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自然是乖巧应下,照做不误。
隗喜躺在竹榻上时,那上面似乎还有闻无欺身上的气息,清清淡淡的,很好闻,如今还带着些药味。
小玉见她躺下,便盘腿在床边坐下,趴在床沿看她。
隗喜朝他看去,小玉温吞又狡黠,声音慢慢:“你睡吧,我守着你。”
她盯着他那张脸看了会儿,冲他浅浅笑了一下,说好,便闭上了眼。
她必须心无杂念,她心里只有如玉。
她心里只有如玉。
她心里不会有无欺。
九莲台。
“咳咳,咳咳!”闻无欺一阵咳,侧过身在旁又吐了口血。
他唇角却在笑,仰躺在石台上,闭着眼睛笑,根本不去看一旁明樟的脸有多黑,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睁开眼,偏头问明樟,哑着声音慢吞吞问:“明樟,有没有女郎对你说过只喜爱你一个的?”
他脸色苍白,却甜蜜蜜的,温润含羞。
明樟正在一旁处理灵药,这种灵药要新鲜采摘下来处理,治仙元损伤极好,是他最新养成的,听了闻无欺的话,他一脸莫名其妙,但他认真想了想,点头:“有啊,那些想让我救他们一命的女郎,都哭着这么说,说所有医修里,只喜欢我一个。”
闻无欺睨他一眼,额心金印闪烁,脑袋昏沉,却倔强着不肯昏睡过去。
他微微一笑:“你是朽木,不可雕。”
明樟否认,粗声粗气道:“不论是凡间女郎,还是修仙界女修都很会骗人,谁信谁是傻子。”
闻无欺含情目不看他,看着虚空,奄奄一息还要说话:“小喜不会骗我的。”
明樟认真想了一下,点点头:“确实,隗姑娘身体这么弱,她还指望我救她呢,不能骗人,她要是骗你,我就不救她了。”
闻无欺拧了下眉,冷冷看了他一眼,刚才脸上的柔情蜜意消失了个干净:“我让你不救了吗?”
明樟:“……救,我救,她把你骗死,我也救!”
他看着躺在石台上,宛如昆山神玉,温润隽美的家主,抬起手里的药杵,粗声道:“家主,不如现在先敷药吧,好歹家主得活着让隗姑娘骗啊!”
明樟的话有一种不要命的美,但显然此时闻无欺懒得理会他阴阳怪气的话,闭上了眼。
他一闭眼,明樟也松了口气,赶紧加快捣药的速度,也是巧了,这药成熟也就这两日,刚好都能捣烂了来治仙元受损的伤,到时敷在额心灵台之上就行。
他看着家主如今也这样孱弱,心想真是凑一堆了,如今谁也别嫌谁啊!
“家主,不能睡啊,得保持清醒,我药还没给你敷呢。”
闻无欺只是闭上眼,清醒着,他想着明樟那话。
若是隗喜骗他,那就把她关起来,让她骗,让她以后只骗他一个人。
第二日一大早,隗喜睁开眼,就看到趴在床头睡着了的小玉。
小玉睡得很沉,那张俊俏的脸枕着交叠着的手,微微偏过脸,一副浓倦的模样。
傀儡也会知道疲惫要睡么?
隗喜盯着看了会儿,想到这个念头,一时失笑,她收回了看他的目光,悄然坐起身。
她昨夜里其实没睡好,所以起来时头疼脑胀,按了会儿脑袋后,才是掀开身上的薄被下来。
隗喜的手还放在太阳穴上,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床下横着的长腿,等到她注意到的时候,她的脚已经跨下去了,慌乱就要避开,结果反而踩到小玉的小腿,整个人没站稳往前摔去。
一只手及时从旁边横过来,揽住她的腰,她重重往后跌坐在床沿。
虚惊一场,隗喜彻底清醒了,抬头朝旁看去,就见小玉一副春睡慵懒的模样,脸上还有印子,一双漆黑的眼还没睡醒的模样,但见她望过去,扬唇就笑,有些俏皮地指了指他的腿,道:“你踩得我好痛。”
隗喜本要恼他长腿横放,如今被他这么一说,清晨的脑袋也有些糊涂:“傀儡也会疼吗?”
小玉眨眨眼,很无辜的样子,嘟哝道:“昂,你不要看不起傀儡。”
隗喜心里生出歉意,柔声说:“抱歉,我不知道,那要不要给你揉揉?”
竟还有这样的好事?小玉当然是拒绝了,一本正经道:“你去给闻无欺揉就行,我不用。”
隗喜:“……”她没事去揉闻无欺的小腿做什么?
到底是傀儡,前言不搭后语。
隗喜对小玉很宽容,抿唇笑了一下,就起身去洗漱,门口和往常一样放着食盒,她取来吃了。
吃的时候,小玉就坐在她身旁撑着头看她,像是好奇又像是欢喜,隗喜已经习惯这纯真的小傀儡的目光,坦然吃着,一边抬头温声对小玉道:“你认得明樟的药庐吧?今日送我去那里。”
小玉直起腰来,挑了眉,奇怪道:“去那儿做什么?”
“我想明白了,暂时修炼不了,我就学医。”隗喜依旧是温言细语。
以前因为要跟着闻如玉,她处理外伤是很娴熟的,那些山里的治外伤的药也很熟,但更多的,会的就很少了。
“哦。”小玉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隗喜,忽然像是窥探到了什么秘密一般,他慢条斯理道:“你是不是因为闻无欺受伤,你就想学医照顾他啊?”
他睁大了眼睛,又笑眯眯的,调皮又狡黠,总是很可爱的样子。
隗喜抬手轻轻弹了一下他额心:“小傀儡不要操心这样的事。”
小玉却自觉这是真相,忍不住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心情愉悦,他目光随意看向隗喜吃着的点心。
隗喜见他望过来,便笑问:“今日早上有几样甜点,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她将碟子递过去。
闻无欺在石台上勉强醒来,疗伤一夜,身上没什么力气,懒洋洋的,但唇角往上翘着。
他随意扫了一眼那几只碟子,道:“龙须酥。”
“龙须酥。”小玉语气轻快。
隗喜听到龙须酥三个字,一怔,想起了来九重阙都买过的那份龙须酥,想到了闻如玉爱吃龙须酥。
这样巧啊。
她低头用帕子慢慢擦了擦嘴,静了会儿,忽然抬头看向小玉,轻声问他:“小玉,你知道无欺爱不爱吃龙须酥?”
小玉似被她此时温情柔软的样子迷住了,有些害羞地道:“喜欢啊,我是他做的傀儡,我喜欢的,他都喜欢。”
隗喜的目光凝聚在小玉脸上,有些念头不可抑制地再次冒了出来……或许,她该看一看闻如玉和闻无欺究竟有多少相似的喜好、习惯。
小玉见她不语,微微歪头:“怎么了?”
隗喜嘴角笑涡一抿:“我想我该多了解一些无欺。”
她拿起龙须酥递给小玉。
闻无欺一无所知,他拿袖子捂住了脸,只慢悠悠笑:“哦,这样啊。”
明樟的药庐在内城一处山腰上, 那儿灵气浓郁,他开辟了几块药田。
隗喜过去的时候,没见到明樟, 药庐里也没人在, 静悄悄的,或许是因为护心甲的原因, 到这样灵气浓郁的地方她也没有气喘。
她让小玉去外面的药田看看,那药田是斜在山上的, 她走起来没小玉灵活。
小玉不愿意去, 但隗喜扫他一眼, “小玉。”
小玉妥协了, 拉着隗喜袖子走到院子里, 对她说:“那你在这儿看着, 不要脱离我的视线。”他漆黑清亮的眼睛盯着隗喜。
药庐里本就没人,在这等着也没什么,隗喜点了点头。
小玉走远了一些, 去了不远处斜坡上的药田找人。
昨夜下过雨,天气挺闷的,这时又忽然刮来一阵风, 隗喜一下皱了眉头, 不仅是没有觉得舒凉,更是从皮肤骨骼感到不适。
是和上次一样的感觉, 那风里有令人不适的气息。
隗喜后退了一步,打算注意一下四周, 没有什么异常, 但她的皮肤却激起了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抬头往药田那看去,直觉这瞬间心中有些不安, 她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往药田上边看去。
清晨灵雾,轩昂青年双手环胸站在田埂上,黑衣劲瘦,长身玉立,站在那儿如画如诗,小玉正与明樟说话,至于明樟……他光着膀子,一大早干得大汗淋漓,那身板粗壮如山,在他身侧还有个同样光着膀子的少年,身形与小玉差不多。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小玉歪头看了过来,他的脸在雾气里看不清楚,但隗喜感觉他笑了,眉目乌黑,极其灵俏。
她紧绷的心也有一瞬放松,她抿唇笑,朝他招手,示意他回来。
女郎穿着白衣素裙,纤腰窄袖,一头乌发仅用一根玉簪,泼墨般散在身后,风吹来,发丝飞扬,她的背后是一重重山峦,那青色如她的披帛,衬得她身形越发纤柔婉婉。
小玉定定看了会儿,偏头对明樟道:“你快点过来。”
隗喜看着小玉抬起长腿朝她的方向回来,她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便觉得眼前一阵微风拂过,她抬眼就见眼前多了一道身影,这里的雾气真的很浓,小玉脸上都水濛濛的,那长睫毛上沾了点水汽。
他那双眼睛也像是水洗过一样清亮,含着笑意,漫不经心又专注地看她:“你叫我回来。”
隗喜点点头,没有否认,她也没有不好意思,抿起唇角笑涡:“小玉在我身边让我觉得安心。”
小玉一怔,俯首看她,脸上似喜又似不满,过了会儿才嘟哝声:“那不行,你不能这样想啊,闻无欺在你身边,你才该觉得最安心,旁人不行,就算我也不行,我……我只是一只傀儡而已。”
他后半句话说得闷闷的,怪怪的,惹得隗喜紧张的心情都放松了一些,忍不住笑了下,逗他:“小玉,你不是说只有我是你的主人吗?你总替无欺说好话,是不是你心里我不是你最重要的主人,他才是啊?”
她难得有这样促狭逗人的心思,脸上的神情温柔又有几分俏皮。
小玉呆呆地看着她,许久后才回过神来,他漆黑的眼睛还一瞬不瞬盯着她,“他才不是我的主人。”
隗喜微微笑:“那你总替他说好话。”
小玉别开脸,左顾言它,“可是……我是一只傀儡啊,你又不能和一只傀儡好。”
说到这,他似乎觉得自己找到了理由,他又回过头来,慢条斯理道:“可惜我只是一只傀儡。”
隗喜面对小玉,心情总会轻松一些,她看看他,也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顺口问了句:“我真的不能去无欺疗伤的地方看看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或许是和傀儡说话不必要掩饰什么。
小玉眨眨眼,垂头盯着她看,忽然俯下身戳了戳她略含愁绪的脸:“你这样担心他?”
隗喜微怔,将他的手指拿开,想说什么,又没有立即开口,安静了会儿,没有否认,点点头,缓声道:“是,我担心他。”
担心他、担心他,因为他是如玉的身体。
小玉看着她笑,眼睫轻颤,脸上露出愉悦的神色:“那里太冷了,你身体受不住。”
隗喜脸上露出略微失落的神色,却点了点头:“嗯。”
“隗姑娘!”明璋大咧咧走来,他在药田上干了一早上的活,浑身热汗,但顾及到隗喜,还是把外袍披上了,只是眨眼工夫,那外袍都湿透了,穿了和没穿也没两样,他不停擦汗。
跟在他身侧的少年同样如此。
少年见到隗喜,英挺的脸一下红了,赶忙在身上施了道清净术。
隗喜没注意到,但小玉却注意到了,那双眼瞬间淡漠了下来,眯了眯。
“我来这里,是想跟你学些医道知识,辨认药草,炼制丹药。”隗喜抬头对明樟浅浅一笑,简单说明来意。
靠自己看医书是没有跟着医者修行领悟快的,炮制药材,炼制灵药,那些火候分寸的把握,都是门道。
明樟倒是没有反对,只是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小玉:“好啊,正好近日我要给家主炼丹,在药庐待的时间久,隗姑娘每日过来就行,他是我徒弟,卢裕,有什么活让他干就行,不懂的问他也行。”
他显然也没有真的要带隗喜入医道的意思,只当这孱弱女郎打发时间的,学点医倒也不坏,他想着,或许她是为了家主才来修的呢!
隗喜听到那少年的名字时,稍稍怔了一下,下意识便朝人看过去,恰巧那少年也在看她。
那是个眉眼英挺,生得黝黑健朗的少年,一双琥珀色的眼好奇地偷偷看着她,见她望过去,先是一惊,随即羞了一下,腼腆一笑。
似乎是个品性腼腆安静的少年。
隗喜便对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隗喜。”
她语气轻柔,神情更是如秋水一样,少年一下低下了头,红了脸,应了一声,“我是卢裕。”
小玉在一旁,忽然眉眼染上阴翳,不满地看了看隗喜,又看了看卢裕。
“咳咳,咳咳。”闻无欺因为情绪起伏,一阵猛咳,唇角又溢出一口血来。
闻炔正在旁边与他说事,见此忙拿了帕子递过去,闻无欺却别开了头,疑惑地问他:“明樟什么时候收了一名弟子?”
他的脸色显而易见地不好看,闻炔看得清楚,但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点点头:“是,收了半年多了,是他偶然捡到的,听说有极其敏感的嗅觉和味觉,在甄别药材以及把握药量上极有天赋,明樟觉得他很投眼缘,就收他做弟子了。”
极其敏感的嗅觉。
闻无欺脸上露出古怪的心思,那他是不是会闻到隗喜身上香气?
“家主,你好好养伤,隗姑娘有小玉看着,不会出事的,而你的伤再不好好养着,仙元一直不恢复,境界还压制着,会出事的。”闻炔忍不住出声,拦住了想要起身的闻无欺。
闻无欺抬眼朝他看了一眼,阴沉沉的,无情无绪。
闻炔硬着头皮阻拦,垂下了眼睛。
许久,他没听到什么动静,松了口气。
余下来一段时间,隗喜每日都会来药庐,小玉会陪着她一起。
明樟每日都要现做丹药给闻无欺送过去,那灵草特殊,每日早晨在有山间灵雾的情况下采摘最能发挥药效,所以他早起就要忙,他的徒弟卢裕就会跟着一起起来整理药材或是浇灌药田,忙完了才会看书,用灵力提炼药材。
隗喜跟着卢裕学辨别药材和药性,她从前就识得许多药材,这对她来说不难,每日都过得很充实。
唯一有些困扰的是,小玉很不喜欢卢裕。
她只要稍稍和卢裕多说几句话,小玉就会插话打断他们,有时就硬生生站到她面前,拦住她的视线,不许她看卢裕,恼他他就会理直气壮说:“我只是一只傀儡呀,傀儡不懂眼色的。”
卢裕如今才十六岁,因为听明樟的话锻炼得强壮,所以看着和二十左右的青年差不多,他性子腼腆,可有时候又不怎么腼腆,他会主动和隗喜说话,会去摘山里的果子给隗喜吃,会喊她小喜姐姐,明显地讨好。
这简直是让小玉的脸色越来越冷。
就像这日,隗喜要将手里分类好的药材拿给卢裕看,顺便她想看看他是怎么用灵力提炼这几味药性相差无几的药材,但小玉拦在了她面前,不许她搭理卢裕。
隗喜语气无奈:“小玉……”
另一边安静坐着的英挺少年抬起了头,他没出声,带着问询的目光却是看过来。
小玉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回头看一眼,用漠然的语气道:“她喊的小玉是我。”
卢裕没吭声,黝黑的脸上露出腼腆来,还是看了一眼隗喜。
转瞬小玉就将隗喜遮了个严严实实。
隗喜轻轻拍了一下小玉肩膀,倒不是责怪,反倒有嗔恼的意味,“小玉,你不要这样,卢裕在帮我。”
小玉却理直气壮:“这种事我也能帮你啊。”他接过她手里的笸萝,拉着她在一旁坐下。
隗喜朝着还看着她的卢裕抱歉地笑了一下,便在小玉身旁坐下。
小玉轻哼一声,随意在笸萝里拿出药材来,打量几眼,另一只手便有灵力缓缓流出,包裹住那药材,他漫不经心地说:“这又不难,不就是拿灵力将杂质清除吗?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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