感白辞又要发火,恨不得光速退出这房间。
他觑了白辞一眼,唯唯诺诺对裴朝朝说:“您……这得问我们家公子……”
那一边,
那股火被掀上来压下去,压下去又掀上来,反反复复,白辞果然忍不住炸了,问裴朝朝:“什么意思?”
他气笑了:“你让我的人帮你把他扛回你那去?”
刚才扎小人就是想让白策离她远点,结果她还要把他带回去!
他这边怒火中烧,
那边裴朝朝却又笑了,靠近他一点,手落在他掌心,轻轻把他攥紧的手掰开:“都快把你自己掌心掐破了,不疼吗?”
“刚才我都没叫你帮我,你不还是用咒术,帮我隔空就把他弄得遍体鳞伤,动都动不了吗?”她已经猜到白策身上的伤是白辞做的,于是又提起这事,指尖点在白辞掌心轻轻勾了一下,声线柔软地哄:“现在再帮我把他扛回去,怎么就不愿意了?”
她心情好,也不吝惜多哄哄他。
她说话做事是毫无章法可言的,和她发脾气,可能下一秒会被她用最温柔的声线反制,她有的是办法让人憋屈,可也有可能会被她哄一哄,她随意漏出来的一两句哄人话,居然就可以把人怒火中烧的情绪全部浇灭。
凭什么她能这么容易呢?
白辞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清晰地感知到,他像个提线木偶,而操控他的线,在她手里。
他感到有点不平衡,强撑着那种高高在上而讥诮的态度,讽刺她自作多情:“因为我刚才根本没想过要帮你放倒他。”
他说完这话,余光看见她手指被划伤一道。
应该是刚才被白策带倒在地上,用手撑地时被木门残片划伤的。
最可笑的是——
他刚摆出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说完讥讽的话,然后现在再回过神来,就看见自己已经本能地捏住她手指。
白辞:“……”
他顿了下,眼眸和结了霜一样,凉凉的,抬了抬手,像是想把她的手甩出去。
然而下一秒,他只是松开手,拿了张干净手帕,撕下一小条来。
然后他又抓住她的手指,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给她包扎起来。
布条刚缠上她指尖一点,
她手指却动了动。
白辞略有不耐地抬起眼,想叫她别乱动,结果一抬眼,就对上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