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巨大的野心背后,绝不可能没有支持者。
且不说中原现如今的局势如何动荡,就算他真的能称帝,游牧部落也绝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他将面临内忧外患的困境。
她绝不相信沈复仅仅只局限于眼前。
他敢于冒如此巨大的风险,或许只能说明,他已经与游牧势力达成了某种协议。
比如说,臣服。
自古以来,中原与游牧不相上下,任何一方都不可能轻易向对方俯首称臣,唯有通过联姻,才能稳固彼此间的友好关系,维持和平。
然而,如今游牧内部的局势......
时绾眠想到那位白发苍苍,眉目慈祥的男子。
前些日子,她回到游牧时,玛家很开心,说什么都要给她举办一场宴会,拉着她彻夜畅谈。
回到游牧时,时绾眠好似才会得到归属。
她曾告诉玛家,自己遇到了心仪之人,过些日子便带回游牧让他见见。
玛家并没有像她的父母那样,事事考虑身份背景、门第学识.
玛家只是同她一样开心。
时绾眠轻轻眨了眨眼,不知何时,泪水已悄然滑落,沾湿了她的衣襟。
那位赫赫有名的游牧铁血战神已经慢慢老去..….
游牧需要新的继承人,因此内部的权力争夺,丝毫不亚于中原。
而她隐隐觉得,或许已经有游牧势力与沈复暗中勾结,互相扶持,图谋不轨。
昔日过往,欢声笑语,而长大时,因为权利,逐渐远去,甚至反目成仇。
她回想起往昔的种种,儿时的欢声笑语,长大的权利争斗,亲人的反目成仇.
那些画面,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感到一阵阵的疲惫。
她不想再继续想了。
带着情绪处理事情,终究会受到情感的影响,做出错误的判断。
时绾眠起身,走到床边,侍女替她解开外衫,点燃熏香,熄灭烛火,静静地侍候在一旁。
她闭上双眼,正准备进入梦乡,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裴.…..裴将军,你怎么…...”
侍女们惊恐地望着裴州池,他身形高大挺拔,浑身散发着杀气,与他往日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大胆!公主府岂是边关军营?身为驸马,即使是裴将军,回到公主府亦需遵守礼仪!” 一位胆大的礼仪女官挺身而出,挡在床榻前,试图阻止他靠近公主。
“滚。”裴州池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淡漠,见她仍旧不动,他便伸手握住腰间的佩刀,准备拔刀。
“你.…..大胆,大胆!来人啊,快来人啊,裴州池要造反了!”女官吓得连连后退,惊恐万分,生怕他会挥刀相向。
“你们都下去吧。”
“殿.…..殿下…...”侍女们面露担忧,迟疑着不敢离去。
“退下。本公主正好有事要与裴将军相谈。”时绾眠说道。
侍女们这才退了出去,然而,她们离开后,消息却迅速传遍了宫内,纷纷传言裴州池在公主面前拔刀,大不敬,蔑视王权,甚至有人说他疯了。
“他们传信了?”
裴州池如此匆忙地赶回来,定是沈复又传递了什么‘捉奸’消息了。
“嗯。”裴州池看着她,她比上次见面时又消瘦了许多。
皇帝驾崩之时,他本想回来陪她,却被战事缠身,无法抽身。
“好。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便和离吧。你一路疲惫,也早些歇息。”
时绾眠轻轻地拢了拢被子,并未注意到裴州池已经走到她床边,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他有什么好的?”裴州池问道。
夜色深沉,烛火并未再次点燃,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洒落在这间卧室内。
裴州池看着着时绾眠,眼神复杂,其中包含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情感。
待她呼吸渐趋平稳,裴州池俯身凑近她的耳畔,低声问道:“公主一直和同一个人在一起,不腻吗?”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与往日的浪荡不羁不同,今日竟带有一丝暧昧,像是想引诱鱼饵上钩:“殿下想不想试试我?”
“偷偷的,只有你我二人知道。”
“他会的,我也会。他不会的,说不定......”
时绾眠原本已感到困意袭来,正要沉入梦乡,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低语惊醒。
她猛地睁开双眼,带着一丝怒意转过身,与裴州池四目相对。
她发现,他今日与往日判若两人,眼神中少了些许玩世不恭,多了几分认真,甚至带有一丝勾引的意味。
少年郎轻轻地挑起她一缕青丝,指尖摩挲着发丝的柔顺,丹凤眼深邃而专注地凝视着她的面容。
征战沙场多年,他身上早已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此刻的他,如同身处自己的主场,掌控着主动权,带着一丝侵略的味道。
“要不要试试换一个?”
“裴州池。”
见他一脸正经的模样,时绾眠此刻也不困了,而是沉声叫着他的名字。
“末将在。”
“你想要什么职位,你说,本公主给你就是了。即使是公主这个位置,你今日要,本公主也绝不说一个不字!”
“......”
裴州池撇过脸,不去看她:“真是不解风情。”
他知道少女不是不解风情,只不过是在拒绝他罢了。
不想二人之间关系尴尬,裴州池复又看着她,退开一些距离,轻笑了一下,嘲笑道:“怎么,某人管太严了?醉仙居都不去了。”
他语气轻佻,恢复了他往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时绾眠没有回答他,待他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后,才说道:“大晚上的,你这幅样子怪吓人的.…..本公主都被恶心到了。”
她真的从未想过,像裴州池这样的人,竟然会露出那般水性杨花的表情。
“你真的喜欢他吗?”裴州池再次问道。
“嗯,很喜欢。日后想同他结为夫妻,白头偕老的那种喜欢。”
“好。”
裴州池刚离开公主府,正欲策马回裴公府禀报此事,却在半路上,撞见了几位等候多时的老臣。
裴州池勒马停下,周身杀气凛然,冷峻的面容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目光冰冷地扫视着他们。
“裴公子息怒,我们是奉沈国公之命,特来邀公子赴府上喝杯茶。沈国公说刚收到些消息,想慰问公子一番。”
老臣们堆起笑容,毕恭毕敬地向裴州池行礼,言语间尽是小心谨慎。
他们本以为裴州池多少会给些面子,却不想,他一言不发,只是冷着脸,扬鞭催马,径直朝着沈府的方向而去,留下那些老臣们在原地,面面相觑。
“粗鄙之人,空有一身蛮力!”
其中一位大臣,待裴州池走远后,才一脸不满地低声抱怨。
“哎,您就体谅体谅裴公子吧。毕竟妻子红....”另一位大臣见怪不怪,可说到红杏出墙时,猛地想到裴州池的妻子是谁,话语戛然而止,又改口道:“毕竟家中之事复杂,将军长年征战沙场,自会比寻常人多些烦恼…...”
裴州池到达沈府时,沈复已在议事厅等候多时。
“末将见过国公。”沈复虽然看起来满脸不悦,却还是对面前的中年男子恭敬行礼。
“好孩子,快快请起..….唉.…..” 沈复一脸担忧地扶起裴州池,重重地叹了口气,似是欲言又止。
沈复接连叹了几口气,抬起头看着裴州池,他身上还穿着未及卸下的战甲,那甲胄上的血迹,仿佛诉说着他征战沙场的艰辛。
看着看着,沈复竟老泪纵横。
“您……” 裴州池看着沈复落泪,原本的不悦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疑惑,最后,他的眼眶也慢慢泛红。
“咱们守护疆土百姓的大好三郎,哪怕是公主殿下,亦不可如此折辱!”
沈复抹了抹眼角,而后愤怒拂袖:“岂有此理!老夫这就进宫面圣,定要为裴将军讨回公道!”他说着,便要跨出门槛,即便三更半夜,也要进宫面圣。
裴洲池快步上前,拦住沈复,眼中满是感动,最后叹了叹气,说道:“末将感激不尽。只是,怕是没用。当今圣上是淮乐公主的亲兄长......”
“那就任由公主欺辱我们保疆卫国的大好男儿吗?!天理......咳咳......天理何在?!”
沈复激动之下,竟是呛咳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显然是被这等不平之事气得不轻。
裴州池轻轻地拍了拍沈复的后背,待他气息平稳后,才继续说道:“末将明白皇上定然不会包庇公主殿下,只是......末将念及先皇在天之灵,还是作罢。如今陛下朝政繁忙,末将不愿因此事扰乱圣驾。”
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空洞而迷茫.
良久,才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看着沈复,说道:“更何况此事也正合我意。这么久了......罢了,终于解脱了。”
“哼,陛下包庇淮乐公主的事还少吗?平日里也就罢了,你们裴家对朝廷忠心耿耿,这么多年,老夫都看在眼里!你们保家卫国,却因门第不高,屡屡被压抑,说什么都不肯封官加爵,说是‘不符朝例’!”
沈复话锋一转,从裴州池个人转向了整个裴府,他语气沉重,怒气勃发:“可与淮乐公主成亲,便直接封为公府之一!”
“你们战死沙场,几代更迭,都比不上与公主联姻吗?!这样的江山,真的能让百姓太平吗?!” 沈复质问道.
裴州池脸色铁青,双手紧握,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裴郎,老夫一直很欣赏你。”
沈复拍了拍裴州池的肩膀,语气沉痛:“老夫也曾历经生死,不愿再看到我大中原的将士们沦为权贵的玩物!我们尊崇朝廷,敬畏陛下,为百姓,为国家,出生入死,保家卫国!我们常年镇守边关,顾不上家中的亲人.”
“纵然如此,也换不来他们一丝一毫的尊重......”
沈复话音刚落,裴州池便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低垂着头,似是被沈复的话语而感动。
“好孩子,快快请起。”沈复扶起裴洲池,见他眼角带泪,便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老夫都懂,裴郎放心,日后老夫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裴国公府,一定会夺回它该有的荣誉!”
“末将,多谢国公!”
公主府内,时绾眠被刚刚的动静弄得睡意全无,沐浴一番后,侧卧在美人榻上看一些古籍。
然而,翻阅的书页,却始终无法让她静下心来。
她突然想要去找温淮知,于是她吩咐亲信备马,简单地乔装打扮后,便策马而去。
她走到里屋时,发现烛火并未熄灭,少年郎穿着单薄的白色里衣,正襟危坐于窗前,认真地看着书。
温淮知察觉到动静,一开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中带着处理公务后的疲惫。
然而,当他抬起头,看清来人的瞬间,眼眸带光。
“殿下…...”
他放下手中的书,拿起一旁的披风,快步走向时绾眠,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后,牵起她的双手,尽量让自己双手的暖意包裹对方。
可能是夜风吹拂的缘故,她的双手很冰凉。
走进屋内后,时绾眠直接躺在床榻上,温淮知看着她,轻笑一声,为她细心地盖好被子。
他并没有上榻,而是拿起一个柔软的垫子,坐在榻边,静静地陪伴着她。
“我明日便和裴洲池去和离了。”
未等温淮知说什么,时绾眠便先说出这一句。
温淮知眼神颤了颤,有些担心地问道:“殿下怎会如此突然…...”
“他们如此急切,那就顺了他们的心意好了。”
温淮知点点头。
时绾眠见他并未追问,反而反问道:“你不问我,他们是谁吗?”
温淮知说道:“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时绾眠微微微起身,比坐在软垫上的温淮知高出半截。
随后她俯身向前,勾起他的下巴,轻轻地抬起:“小郎君真不怕本公主借刀杀人啊?”
窗外蝉鸣,在微弱的烛火的泛光里,面如白玉的俊美男子把脸轻轻靠在少女修长的手指上,抬起头,目泛星光,声音温润:“能成为殿下手中的利刃…...”
“甘之如饴。”
他的声音很慢很轻,充满诱惑,如同一个魅惑人心的妖孽。
时绾眠俯身,吻上他的薄唇。
她的吻很慢,就像他刚刚说话的速度一样。
她先是慢慢描绘他的唇形,舌过唇珠,渐渐深入。
舌尖触碰的那一刻,温淮知忍不住闭上双眼,舒服地闷哼一声,手也不自觉地慢慢抓紧衣袖。
就在他渐渐沉沦的那一刻,时绾眠又忽然抽身而退。
时绾眠靠向他耳旁,轻声说道:“阁下不会是沈复的麾下之一吧?这勾人技术修得炉火纯青,像是专业训练过的一样。”
温淮知面色一红,轻咳几声。
怎么就勾人技术炉火纯青了..….
榻上的少女如此直言不讳,他想要解释,却又想起她方才调皮的模样,便将辩解的话语咽了回去。
温淮知稍微往后靠了靠,看着时绾眠,桃花眼还带着余下的红晕,他眨眨眼,似笑非笑地反问道:“若是呢?”
“若是呢?”时绾眠一字一句地重复这三个字,语调轻轻扬起,像是在抛出一个充满诱惑的疑问,又像是在等待着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
“唔,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她握住温淮知的手腕,指尖轻柔地沿着他的掌心,慢慢地向上滑去。
最后,十指紧扣。
时绾眠将他们十指紧扣的双手举到眼前,凝视着彼此交握的指尖。
“甘之如饴。”
第二日,圣旨刚传下来,淮乐公主和裴将军和离的消息立马传遍整个京城。
除了这则令人震惊的消息外,先前悬而未决的佛像案,也终于有了结果。
公文昭示,幕后主使已被抓获,并处以极刑,诛灭九族,以儆效尤,给百姓一个交代。
然而,这则公文,却像是一张巧妙的掩护,将人们的注意力,巧妙地从淮乐公主的家事,转移到了佛像案上。
佛像案的风波,冲淡了人们对淮乐公主私事的八卦。
毕竟,淮乐公主喜好美男子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已是司空见惯之事。
至于她和离的真正原因,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有人猜测,是淮乐公主私养了众多面首,裴将军终于忍无可忍。
也有人猜测,是裴将军在边关犯了错,例如酒后召妓之类的丑闻,传到了公主的耳中。
更有人认为,二人长期分隔两地,即使感情再好,也终有尽头,裴将军戍守边疆,而淮乐公主并非寻常人家的小姐,自然难以忍受长久的寂寞。
与此同时,还有一则公告,那位新官上任便赫赫有名的温郎,因在佛像案中“办事不利”,被贬往东域。
此消息一出,民怨沸腾,许多人纷纷为温郎鸣不平,甚至有人聚集在官府门前,当街抗议,场面一度失控。
百姓们声称,温郎的努力,他们都看在眼里,偏偏在那一日失职,这分明是上天自有安排。
若非温郎与公主,他们恐怕至今仍被蒙在鼓里,更有人称,是福泽仙子附身温郎,才揭露了真相。
这股不满的情绪,迅速蔓延至京城内外,甚至波及方圆百里。
就连向来不轻易表态的践国公,也罕见地发声,要求奖罚分明。
最终,朝廷的决定是,将温淮知调离京城,前往南岭,协助当地发展,满期二至三年,便可重返京城,并授予四品官职。
私下相见时,时绾眠望着温淮知,他依旧风光霁月,也始终未曾开口询问她被贬南岭之事。
温淮知动作娴熟地烹茶,不疾不徐。
他将一杯香茗递到时绾眠面前。
她抬眼看了看微微低着头的温淮知。他好像褪去了些稚嫩,变得更游刃有余些了。
察觉到她的的目光,温淮知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而后慢慢抬头,与时绾眠对视上后,微微一笑。
“好茶。”时绾眠夸赞道。
她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一定在细节之处,费了不少心思。
在官场上,他少不了与达官贵人周旋,他只能默默地学习,观察,揣摩着别人的喜好。
“殿下喜欢便好。”温淮知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的心缓了片刻,在得到赞扬后内心又是满足。
他其实已经默默地准备了很久,即使是与那些达官贵人闲聊,也能够应对自如。
但唯独在她面前,他总是想要做到最好,也总是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
“调离南岭后,你有何打算?”时绾眠问道。
温淮知眨了眨眼:“殿下有何指示,尽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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