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溪忽然与褚昭对视上,不过那目光隐隐有些责备,叫她摸不着头脑。
直到褚昭走近,揉着楚盛窈的肩膀,她这才发觉,大哥分明是再说她压到了他的妻。
褚清溪倒没有半分的气,只觉得大哥像是变了个人儿,有了些人气。
换做以前,只会说她行事不妥,哪里会像现如今般的心疼人。
稀奇啊!
回了侯府,即便是舟车劳顿,也得向长辈行礼问安。
一群晚辈刚到正院的时候,几位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尤其是上首的王夫人。
初初听闻消息,惊了一众人,王夫人尤甚。
那可是她看好的儿媳,怎地就成了陛下的女人。
当王夫人眸光扫过,最后留在了楚盛窈身旁,是气的,若非她站了慎之妻子的位置,林诗雅早就嫁了过来。
何须筹谋平妻的位置。
许是王夫人看的久了,不少人都察觉了出来,周平遥在上边瞧着,隐隐担忧。
忽然褚昭横跨一步,挡住了王夫人的视线。
褚昭道:“儿请母亲安,未在身侧侍候母亲,儿心怀内疚。”
王夫人‘嗯’了声,顺带也收回了目光。
“今日累了,明日一道去给老夫人请安。”镇国侯直接一锤定言。
众人应是。
策海院里,该是用晚膳的时候,楚盛窈忽的发现,桌上荤食比素食多了些,还有些她比较喜欢用的菜。
“夫君爱用的,小厨房今日怎备的少了!妾身得好好说说。”
每餐都有定数,一般都是六菜一汤,外加几碟点心。
往常偶有一盘荤食,如今可只有一盘素食,楚盛窈生怕褚昭觉得是她自作主张,因此故意惊叹。
褚昭拉住了她,“是我让的。”
楚盛窈想起他的话,“可夫君说过,食荤多纵欲。”
褚昭扬眉,唇角带着抹笑,“那就辛苦夫人了。”
楚盛窈好似没听清,辛苦她?
两两联系,其中意思很明显。
楚盛窈嘴唇抽动,便是桌上的食物再好,她再喜欢,此刻也食不大进。
快要安寝时,楚盛窈神情提防,其实即便是为了子嗣,她也当应承了他,可实在劳累,现下都有种,脚未踩在实地的感觉,她哪里有功夫应付他。
即便每每她都没用力,只躺着,可最后他如常,累的人只余她。
其实某次她出过力,比起旁的时候累的更惨,第二日几乎就起不来,由此可见褚昭的强悍。
床榻身后有了响动,被子被掀开,她睡得比他早,累得很,几乎沾枕头便睡着了,可也睡得不安稳,被褚昭给吵醒了。
便是这样,她也不敢动,尽量放缓呼吸,装作睡熟的模样,希望他可以放过自己。
换做平日,夫妻敦伦很正常,现下她可被力气和他闹。
明日初一,她需得早起,万不能被人揪着错。
王夫人的眼神,透露的怒意,她看的清楚,却不大明白,也不需要明白。
大抵她就没看顺眼过她。
天下婆媳,她见过听过不少,大都冤家,王夫人自持身份,未多为难她,已经算是万幸。
被子有了起伏,楚盛窈装作睡得更加的沉了。
哪知一只手,忽然摸到了寝衣的下领口,似乎隐隐要往上。
楚盛窈禀住呼吸,不敢动,感受着那只手的轨迹。
那手只是按在她腹部的位置,没有继续,下一瞬身后滚烫,坚硬的胸膛往前靠,将她整个给包裹住。
本就入了秋,天冷了,仅是靠着,也有几分暖意。
不过只是在未感受到,有东西顶着她的前提下。
她可太熟悉了,不自觉的红了耳廓,又怕褚昭发觉,只僵硬着身体,不敢动。
哪有这样的人,仅仅是抱住她,便成了禽兽。
楚盛窈的思绪,忽然被打断,原本在腹部的手,上下滑动着,似乎要往更深处去的意思。
她可是睡着了!这人简直是太放纵了!
以往总说她不守规矩,如今他才是真正的放浪形骸,令人发指。
她心中藏了许多的话,不算好的,也不足以为外人道,总归全是骂褚昭的。
入了夜,她羞红的脸,不至于被他给瞧见了。
那双手只是停在外面,没有动了,可耳侧他的呼吸急促而深,全朝着她的方向喷散。
她不敢动,自然也不能躲,只能全盘接受。
而腹部,那嚣张的东西越发的张扬,太明显了……
楚盛窈不知自己睡后,褚昭如何,或者是他是压抑了多久。
只知今日天晴朗,余辉透过窗户,影子斑驳。
褚昭还未醒,她凑过去,仔细瞧,眼底有青色。
分明辛苦了一路,哪里来的精神?如今这神思未外泄,闷在心头,上了眼。
瞧起来,倒也可怜。
不过她却不会可怜他,若是可怜了,苦的只是自己。
两人往正院走,褚昭比起以往,会顾人许多,速度几乎与她持平,还能注意到她行走时的疏忽,及时搀着她。
“夫君,眼疾手快,多谢。”楚盛窈放就踩在鹅卵石上,险些就滑了。
褚昭扶着她的胳膊,没有放开的意思,反倒是更进一步,挽住她。
楚盛窈扬眉,满是疑惑。
褚昭回道;“怕夫人下次再摔了。”
楚盛窈瞧了眼,周围来往的丫鬟和小厮,婉拒的缩回手臂,“谢夫君,不过拉扯间失了礼节,未免让人看了笑话。”
褚昭点头,“是我疏忽,一心只顾着你的安全。”
楚盛窈神色不自然的笑着,道了谢,往旁边移开了些,稍拉开两人的距离。
非她不愿在外边与他展示亲密,今日问安,若教王夫人瞧见了,少不了说些不入耳的话。
以往离得近,叫她切莫勾的男子失理智,离得远,又偏来担忧子嗣。
如此近的得,远不得。
真是叫人难以衡量其中的度。
见楚盛窈举措退避,褚昭神情略微淡了下来,虽是不再挨在一处,到底也是紧随不舍。
正院里,他们来的是较早的,此刻还没几个人。
褚清溪第一个到,走到她身边,“嫂嫂,稍后我去你院儿里。”
楚盛窈点头。
褚清溪还要说什么,人也来的差不多了,尤其是王夫人到了。
侯爷今日有事儿,早早去了军营。
“林府的金秋宴,可将礼品备好?”这话是看向张氏的。
这些东西由她负责,张氏点头,“如今林府出了贵人,礼品便又添了些。”
王夫人蹙眉,一句贵人,让她神伤。
即便是问了同去秋狩的褚清溪,也问不出个什么来,皇家事儿,由不得旁人打听。
她揉了揉眉心,如此便又得重新选个适合的平妻来。
免得日后,侯府连个能掌事儿的人都无。
王夫人今日疲惫,没得心情去刁难人,用过早膳,便让他们都散了。
褚昭休沐,便和她一同回策海院,刚过抄手游廊,褚清溪和周平遥同时赶了过来。
褚清溪拉住她的手,将褚昭挤到了一边,刚想站在楚盛窈另外一侧,周平遥眼疾手快,此刻到没有病秧子的样子,占据了右手的位置。
周平遥抓住她的手,摇了会儿,带着娇气,“许久不见表嫂,可有想念平遥。”
周平遥年纪不算小,但因年幼多病,长得比起旁人多了些幼态,做出这般动作,煞是可爱。
楚盛窈也不讨厌她,即便是说过她想做平妻的事儿,“想了,此次秋狩,猎了些兔子,皮毛刚好可以给你做个项帕。如今天冷了,戴着合适。”
周平遥脸上的感动之色明显,抓住她的手紧了紧。
她倒是不好说,这东西几乎全府都有。
她也不能做个有偏颇的侯府少夫人。
三人结伴,不会有多余者,而后余一人,才算多余。
褚昭几乎插不进话,每每想说什么,不是被褚清溪抢了,便又是周平遥说着。
三人姿态亲密,也用不着做避嫌之态。
不像他和她。
此处就无他立锥之地。
可分明,此二人所环之人,乃他妻!
褚昭难得郁郁。
到了策海院,楚盛窈连忙让李嬷嬷奉茶,和两位姑娘说着话,脸上少不了的笑颜。
李嬷嬷端了几杯花茶,里边儿放了饴糖,尝起来甜丝丝的。
她们世家贵女教导品茗添茶,喝的都是君山银毫这类的茶水,尤其是长辈在,还得被考论,说出茶汤的优劣。
可到底是女子,也偏爱些甜的。
李嬷嬷还备了些点心,配着茶水,越发的叫人生了悦色。
褚昭落座后,瞧着自己不同与她们的茶,眉头有了几丝褶皱,然后示意李嬷嬷换同样的。
李嬷嬷瞧了眼楚盛窈。
楚盛窈颔首,让李嬷嬷去换。
若是喝不惯,也怪不得她,毕竟李嬷嬷考量周到,这甜花果茶,可不合他的口味。
楚盛窈目光拢聚,观察着褚昭。
见他抿了口,表情停滞,下一瞬又尝了尝,不过喝的更多了些。
楚盛窈有些意外。
他竟然也喜欢,以往餐桌上的甜食,他可是都未动的。
“表嫂,表嫂,”周平遥推了推她,“想什么呢?”
褚清溪看的明白,抿唇打趣,“嫂嫂哪里是在想什么,分明是在思眼前人。”
褚昭抬头,目光正好与她对视上,捻了捻指腹,嘴唇微勾,又喝了大口。
楚盛窈抿了口茶水,没说方才不过是在看热闹,“这茶好,若是喜欢,稍后带些回去尝尝。”
两人应是。
更多的承了楚盛窈的情。
“大哥若是有事儿,便去忙,不必陪着我们。”褚清溪忽然道。
她们三人说着话,他也插不上嘴,还喝着自己不喜的茶水,怎么想都是为难了。
可见大哥当真对嫂嫂有意。
她也非要来打搅他们,毕竟上回秋狩,大哥罚她抄写,她手腕都疼了,总得要出些气才好。
“不忙,今日刚好有空闲,陪着你嫂嫂。”
寻常话若是到此,必定是客散,可褚清溪和周平遥像是未听见般,继续与楚盛窈说笑着。
褚清溪忆起上次,楚盛窈答应她的画,便又提了提。
周平遥听此,嚷着也要,她虽不知楚盛窈的画是好是坏,可到底也是喜欢的。
人美,画美不美不重要,重要的是画是美人画的。
午膳是在策海院用的,依旧是楚盛窈在中间,二女占其左右,期间多与楚盛窈夹菜,褚昭默默吃着碗里的餐食。
面色风平浪静,可却多次朝着楚盛窈的方向。
可她笑容耀眼,表情松弛,与他在一处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姿态。
褚清溪也是瞧出褚昭的心思,不然又怎会如此的大胆,往常总是惧怕兄长的威严,如今也算是找着制住他的人。
有座靠山,人也大胆起来。
下午闲适,秋风送爽,楚盛窈便想着,将答应给人的事儿给做了。
李嬷嬷和秋泠她们在院儿里,准备好了作画的东西。
楚盛窈手掌按在水波中,十指纤纤,水滴从手背滑落,路过柔嫩的肌肤往里走,她看向架子上的帕子,却发现不在。
一旁的褚昭拿了帕子,抓住她的手腕,一点一点儿将水珠的撵掉。
楚盛窈愣了会神,才想着撤回手,可早就被褚昭擦拭干净了。
她有些意外,这般的活计,一向都是丫鬟做的。
可他眸光凝视,也不觉得做着伺候人的活儿,反倒是认真的很。
她手动了动,忽然手心似乎被他挠了下,像是在调情。
痒痒的,由着中间往外走,整条手臂都酥麻着,
不由得抬头,又看他眸光如常,当是意外。
却未见他嘴唇上扬。
“咳咳。”
楚盛窈听声,望去。
只见门口,周平遥与褚清溪虽是一如既往,可眼眸里分明是取笑。
楚盛窈羞恼的收回了手,挂起抹客气的笑,“多谢夫君。”
手中空荡,没了方才的柔弱无骨,他伫立,视线扫荡着门口的两人,眸中带着警示。
两人微微退了步,没了打趣的意思,只侧过身子,当什么都未瞧见。
倒也不能彻底将兄长惹怒了,不然又被罚抄写,这手啊!也受不了。
净了手,楚盛窈站在案上,纸张空荡,还未染墨,她俯身提笔。
面前的褚清溪拿着把团扇,遮住了半张娇颜。
犹抱琵琶半遮面,朦胧之美,更叫人迷眼。
从李嬷嬷口中得知,她最擅长画人物,也不要什么山水画,便要张画像。
楚盛窈下笔极快儿,褚昭原先是站在旁边的,随着她的落笔,不由得靠近。
外面只传她的美貌,这些表面是能瞧见的,都忽视着内里,她的才情学识,却从未被人提起。
下笔有神,笔锋有力,又带着飘逸之美,她勾勒的细致,便是将团扇上的花纹都画的生动,画卷上女子,比之真人更加的传神。
褚昭不由得抬头,眸光多是赞叹。
旁人只注重显相,却未曾去瞧内涵,不知是糊涂,还是肤浅。
以往,他怕也是个肤浅之人,如芸芸众生般,只见浅表。
如今才知晓,她极好,内外兼修,比之京都,许多世家女子都要好。
待画毕,楚盛窈抬眸望着,褚清溪也走了过来,将褚昭撞到了一侧,不过她急于看画,并未反应过来。
“嫂嫂,这本事惊人,竟然将我画成了画中仙。”
周平遥靠近,“哪有这般夸自己的”
视线落到画上,这画画出来褚清溪的神韵,与人有九分相似,其余一分带了仙气。
顿时觉得,方才自己要画之举当是做的极妙,她兴致昂扬,“表嫂,该我啦。”
周平遥迫不及待的摆好了姿势,她坐在走廊下,斜倚着,眉目低垂,捏着手帕,做出弱不禁风的模样。
楚盛窈活动了手腕,继续画了起来。
褚清溪的画干的差不多了,她捧了起来,“只要见了嫂嫂的大作,怕是没有不夸的,也不知嫂嫂给多少人画过?怎就没传出美名来?”
多少人画过?
听此,他眉头轻拢,拧成了一团。
那张被他藏起来的画,是旁的男人赠她的,那她呢?又可曾赠与旁人?
思虑发散,想的也越多,不受控制起来。
他眸光紧盯着她的脸。
是否也如同今日般,嬉笑开怀,眸光紧盯,将人从额,鼻,唇细细的看着,紧紧的记在心间。
只要一想到这般的场景,他便犹如浸在醋水中。
褚昭手掌收拢,撑在案上,力道用大了些,朝一侧翻去。
原本画的好好的,几乎差几笔就要完了,小案一翻,墨也跟着倒了,全部侵染了画纸。
将一副即将完笔的画给毁了。
同一时,三女的眼神射向罪魁祸首,可又瞧见他眉宇凝结,似乎困于心,愁云染顶。
又似乎下一刻,便要发怒的模样。
三女相互望着,尤其是周平遥咳嗽声起,不间断不停歇,一张小脸通红,是被气的。
表哥这分明是不想她得到表嫂的画,简直太可恶了。
明明只差一步就好了,偏生一切都毁了。
从未如此的气恼。
即便知晓,他可能不是有意,也是无法控制的埋怨。
尤其是当瞧着褚清溪那副完好的画,当真是妒忌的很。
她眼泪花花,下一秒似乎就能哭出来。
楚盛窈瞪了褚昭一眼,走近安抚,“我再给你画幅更好的。”
可分明,刚才那副才是更好的!
周平遥只敢在暗中瞪褚昭一眼,原觉得表哥温润,待人接物让人愉悦,此刻却觉得,他没那么好!
“嗯,”她点头,“现下天色晚了,下回我表嫂到我院儿里去画。”
免得旁人碍眼。
夕阳西斜,只剩余辉,确实不适合。
“好。”
褚昭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朝着周平遥致歉,“是我鲁莽了,表妹勿怪。”
“不会,”周平遥嘴角扯出抹笑,“岂敢怪表哥,不过是不小心罢。”
褚昭没听出周平遥的阴阳怪气,反倒是让人准备了赔礼给周平遥。
周平遥欣然接受。
虽是有过不悦,到底都是一家人,一会儿的功夫便又做和谐模样。
晚膳没在此处用,只楚盛窈和褚昭二人。
褚昭忽然问道:“夫人画技好,是平日磨炼出来的?还是请了专门的师傅教习。”
楚盛窈夹了块儿红烧肉,皮质软糯,一口留香,她吃着欢快儿,没怎么听见褚昭的话。
“嗯?”
嘴角有肉汁渗了出来,她连忙去寻手帕擦。
结果下颔被人捏住,头也随之转了过去,褚昭拿出手帕,轻轻的擦拭着。
对望间,楚盛窈发现他眸光藏着深沉,让人瞧不清。
下午便觉得褚昭不对劲儿,如今才算是真的看清楚,他定然是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