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起身谢恩,“多谢母亲替我费心。”
昭平帝心中明白儿子重情义,可她与穆青想来是覆水难收了,老夫老妻的竟然为了小妖精离了心。
她见江湛仍是面色不好,便道,“那不然你替你父亲寻几个貌美的姬妾,报复回来?”
这话说得江湛忙跪下,“儿子不敢,母皇是一国之君,父亲不敢不敬。”
“知道就好,下去吧,吴思期一家是必死的,只当朕给你与黛玉上了一课。”昭平帝道,“不过省得你们又出尽百宝,便留吴氏一条性命,江沐要是愿意站出来指正吴思期,朕就抬吴氏做靖王正妃。”
母亲不用死,还能扶正,江沐自是肯的。
吴氏接到旨意那日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她想到从前太子妃齐氏为了讨好太子连亲哥也能毒害,那时候她还觉得此人是个畜生,现在看来自己也是个畜生。
当天夜里,吴氏就悬梁自尽了。
江沐深受打击,自此与江淇一样只在皇陵呆在,再不肯返回京城,江湛见状索性将皇家的丧事、祭扫等活计交给他们,也是些进项,省得兄弟两个成天在坟头哭嚎。
经过这小半年的功夫,在名单上的姑娘们都已经入京,有些是住在自己家里,有些则是住了官家的宅子。
这日昭平帝召林黛玉,见她绯袍皂裙,发间钗环简素,便道,“从前青袍的时候银钗尚可,如今品级上去了,怎得还这样朴素,不太搭了。”
林黛玉笑盈盈道,“臣年岁小,故而简洁些也好博个好名声。”
“朕赏你就是了。”昭平帝命人捧了一对红玛瑙莲花钗上来,“你先试试,要是好看,往后女官皆用玛瑙,从前制式的过于简单了。”
主要是从前的女官受宠,不单单是只戴品级的银钗金钗,上朝时候那叫一个满庭花簇簇,现在就这么几个人,都往低调了梳头。
林黛玉也不跟她客气,当场便重新挽了头发,她头发长,便在挽发髻的时候多绕了一圈,颇有些随云髻的味道,配上红玛瑙便更显娇艳了。
“朕瞧着甚好,往后就这样打扮。”
别看昭平帝想杀林黛玉她爹,又不想林黛玉做儿媳,但是对她的态度倒是一如往昔,便是昭平帝自己有时候想是不是因为年岁上去了,所以脾气有些阴晴不定。
她翻看着附了画像的名单,不过略翻翻就意兴阑珊。
林黛玉不明所以,见昭平帝脸色不大好,便出声询问道,“可是这些姑娘家有何不妥?”
“竟是一个也不曾有功名,他们糊弄朕呢?”
第150章
林黛玉的嘴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当即就替这些人家解释道,“有功名在身,便是得了朝廷与陛下的认可,这样的姑娘再送来做女史,岂不是反倒显得对陛下不尊重?要是哪日进士高中,便是陛下您的门生,在朝堂之上为您做事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昭平帝点点她,“你啊,要是真心实意要哄人,嘴甜得朕都受不了。你瞧着有哪家姑娘还不错的?”
林黛玉想了想道,“江南的待选姑娘自不必说,好几个富商家的女孩儿比正经官家小姐也不差什么,闽地石家的姐妹俩更是出挑,石家是当地有名的世家,出过不少进士与大儒。”
昭平帝南巡一趟好似“疯癫”之症好了许多,温言道,“想来你是瞧上了石家的,容色如何,可堪与太子相配?”
她倒也没有穆青想得这样不堪,如果她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便是扶持她的几家人再出力,她也是登不上皇位的。
总之除了死了几家人,最受伤害的终究是他们夫妻的情分。
就好像是靠着老婆发迹的男人,在上位后为了自己的尊严,为了抹平这些事,大抵做法与昭平帝也差不多。
穆青看出了昭平帝隐忍多年的自尊,而昭平帝也瞧出来了穆青仿佛施舍的爱意,最亲密的人捅起刀来绝不手软。
林黛玉并不晓得昭平帝已经又“正常”了,只打点起精神回话道,“要说做女史,石家的姐妹有些浪费,要说给太子殿下为妃,却是上好人选。臣预备着入冬的时候摆个宴,也好让太子与她们见一见。”
昭平帝含笑点头,二人又分说了一些旁的待选女孩儿,也有几个确实适合留在宫中任女史的,说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林黛玉起身告退了。
“林少师与太子青梅竹马,真真舍得下这情分吗?”昭平帝在她身后问道,“朕只此一子,不过希望他如愿,你屡次推拒,太子待你却一如往昔。”
林黛玉心中叹气,她便是不知道如何两全才这般踌躇,她转身行礼道,“陛下恕罪,臣实在不知。”
成全了她与江湛的情义,便要去做宫里头的内命妇,可她的仕途才刚刚开始,其实她虽然叫江湛放心,可自己却没有什么信心,时日越长,她的官就做得越久,只怕更不能割舍。
尤其现在家中唯有她与二叔出仕,林如海辞官退隐江南,要是无人能依靠,便是那些个书院都要被侵吞,到时候谁来护着那些学子呢?
天长日久,林黛玉自己也不能保证江湛的感情能持续多久,而自己日后会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左右都是为难,故而只能继续装傻。
“黛玉,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朕望你能排遣,此事要是实在不想管,朕交由旁人就是了。”
林黛玉心尖似被捏了一把,但很快就被理智压了下去,她自是不会对着昭平帝袒露心声,只微笑道,“臣多谢陛下厚爱。”
初雪的时候,林黛玉按计划办了宴席,昭平帝带着江湛亲自走了一趟,瞧着石家姐妹果然不俗,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待选的女子都是姐妹几个一起来,孤身的一个都没有。
最后按着长幼,就选中了石家长女为太子妃的候选人。
石家女端庄持重、知书达理,也曾考过科举,可惜在秀才面前就举步不前,昭平帝道,“这也无妨,难道你还希望太子妃考个状元不成?”
江湛郁郁寡欢,他倒是希望状元来给他做太子妃,“石氏虽好,可儿子心中唯有一人,母皇可否再给儿子几年时间?”
昭平帝客观地道,“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姻缘到最后也不过这么一回事,朕与你父亲的例子还不够你看吗?”
“儿子也不过刚弱冠,正当好好替母亲效力的时候,求您了。”江湛睁着眼睛说瞎话,弱冠三年也能叫刚刚。
太子一旦要为皇帝分忧效力,皇帝总是会更忧的,昭平帝亦是如此,摆摆手道,“滚下去吧,真真是个讨债鬼,得闲了替你弟弟抄写经文。”
江湛点头应了,“原也抄了一些,这就叫人送来。”
京城里多了这许多贵女,倒把贾赦这个舅舅给气得不行,眼瞅着他妹子就做不成太子的丈母娘了?
迎春近年来胆子愈发大了,王熙凤不敢说的话,她却敢说,“父亲何必这样着急,林妹妹现在就是二品了,说不得以后就封侯拜相,姑母的诰命是少不了的。”
贾赦见着迎春也是头疼,“迎丫头,你还比你林妹妹大两岁,到底想好了没有要嫁给谁?”
迎春无语道,“怎么偏偏要我嫁出去,我就不能娶一个回来?”
“随便你,嫁也行娶也行,早点找个伴儿,省得成日在家里头气我。”贾赦一扭头见王熙凤挺着肚子笑盈盈的看他们父女,心里稍稍好过些了,“你也仔细身子,管家的事交给你婆婆与迎丫头就是了。”
这是正经事,迎春便没回嘴,反而上前挽了王熙凤的手,“嫂子疼我,我自然也疼嫂子,嫂子只管好生待产,家里的事有我呢。”
王熙凤捧场道,“妹子读过书,比我强得很,最好是真找个小女婿嫁进来,也好把你留在家里帮我的忙。”
贾赦眼珠一转,开始疯狂心动这个主意,他总共就活了二子一女下来,哪个孩子都不舍得给出去,琮哥儿还小又老实,肯定得留在家里,要是迎春也留在家里,这就更好了。
于是林黛玉又得帮忙挑姐夫,她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酱肉包子道,“舅舅还骂史家舅舅呢,您不是也来找我,我哪儿知道儿女结亲的事。”
贾赦脸皮厚,笑眯眯道,“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可是二品高官,认识的人也不一样,你瞧着有什么好孩子能给你迎春姐姐入赘的?不求门第,只要人乖巧听话就是了,最好是会下棋。”
“舅舅真真是慈父。”林黛玉笑道,“京城里的人家舅舅其实都晓得,只是那些个待选的人家多有子弟护送,人还在京城里,像是石家就派了位小少爷,他姐姐是陛下瞧得上的太子妃,人品也不差的。”
贾赦心动,忙不迭就去找石家嘘寒问暖,外人只当是他想押注石家出太子妃,直到第二年春日迎春的婚事定下,众人才晓得他是真瞧上了这女婿。
春日里更有一件叫林黛玉高兴的事,竟是林如海身子大好,举家搬迁到京城来了。
林黛玉这才第一回 瞧见自己的妹妹琳姐儿,琳姐儿已经五岁了,生得还是更像贾敏,是个甜极了的小姑娘,见了林黛玉不住地亲近,拽着她的裙子抱住她的腿,满口都是姐姐姐姐。
林如海便是想沉着脸问一问林黛玉的功课与差事,也被这小女儿搅合得不能好好说话了,他眼神向贾敏求助,“夫人,琳姐儿到时候午睡了,你们舟车劳顿,先去歇息吧。”
贾敏却不理他,只搂着林黛玉哭得昏天黑地,“我的儿啊,好生叫我瞧瞧,都怪你父亲不好,好端端的叫你考什么进士做什么官,竟叫我们母女这么多年不得相见。”
林黛玉眼泪珠子一串串地掉下来,她本就心中难过,见了家人更是克制不住,与贾敏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
林如海无奈,劝也劝不住,只得把呆住了的小甜姐拎起来,带她去逛花园了,“这就是姐姐住的地方。”
琳姐儿已经很会说话了,她搂着林如海的脖子不住地来回看花园,“姐姐一个人住吗?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吗?”
京城的宅院舒朗广阔,与江南的园林风光大不同,因此显得府邸大上许多,林如海以为她是羡慕,正要解释给她听,不想琳姐儿又期期艾艾地道,“那姐姐也太可怜啦!琳姐儿不走了,琳姐儿要留下陪姐姐。”
林如海摸摸她的头,“乖,咱们都留着陪姐姐。”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林黛玉母女脸上还带着泪痕,林黛玉道,“主院早就收拾好了,父亲要是住着那里不舒服,只管与他们说。”
“这宅子还是我当年中探花时候买的,你住的时日倒是比我久,只是我今日粗略逛了逛,东边那个锁着的院子是怎么回事?”林如海问道。
贾敏前几年才来过,还记得东边是江湛住过的,见林黛玉神情有些不自在,便解围道,“家里头就她一个人住,多的院子不锁着难道还都收拾出来叫她轮着住?”
自打病重垂危一回,林如海在贾敏面前是说不上话了,他有心弥补这些年忙于公务对家人的冷落,因此更是伏小做低,听罢竟有些讪讪地笑了,“夫人说得是,我不过随便问问。”
这可真真是一物降一物。
若不是怕做爹的面上过不去,林黛玉险些笑出声。
翌日贾赦就上门来了,进门就大呼小叫,又抱着琳姐儿玩,琳姐儿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舅舅,娇声娇气地道,“舅舅和我是同一个姓的,母亲说是自己人!”
贾敏正震惊地看着她哥带上门的酱肉包子,听林如海说她神仙一样的女儿能吃下三个,更是呆住了,“可是府里头伺候得不尽心?在家里头何曾见过你吃这等东西。”
林黛玉摇头道,“市井味道也很好,母亲尝尝?”
这回林如海有经验了,与贾敏分吃一个包子。
正当一家人笑闹的时候,静风悄悄与林黛玉道,“太子殿下送了东西过来,说是给二姑娘的见面礼。”
林黛玉便又问了是什么东西,命人直接给琳姐儿拿去玩了。
林如海被那半个酱肉包子腻得不行,只看了一眼那锦盒里头温润如羊脂的白玉如意,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撂下琳姐儿对林黛玉道,“玉儿,你随我来书房。”
林黛玉求救地看一眼贾敏,贾敏却是爱莫能助,只眼神示意林如海必须得对女儿温柔一些。
天地良心,林如海虽对入仕了的林黛玉变得严厉,可林黛玉仍旧是他最器重最宝贝的掌上明珠,因而在去书房的路上,他也反省了自己是不是待林黛玉过于严苛,导致父女之情受损。
林黛玉情知林如海不是为了公事,叫人给林如海备了解腻的浓茶,“便是父亲不找我,我也是要同父亲说的。”
她看着对面的林如海,原本摇摇晃晃的心终于安定下来,许多不能与旁人说的事,与父亲说来却是无碍的。
“父亲本是盛年,此番遇难、致仕皆是因为我,若我与太子并无一起长大的情分,父亲也不至于……且纵然我朝对女子开明些,也从无内命妇在外头做着官的,我要是也致仕,林家便再无后继之力。”
林如海抿了口浓得发苦的茶,“痴儿,何须作茧自缚,难道在太/祖之前,有女子作开国女帝的吗?从前往后数,除却武曌便是太/祖了,你再看咱们第一代林侯也是女子。可是我病重吓着你了?总觉得你行事不如从前,还是在外任上吓着了?”
林黛玉对着林如海唯有实话,“昔年做了一场梦,梦中所谓神仙催我报恩还泪,此梦之后饶是多番上香拜佛,也难解心上落石,自觉比幼年时候更孤拐性子。”
“别总拿小时候说事,小孩子闹些脾气也实属正常,你总说自己喜聚不喜散,其实是不喜那聚了又散的怅然,你心里想的是只聚不散,只可惜世事难全,故而说自己无情者偏偏最有情。”林如海拍拍她的肩膀,“从前我是想着替你另外择婿,你也不妨看看旁的。”
他说话间傲气自现,一句话倒叫林黛玉笑起来。
林如海道,“破船还有三千钉,你愁了半天竟是因为这样不相信你爹。”
昭平帝要替儿子选妃,难道他林如海的闺女就没人求了?他心里自有许多青年才俊的名单,暗自一比却的确是太子江湛最为出色,
做爹的自是老谋深算,别管内命妇还是外臣,难道内命妇就不能执政?汉代的吕后邓后执掌天下的时候可没个官职。
太子妃乃至皇后太后,到底是君。
林如海从前给林黛玉制定的路线自是位极人臣,现在重新改一改路数,也没什么不行。
只是这等话不好对林黛玉坦白讲,这个女儿过于看重情分道德底线又高,你让她为了后位回转去朝太子献媚,她只怕能气得三天吃不下睡不着。
林黛玉见林如海不再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事事好声好气地教导她,也松了一口气,叫贾敏背地里不知道骂了林如海多少回。
夜里头夫妻两个并头夜话,贾敏就不顾形象朝林如海翻白眼,“我瞧着就是你当时对玉儿要求太严苛,把女儿吓得灵气都少了,她打小除了吃喝要我们上心,什么时候叫人操心过,你做什么严父?”
林如海自有他一番道理,“我是看重玉儿,这才悉心教导。她说的什么怪梦,你也上上心,那时候一睡不起多日,是我亲眼所见,别真是被人用巫蛊暗害了。”
贾敏说不过他,只得把心思放在替林黛玉祈福保平安上,除了去荣府给贾母请过两次安,便都游走在京城各大佛寺道观,香火钱捐出去无数。
自这回举家搬迁之后,林家便开始常住京城,只看后面林黛玉的差事再决定要去何处。
但凡林如海说出半句想回姑苏的话,贾敏就赶紧抱着林黛玉不肯撒手,只道,“往后便是玉儿在哪里,我在哪里。”
林如海本想嗤笑,却被她瞪了一眼,最后才摊手道,“行吧行吧,你们娘儿俩说什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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