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先行一步,学生等吴姐姐。”林黛玉说着就看向太子,“我与吴姐姐相熟,可否让她与我同住玲珑苑?待得永明郡主回宫,读书也方便。”
太子有些不乐意,要是吴家女在,那他去看林黛玉岂不是就不方便了。
一直不说话的皇后见状道,“玲珑苑地方小,你们两个住不开,本宫已经安排了长风苑给吴姑娘,离得也近,就在你后面。”
今上称赞地看她一眼,总算是识趣一回,“长风皓月,也般配,这长风苑给了皓月就很不错。黛玉,你只管安心住着,就是住了两处,也无人阻拦你们交好不是?”
“玲珑乃玉声,与黛玉你也适宜。”太子道,“你既等吴皓月,孤也一并等了。”
林黛玉被这一家子恶心得着实够呛,只怕今天晚饭也不必吃了,她双手敛在膝上,抿嘴笑道,“陛下与娘娘做主就好。”
吴岁岁随意擦了脸,也不上妆,只重新挽了头发就出来了。
太子方才还觉得她有动人之处,现下已经觉得乏味了,身形窈窕的姬妾,他有的是,可林黛玉这样的绝色却是不好得。
尤其林黛玉有江南第一才女之称,又有解元之才,着实是令人热血沸腾。
他对才女有些不为人知的偏好,不然也不会对中了探花的林清纠缠这么多年。
实在是才女好寻,绝色才女可遇不可求。
今上笑道,“都回去吧,今日朕也无政事交付太子,给你躲半日懒去。”
吴岁岁一路都拉着林黛玉,见太子殷勤地向林黛玉问东问西,情知不好,只是她初入宫闱,不好使出那泼辣劲来,只得默不作声。
当太子念出什么“有美一人,清扬婉兮”的时候,林黛玉已经麻木了,随口道,“太子殿下好才学。”
“那也得有黛玉这样的美人,才不辜负古人的诗词。”太子仿佛一张狗皮膏药,撕都撕不下来。
林黛玉微微一笑,“多谢殿下。”
太子心说笑起来愈发好看了。
最后还是太子妃堵在东宫门口,这才把这狗皮膏药给撕扯走了。
吴岁岁都替林黛玉累得慌,小声道,“这往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我这暴脾气,他要不是太子,我得给他的狗头都锤破了。”
林黛玉脸都有些白了,一进门就寻了软塌斜靠,太子这个德行,怎么好像是薛蟠附身,吃错药了吗?
“喝点水?说了这么久的话,定然是口干了。”吴岁岁才不管宫人提醒她长风苑不在这里,“你要是想去长风苑,就自己去,别在这儿磨磨唧唧的,我与我林师妹说会子话是违法?”
荔枝前车之鉴,宫人们怎么敢多嘴,只得留下两个伺候她的,剩下的去长风苑收拾屋子了。
静雪给她们端了两碟子点心,自己在门口守了,今日轮到静雨巡视,绕着屋子来回地转一转,生怕有人在屋后或是旁边的小花窗偷听。
“你这两个丫头,倒是仔细得很,调.教得可以啊。”吴岁岁靠在她边上吃点心,点心皮嘻嘻索索地落了满身。
“你用不了,我从扬州瘦马里采买来的,要是叫吴老尚书知道,你的狗头要先被锤破。”林黛玉缓过气来,“若太子日日这样上门,我宁愿明个儿就去草原放羊。”
吴岁岁把鞋子脱了,伸长了腿躺下,“别做梦了,你今儿个不出来,许是还能行,你看他那个色令智昏的样子,只怕最后是送我去和亲,你倒留在东宫里做良娣。”
二女说着丧气话,忽然听见外头问安的声音,静雪敲门进来传话,“是大皇孙屋里的星儿姑娘,说是来瞧瞧您。”
林黛玉眸光微闪,“快些请星儿姑娘进来,她怀着孩子呢。咱们现在没有小厨房,也不方便,你泡些我往常用的红枣茶来。”
星儿挺着肚子,被两个丫头小心扶着进了门,林黛玉忙将软塌让与她,还推了推吴岁岁。
吴岁岁就往里缩,将点心皮拂到地上,“干净了,姑娘过来坐吧。”
“你倒是像点样子,丢人。”林黛玉久未见她,不知怎么给娇惯得愈发像个孙猴子了。
星儿却不介意,还觉得很有趣,笑眯眯道,“吴姑娘这个样子是不见外,我很高兴。左右闷在屋里无事,听闻东宫来了两个大才女,我就冒昧叨扰了,也好叫肚子里的这个沾沾你们的才气。”
“那可好,姑娘要是愿意劳动,咱们念书的时候,您也来凑个热闹,保准孩子在肚里就听了满腹的文章。”吴岁岁是个自来熟,说得可高兴了。
林黛玉知道星儿找她有事,却不好当着吴岁岁的面挑明,接了话头道,“我每日早起练字,午后才读书,姑娘不妨往后午睡醒了就来我这儿走走,我去看姑娘不太便利。”
毕竟一个不好,可能是江淇的小妈,去“儿子”房里影响不好。
星儿心领神会,“确实不太便利,我给林姑娘带了些江南小吃,都是你素日喜欢的。”
二人少有往来,唯一的交情就是林黛玉给江淇院里送了份表礼,星儿作为唯一的女眷,替江淇还了礼。
所以星儿按理是不会得知林黛玉素日喜欢吃什么,她一个孕妇又哪里来的江南小吃。
林黛玉心里一甜,“多谢。”
第51章
不过是一碟子的白糖糕,林黛玉吃得也很高兴,不同于寻常的白糖糕,江湛托星儿送来的,里面掺了薄荷汁,吃起来微凉,甜而不腻。
薄荷,提神醒脑,这是江湛提醒她要稳住。
林黛玉单手托腮,看着吴岁岁道,“这可怎么是好?咱们都落在贼窝里了。”
星儿略坐了片刻变回去了,还是吴岁岁陪着林黛玉吃的点心,吴岁岁将满盘子的鲜肉酥饼都给啃完了,撑得有些迷茫发呆,“见招拆招呗,大不了‘大郎,喝药了’。”
林黛玉险些被刚入口的杏子给噎到,“倒也不必如此。”
吴岁岁哈哈大笑,“哄你玩罢了,我还是要命的。莫怕,大不了我挡在你前面。”
林黛玉蹙眉道,“你万万不可有这样的想法,若为了我脱身,叫你陷在这里头,我成什么人了。”
“我读书习字皆不及你,脾气也不好,往后最多也就是个酷吏的料,在这东宫里搞个腥风血雨,又有什么不可。只要家里人不倒,我便是横着走也无妨。”吴岁岁一摊手,“我没有心爱的人,也没有想过要嫁给怎么样的人……”
“不要这样说。”林黛玉按住她的手,“往后的时日还这样长,你怎么知道不会遇到那样一个人?哪怕你没有想过,也不要将一辈子耗费在这里,不值得。”
吴岁岁怔住,半晌之后笑道,“你倒是像是我姐姐似的,说话老气横秋的。”
林黛玉没好气道,“那也是因为你着实太不靠谱了。”
二女又说笑了几句,长风苑的人再三来请,吴岁岁方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静雪这才将食盒底层的信交于林黛玉,“姑娘,信里好像有旁的东西。”
“我知道,你也下去。”林黛玉将信封里的东西悉数倒出来,信是林涵所写,用的是他们之前说好的暗号,以礼记里的字句构成,另外还有个小小的纸包。
她捻着纸包里的细碎粉末,轻轻笑了。
深夜时分,玲珑苑闹了起来,火急火燎地请了太医来为林解元看诊,连着太子都惊动了,打发了好几波人来问。
林黛玉倚靠在床头,咳得撕心裂肺,气都喘不过来了,静雨在一旁急道,“想来是吹着风了。”
“春日里的风虽暖,却也邪,最易染病。”替他诊脉的据说是太医院里最擅医治咳疾的凌太医,“林姑娘可是有旧疾?”
静雨到底不是打小跟着她的,想了一会儿道,“我们姑娘小时候确实身子不大好,吃药比吃饭还要多。”
“这就是了,这等病最是要小心保养,不然一个不好引了出来,便是大症候。”凌太医道,“我这里有家传方子制成的丸药,林姑娘先试试,我这就开方,让他们去抓药熬了。”
林黛玉也顾不上答,只胡乱点了头。
吴岁岁急急忙忙冲进来,鞋还有半只是踩着脚后跟的,“怎么好端端地犯了咳疾?我走得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她是见过林黛玉小时候犯病的,故而十分紧张。
林黛玉这会子眼泪都咳出来了,只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嗓子也哑了,“不知道呢。”
夜里倒还清静些,吴岁岁坐在她床头,喂她喝水拍背,照顾了一个晚上。
到了第二日,各宫都派人来探病,润肺止咳的药丸膏方堆了老些,蛇胆川贝等药材也是应有尽有。
樱桃来的时候,林黛玉正在喝川贝枇杷膏,褐色的汁子透着香甜的味道,她就笑道,“凌太医熬的枇杷膏最是管用。”
林黛玉歉意地指指喉咙,吴岁岁替她解释道,“咳了一晚上,嗓子都伤了,说不出话了。”
岁岁心疼得紧,林黛玉自己倒不当回事,其实咳到疼了反而比发痒要舒服,左右就是不说话罢了。
樱桃叹了口气,“我方才在外头见了凌太医,说来也是奇怪,昨儿个风不大啊,怎么就吹着姑娘了。凌太医正说叫问问姑娘素日的饮食,会不会是用了发物,堆积在体内,因而一阵小风就发出来了。”
林黛玉就点头,看向一旁的静雪,她的膳食一向都是静雪负责的。
静雪道,“姑娘吃了什么,奴婢一应都记着的,原先玲珑苑没有小厨房,也只好送来什么吃什么。后来贵妃娘娘送了做江南菜的厨子,便在大厨房里拨了个灶台给我们,勉强能做些合姑娘胃口的。”
樱桃下江南时候这一路都在提防荔枝下的药,对这些最是敏感,当即道,“那便是姑娘的饭食,大厨房里谁都有机会碰到了?”
“樱桃姐姐这样说,也不算错。”静雪说着就急了,“不会是有人要害我们姑娘吗?”
樱桃在路上吃了静雪不少顿饭,比旁人都要熟悉许多,安抚她道,“你莫要害怕,这事有我呢。二位姑娘,我这就去报予陛下知道。”
林黛玉一把抓住要炸的炮仗岁岁,朝樱桃笑笑,口型说得是“多谢你了。”
“姑娘客气了。”樱桃再坐不住,不但自己走了,还将凌太医也拽走了。
吴岁岁急道,“你拉我做什么,我这就去找陛下,替你讨回一个公道!今儿能让你犯旧疾,明儿就能让你丢了性命,断断不可放过她!”
林黛玉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摆摆手,示意不可说。
“你看你……”吴岁岁气得背过身去不理她,只是随着火气慢慢退下去了,心却明朗了起来。
难不成是玉儿使的……苦肉计?
岁岁的祖父吴老尚书,这会子正与江湛、林涵对弈,是不喘也不咳,过了这个冬日,老头儿身子硬朗了不少,“玉儿丫头是个果决的。”
他一心二用,面前摆了两个棋盘,同时与二人下棋。
“我现在想想还是太冒险了,要是中间被人换了药,岂不是真的害了她。”江湛心里不安,不担心被吴老尚书堵死了一条大龙,危在旦夕。
林涵凉飕飕地刻薄道,“那便是你的无能,害了她。你母亲安插的人,你拉拢了的堂兄弟,就这样还能出差错,着实是废物,卷了铺盖与我回江南,也免得往后见了太子的新良娣,彼此伤怀。”
吴老尚书由得他挤兑孩子,笑眯眯道,“涵空这张嘴,从前跟蜜似的,如今怎么不饶人起来了。”
“我年纪大了,性子古怪也是寻常事。”林涵近日与京中许多旧交来往,光陈五娘家的陈府就来请了许多回,大为厌烦。
“首辅来请,涵空缘何不肯去?”
户部尚书陈首辅,陈五娘她爹,林黛玉某位师姐的祖父,不说与林家是世交,却也是交情甚笃的,不然也不会让小陈姑娘跟着林清念书。
林涵道,“我不喜欢首鼠两端之人。现在看来,陈家也只有五娘算有骨头。
吴老尚书倒是头回听说有人这样评价陈首辅,当即笑道,“你细说一说?”
“他这个首辅之位,不过是仗着年轻力强,方才从您手里夺过去的。”林涵落下一子,自从重返林家,他的教养与风流意态也跟着一道回来了,指尖与暖玉打磨的白子几乎一色,“这些年来,陈首辅并无甚功绩啊,他送了五娘给陛下当心腹,送了孙女给我妹妹当弟子,两头下注。现在我林家在危难之中,他这个首辅在何处?他陈家的姑娘又在何处?”
陈首辅有七个女儿不假,可也有替女儿招赘生下陈姓孙儿,因此就算今上大力改革,重新推行“女主内”,陈家也是不会吃亏的。
“涵空,我以为你不是个会指望别人的人。”
“我何曾指望过他,我只是厌恶他。”
江湛一面听,一面琢磨棋局,终于险中逃生,得以苟延残喘,他方才有功夫道,“事已至此,咱们不可再退,无论是玉儿还是吴姐姐,都不可入东宫。”
这并非什么男女情事,这是权柄之争了。
今上现在只怕是日盼夜盼,也要想法子打落林吴两家在读书人中的威望,一旦二女入宫,这就是最好的打压与突破口。
饶是你林家女才比天高,只要天家一声诏令,你照旧要进宫三从四德伺候太子。
吴老尚书年纪大了,落子也慢,抖着手慢悠悠地堵死江湛的生路,“涵空既觉得京中无趣,不如去一趟关外,徽和长公主有妥帖的人送信进京,可我这个老头子却没有妥帖的人送回信。”
林涵见江湛下得好一手臭棋,抬手将自己手里的白子落到他的局上,又替他续了命,“自当效命,我也瞧瞧那位长孙殿下如何,说不得与玉儿正合适。”
江湛气个半死,学着他的样子,胡乱在他的棋盘上走了一步。
不用吴老尚书动手,就已经把林涵努力的大好形势给削没了。
林涵面无表情,给他一个毛栗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二对一,输了个干干净净,丢了人都没处诉苦去。
陈首辅再去请林涵的时候,方才得知他已经离京游玩,不免叹气道,“林家人好大的气性。”
林黛玉并不知道他二叔去相看新女婿了,这日起来喝了药,不知怎的又咳了起来,不多时她苍白着脸摊开手里的帕子——赫然是抹鲜红的血迹。
第52章
这一口血可把周围的人吓坏了,两个丫头立时就哭了,哭着跑出去叫太医,“凌太医你快来啊!不好了!姑娘她吐血了!”
吴岁岁镇静一些,心疼道,“有口血就够了,何必咳成这样。”
“不咳得厉害,怎么吐口血?只是咳两声,我小时候咳惯了,不要紧的。”林黛玉捏着染血的帕子,倒在她身上,声音沙哑虚弱,“只是饿得很,这会子很是想念关张的那家蜀菜馆子。”
江南人嗜甜,蜀菜却鲜香麻辣,姑苏城开过一家,呛得邻居都投诉了,好些个人吃不了辣,却又喜欢得紧,时常能在这家馆子里外听见人咳嗽和急着要水。
林黛玉最喜欢他们家的水煮鱼,鱼肉嫩滑,滋味很足。
可惜老板挣够了钱,带着家小返乡了,徒留下一间被熏得墙都好似带辣味的空铺子。
照着宫里的规矩,病人只有清粥小菜吃,她喉咙不舒服,肯定吃不得重口味的东西。
“不然叫他们给你做个鱼片粥?糟溜鱼片?”吴岁岁知道她这几天都没吃饱,喉咙不好,又吃不得那些点心。
凌太医小跑着进来,听见病人还能讨论吃饭,显然还有口气,心下稍松,“可不敢给林姑娘吃鱼虾,虽说河鲜不比海鲜那样发,可她现在这样严重,短短不能碰。”
吴岁岁让开位置,脚下不当心栽到凌太医怀里,她自己并不在意,赶紧站直了道,“凌太医赶紧给玉儿诊脉。”
林黛玉就“病重”之中还抽空瞧见了凌太医泛红的耳朵,觉得很有些意思,“这几日胸口都闷闷的,刚才吐了血,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可现在却舒服多了,没有那么闷了。”
凌太医收敛心神,皱着眉仔细诊脉,“要说是淤堵的,也该是痰,最多血痰,且大多颜色深褐,林姑娘这样的,只怕是真的伤了肺腑了。”
帕子一直捏在林黛玉手上,他也只能看一看,当然了,也没想过要近距离去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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