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棣棠四处看了看,并未发现一个人影,正当她以为自己被戏耍了准备离开时,一转身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男子一袭玄色华服,容貌俊美,身形高大,本应是京城贵女们争相爱慕的对象,可惜面容冷了些,眼神又十分凌厉,气势极盛,让人不敢靠近。
乔棣棠被吓到了,后退两步,轻轻抚了抚胸口。
“顾大人。”
顾闲庭一开口就是能噎死人的话:“乔姑娘吃过亏竟然还这般不警惕。”
乔棣棠张口就想怼回去,只是眼下有求于人,只好忍了。她抿了抿唇,道:“劳烦顾大人挂心,正是因为猜到是顾大人我才过来的。”
顾闲庭盯着乔棣棠看了片刻,道:“乔姑娘,京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尽快离去吧。”
乔棣棠眼眸微动,眼底流露出来惊诧。
她原以为顾闲庭是想告诉她杀害父亲的真凶是谁,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一句劝告。
顾闲庭屡次三番这般态度,她是真的生气了。
“顾大人,您是不是记错了,我不仅是齐家的家主,我还是泰平伯府的嫡长女。为何旁人来得,我却来不得?”
顾闲庭眉头皱了皱,道:“乔姑娘当真看不出来泰平伯是在利用你吗?”
乔棣棠:“看出来如何,看不出来又如何?”
泰平伯府的事情从来都不是重点。
乔棣棠往前走了两步,离顾闲庭近了些,她轻启朱唇,认真地问道:“顾大人,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我父亲的死究竟是被何人害死的?”
顾闲庭静静看着乔棣棠,一个字也没说。
停了片刻,乔棣棠知道了他的答案。
“顾大人,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你既然不想告诉我真相当初又为何要给我传递信息引诱我来京城?”
顾闲庭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乔棣棠:“等我真的到京城了,你又劝我回去。难不成顾大人也有个双生兄弟?在云城给我传递信息的是一个,眼下又是另一人?”
她真的很生气。明明是顾闲庭诱导她来的京城,等她来了却又是这样一副态度,耍着她玩儿?
乔棣棠双眼死死盯着顾闲庭,已经准备好不管顾闲庭接下来说什么都要怼他。
不料顾闲庭的态度却骤然温和下来。
“抱歉。”
乔棣棠一时语塞。
顾闲庭:“顾某并非有意引乔姑娘来京城,当初传那句话只是想提醒乔姑娘注意身边人。我没想到乔姑娘这般聪慧猜到了背后还有人。”
乔棣棠:“既然我已经猜到了那你就告诉我。”
顾闲庭顿了顿,道:“乔姑娘,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可以解决的。”
乔棣棠:“你又怎知我解决不了呢?当初罗幕的案子也是难如登天,最终不还是解决了吗?我自有我的办法,顾大人只需告诉我一个答案就行。”
顾闲庭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乔棣棠:“好,顾大人不愿意说就罢了。”
说完,抬步离去。
这世上不是只有顾闲庭会查案子,她也不是非得靠着顾闲庭才能报仇。
乔棣棠朝前走了两步,就在与顾闲庭错身时,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她停下脚步,一双美眸看向顾闲庭。
顾闲庭沉声道:“乔姑娘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什么?还是像从前一样一个一个接近嫌疑人吗?”
听出顾闲庭的话外之音,乔棣棠也冷了脸:“你管我用什么办法,总之和顾大人无关。”
顾闲庭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胸口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堵得难受。
“你不了解他,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是你能招惹的。”
果然,她猜到了幕后之人是太子,她是冲着太子来的。只是,她从前的法子或许适合别的男子,却不适合太子。太子手段狠辣,她怕是还没能报仇人就没了。
乔棣棠刚想怼他一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道:“我可以理解为顾大人默认了我的猜测吗?”
顾闲庭脸色很难看。
乔棣棠着实不明白为何顾闲庭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顾大人,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顾闲庭皱眉不语。
乔棣棠:“不然的话,你何故屡次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
顾闲庭神色微变。
乔棣棠:“顾大人未免太关注我了,再这样的话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爱慕我了。”
说着,她晃了晃被顾闲庭握住的手腕。
顾闲庭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合适,他松了松手。
乔棣棠将手腕抽了回来。
这时,一直远远守着的青儿快步走了过来,她看了二人一眼,道:“姑娘,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闻言,乔棣棠瞥了一眼顾闲庭,道:“顾大人,您又将我的谢礼送了回来,您救过我,我欠您一次,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提。”
说罢,离开了小花园。
顾闲庭看着乔棣棠的背影眉头皱得死死的。
走了一段路之后,青儿道:“刚刚二姑娘和唐家少爷又在一处说了些什么话,隐隐提到了您,您小心些。”
乔棣棠:“知道了。”
“乔姐姐。”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女声。
乔棣棠转身看向身后,原来是兵部尚书的幼女,龚雨濛。二人曾在宴席上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又在齐家的铺子里见过几面。之前母亲告诉过她,兵部尚书龚嗣年曾是外祖父的副将。见龚雨濛喜欢铺子里的布料,她曾给她送过几匹。
龚雨濛眼前一亮,快步走了上来:“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
乔棣棠笑了:“龚家妹妹,好久不见。”
龚雨濛:“确实好久不见了,我去过铺子里,掌柜的说姐姐回了云城,没想到姐姐如今回来了。”
乔棣棠简单道:“嗯,云城有些事要处理,我回去了一趟。”
龚雨濛:“那姐姐还走吗?”
乔棣棠:“暂时不会回去。”
龚雨濛笑了:“那太好了,我能去找姐姐玩吗?”
乔棣棠:“好啊。我经常住在齐家别院里,平时也会去铺子里,你若是想找我就去别院。”
龚雨濛:“嗯,好。”
乔棣棠:“你今日和谁一同来的?”
龚雨濛:“我和母亲嫂嫂她们一起来的,母亲去和那些夫人们说话了,我嫌闷就自己出来了。”
乔棣棠:“那咱们一起转转吧。”
龚雨濛:“好。”
两个人朝着一旁人少的地方走去。
乔棣棠:“我听说龚大人前段时间病了,他最近身体如何?”
龚雨濛四下看了看,凑近乔棣棠,低声道:“父亲没病,他装的。”
乔棣棠怔了一下。
龚雨濛:“想必姐姐也知道最近太子背地里有些小动作,父亲是兵部尚书,自然是太子拉拢的对象。父亲不想趟这一滩浑水,故而装病在家。”
乔棣棠点了点头,明白了龚尚书的意思。
“嗯,换季了多病,龚大人年纪大了,有些病也正常。”
龚雨濛笑了。
两人走着走着,拐角处走过来几个身着华服的男子,为首的那位约摸三四十岁的样子,脸色有些白,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那一双眼睛却极为犀利,让人不敢直视。
当朝太子!
刑部审邹禹奇的案子时太子也曾到场,乔棣棠见过他,一眼就认出他来了。那日在刑部他脸色就不太好看,她还以为他是在为邹禹奇的事情烦忧,如今看来未必。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害死父亲的人就是太子。
乔棣棠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父亲的仇她一定要报。
龚雨濛见乔棣棠一直盯着太子,抬手扯了扯她的衣袖,两个人退到了边上。
太子本和一旁的人说着话,并未注意到她们二人,直到离得近了才注意到不远处站着两位姑娘。
他的目光先落在了乔棣棠的身上。
乔棣棠虽然穿了一件浅色的衣裳,不太打眼,可她容貌艳丽,让人很难忽视。
太子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姑娘。
不过,他的目光并未在乔棣棠身上停留太久,很快又落在了龚雨濛身上。他停下脚步,笑容温和。
“龚姑娘。”
龚雨濛:“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龚姑娘客气了。孤听闻龚尚书最近病了,这几日可好些了?”
龚雨濛:“承蒙太子殿下关心,家父的病好些了。”
太子:“如此孤便放心了,这几日孤公务繁忙,得空了必要去看看龚大人。”
龚雨濛:“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客气,父亲说过两日就能去上朝了。”
太子:“那便好,孤在朝堂上等着龚大人。”
说完,太子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乔棣棠的身上。
“这位姑娘是?”
龚雨濛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乔棣棠握紧了拳,道:“家父泰平伯。”
闻言,太子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乔棣棠了,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声音也冷了几分:“原来是你啊,孤记得你,那日在刑部时你就站在七弟身边。”
邹禹奇的案子就是由这个小姑娘扯出来的,虽然他知道背后是诚王所为,但诚王最近风头极盛,他不好拿诚王撒气,这么一个小姑娘他还是能对付得了的。
乔棣棠心里暗叫糟糕。
她没想到太子竟然这般直白地说出来此事。
可见此人的心胸极为狭窄,毫无容人之量,而且记仇,她今日想要脱身怕是不易。
她心里虽然有些慌乱,但面上还保持着一丝冷静,沉着应答:“能被殿下记住是臣女的福分。”
她得赶紧想想究竟该如何脱身才好。
乔棣棠的脑子迅速转动起来。
泰平伯这个虚伪自私的男人定然不会帮她,她指望不上。齐家是商贾,难以和太子抗衡,也无法帮她,甚至可能会被太子侵占。
母亲之前说若在京城有困难就找兵部尚书龚嗣年,龚嗣年是外祖父的副将,一定会帮她。如今龚尚书称病在家,显然也是在躲太子,怕是不好帮她。
诚王殿下曾承诺有事去找他,他一定会帮助她,可眼下诚王并不在此处,而且诚王还没彻底跟太子决裂,未必会为了她与太子抗衡。
还有谁?
顾闲庭……之前的顾闲庭或许会帮助她,如今的顾闲庭对她态度冷淡,巴不得赶紧将她赶出京城,怕是指望不上了。
太子轻哼一声。
乔棣棠还没想好对策,听到这个声音心顿时咯登一下。
一旁的人道:“听说诚王之前说要娶了这位姑娘。”
太子眯了眯眼,心里对乔棣棠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哦?还有这种事?孤倒是第一次听说。”
门人道:“可不是么,诚王当众说过爱慕乔姑娘。”
龚雨濛抬眸看了乔棣棠一眼。
太子扯了扯嘴角:“乔姑娘的身份怕是配不上孤的弟弟。”
乔棣棠:“太子所言甚是,臣女身份低微,配不上诚王殿下。”
太子:“乔姑娘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说罢,他眼睛看向了一旁的老者:“刘太傅,孤记得你家长子的夫人去世也有一年了,你若不嫌弃的话,不如将乔姑娘许配给令——”
刘太傅的长子和太子年岁相当,性格阴冷,乔棣棠虽久居云城,不怎么了解京城,可也听过此人的事情。听说他为了爱妾将自己的夫人活活打死。太子此举分明就是为了报复她之前对付邹禹奇。
乔棣棠心中有了个办法,她出声打断了太子:“多谢太子关心,不过臣女今日怕是要拂了您的好意了。臣女的外祖父生前曾为臣女定下了一门亲事,只待两家商议好就要成亲。”
太子为何要开孙记,为何要冒险害死那么多商人?为的是钱!身为太子,他有着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太子那么多年都没反抗皇上,为何这两年开始露出本性?
太子为何对龚雨濛这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客客气气的?
思来想去,太子为的是一件事:兵!
太子急于上位所以四处捞钱,有了钱便可以养私兵,有了私兵就可以和皇上对抗了。龚雨濛的父亲是兵部尚书,统管北慕军事,这也是太子对其客气的原因。
这话一听就是个借口,若她真的已经定了亲事,诚王为何还当众说要娶她?他不了解乔棣棠,难道还不了解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吗?他那个弟弟虽然风流,但却从不碰官宦之女,尤其是有婚约的。
太子冷嗤一声:“乔姑娘这是拿你家中长辈来反驳孤吗?你老子来了怕也不敢在孤面前多说半句。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孤的好弟弟诚王吗?”
这姑娘果然胆子大,竟敢对他说这样的话,还不是仗着诚王的势。今日他就要让她知道得罪他的下场是什么!
太子身为储君多年,身上威压甚重,乔棣棠极力忍住了,她连忙点出来自己的身份:“殿下恕罪,臣女没有半句虚言。当年外祖父得知母亲有了身孕曾说过要是女儿的话会给臣女许配一门亲事,后来外祖父战死沙场,母亲与父亲和离,我随母亲去了江南,没再回京,便没再提及此事了,此次我回京便是为了成亲。”
外祖父当年是大将军,北慕的大英雄,人人敬仰。即便是几十年过去了,如今依旧有不少人崇拜他,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依旧很大。
母亲说过龚尚书会帮她,说明外祖父的人对她和母亲还有些情谊,既然太子想要军中的势力必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得罪外祖父的事情,即便是想做也不会摆在明面上。
太子皱了皱眉,正欲说些什么,刘太傅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殿下,这位乔姑娘的外祖父是尉迟将军。”
太子的神色顿时变了。
龚雨濛觑了一眼太子的神色,趁机补充道:“姐姐,你什么时候有空去一趟我家呀?父亲念叨你许久了。他曾在尉迟将军麾下任职,时不时就提起老将军的事情。不如你去我家跟他讲讲?”
乔棣棠如何听不出来龚雨濛在为她解围,立即配合地说道:“好啊。龚大人是长辈,又和我母亲是旧识,如今他病了,作为晚辈理应去探望他。”
龚雨濛笑了:“嗯,我明日在家里等着姐姐。”
两个人一唱一和,彻底坐实了乔棣棠的身份。
太子一改刚刚的态度,笑容变得温和:“原来乔姑娘是尉迟将军的外孙女,孤幼时曾去将军营中学武,对老将军极为仰慕。”
听着太子的话乔棣棠知道今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然而,接下来太子又说了一句:“不知尉迟将军为乔姑娘定了哪门亲事?乔姑娘成亲时孤定要去讨一杯喜酒喝。”
乔棣棠怔了一下。
官宦世家的子弟她本就认识的不多,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
龚雨濛悄悄扯了扯乔棣棠的衣袖,暗示她可以说她家兄长。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姐姐,尉迟将军何时为你定下亲事了,我作为你的亲妹妹怎么不知道呢?”
是乔月楠。
她刚刚见乔棣棠和人朝着这边走来,故意跟了过来。远远地她就看到乔棣棠和一群男子在说话,本以为这次终于可以抓住她的把柄了,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太子殿下。
母亲跟她说过,父亲之所以如今还对乔棣棠客气,是因为诚王殿下。如今父亲依附于太子殿下,她和诚王殿下是没可能了。她没可能,乔棣棠也别想!太子肯定因为永宁侯府的事情厌恶长姐,她今日定不会让长姐好过。
乔棣棠看向乔月楠,眼神凌厉。
她这个妹妹当真是个搅屎棍,逮着机会就想要置她于死地。
龚雨濛:“尉迟将军去世时你娘还没嫁给伯爷呢,这些年乔姐姐和你不在一个府中,你不知道也正常啊。”
乔月楠:“对,我年纪小不知道是正常,可我母亲也不知道呢。”
龚雨濛:“你确定你问过?”
乔月楠被噎了一下,硬着头皮道:“问过啊,母亲的确不知!”
龚雨濛立即道:“泰平伯、尉迟夫人,还有你娘的事情闹得天下皆知,你娘本就是妾侍上位的,主母的事又怎配知道。”
乔月楠脸涨得通红,气得说不出来一句话。
半晌,她道:“好,我和母亲不知道是正常的,那么父亲呢,我可没听父亲提起过。”
父亲之前还为乔棣棠安排过亲事,肯定不知道乔棣棠身上早已有婚约。
太子瞥了一眼乔棣棠,道:“原来乔姑娘的亲事家里人也不知道?乔姑娘是对孤给你安排的亲事不满意,所以故意欺瞒孤?”
虽然乔棣棠用了尉迟将军的名头让太子不敢随意对付她,但若是此刻她说不出来定亲之人,太子可就占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