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服还留着水,大氅也被打湿了。
“是臣的不是!”褚昭连忙捡起衣裳,顺便也将大氅拿了起来,“臣一块儿将其烤干。”
三皇子木着脸,瞧着褚昭将衣服架在火堆边,根本来不及阻止,一动肩膀处便疼得很。
他艰难的挪动了身体,离得火近,驱散了不少寒意。
不过直到天亮了,三皇子也未重新披上大氅。
阳光射进来,将洞里照的清晰。
三皇子醒的最早,朝里看去。
褚昭搂着楚盛窈,又将自己的衣服盖在了楚盛窈身上,他二人交颈而卧,瞧的好不亲密。
三皇子心情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如此,倒显得他孤零零的。
“醒了,快起来。”三皇子喊道。
褚昭率先睁开双眼,楚盛窈动了动,被他捂住耳朵,将衣服给她拢了拢。
“殿下,昨日只我与你困在山洞,你并未见过我妻。”褚昭神色严肃。
他不怕,也不在意,可这世道却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总得护着她些。
三皇子问道:“凭何叫我答应?”
“就凭我妻凭何会被追杀?她不过是弱女子,与人无仇。”褚昭声音压着气,盯着三皇子一字一顿,“你我心知肚明。”
三皇子抿唇,勾起笑容,“好,我一向恩怨分明。”
他也不屑拿一女子做了筏子。
“殿下最好记得自己说的。”
回到营地外不远处,褚昭停了下来。
褚昭道:“昨日我外出寻三皇子,你一直与清溪在一处。”
楚盛窈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还在想该如何瞒过去,没想到褚昭已经安排好了。
褚昭与三皇子先回了营地,一回儿的功夫,褚清溪便来寻她。
褚清溪拿来了两件相仿的披风,两人一同穿上,同时戴上了帽子,旁人遇到,便说是出来散心。
等回了帐篷,褚清溪红了眼眶,“嫂嫂,可有事儿?”
楚盛窈打了个喷嚏,昨夜到底三皇子在,她不好脱下衣服,虽是在褚昭怀里睡了个好觉,但始终有些不适。
“昨夜雨大,嫂嫂定然染了风寒。我请太医来瞧瞧。”
楚盛窈按住了她的手,“先不用,你大哥来的很及时,我无碍。”
此刻太医,大抵是去了三皇子处,若她再唤了太医,未免太张扬,保险起见,她还是忍忍。
褚清溪也知晓其中的道理,“我叫人熬了驱寒汤来,这个时节喝,不打眼。”
楚盛窈点头。
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丫鬟熬好了,她捧着汤,慢慢饮下哎,身子暖多了。
“都怪我,昨夜大哥去寻人,我害怕,与嫂嫂一同入睡,竟然将嫂嫂被褥给占了,还害的嫂嫂生了病。”褚清溪扬大了声音,带着自责。
楚盛窈也跟着演了起来,宽慰道:“这几日纵马,吹了风,与你有何干系,妹妹就是思虑太多。”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褚清溪不会问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只知,昨夜嫂嫂就是同她一起入得眠。
女子于世间艰难,是该相互顾着些。
褚昭回到帐篷时,楚盛窈躺在床榻上睡着了。
春和在旁守着,眼圈泛红,她起身行礼,生怕吵到楚盛窈,压低了声音,“世子。”
褚昭刚叫春和下去,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世子,”春和擦了擦泪,“姑娘过的苦,生母早逝,生父虚伪至极,待姑娘没有一丝血脉之情,反倒是禁锢着姑娘,她自小便没得过自由。
旁的人嬉笑玩乐,她也只得待在院儿里望着天,有时烦闷了,就和花草树木说些话,旁人觉得姑娘魔疯了,我却知晓,姑娘不过太孤寂了。
后来所有人都说姑娘不好,可我知晓姑娘并非那样的人,姑娘便是表现的再从容,背地里不知落了多少泪,我不知昨日发生了何事,但请世子怜惜她些。别让她再过上那样孤单,冷漠的日子。”
“奴婢失言了。”春和说完了话,便行礼离开。
褚昭丝毫不在意,能在他面前说上这番话,只因她爱护楚盛窈。
有这般忠心的人相护,反倒是好事儿。
褚昭慢慢走近,坐在了床边,他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脸,凝视着她,眸中的柔和前所未有。
她就在这里,真是极好,极好。
不敢想,若是真的出了意外,该如何是好。
楚盛窈醒来时,应当是午时,她摸着空荡的肚子,饿的发软。
昨日便没吃过什么东西,今早回来,她实在不适,用了几块点心,就睡下了。
“饿了?”
书案旁,褚昭正坐在那里,却将椅子调换成朝着她的方向,好似一直都是看着她的。
她点头。
褚昭走过来,捡起衣服,便要替她穿上。
楚盛窈不适应的躲了躲,“我自己来。”
褚昭没有勉强,反倒出去了,一会儿的功夫又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特意做的,温了好久,等你醒来好吃。”
楚盛窈坐到椅子上,饭食素的很,不过她饿了,也不挑。
很快便用了半碗饭,抬头之际却发现,褚昭一直看着她,她很不习惯,“夫君这般看着妾身做何?”
褚昭目光有所收敛,可到底还是时不时瞧着她的方向。
楚盛窈饿得慌,懒得管他,用的差不多,有奴仆进来,将餐盘给收了下去。
她忽然问道:“三皇子如何了?”
“死不了,”褚昭声音格外的沉,“夫人不必担忧,他是皇子,身边缺不了看顾之人。”
三皇子救了她两次,足以在她心间留下不同的痕迹,不然也不至于将他给她的大氅给了他。反倒是他这个夫君,昨夜分明也是淋了雨的。
他们都还未说上几句话,也未曾关心过他,便问起旁的人来。
楚盛窈头回听见,他用这么冲的语气说话,以往便是要罚她,声音也是沉稳的,现下有些像幼童被抢了零嘴,赌着气。
楚盛窈眼神望着他,难掩意外,“夫君,他到底是皇子,这般说话未免失礼。”
楚盛窈语气说教,与以往的褚昭重合了起来。
褚昭重新整理了语言,“夫人误会了,我照实说的,伤不重,不会死。”
方才的不过是气话,他也不会在旁人面前这般说。
不过他们是夫妻,世间最亲密之人,无妨的。
楚盛窈又道:“遇刺前,我又瞧见三皇子与二妹妹在一处。”
褚昭面上沉了几分,“寻些时间,我会与二妹妹说的。”
“妾身去吧!”楚盛窈道,“夫君是男子,多有不便,且这回是妾身瞧见了,若是夫君去,二妹妹还当我是个多嘴的,连这些事儿,都要告知夫君。”
褚清云替她找了褚昭来,若她转头将褚清云给卖了,倒是显得她多无义。
楚盛窈下午便去了褚清云的帐篷,带了些她特意做的吃食,这里不是在府里,拿不了重的谢礼,只能拿出情意来。
褚清云正低头,绣着香囊,鸳鸯图案,针脚密集,能瞧见她用了很多心思。
等瞧见楚盛窈进来,她赶紧将香囊藏在枕头下面,慌忙站起身来。
楚盛窈也装作未瞧见的模样。
“大嫂来了。”
她请楚盛窈落坐,连忙叫丫鬟上了茶水。
楚盛窈将盒子放在桌上,“听清溪说,二妹妹这段时日,总是身体不适,这是我炖的补品,二妹妹尝尝。”
楚盛窈将汤匙递给了她,她低头道谢,脸颊扶起两团红霞,“谢大嫂。”
很是乖巧的模样。
尝了口,褚清云夸起她的手艺来。
而后只注视着吃食,小心谨慎,不敢看向楚盛窈。
分明是谨小慎微。
可见三皇子巧言令色,哄骗的褚清云做出这般大胆的事儿。
这些个男人,看着一个比一个高雅,实则内心指不定怎么污遭呢!
楚盛窈道:“多谢二妹妹告知你大哥。”
“咳咳,”褚清云忽然被呛了口,她脸上有了惊慌的神色,“大大嫂?”
“虽是带着帽子,可你披风我曾见过。”楚盛窈声音温柔,“二妹妹心底良善,我甚是感激。”
褚清云红了脸,可又想到她也瞧见,自己与三皇子在一处,一时间手臂轻轻颤动,心下又怕又担忧。
“大嫂,我……”她不知晓应当如何说。
侯府与三皇子的关系,她并非不知,也知晓她若是与他在一处,很难,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她她拧住胳膊,心里像是浸泡在冰水了。
难受的很。
“大嫂,我晓得错了。”泪水浮在眼帘,下一刻滚了出来。
楚盛窈本就不是来责怪的,见她这般,一时慌了,按住她的手,“与你何干,都是那男子的错,你尚且年幼,好哄骗,他长你几岁,其中利害哪里不知,分明是他下流,引诱了你。”
“可我心中有他。”褚清云哭的更加的厉害,“大嫂,我心中有分寸,不会给镇国侯府抹黑的。”
“我知晓,”楚盛窈细细的和她讲着,“男子大都薄情,三妻四妾,现下爱意甚浓,可也架不住,他们变心的速度。清云你要知道,入了后宅,很难逃出来,男子却很容易一个接一个迎进来。若是将全部真情系在男子身上,苦不堪言的是自己,凡事留一线。”
褚清云抬头,抓住她的手,似懂非懂,“那大哥呢?也是薄情之人?”
“或许是吧!”
楚盛窈没有过多的思考,毕竟褚昭也曾说过,他不会只她一人。
不过现在,他做的还算不错,谁又能料到以后呢?
她不会将心系在他身上,只是做镇国侯府世子夫人就很好。
褚清云忽然觉得,大哥那般人物,大嫂都未瞧得上。
大哥瞧着还挺可怜的。
“大哥?!”褚清云瞧着帐篷外似乎有人影,风吹起帘子,才露出人来。
褚清云快速擦着脸上的泪。
褚昭正好走了进来。
楚盛窈望了过去。
不知他站在那里多久了,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夫君来此是?”楚盛窈问道。
褚昭面色坦然,“天色已经不早了,特来接你回去。”
褚清云依旧低着头,害怕兄长问起她,很不得将身体缩起来。
好在大哥接了大嫂,问了下她的身体,便离开了。
褚清云从枕头里将香囊拿了出来,刚拿起剪刀想要剪碎,又狠不下心来。
一路上,楚盛窈还在琢磨,他是否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瞧见他神色如常,她总不能,不打自招的询问一番吧?
夜间,安寝时,楚盛窈刚要入睡,身侧的人动了动,将她搂在怀中,很紧,几乎是叫她动弹不得。
“夫君?”
褚昭声色未变,“夜里凉,靠着我暖些。”
楚盛窈不适应的很,虽然昨晚他们也是这般,但那是不得以为之。
他与她只穿了薄薄的寝衣,贴在一处,他的呼吸,时不时的打在她耳侧。
酥酥痒痒的,叫人想要躲避。
褚昭拉住了她的手,意有所指,“夫人,想了?”
楚盛窈往下缩了缩,藏在被子里,只露出头。
她可没他那么贪,时不时想着那件事儿。
“夫君是还想听故事?”
褚昭想起之前和他讲过,心中是佛见的是佛的故事。
他确实是想了,如今才变得坦然,可话到嘴边,“我怜惜夫人身体,待夫人好了,定让夫人痛快,如今算了。”
楚盛窈扯了扯唇角,不想和他浪费唇角。
“明日便要回行宫了楚盛窈忽然怅然,回侯府的日子也不远了,这段时日,除开昨夜的意外,她过的实在是愉悦。
褚昭未能察觉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只道:“行宫小院儿有处温泉,未有旁人去泡过,你体内湿气未除,可去泡泡,也可更加舒畅。”
楚盛窈别说泡温泉,就连温泉是何模样,都未曾见过,当真有些好奇
想到这里,脑子却在一瞬间清明,她抿着唇,试探道:“夫君,那大氅呢?”
“扔了!”褚昭最恨当初将大氅给她穿,本是忧心她冷,没想到,竟然惹了祸事出来。
楚盛窈又道:“也是可惜了,那大氅暖和的很,昨早夫君给我穿上,比我的大氅都要舒服。”
褚昭却在此刻,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夫人,如今可暖?”
楚盛窈嗯了声,并未从他言语中察觉出什么异样,是她误解了,还是他藏得格外的深呢?
她怀疑过许多人,始终没有定论,本是不想怀疑他的,可那大氅是他给她的。
端正君子会不会与楚明德一般,只是披了层皮?
终究还是相识的时间太短了,她又怎算了解他?
褚昭抱紧她,脑中却是在帐篷外面听见的,他很想知晓,在她心间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也是薄情人,还是不值得她为之心动。
他今日才知,她竟然冷成这般的模样。
将一切统统都否定,包括他。
许久两人又没有说话,都在思索着各自的事。
虽是抱在一块儿,可心却是从未靠拢过。
大抵是一个往前,一个站在原地。
拔营时,楚盛窈和褚家姑娘们站在一块儿,褚清云神情萎靡,不过她一向不起眼儿,瞧见的人不多。
倒是褚清婉,神色也见不得多好。
好似自从来了这儿,褚清婉找她麻烦都少了许多。
“林姐姐如今成了陛下的女人,大嫂可高兴?”
刚想说褚清婉沉稳了,没想到她又靠了过来。
“与我何干?”楚盛窈不解的问,“这是林嫔的福气,自当问她去。”
“那便没人与你抢大唔”。
楚盛窈迅速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就这般,想要连累侯府?!”
褚清婉被堵住嘴,脑子却清醒了些,“唔唔唔。”
她眼神心虚的盯着她,可下一刻又有些,不服气,挣扎着想叫楚盛窈放了她。
“今日的事儿,大嫂会同教导你的嬷嬷说说,定是平日功课不严,使得你又开始放纵自身。”
楚盛窈声音带了厉色,松开了她。
褚清婉一听她提起嬷嬷,顿时垂头,她便是出来狩猎,周氏也未曾放过她,叫她将嬷嬷给带上了,白日嬷嬷拘着她,便是夜晚也得背些礼仪方面的,才能睡。
她方才那般说,不过是仗着嬷嬷不在。
“大嫂,我知错了,莫要给嬷嬷说。”褚清婉咬牙,却又不得不道歉。
“瞧你这心不诚的模样,”楚盛窈暗自摇头,“且得好好管管,等回府我再与三叔母说说,另外再加个女先生。”
褚清婉顿时浑身发麻。
这下是真的哀求着,也不管以往有多厌恶她。
她真是被折腾的久了,若再来一个,怕得将人给逼疯。
楚盛窈可不管,楚盛萱便是没被人管着,才险些酿成大祸。
事发,便被遣回楚府,顺便褚昭修书一封说明其中缘由。
楚明德若是还想要升迁,此次就不得不严惩。
回到行宫小院儿,楚盛窈收拾一番,便打算去温泉泡泡。
毕竟要回京都,日后指不定,还能不能来此呢!
温泉在小院儿的最里侧,刚过了拱形石门,便觉着,比起外面儿温度要暖上些,往里走了几步,一座大殿立在眼前。
楚盛窈踟蹰,宫女解释到这温泉是建在室内的。
很荫蔽,也不怕被人瞧见。
殿门打开,热气扑面而来,最上面的房顶竟然是镂空的,刚好要叫这些雾气跑出去。
周围犹如仙境,水雾飘飘。
温泉很大,与策海院的正房差不多,旁边还置放着一架屏风,屏风下的小案上,放着崭新的寝衣,和一件披风。
披风很厚实,楚盛窈摸了摸,领口毛茸茸,
“这是世子命人准备的,免得少夫人起身时着了凉。”
楚盛窈点头,驱散了丫鬟和宫女。
她沐浴时,不习惯有人在旁边瞧着。
走近,修长的手指轻轻拉动腰间的系带,衣服滑落,顺着曼妙的身姿落在地上,一双玉脚抬了出来。
脱得差不多了,一点儿也不冷。
她坐在岸边,轻轻拨动着温泉水,脚底暖暖的,很舒服。
接着缓缓下了水,直到水没过了胸脯,她忍不住一声喟叹。
身体被温暖包裹住,比起浴桶更加的宽敞,行动自如,水又不深,不至于淹到她。
逐渐的舒服到她快要睡了过去。
“盛窈。”
熟悉的声音让她惊醒,也此刻才发觉自己差点儿滑进温泉里,溺水。
她小心的转头,刚好在屏风处,瞧见褚昭的身影,她惊慌的怀抱着胸,“你你来作甚?”
一时情急,也忘了称呼。
褚昭轻笑,“我若不来,你就将自己淹了。”视线却从未从她身上离去。
水汽烘得她耳廓通红,被褚昭这般打量,她恨不得原地遁走,可惜如今她身无一物,只能将自己埋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