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君子之道,亦知面对女子,该是如何的温文尔雅,尤其是面对寄居在侯府病弱的表妹,便是接触的少,也该态度温和姿态有礼。
可生平头一次,被短短几句话刺的难以忍受。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赶人,“表妹拿了画,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天色渐沉,当心路滑。”
如此,楚盛窈才发觉,时辰不早了,亦道:“你表哥说的在理,稍后叫丫鬟在前提着灯,扶着你些。”
周平遥抿唇,却还不想离去,想与楚盛窈多相处一会儿,平日本就少见人,恨不得一次性见个够,只道:“西跨院离得远,我怕黑,策海院离得近。”
听出周平遥想要留下的意思,楚盛窈只好道:“策海院儿屋子未整理,表妹怕不适应。”
褚昭都是歇在书房,而不是其他的房间。
“我可以同表嫂一起。”这话说的周平遥染了红霞。
“不行!”
“还是算了,我送表妹回去吧!”
两道声音同时起,褚昭神色忧患,气氛严肃。
他脸沉了些,言辞坚决,比起楚盛窈本人,还要激烈。
本就抢了画,又要做哪样!
褚昭盯着周平遥,脸上带着微不可查的怒意,却一直克制着。
而楚盛窈本就,未与人这般的亲近,楚家的姐妹,也不过客套流于表面,若是同睡怕也不大习惯。
策海院是褚昭的院子,且让她住进来,虽是一晚,到底也不合礼数,怕会叫旁人论闲话。
周平遥面露遗憾,点头叫楚盛窈送她回去。
褚昭本也是不愿,但又怕周平遥当真在策海院歇下,只能站在原地,瞧着二人远去。
褚昭让李嬷嬷她们收拾下画像,却又在她们,将要触碰时,喊了停。
这画几乎就要完成了,只有他五官还未瞄上。
当真可惜。
走了一半,天还未黑,用不着灯笼照亮,周平遥挽着楚盛窈的手,借口自己看不清。
“表嫂可还记得我说过的?”周平遥慢了脚步,小声道。
她说过的?想了想,从记忆中提了些东西出来。
入策海院?
楚盛窈蹙眉,脸上表情亦变了,虽是没有怒色,总归是不见好的。
原以为她早就抛之脑后,当她小孩儿心性,想一出是一出,没想到一直记着呢!
楚盛窈默不作声打量着她,低声,“记得。”
虽然如今林诗雅入了宫,可周平遥却清楚王夫人未曾死心,定是要寻个高门女子入府的。
“表嫂想的如何?我不会与你争,我心头无表哥,只愿寻一处安宁之地。”周平遥喜悦与她在一处之感,除开样貌上赏心悦目,表嫂亦是难得的和婉,若是这般过下去倒也算幸运。
方才她与表哥之争,选了她。
更叫人心生欢喜。
楚盛窈没答,到底在外边儿,有些话,不可轻易说起,免得坏人名声,直到去了周平遥的屋子。
“表妹可知平妻,不过是商人走南闯北,在外置的,妻分隔两地,互不干涉,侯府勋贵,若亦娶两妻,又该谁掌府中事?日后又该以谁为主?此话我便当表妹未说过。”
楚盛窈将心中意思说了,也不等她回答,便要走。
比起方才气氛亦多了些阴沉,周平遥一向聪慧,也知晓没哪个女子愿意与人共享夫君,连忙拉住她的手,生怕她对她生厌,“表嫂下,我不会和你争。你若是不愿,我不提就是了。”
楚盛态度和缓了些,“世间男子多,以表妹才情与家世,未曾不能找到一心一意之人。”
周平遥点头,知晓有些事儿,现下她是不愿的,她本就无意和她争,只打算占个名头,日后表嫂瞧见她的诚意,定是会信的。
楚盛窈没有留下闲聊的打算,天还未彻底的黑,还算早,不可多耽搁,刚起身,院子那头有人走了过来。
瞧见楚盛窈,周氏神情一愣,也不必再伪装,明晃晃的鄙夷之色。
“未恭喜侄媳,靠着夫君,轻而易举,便握住我的权利。”
周氏还是气的,原以为有了孩子,不怕查账,哪知褚昭没给她留个活路,手中无权,底下人尽是看碟下菜的,不过一日,便有不少人和她划清界限。
楚盛窈也不怕她,不过何必与一容妊计较,行礼后,便要告辞。
“站住,长辈话还未说完,未免太过无礼了!”周氏被夺权,哪里有好心情,尤其此事与楚盛窈脱不了关系。
“三叔母可还有要事吩咐侄媳?”楚盛窈停了脚步。
周氏只当她是在炫耀,“你也不必太过得意,如今的荣耀,不过是褚昭给的,又能有多久呢?色衰而爱驰,奉劝你一句,靠男子所得,终将会反噬。”
楚盛窈转身,一片淡然,她比她可晓得多,也从未真正的信任过男子。
她笑了,“三叔母免于责罚,不也是靠男子?若非有了三叔父的子嗣,您今日怕不会好过。”
正如周氏所言,她们如今所得,可不正是靠的男子,就连丢了半条命,生下的子嗣亦冠夫姓。
能握得住的,才是最为重要,旁的事儿,且是一小女子能够干预。
到底不想与她多言,离开前只道:“三叔母如今最重要,便是顾好肚子里的孩子,三房子嗣凋零,可就靠着您传宗接代。”
不知为何,听她最后几个字,周氏总觉得讽刺至极。
且瞧她能够风光多时吧?周氏摸着肚子。
她现在虽然有了孩子,可是失去了管事儿权,三老爷是个没用的,她总得为孩子计较个未来,又移向了周平遥。
轻声和缓道:“今后少于她来往,多于褚昭接触,才是正经事儿。你我姑侄,应当守望相助,旁的人可没我们亲,切莫被外人给骗了。”
周平遥垂眸,咳了几声,微微颔首,像是回周氏的话。
回了策海院,周围灯火通明,就连院外,都立着几盏灯笼。
春和早早在外面等着了,呼吸间飘出白雾。
秋日已过。
林府本是在胜秋开宴,撞上秋狩,延后了时日,原不办宴会了,又逢林诗雅入宫,是该宴请以示圣宠,不过所谓的金秋宴,早就名不符实。
菊花早就开败了。
“少夫人,这路边的灯笼,都是世子让置的。”春和笑的欢快,眉宇中也有着促狭,“瞧世子多疼您啊!”
他让备的?
将路面照的通明,不过有些浪费蜡烛,一盏灯看的清楚,便够了,多了就无用。
褚昭正坐在书案处,看着书卷。
楚盛窈刚进屋子,秋泠和李嬷嬷有眼见的行礼告辞,关上门。
她走近,绕到书案后,满怀感激,“多谢夫君,叫人放了灯笼,瞧着如白昼,路都好走了些。”
褚昭早就知晓她回来了,不过却未动声色,直到她靠近,才放下书籍,仔细的瞧她的脸。
这法子是百名说的,只道能叫她开怀,如今看来未必。
他问道:“夫人当真觉得好?”
楚盛窈不假思索点头,“夫君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既论起心意,我倒是想问问夫人,对表妹的心意更重?还是对我?”褚昭走近,在她毫无预料下,将她拉进怀中,两人坐在了书案后面。
头一次,褚昭主动将她拉在膝盖上。
原被拉扯,她随力依在他的肩膀,呼吸清晰,胸膛处起伏明显,尤其不小心靠近,耳垂被轰热的鼻息触碰。
她不自然瑟缩了下,连忙直立背脊,离他胸膛远了些。
她想要起来,却被他双手撑在书案,直接困住了。
她神色极为不自然,虽然已经适应他逐渐的反常,还是开口道:“夫君,这样不大好吧?”
“极好,”褚昭往前近了些,靠在她的臂膀处,灼热气息,向着耳廓,“无外人,又是夜晚,你我名正言顺的夫妻,有何不好的?”
她眼睫不自觉的颤动,呼吸被尽力放缓,“夫君以前说过,应克己节制,才是养身之道。”
怀中人馨香,说话间,身子不自觉往外挪,起了逃离之心,反倒是更能激起人的遐想。臀肉本就是软的,动作间,膝盖处触感明显,看似在远离,实则加注在心间的欲,在不受控制。
她侧头,耳廓早就红透,能感觉到他呼吸似乎又加深了些。
“夫人还未回我话!当时舍下了我,紧顾着表妹,可曾还忆的,谁才是最重要的?”这话说的酸。
楚盛窈连忙道:“自然是夫君,更为重要。”
褚昭心头稍稍满意。
可接着她又道:“表妹体弱,又寄居侯府,心思敏感,她的画,本就是夫君毁的,如此说来便是我在替夫君还债。”
即便是解释,可依旧刺耳的很,嫣红的嘴唇说出的话,并非他全部想听见的。
褚昭单手搂着她的细腰,抬起她的下巴,手指细细摩挲着,原本的嫣红被他弄成绯红。
她想要逃,可被禁锢的牢,便是偏身去躲都难,不知何时,她眼角沁出泪来,声音娇娇,“夫君?”
“抱歉,是我失礼了。”
见褚昭说着歉疚的话,她松了口气,还当他正常了些。
可下一瞬,吻袭来,封住了她所有的言语。
第70章 第70章
楚盛窈被他这举动所惊,身体不由得,往后仰去,可他腰间的手,抱得稳固,身体以极为别扭的姿势向外倾斜。
褚昭攻势并不猛,反倒是温柔的在唇瓣舔舐着。
呼吸被夺,她双手抵住他的胸口,抬头承受着他的和风细雨,
危险与亲密缠绕着,叫她心高高抬起,时刻注意,可唇上的温热,却又叫她控制不住的沉迷。
原本他不过是磕磕绊绊,短短的时日,竟熟练地叫她没了心神,逐渐跟着他的动作,根本忆不起反抗,默默承受又沉浸其中。
直到她唇瓣不由自主,随着一声轻吟被打开,滑嫩的舌头冲了进来,依旧温柔的叫人迷醉。
他含吻着,几乎占了个遍,又勾缠起她的舌头。
直到她气喘吁吁,褚昭放开了她。
轻轻握住腰肢,将她摆正位置,重新搂在怀中,见她睫羽簌簌颤动,面色红润,如娇花被打湿,柔弱无可依。
褚昭心头划过暖流,手指轻碰她的娇颜。低着她额头,“我才该是最重要的。”
楚盛窈心神被牵引,呼吸不断起伏,脑子浑浑尚未清明,身子如水,软的毫无力气,未听见褚昭所言。
身子忽然被腾空,被放置在榻间,楚盛窈才回神,按住想要解她衣带的手。
红晕未散,说话亦带着颤抖,“妾身还未沐浴。”
“无碍褚昭俯下身,打算继续,可见她双手环胸,也只得停下。
拉响摇铃,门外候着的丫鬟鱼贯而入。
李嬷嬷跟在后头若有所思。
怎就这次这般的快?
“备水。”褚昭只撂下两字,丫鬟们低头又退了出去。
浴室雾气缥缈,气候渐冷,更多了几分朦胧之色。
房间此刻只剩下他二人,屏风处被烛光照亮,柳腰花态投在上面,对面的女子尚不可知。
柔荑纤纤,摸索着腰间的系带,褙子自肩上滑落至脚边,侧过身,胸前的并蒂莲花纹几乎都能瞧见。
主腰贴身,细细潜伏在丰乳纤腰之上,影子也有了艳色,引人遐想。
褚昭本是坐在榻上,某处的异样,使得双腿不自在的交叠,只拿起小案上的书籍看了眼。
书香并不固魂,他的魂早就落到了他处,视线又再次忍不住的偏移。
攀附在肩上的系带,被指尖勾起,又被解下,肌肤挣脱束缚,跳动几下,滑嫩绵软似正在眼前,记忆中的画面随之而来。
娇俏不知为何弯腰,身体曲线玲珑,淋漓尽致。
屏风处,水声响起,潺潺涓涓,从身体某处高耸往下流,路过平原低谷,繁花盛开处,又引入无人之境。
寂静中,呼吸深了几分,书籍被重重放在了案上。
屏风处又有了道影子,一娇小,婀娜生香,一挺拔,气宇轩昂。
策海院的水声响了很久,临近三更,奴仆来收拾,发现浴房里水撒了一地。
几位婆子,相互尽是不可言说的笑意,连忙收拾,连头也不敢抬,出了房间。
楚盛窈躺在床榻,早就睡熟了,脸颊绯红,眉宇染春,独属于女子的娇媚,只不过眉宇微蹙,让人生怜。
褚昭将她揽入怀中,尝试将眉头的褶皱抚平。
惊的怀中人往外退,生怕再遇上财狼猛兽,将她吃的干干净净。
褚昭却觉得还不够,身体不够,心头亦是不够。
即便是她在身边,也只能忍着,怕搅了她的睡眠。
夫妻敦伦,本就是纲常伦理,倒不必太过克制……
他摸了下她脖颈上的痕迹,自从行宫回来后,便再没有过了,今日也是收了些力气,却没想到,最后还是累着她了。
褚昭目光怜惜,越发的克制,虽是修身,可却叫她难以适应,每每都疲惫难当。
若是勤加练习,才能叫她惯于此事,人也会好受些。
为了她,早些适应,也可多些。
楚盛窈醒来,刚刚坐起,便又倒了下去,用被子蒙住头。
实不知,该如何看褚昭,上次行宫温泉是在白日,她不习惯,昨夜是在夜间,浴室,两者虽有差别,烛光比不过日光瞧的清晰。
她也是不想的。可褚昭实在温柔,不过是愣神,便被他攻入城池。
即便看的没那般清楚,她还是不适应的很,想要推开他,可他温柔不复存在,桎梏住她的手,叫她无法反抗起来。
实乃禽兽!
楚盛窈缓和情绪,尽量扯出个柔顺的笑颜,便是见了褚昭,也忍住不对他甩脸子。
可刚做出个动作,便前功尽弃,无他,实在太过羞耻了。
李嬷嬷在门口,轻扣三下才进来,瞧见楚盛窈的模样,还算满意。
昨夜还想给世子炖些补药,瞧来是她想多了。
“嬷嬷。”楚盛窈不满的蹙眉。
嬷嬷笑的直白,“少夫人害羞作甚,夫君勇猛乃是幸事,若是遇见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才是真正的苦呢!”
楚盛窈又重新倒回被子中,不去瞧人。
褚昭是中用,可横冲直撞,累的她好些日子,才能缓过来。
如今管了府里的事儿,人也越发的忙碌,基本上褚昭起,她也得跟着一同醒,处理府中要务。
厨房事务烦躁,府中数十人口味不同,虽有厨娘管事儿牢记,可人都是周氏的,并非全部听从于她。
她挑了些看似勤勉稳重的,着重替换了周氏的心腹。
许是察觉她不是个好惹,剩下的人规矩了些,楚盛窈来时,有个男厨率先迎上前,甚至挤掉了她身侧之人。
瞧着很是殷勤周到。
楚盛窈朝底下人一瞥,李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将那男厨给隔开了。
她冷斥道:“少夫人当前,也敢失礼,带下去。”
这男厨楚盛窈有过印象,也就是上回周氏领着来此,目光不大老实之人。
瞧着獐头鼠目,眼帘下青紫一团,便知此人身子虚亏。
早就叫李嬷嬷查过了。
此人是周氏手底下嬷嬷远房表情,仗着有人撑腰,贪了银钱,为人也不老实,惹了不少的丫鬟,叫的她们敢怒不敢言。
楚盛窈最是见不得这般的人,当即命人将他恶行公布,仗着五十,逐出府去。
这般下来,既立了威,又拔除蛀牙。
用餐时,各房夫人与老爷,瞧着餐桌上,明显有了些改变的菜式。
先是觉得楚盛窈未免动作快了些,尽管掌管府中厨房,也不该操之过急,只求出新,反倒遗漏了他们的口味。
二房老爷最是无虑的一个,三房出了事儿,反倒是吐出一大笔钱财来,丰厚了公中。
率先夹了道烹乾肉,这肉用了菇类做佐,还加入鸡肉绒,中和了乾肉的干,吃着咸香又带着回甘,比之以往味道不同,却又异常好吃。
“不错。”二老爷捋着胡须。
张氏也另夹了块儿,酿水晶,其肉片制极薄,三肥七瘦,放在日头,隐隐透光,才得名水晶二字。
张氏面含笑,手帕轻擦嘴角,“侄媳儿哪儿找的厨子,竟是这般的味美,我个不喜肥之人,都能连吃几块儿。”
楚盛窈颔首,露笑,“并未另外找的厨子,这食谱原是侄媳改良的。”
倒是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本事。
大房和三房见状,也纷纷动起筷子来。
三老爷是个心大的,便是周氏被夺了管家权,遇着好吃的,夸赞亦是不少。
侯爷在军营里打滚,活的粗糙,一向对这些饭食不甚在意,能用便行。
此刻也笑的畅意,抿了抿嘴唇,忍不住道:“这厨房,该早些交到慎之媳妇儿手里。”
小辈们瞧长辈这般,也松了身子,放开用了起来,一时也忆不起长辈所教:饮食有节,脾土不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