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叹气,“如果不用这么一招,我可能根本没机会吧。”
瑶持心刚把对手打出局的时候,心里的确非常高兴,有一种当面扇了朱璎一个大耳刮子的痛快,狠狠地出了这口恶气。
然而很快她就感到一丝不安与落寞。
因为只有真正地了解了对方的水平,才打心底里明白,朱璎的许多天赋是她可能穷极一生也赶不上的。
像是剑术、临场应变、控灵的手法等等……
倘若两人不是在此地,而是在玄门大比上碰到,自己肯定会输。
她要补上的东西还多着。
“这一招又怎么了。”
奚临拨开她垂下的碎发,不以为意,“财力不也是实力的一种么?你看,连焱老板都是这样认为。”
大师姐不仅没被安慰到,反而愈发愁苦:“就是因为我的财力不是我自己挣的所以才觉得赢得不踏实嘛。”
她天马行空地灵机一动:“要么,我也学一学人家,去做点生意?”
“最好别。”
青年将兽角抵上齿印附近的肌肤,慢吞吞道,“师姐你太单纯了,为商者无一不心黑,你要是入行,会被焱老板吃得连骨头也不剩。”
“给掌门留点积蓄吧。”
“……”
所以她的下场是全部败光吗!
这时的奚临已经准备就绪,动手之前解释道:“齿痕里的灵气在遇上同一个术时,会为了吞噬掉对方,反应格外剧烈,等下我有一个咬下去的动作,只是佯作施术把它引出,不会真的咬你,你不用担心。”
瑶持心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嗯了一声:“那师姐,我开始了。”
“哦。”
得到她的许可后,奚临才撑着胳膊在瑶持心身侧,低头埋首于她颈项之间,温热的唇齿轻轻含着那一小节肌肤。
瑶持心本神飞天外地思考着以后的打算,他嘴唇甫一贴上来,登时打了个激灵,肩颈四周的皮肉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奚临确实如他所言,没有真咬她,甚至唯恐令她不适,只虚虚地触在上面。
然而即便这样,瑶持心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齿尖的力道和舌上的温度,似乎因为很轻柔,存在感反而比当初在山崖,挨了那记咬更深刻。
青年马尾上的发丝扫在颊边痒痒的,她手指不禁泛起酥麻,一路窜到肩头。
她的住处是独门独户的小院,一般也不会有人擅闯,但为防出现什么意外,屋内的窗子依旧拉着帘幕遮掩,仅一线微光从外面照进来。
恰好落到他发梢之间,那里有一簇略短些的黑发卷翘在束带之外,瑶持心见了,忍不住就想拿手去揉一揉。
奚临抬眸留意着雌兽角的情况,两种兽角皆有导灵的功效,待种进师姐体内的灵气全数被此物吸附殆尽,他才松开了唇齿。
目之所及,那莹白的肩上浅浅地铺着水渍,倒叫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奚临飞快看了她一眼,忙抬袖擦了擦,迅速替她拉上衣衫。
“现在引灵成功了,接下来作甚么呢?”
瑶持心穿好袍子,分外好奇,“单单拿雌兽角来用不就好了?横竖灵气一散,印记也没了。”
“不行的。”
奚临掌心托着两枚兽角,眸中少见地有向她展示趣物的兴致,“雌兽角如若没有雄兽角帮忙牵引,坚持不了太久,终究仍会回到你身上去。”
“最好的办法是让这股灵气迁移至别的活物体内,等于是把齿痕替换给别人来承受。”
“别人?”
她匪夷所思地一愣,“……谁啊?”
大姑娘还是大小伙子?
尽管她自己不想要,但把一个尸骨都化成灰了的三千年死鬼之吻强买强卖印在另一个无辜之人身上,似乎不太厚道。
那驭兽道又并非什么天仙。
此举是不是缺德了一点啊?
不等她发问,只见奚临道:“这个。”
话音刚落,他不知从哪儿拎出一个笼子,笼中扭动着一团活蹦乱跳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只肥大的灰兔。
大师姐指着对方,瞠目结舌:“兔子?”
“兔……兔子也可以吗?”
“可以。”师弟信誓旦旦地一点头,“但凡活物,都可以。”
就见他揪起足有半臂来长的大灰兔——翻到正面,嗬,还是只公兔呢——手法快而利落地把雄兽的兽角扎进其后颈之中。
大约皮糙肉厚,养得敦实,这兔子浑然不觉,从头到尾半点挣扎也无。
奚临三两下结束了印记调换,重新放它回到笼内,心情很好地拣了几片新鲜的菜叶投喂。
瑶持心在旁看着他的举动和表情,总感觉师弟此刻的脸上透着一股大仇得报的冷冷喜悦。
平静中貌似隐含危险……
大师姐先去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再掏出小镜子侧头照一照,犹觉不可思议,那道牙印就真的落在了走兽的背上么?
她和笼子里正毫无所觉“嚼嚼嚼”的肥兔大眼瞪小眼,同情又宽慰地想,很好,以后你就是他跨越三千年也要一生一世的“爱兔”了。
奚临大概给它准备了不少吃食,眼见他胡萝卜、干草、芦笋来回地喂,不难猜到这“巨兔”是怎么长这么多膘的。
瑶持心难以置信侧目,小声怀疑道:“奚临……你不会是要养着它吧?”
谁想青年回答得十分淳朴:“不是啊。”
他注视那只肉兔,漫不经心的眼神之下,嘴角悠悠往上牵拉,语气平淡得波澜不惊:“我要把它放到兔群最活跃的地方去。”[注]
“……”
养这么膘肥体壮的目的是为了让它活得更久吗?
他还……怪蔫坏。
大师姐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奚临喂兔子,这家伙满嘴没停过,吃得满屋子稀里哗啦地响。
师弟喂食的姿势倒是一点不违和,像哪家逗弄小雀的公子少爷。
他刚提剑戾气凛凛地跟人干完一场,此时却在这儿人畜无害地给一只肥兔递菜叶,前后的反差神奇极了。
瑶持心伸手去拉拉他衣袖,让他面向自己,“诶。”
她眼里的娇俏有些没藏住,明知故问道:“你当时怎么说上去就上去了?打得那么杀气腾腾,很生气啊?”
奚临倒是应得诚实:“嗯。”
“嗯?为什么?”
他抬眼,“听她说‘不公平’,就想起师姐也吃过不少苦头,怎么可能不生气。”
瑶持心听在心里,明明很高兴,又忍不住压着嘴,把手探进他怀中去,落在奚临手心时,他很自然地握住了。
“你跟白燕行打这一架,很过瘾吧?”
他说:“也还好。”
“就只是还好?我不信。”
瑶持心言罢,忽然若有所思地琢磨:“大家都默认白燕行天资过人,那如我们家师弟这样揍他跟玩儿似的,是不是能证明,你的资质比他还高?”
奚临闻言,不由一笑,顺着她的话道:“你们家师弟的天资不及他。”
“我不是非常出挑的根骨,只能说过得去,不算差。”
大师姐却不太信,“可你就手生了一会儿,后面摸清了底细,简直是压着他打,能打赢天才的,那不就是天才吗?”
他依旧是笑,有一种觉得她这话很可爱的纵容:“我并非是靠资质打过他的,白燕行跟我的情况不一样,可以说,他有着如今多数玄门中人无法回避的短板——林朔也是。”
“空有天赋,人太年轻,遇到的对手,经历过的争斗远远不够,我是凭手感和经验,他是凭底子。”
“但也仅是暂时,假若不出意外,照他这个进度修炼下去,过不了百年,我要赢他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瑶持心先还听得认真,到了此处,终于大受欺骗地直起身:“老天爷,‘百年’、‘赢他没那么轻松’。”
“你就差明摆着说‘白燕行苦修百年也不过刚刚能和你战个平手’吗?”
“这都不叫厉害,你还想怎么样?想一口气掀翻我爹啊,我真是跟你们这些天才拼了!”
她信手抄起旁边的软枕,充满仇恨地扔向奚临。
反正枕头打不死人,他也没躲,任凭两个软枕砸在胸口落到手上,先惊了笼子里的大灰兔子一跳。
奚临唇边的笑意无奈,正要开口时,窗缝外挤进来一只金色的纸鹤,扇着翅膀口吐人言——俨然是阿铭的声音。
“师姐,庆功宴安排好了!小秋亲自下的厨,焱老板送的好酒,除了奚师弟,可就等你啦!你快来啊。”
“听见没?有酒喝诶。”
瑶持心忙兴冲冲地踩着踏凳走下罗汉榻,“走,去喝酒了。”
然而她才蹦出没几步,手腕就被身后的人轻轻握住。
“师姐。”
瑶持心回过头,先瞧了一眼他的动作,继而不解地问:“嗯?”
对面的师弟低垂着眼睑,随后微微一抬,抿了抿唇才开口,“我能抱你一下吗?”
那双眸子比平时要亮,她看得眉梢微妙地一动,然后大大方方摊开两条手臂,“好啊。”
“来抱……”
“抱”字堪堪出口,他已经搂了上来,怀抱足够宽阔地能将她整个嵌在其中,满足地松了口气一样,闭目贴着她的长发。
从紫微镜中出来的当天夜里,他就很想这么做了,可又怕影响她修炼,一直等到现在。
瑶持心被他压得差点站不稳,奚临抱她其实很有分寸,不会让人觉得束缚也不会缺乏力度,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终于能摸上那簇小碎发了。
瑶持心揉着他脑袋爱不释手,脸颊贴着耳鬓蹭了蹭,恍惚间隐约想起自己和朱璎交手时,貌似脱口跟他说了句什么。
说的什么来着……这会儿记不起来了。
第92章 仙市(廿一)果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
当秘境里的瑶光山正好酒好肉举杯庆贺的时候,下午那场一塌糊涂的比试已经在整个姑妄洲传遍了。
姑妄洲虽属北晋地界,却不归晋国朝廷管束,里面住的多是散修和修士的亲眷,偶尔混居着凡人。
白家在此地的历史源远流长,算不上称霸一方,也是小有势力,闹出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没人议论。
凡夫俗子皆爱看圣人失节、君子虚伪、名门望族走到穷途陌路,修士们出身于凡胎,自然不例外。
“不是声称当今最有望登凌绝顶的剑修吗?怎么输得那么突然?”
“岂止是突然,你没亲眼看见,不仅被人家缴械,还落得个衣冠不整的模样,简直像条丧家之犬!若非对方手下留情,指不定得抬着回去。”
几个好事之徒聚在一块儿评头论足。
“他大比都打过了,不应该啊。拿下第六的时候,白石秋那老小子不还宴请八方吗?恨不能昭告天下。”
“嗐,现在的玄门论道今非昔比了,什么脏的臭的没有?连黑市上的玩意也能混进去,谁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段。”
那人言罢,意味深长,“对手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可见是没了兜底的布,让别人打出原形了呗。”
“再说了,白石秋嘛,雷声大雨点小,他越是在乎什么,嚷得就越大声,你别看吹得天花乱坠,保不齐只是个根骨稍上乘的资质而已。”
“在北晋尚能自吹自擂,天下高手如云,出了姑妄洲,有的是大能叫他做人。”
“果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
“白家这辈早就不行了,成日里霸着姑妄洲自诩底蕴深厚,装什么大尾巴狼。”
白晚亭一路行来,岸边的非议声沸沸扬扬,看见她时,因为认出是白家的大小姐,人们立刻有所收敛,但一双双眼里终归掩不住嘲讽的意味。
白氏没落已久,满世界全是等着看笑话的,连她随便一走都能撞上,这些言论哥哥肯定也听到了。
她忙马不停蹄地御剑往梅花坞赶。
此时的白燕行已返回山庄,仙市里其实有剑宗的秘境,不过他平日更习惯回家。
北冥孤岛离姑妄洲并不远,然而一年到头除了年节,他几乎忙得没有机会回来看看。
再加上朱璎刚刚大吵大闹了一场,发着脾气不可理喻,他实在不想留在那里,至今耳边犹且嗡嗡作响。
庄内多是白姓的自家子弟,哪怕窃窃私语,讲得总不会太难听。
后辈们小心翼翼地窥着他的表情,照旧恭敬地行礼。
“少爷。”
白燕行不冷不热地颔首应声。
他知道外面的流言蜚语肯定编排上了,这倒不稀奇,人们谁不喜闻乐见天之骄子跌落神坛,站得越高摔得越重。
世人对待天才就是如此,得胜是应该,输了便是耻辱。
从前也并非毫无败绩,算不上觉得有多难以承受,消化两日就能好。
他最憋闷的还是在奚临的剑下措手不及,为自己的临阵反应匮乏而懊恼不甘,明明都是轮流占尽优势的一方,人家确实能轻松压他一头。
白燕行对奚临那日为何偷袭北冥剑宗不感兴趣,对他是不是故意隐瞒实力也不感兴趣。
他眼里只有他的剑。
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修为离突破境界还差得很远。
白晚亭穿过垂花门,见到他的背影,扬起手试图让声音显得欢快一些:“哥哥,哥哥!——”
白燕行回过神,看向她时神色不自觉地漫上柔和的光彩,驻足等着她跑过来,“晚亭。”
“上哪里玩去了?这会儿才到家吗?”
白晚亭当然没告诉他下午自己也在场,“今日海边有祥瑞出没,我和朋友去瞧大玄龟出海,趁机一人卜了一挂,它说我鸿运当头,来年必有好事发生!”
玄龟是上个月出现的,她顺嘴扯过来胡诌,而白燕行也就那么站着含笑听她没一句正经话,天南地北地拉东扯西。
“怎么不让玄龟替你卜卜姻缘?”
小姑娘皱起鼻子不满地笑他:“我又不想嫁人,哥,你怎么像个老头子一样,难道女孩家必须得心心念念着给自己找个丈夫,找个道侣吗?”
“迂腐死了!”
“好,好,是我说得不对,哥哥给你道歉。”
白燕行啼笑皆非地颔首,恍惚记起什么来,“对了,之前不是想让我陪着练剑么?趁现在我得空,要不要指点你一下?”
“好啊好啊。”她连连抚掌,“马上天黑了,我们等入夜去梅花林比赛用剑气捉萤火虫好不好?叫上闻君和朝夕他们一起。”
白燕行刚要答应,那头熟悉的灵气快步接近,人未至声先到,是他的父亲。
“怎么会出这种事!闹这么大,也没个人通知我一声!”
白石秋甫一现身,整个山庄的气息似乎都凭空冷硬了一倍。
他打眼一望,见他二人在此处,当即走了过来,少见地不曾拉白燕行去偏厅书房谈话,直截了当地质问:“燕行,外面传的那些,是真的吗?好好的为什么会在仙市里打起来?不是朱璎与瑶光山的纠纷吗,如何把你牵扯进去了!”
知道要安抚他不是件容易的事,白燕行耐着性子道:“此中缘由说来话长,但仅是一场普通的玄门切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石秋闻言,精准地捕捉到令他在意的重点:“这么说,你当真输给了一个外门弟子?”
他启唇半晌却有预感自己解释了也是白费唇舌:“是,可是……”
“这叫‘没什么大不了’?”
这简直是天塌地陷!
白石秋急得团团转,“你是不是状态不好,是不是对方用了阴招?还是近来修炼上走了岔?一定观澜那老东西总使唤你,害你没时间好好练剑了对不对?”
白燕行:“爹……”
他自顾自说得咬牙切齿,“就知道老家伙迟早得对你下手!”
然后瞥到白晚亭,又恨铁不成钢:“不是叫你别打扰你兄长吗?你怎么总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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