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好像总是这样。因为太爱,反而很难坦诚相见,都有顾虑。顾虑不宣之于口,就渐渐变成了埋在心底的秘密。
他不想再和她有什么秘密了。
周庚礼缓慢地松开她,唇齿分离,身下的人也睁开眼。
他拿过一件睡袍给她穿好,他自己也披了一件下床,给她倒水喝。
李佩央全程打量他...这是,又来什么插曲?
还没开始,也不算半场休息。
他递了杯温水过来,她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想起上午没完的对话,李佩央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坐回床上来,跟他讲:“其实当年我有想过跟你说。但我是想跟你说分手来着。”
他睫毛颤了两下,问:“为什么?”
“因为觉得不合适。”换了个心境,人好像更容易面对自己的内心,她也是。
李佩央知道自己当年对他的爱只信了一半,也可能一半都不到,“我当时对你的爱没有信心,我对自己的爱也没有信心。我只知道我想要什么,不是你给的那些。”
“瞿静来找我那天,我就想,要不要用这个做借口,把这段不合适的关系断了。”
“那后来呢?”周庚礼抓着她的手,轻声问,“为什么没说?”
“因为舍不得你。”这句话,李佩央是看着他眼睛,笑着说的,“想来想去,还是没舍得。”
她那时候都有点“自暴自弃”了,想着,反正她一直都是被生活推着走,爱情,她也随波逐流算了。跟他耗到哪天是哪天。
“你说我也不会同意的。”周庚礼也笑着凑过去抱紧她,“这算什么理由。”这辈子她想拒绝他,只能是一个理由,那就是她不爱了。但现在说,他也不信了。
“嗯,那周老板,现在心情好点了?”李佩央抚摸他的脸,她的手已经被他捂热了。
“还行。”男人松开她,换了个姿势,两人面对面坐好。
周庚礼先是问她:“央央,你困吗?”
“不困。”她白天休闲过,晚上还挺有精力的。她本来以为这精力要放到别的事上。
“行。坦白局。”周庚礼注视她说,“李佩央,今晚,我们对账。我说一件你不知道的事,你说一件瞒着我的事。”
李佩央扫了他两眼,想笑又忍住了,“哦。行。你说吧。”
“央央。我当年是想赶回来的。接到你电话,我就准备出发了。”周庚礼攥紧她的手,认真道,“我大哥突然在那边出事了。”
“如果是我自己,我也赶回来找你了。但他秘书也在,他平时开车少,下雨我只能先送他过去。”
这她知道。“徐助说过了。”李佩央点点头。她早就释怀了。
“他说的不算。”某人开始耍赖,“李博,该你了。”
她的话...还真不少。她也忘了很多。
李佩央配合他,拄着下巴从头仔细想,“有一件,不知道算不算?”
“你先说。”
行吧。那她就说了。
“就是刚在一起的时候,前两个月,你晚上,总是爱贴着耳朵问我‘喜不喜欢’。我都回答你‘喜欢’,其实当时没什么感觉。后面才好一点。”
“嗯,这算一件的话。”李佩央也坐直了,看向他,“周老板,该你了。”
“......”
第二天清晨,李佩央躺在床上,倦懒地打哈欠。她决定再也不信他的鬼话了。
这男人,玩不起。
******
遥遥正式上学后,接送孩子的工作彻底落到了周庚礼身上。
挪威小学早上上学晚,下午放学早,和李佩央早出晚归的作息完全对不上。
偶尔顾及到孩子的感受,两个人会一起去接她。
大多数情况都是他一个人带女儿。不过这也不出奇,这边男人带娃很常见,学校放学,一堆孩子喊着“pappa”出来。
遥遥也会喊着“爸爸”朝他跑过来,在这里,她的名字叫“艾莉丝”。
每次结结实实地接住女儿在怀里,周庚礼都会忍不住亲亲她的脸蛋,把她举起来抱着走一会儿,再放她下来骑小自行车。他在旁边跟着。
日子平静却又别有盼头。
这两年他开车都少了,除了要送女儿去上小提琴课,两人一般步行回家。
两三点放学,学校很少布置作业。遥遥每天回家只用完成妈妈给她安排的汉字字帖和算术题。
平时,父女俩的日常就是放学后,去旁边的小公园里晒着太阳荡秋千。
夏天太阳光刺眼,两人还会架上墨镜,装酷爸萌娃,日光暖融融,秋千慢悠悠地荡,惬意得堪比夏威夷度假。
这种时候,遥遥总会问他一句,“爸爸,你猜妈妈在做什么?”
“来之前,她说要开会。晚饭之前到家。”虽然很忙,但他的电话和信息,李佩央都会第一时间回他。
“妈妈好辛苦哦。”小遥遥感叹,学着爸爸的姿势,把手枕在脑袋后面。
周庚礼点点头,“是啊,妈妈很辛苦。等下我们去接她下班?”
“好啊。”遥遥欣然同意,过了会儿又问他,“爸爸,我们多久没吃麦当劳了?”
“嘘。”男人“警惕”地坐起来,摘下眼镜,又跟她叮嘱,“遥遥,还记得这是一级保密任务?我们要说暗号的。”
遥遥明白,举起手跟他打‘电话’,“地瓜地瓜,请问马铃薯今天能亲吻番茄吗?”
她想吃薯条和番茄酱了。
“今天不行。”周庚礼又懒洋洋地靠回秋千,“下个月看看吧。”
“小红豆说她下个月可能会出差。”
......
某天夜晚,某人洗完澡后,“鬼鬼祟祟”地爬上床,双臂环住她的腰,头还要枕她肩膀。
“做什么?”李佩央推推他脑袋,她在看书,他有点挡视线了。
“今天遥遥的一个同学,一个小男生,给她送了盒巧克力。”周庚礼看着她的侧脸,忽然小声问她,“央央,我当年要是礼貌地追求你,会不会好一点?”
“会好一点吧。”陈年往事了,李佩央不知道他怎么又“良心发现”了,她如实答:“不过,我也会礼貌地拒绝你。”
“....一点不犹豫?”
“嗯。一秒钟都不会犹豫的。”
半分钟后,男人躺回她肩膀,忿忿不平,念念有词,“我就知道,人有时候不能太礼貌。”
李佩央抬眼看他头发,也想起来简奥斯汀的一句话——一个人不要起脸来可真是漫无止境啊。
......
“红豆”出差第一天——
坐在车上,前往世界上最北边的麦当劳的路上,遥遥抱着玩偶,“感慨”地说:“爸爸,还好我和妈妈都选了你做爸爸。”
“选?”周庚礼笑,开着车一本正经问她,“原来我是你们选出来的?”
“是啊。”遥遥跟他讲,“小时候我和妈妈约好的。”
“上幼儿园的时候,我问过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说,因为我是被神明挑选过的天使。天使有自己选择爸爸的权利。”
“我们约好的,如果我有好的爸爸人选,我就告诉她,她可以试试。如果她有人选,她也会带给我看。”
红灯时,周庚礼停下看她,“那你选过吗?”
“选过啊。”遥遥说,“我选过教我们音乐的老师,David。不过妈妈说,David老师不喜欢女孩子,我们不能选他。”
“哦。真遗憾啊。”男人摸摸鼻子,笑得嘴角上扬,完全压不住。
“但是,妈妈也说了,如果有一天,我们碰见一个陌生的叔叔,她让我叫‘爸爸’,那我就要叫。因为那个人会是我的‘真爸爸’。”
“‘真爸爸’的意思是,只当我一个人的爸爸。”
遥遥捧着脸,歪着小脑袋,笑着对他说,“所以爸爸,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的‘真爸爸’。”
怪不得都说女儿是小棉袄。
周庚礼看着女儿灿烂的笑容,心肝快被她暖化了。他温柔地揉揉她的头发,跟她保证,“嗯,我永远只给你一个人当爸爸。”
提前知道他要带女儿去拍极光,飞机场,登机前,李佩央打电话关心他们晚饭吃没吃。
“老公,你们晚上吃什么?”
周庚礼低头看手上的汉堡,“我们...就随便吃吃。出门前给她做了三明治。”都是面包夹东西,差不太多吧。
他做的。李佩央有点可怜自己宝贝,“那你,把电话给遥遥。”
小姑娘左手薯条,右手炸鸡,小脸像花猫。周庚礼给她开了免提,放到桌子边,顺便朝她眨眨眼,注意了,“红豆”查岗,一级“警戒”。
遥遥懂的,所以妈妈问她“三明治好吃吗?宝贝能吃饱吗?”
遥遥不假思索地回答她,“好吃!我吃了好多。”
她话太快。他们小队之前又没“排练”过这种“突发状况”。
周庚礼都没来得及摆手提示她。
遥遥说完,他立刻感到“不好”。
果然,两秒后,电话里传来女人依然温柔的声音,说的是:“周庚礼,你把视频打开。”
“老公”都没叫。
事态“特级”严重了!
她终于停药了。
虽然体质的适药性很强,但这六年她也有受过药物副作用的影响,有过频发的呕吐, 也有过关节疼得只能暂时坐轮椅。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情况特殊,所以从来不参加有害于身体健康的活动。六年里,在爸妈的呵护下,她连感冒发烧都没有过一次。
在“珍爱生命”这一点上,长大后的小遥遥和她妈妈的想法如出一辙。
也是在这一年,她向两人郑重提出了, 她要放弃别的爱好, 专攻小提琴演奏, 理由是“只有和小提琴的琴声搭配起来, 数字才不枯燥。”
琴房外,对艺术兴趣乏乏的李佩央用胳膊碰碰旁边的男人,他耳朵凑过来,她低声问他:“老周,女儿最近说的话,你听得懂吗?”
不止是学琴的事, 进入青春期后, 她时常感到自己跟不上孩子的脚步了。
对音乐研究也不深的周庚礼犹豫地点头, “懂...一点吧。”他说,“可能音律在她耳朵里,和数学能产生关联。不是有个叫巴赫的音乐家,他的音乐我小时候很喜欢。像数学公式一样, 很有意思。”
“哦。”李佩央会意地点点头, 继续看向琴房内,他们新请的名师正在指导小姑娘演奏。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 她又实在忍不住跟他小声说:“可是老公,我们宝贝的数学一直...不算太好啊。”
“呃...”这让一直负责女儿数学的老父亲,也难为情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摸了摸头。
怎么说呢。会学的不一定会教。会教的也不一定能教得了自家孩子。
他们夫妻俩一直崇尚快乐教育,几乎没给过孩子压力,或者学校以外的学习任务,但其实他们心里也一直想着,就算自由发展,遥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毕竟他们俩基因都不差。
直到一次次小测的出现......
在孩子面前,他们当然会无条件地鼓励和夸赞,但是关上门,夫妻俩也要坐下来缓一缓。
周庚礼会安慰她,“遥遥的语言成绩一直很好。”
“这倒是。”李佩央也很认同,“每个人天赋点不同。我语言能力就一般。”
“是。”男人附和,“比起理科,我文科也更好一点。”
李佩央看他,“那你...数学考过这个分数吗?”
周庚礼:“...我没考过满分以外的分数。”
“...我也没有。”
头忽然又有点疼...再缓一缓吧。
“不过,我发现咱闺女在图像方面很有想法。她跟我画画时,一些光影效果处理得很好。”周庚礼搂住老婆的肩膀,拍了拍,“以后几何应该能不错。”
李佩央笑了,头靠着他肩膀,温柔的目光还是看向屋内的小姑娘,她笑着说:“算了,随她吧。”她现在很开心,不是吗。
谁说人的一辈子只能有一个梦想呢。如果能重活一次,李佩央觉得,有机会,她也会去尝试一些别的可能性。
她的人生是立着标杆的,她只要朝着那里走就好。可人生也非狭路,四处种鲜花,最后也能收获一路芬芳。
都随她吧。
周庚礼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只看眼前,他说:“至少,我们知道圣诞节能送她什么礼物了。”
“小提琴你找人买到了?”李佩央记得,他说小提琴有古琴和新琴之分。他之前收了一把Vuillaume古琴给遥遥当生日礼物,还有一把新琴准备给她当圣诞礼物。
“嗯。明天就到了。”女儿的想法,他们不一定理解,但一定支持。
“辛苦了。”李佩央拍拍他的背,顺势搂住他的腰,“这方面你比我心细。”要是她大概就会买两把差不多一样的琴,这样出问题能换着用。实用,但可能缺少一点浪漫。
“你跟我客气?”他们今年的结婚纪念日白过了吗?
周庚礼低头亲她额头,又不禁往下亲了亲女人鼻尖,揽着她往楼梯走,“走吧,央央。反正她还要学一会儿,我们先下去坐坐,我给你泡壶红茶。”
圣诞节的前一天,周庚礼带着女儿往圣诞树上挂彩灯。
李佩央坐在客厅回祝福邮件。
他们今年的圣诞贺卡是一张全家福。照片拍好后,周庚礼对着照片亲手画了一幅画,就挂在客厅的壁炉上。
他们家楼梯旁边的墙上还挂着好几幅画,有李佩央自己的,也有她和女儿的,还有三人的全家福。
唯一一张男人单独的画,是遥遥给他画的。当时为了配合女儿,老父亲坐在那里凹造型摆了两三个小时都没动。最后得了一张漫画版的画像。
小遥遥那几天刚好喜欢上看宫崎骏。
圣诞树将要装饰好时,李佩央接到了一通电话。她走出去接,回来时,周庚礼就看见她表情不太对。
“怎么了?”他手里还拿着要放在圣诞树最顶端的星星。遥遥去找胶水了。
李佩央看着他,抿了抿嘴唇,眼睛有点红,“老公,你得帮我跟遥遥说抱歉了。我要回国一趟。等下就得走。”今晚正好有航班,她不能陪他们过圣诞节了。
“导师住院了。刚刚师母打电话来的。”
她老师胡教授年纪不小了。明知道她远在挪威,还要打这通电话,多半是...情况不好。
周庚礼走过去抱了抱她,“要我们陪你一起吗?”
“不用。”李佩央也伸手抱紧他,溢出的眼泪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蒸发,“我先回去看看。遥遥刚停药,还在观察期,圣诞过后还有复检。你还要带她去。”
“嗯。那我们送你去机场。你收拾东西,现在就出发。”
突然离开的原因,李佩央没来得及和女儿细说,遥遥以为她是有急事出差,在机场跟她笑着挥手说让她“早点回来”。
但她这一去,连元旦跨年都没赶回来。
新年第一天,李佩央吃午饭时跟他们父女视频,遥遥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她实情。这六年里,她老师和师母来过两次挪威,遥遥记得他们,听见胡爷爷生病了,她也着急要回国。
李佩央安抚她:“等你检查结果出来,没问题的话,就让爸爸带你回来。”
周庚礼看视频里她眼角有了疲态,“胡教授还没醒吗?”
“还没完全清醒。”她老师这次是突发的脑溢血。
还好是在家里,当时老两口正聊着天,胡教授忽然就说有点困,倒在沙发上就要睡觉。李教授叫了他两声,他也都回应了,但两人过了一辈子了,她当时就有预感,感觉他神色不对劲,就去敲了领居家的门。
“送医院很及时。医生说过几天就能慢慢恢复了。老师现在说话还是很模糊。”只有她师母能听懂他的意思。
胡教授德高望重,又桃李满天下。这次他生病,学校的领导都来亲自看望他,还有很多学生也来过。李佩央来到医院后,就没有离开过。
老两口没有孩子,老师生病,她师母本就伤心,她总不能让她在这里二十四小时陪床。别的学生还有工作和自己的家庭要照顾。
只有她在这里没有后顾之忧。她最牵挂的女儿,有爸爸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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