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江瑶镜直接对他胳膊甩了一巴掌,脸颊羞红,“我看你划船都不用桨,使劲浪就是了!”
江瑶镜的力气对岑扶光来说不疼不痒,他完全不在意刚刚被打了,反而挑眉一笑,明明有些猥琐的表情,偏他生得俊,竟也能赞一声风流天成。
“我浪不浪的,你不是最清楚了?”
江瑶镜抬腿又给了他一脚,不过他闪得极快,没踹着。
若非还有点理智,真想把手里的滚茶给他泼过去!
最后江瑶镜还是尝了岑扶光亲手炒的茶,花香味明显,香气还算高扬,也确实如他所说,火候掌握不够,有些糊了。
走的时候,她没有多话,而是自己在厨房里翻箱倒柜终于翻出了一个空陶瓷罐来,把已经干透的茶叶装了进去。
岑扶光一直站在门口安静看着,逆光站着的他,眉眼有些模糊,看不太清脸上的表情。
当江瑶镜抱着那个陶瓷罐走向他的时候,他的唇角终于缓缓上扬。
其实江瑶镜心里是有预感的。
明明早就已经坦诚相见,偏他宁愿自己憋得双目通红都不肯进行最后一步,今天又把自己从船上薅了下来。
虽然原石和炒茶都挺让自己意外并高兴的。
但它们不是必须马上就要做的事情。
更像是为了布置某些东西特意调开自己的。
所以当看到仍旧停在河边的船上已经挂满了红绸时,她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停下了脚步。
她一停下脚步,岑扶光也稳住了身形,微微侧头,并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江瑶镜还抱着那个陶瓷罐子,今天的天气依旧是闷热的,只从马车上下来走了一截子路,罐身就已温热,也不知是罐子感染的,还是飞快跳动的心跳所至,掌心已冒热汗。
“为什么?”她轻声询问。
“什么为什么?”岑扶光反问。
江瑶镜一直垂眸看着那个平平无奇的白顶陶瓷盖子,声音有些飘忽,“只有我们两个人,并无亲友见证贺喜,何必弄这些?”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明明在他那边的情况是,即使两人会分开,后面也一定会大婚,以他的身份,注定会有一场盛大名动京城的婚礼,虽然那时的新娘已经不是自己,但他目前根本就不知道不是么,为什么还要费心布置呢?
“你是我的妻。”
这五个字就代表了岑扶光的所有态度。
“哪怕仓促,哪怕无人见证,我也不会薄待了你。”
岑扶光朝她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来。”
江瑶镜垂着头,狠狠闭眼,把不知道从哪跑来的酸涩泪意给逼了回去,缓缓抬手,将左手置于他的掌心。
掌心刚两两相贴他就迅速收紧,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第48章 ……
船上各处都已经装点上了红装, 红绸红幔红灯笼红囍烛,岑扶光牵着她从已经摆好喜宴的花厅走过,江瑶镜从大红中回神, 举目四望, 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人呢?”
岑扶光步伐不停, “既然已无亲友见证,那就干脆来一场只有新郎新娘的喜宴。”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这几日暂居的厢房,推开房门后,里面熟悉的布置陈设已经全部大概, 床上的层层红幔不提,就连窗边小圆桌上今天自己随手摆的花枝都被换成一株红珊瑚摆件。
而桌上的龙凤双烛已经点燃, 焰火明亮雀跃,仿佛是无声的庆贺。
江瑶镜目光有些怔然,似喜还悲, 不过下一瞬她就收敛好了情绪, 也恰好, 一直在前面的岑扶光刚好回过身来。
“嫁衣确实来不及,那些不是为你而绣的嫁衣, 不能穿在你的身上。”
“已经被人穿过的,我更不会让它出现在你身上。”
说完, 岑扶光让开位置,露出后面的衣架, 上面已经挂了一件红色的衣裳, 仅是红衣并非嫁衣, 因为上面没有任何的花纹样式, 只纯粹至极的红,单凭这颜色, 依旧耀眼夺目。
“蜀锦对旁人而言,是珍贵的,但我想你可能早就习惯了蜀锦。”
“可我还是选择了它。”
“会觉得失望吗?”
江瑶镜摇头,她走上前去,细细看这瑰丽的正红。
她笑了笑,“是早就习惯,但我许久不曾穿戴,竟有些恍惚隔世之感了。”
哪怕今年的蜀锦连宫中的娘娘供应都不足,但世人都清楚,哪里缺,定川侯府也不会缺的,怕是皇上都心里有数。
但知道是一回事,遮羞布也是需要的。
基本在京城定居后几乎所有蜀锦制品都被封存起来了,最多不甚起眼的小物件,今年蜀锦大减,更是连小物件都不曾佩戴过。
这种早就和日常生活融为一体的东西,忽然封存,倒也没有不习惯,毕竟你知道它在哪,但它毫无预兆再度出现时,心内总是有些感慨的。
“我原以为你会失望,现在看来,是我画蛇添足了。”
岑扶光伸手将衣架调转,背后以金粉描画的展翅青鸾出现在了江瑶镜眼前,她不由地凑近几分认真观看,画得很是逼真,不仅眼神犀利,就连翎羽都栩栩如生。
“你画的?”
江瑶镜心有所感,直接问他。
岑扶光点头。
青鸾啊,忠贞和忠诚,它还代表着祝福,祝福新婚夫妇会幸福美满的一生。
江瑶镜抿唇,明知不该去想青鸾的含义,偏又生生刻在脑子里不停重复,呼吸渐沉,柳叶眉亦染上了沉重,他笑着凑近,语带调-笑,“又感动了?那有没有奖励啊?”
岑扶光忽然觉得江鏖的教育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明明是万千宠爱下长大的小月亮,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感动呢?
她应该习惯大部分人对她的殷勤讨好才是。
就像前面,无论自己送了多贵重的首饰,她依旧对自己不假辞色,这才是正常的。
就算近期两人相处得多了些,态度已经有所软化,此刻她也真切体会到了自己的用心,但情绪外溢的是否太明显了?
岑扶光敏锐地察觉到了哪里好像不太对劲,正要细想,唇上忽然传来了软软的触感,他骤然回神,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有些水光潋滟的杏眸。
视线对上的那刻,她眼中的羞赧再也藏不住,眼一垂就要离开。
岑扶光如何会放任她离开?大掌牢牢锢住了她的纤腰。
江瑶镜侧开脸,声音呐呐,“……还要梳妆描红,不能耽误了吉时,快放开我吧。”
“这不重要。”
他眼中不可置信和欣喜若狂的情绪在拉扯交织,岑扶光从来都对自己优秀的视力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我见即为事实,一如他这个人,从来不会怀疑自己。
但刚才,真的从她眼里看到情丝了吗?
他不确定。
“你再看我一眼,小月亮,你再看我一眼……”
他这次没用动用力气去掰她的下颚,只是一直低声恳求她,她不应,他就一直念,渐渐声声如诉,而这一切汇成一张巨大的情网把江瑶镜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她侧过去的耳尖早已滴血。
极为迅速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趁他恍惚之际连忙把人往外推。
“你快出去,我要梳洗换衣了。”
岑扶光顺着她的力气往外走,嘴角大大的上扬,都快咧到后脑勺了,难得笑出了几分傻气,临出门之际回身,看着仍垂首不和自己对视的江瑶镜。
“瑶镜。”
不是小月亮,而是郑重的大名。
鸦青长睫扇了扇,江瑶镜一脸羞红却故作镇定抬头看着他。
岑扶光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告诫自己,女儿家矜持,她已有所松动甚至可能也产生了一丝情意,这时候要温水煮青蛙,不能吓着她,但岑扶光终窥曙光,实在克制不住心中的狂喜。
双手置于她的肩上,缓缓俯身,在她额心落下一个万千珍重又灼热的轻吻。
不自觉闭上眼的江瑶镜微微一颤。
“我等你。”
“……恩。”
终于关上房门,江瑶镜闭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好,差一点就……
“嗷呜——”
外间忽然传来了一声嘹亮的狼嚎声,且调子拉得极长,将声音主人的兴奋明明白白的展现了出来,随即又是一阵林鸟展翅的声音。
江瑶镜都没空难受唏嘘就被他逗笑了。
嗓门挺好,嗷这一嗓子,惊起岸边林间飞鸟无数。
也幸好船上已无其他人,不然就他现在的活泼样子,一定会惊掉无数王府侍卫的下巴。
这人,太幼稚了。
心里骂他实在幼稚,唇边的笑意也是怎么都止不住。
江瑶镜做好心里准备缓缓打开房门之时,门前早已换好喜服的等待的岑扶光眼前一亮,视线从她盛妆的脸上一寸一寸看过,最后停在了她发梢的青鸾凤簪之上。
目光微带不满。
“怎么了?哪里不对么?”江瑶镜有些忐忑的问。
“没有。”
岑扶光牵着她的手把她往外带,“我原以为这根簪子已经足够衬你,今日才觉不够,等我多练习一段时间,给你雕更好的。”
所以,头上这只凤簪,是他亲手雕的?
还不待她回话,岑扶光就陡然转了话题,得意洋洋地接着说道:“果然,本王就是天选之子,老天爷都是站在本王这边的。”
“钦天监的裤衩子保住了。”
天选之子和钦天监的裤衩子,这两是怎么联合到一起的?
“看!”
岑扶光非常自豪的指向天际,江瑶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遥望,此时正是黄昏与夜幕的交替时分,天穹似暗还明。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竟然又是日月同辉。
江瑶镜还在仰头看着天际,岑扶光已经手快的倒了两杯酒,将红色的酒杯塞进江瑶镜的手里,口里还在碎碎念,“老天爷还是不够偏爱本王,这日月同辉消散得比谁都快,成个亲还得迁就它的时间!”
“那凭什么星星就能一直长随月亮呢?”
“呸呸呸!”
“大喜日子提这晦气名字作甚,呸掉都呸掉!”
江瑶镜:……
完全不需要自己搭话,他自己就可以唱完一整出大戏。
“太阳和月亮才是天生一对。”
岑扶光看着江瑶镜,眼眸发亮,“没有亲友,但我们有天地日月江海共同为证。”
“没有锣鼓喧天众人相贺,但这是独属我们二人的喜宴。”
他微微弯曲手臂,举起手中的酒杯,明明是逆光而站,轮廓都有些模糊,江瑶镜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熠熠星光,足以照亮整个天穹。
“此心昭昭若明月,千山历行,向你独行。”1
江瑶镜眼眶微红,微微提气后又莞尔一笑,举起杯中酒和他手臂相勾。
两人在日月的见证下,同饮了杯中酒。
这是一场满载岑扶光心思独属两人的喜宴,江瑶镜并非心如顽石之人,怎么可能没有触动呢,她的情绪一时跌宕明显,甚至第一次有了浅浅后悔,又不知该如何收拾眼前的局面,心乱如麻。
谁知她还在收拾情绪呢,对面放下酒杯的岑扶光第一时间看向了天际,太阳虽已模糊,但仍旧日月同在,大大松了一口气,又小声嘀咕,“幸好赶上了,若是星辰已现,真的能把人气死……”
“钦天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全是骗子。”
江瑶镜:……
她抽了抽嘴角,问他,“所以前几天不停的写信收信,都是在折腾钦天监?”
他这几日信件来往非常频繁,但江瑶镜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他身在外地还是在处理公事,谁知他实在夹带私货。
“今天若是没有日月同辉,你要对钦天监做什么?”
江瑶镜对他前面的裤衩子三字实在记忆犹新。
岑扶光侧头看向江面,不和她对视,声音也有些弱,“把他的裤衩子写上名字挂城墙上去。”
江瑶镜:……
“真有你的,你可真行。”她木着脸违心夸赞,已经可以想到京城钦天监这段时间的鸡飞狗跳。
好在岑扶光脸皮也没厚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倒也没能应下这句称赞。
江瑶镜以前从不认为程星回对岑扶光有什么影响,在她看来,二人的差距比云泥之别都要夸张,就算有影响,那也只能程星回嫉妒岑扶光。
可他为何会如此在意呢?
想了想,只能为天上的星子说句公道话:“星辰做错了什么了”
“这世间以星辰为名的人不知凡几,程星回只是恰好而已,何必迁怒到星辰呢?”
谁知从她口里说出的程星回三字就足以刺激到岑扶光,压根就不管前言后语,跟看负心汉似地瞅着江瑶镜,“你在帮他说话?”
“你在我们刚喝过交杯酒的时候帮他说话?”
“你还惦记着他,是不是?”
江瑶镜:……
又来了又来了,熟悉的唱大戏又开嗓了,她侧头看了一眼天际,太阳已经彻底隐于天际和月亮完成了更迭,而随着月亮的东升,星辰也若隐若现。
“星星出来了。”
这五个字就让岑扶光马上放弃唱大戏,一个跨步就扛起了江瑶镜往厢房窜,后脚一踢就关上了房门。
直到被轻轻抛到床榻之际,江瑶镜脑袋都还有点晕。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被人扛米袋似的扛进房中,而且还是今天这个及其特殊的日子!
咬着一口银牙怒视已经趴在自己身上的岑扶光,谁知他还一脸委屈,小声嘀咕,“我没有看到它就没有出现。”
“只有天地日月,没有那个脏东西。”
江瑶镜:……
“洞房花烛夜,你确定要谈程——”
只说了个姓就被岑扶光用嘴堵上了。
今夜,自然不是前几日的故意逗弄作怪,岑扶光身体力行的让她深刻体验他到底行不行,行不行的还有待验证,两人真的融为一体的时候,江瑶镜杏眸圆睁,她算是明白了何为天赋异禀,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闷哼声过后,战况更为激烈。
这一次的醒来, 完全没有上一次的轻松。
虽然身上依旧清爽,但并没有半分舒适感,因为哪哪都泛着酸疼, 手, 手抬不起来, 腿,腿还并不拢!
神思刚清明,手脚略微动弹就传来了疼痛,让江瑶镜彻底回忆起了昨夜某人不当人的行为, 咬牙看向四周,只有自己被喜被包围, 那狗东西早没影了!
几重床幔阻隔光线,昏昏暗暗的,江瑶镜都不知现在是几时了, 竟有种今夕何夕的恍惚, 张口想喊人, 谁料只发了几声模糊气音,嗓子都哑了。
江瑶镜:……
她木着一张脸看着帐顶的百子千孙图, 哪怕她竭力想把昨夜的记忆丢掉,但那个混账说得那些浑话依旧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
“媳妇, 不要忍,这里没有别人, 我喜欢你的声音。”
“媳妇, 你唤我一声夫君呗?”
“媳妇, 我是不是比他久?”
媳妇媳妇, 一脑门的媳妇,几乎被他念叨了整晚, 而且这次装死不行了,还非得应他,不然他有的是法子磨你!
江瑶镜虽有过夫妻敦伦,但那已是两年前,岑扶光又天赋异禀,两人颇为不搭,哪怕他前期给得很足依旧疼出了眼泪。
第一次算草草结束。
第二次顺畅许多,偏他还提程星回,江瑶镜当时是真的烦,完全不想理他。
这狗东西就开始了。
不上不下吊着的时候问,明明他都快炸了,他还能憋着继续问。
“呵。”
一声冷笑,昨儿那些感动全被他昨夜不当人的行为给彻底消灭,消灭得干干净净那种。
“媳妇,你醒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掀开床幔窜了进来,他身上带着一股子热气,面覆薄汗,生龙活虎精力十足的样,完全看不出他昨夜几乎耕耘了一整晚。
“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江瑶镜出声,她有些干裂的唇瓣已经昭示着她目前最需要什么,他回来的很快,还贴心把外面两层的床幔勾上,只余最里面一层薄纱。
怕她刚醒突见日光刺上了眼。
江瑶镜侧头看着被渡上一层金辉的红纱。
行吧,一觉睡到了日暮。
岑扶光一手拿杯,一手穿过后颈揽着她的肩撑她起来,期间江瑶镜很安静也很顺从,直接就着他的手喝水。
明明很乖巧,但岑扶光的心,逐渐提到了嗓子眼。
把茶杯随意放在床边的小茶几上,岑扶光看着重新躺回去依旧垂眸不言的江瑶镜,试探开口,“媳妇,你是不是生气了?”
如果自己一进来就得了怒目而视且伴随着嘲讽之语,岑扶光不仅不会生气,反而觉得这是正常现象,又不是第一次得如此待遇了,早就习惯了。
偏今天什么都没有。
这让岑扶光有些麻爪,因为他自己也清楚昨夜的自己有多过分,她不可能不生气的呀,怎么不骂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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