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你别这样说。我知道你们两的退休工资不少。”
“你这个小孩。”外婆气得就要往唐理智身上打,唐理智机灵,赶忙躲到林缦身边,于是外婆只好作罢,“缦缦啊,偶尔学点妹妹,该耍赖的时候耍赖,该自私的时候自私。别跟你外公一样,太老实,自己累。”
“噢,缦缦姐像外公的话,我就是像外婆,外婆你自私吗?”
“你给我洗澡去!”
“我不去,你是不是背着我要给缦缦姐分家产!”
“你再不去,我给你爸妈打电话了!”
唐理智总算被镇住,耷拉着脸去了浴室。
“缦缦啊,最近过得不开心吗?”
“没有。”
“你啊,什么事都憋在心底。外婆我以前看不懂,现在也看不懂。不过外婆要跟你说,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现在至少吃饱、穿暖,我跟你们外公最苦的时候,天天晚上都要算一遍帐,就怕到了月底一家人吃不上饭,那时候是真的苦啊……”外婆又讲了一遍艰苦度日的故事,林缦这次再听,更觉得外公内退一事不公平,听到一半就开始落泪。
外婆年迈,被她的眼泪也惹得湿了眼眶:“好了,现在苦日子都过去了。再怎么样,你跟妹妹都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外婆老了,不求别的,只要你们身体好,快快乐乐,哪怕都跟你妹妹一样,整天瞎折腾,折腾得自己舒服了,就是好的。”
“外婆。”唐理智冲澡冲得很快,她在门外听得感动不已,立马蹦上床抱住两人,“我跟缦缦姐一定会对你和外公好的!”
“嗯,外婆你放心。”
此刻,狭小的只能摆下一个写字台、一张床的卧室被祖孙三个填得饱满而温馨。
林缦去洗澡的时候,手机上进了一条短信。
好奇的唐理智瞥了一眼,若有所思。
等林缦回房拿起手机,她立马凑过去追问:“缦缦姐,这人是不是今天在菜市场碰到的那个?”
林缦点头。
“他是不是在追你啊?”
林缦下意识皱眉:“不可能!”
“那他这么关心你!”唐理智将“这么”两个字拖得很长,明显是不信。
“他自己也做心理咨询,估计是让我成为他的客人。”林缦当然知道梁志新不是这种贪钱的小人,可她就是想要否定唐理智,哪怕是编一个谎言。
她不想再和任何男人扯上关系了。
林缦今天跟物业吵了一架, 又跟外卖员吵了一架。
吵的时候觉得对方神经,吵完又觉得自己神经。
她的情绪问题积压了太久,一时半会好不了,尤其她还倔, 不肯乖乖听话去做心理疏导。
也许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她这么想着,立刻定了一张飞往巴塞罗那的机票。她准备从欧洲的南边开始, 一点点向上游玩, 杂志说比利时遍地都是巧克力和牡蛎、荷兰的桥一座连一座, 她要去验证一下, 杂志有没有骗人。
至于终点嘛, 就定在拉普兰吧,等她到达的时候应该已经进入极夜倒计时, 她想知道黑暗无法驱散的绝望滋味。
也许从那以后, 她会更加向往光明。
旅途中, 林缦本性毕露,她严格按照自己制定的日程表, 甚至为了打卡《孤独星球》里的几个景点, 一天跑了三个城市。
不觉得轻松,却也不再觉得悲伤。
哪怕周贺南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林缦不觉得这是偶遇,他如今身上担子越来越重, 怎么可能和少年时代一样自由。于是她只说了句“让让”。
不是“好巧啊”。
也不是“好久不见”。
她把他当作一个陌生人, 当作几十亿分之一, 疏远地对待, 甚至不需要太过礼貌地抬头。
“缦缦。”他的声音惆怅, 夹在一堆英文之中好像有抓人的魔力, 让她完全忘了身处何方、要去哪里, 直接往回忆里撞。
“难道你是来找我的?”
“除了你以外,我还能找谁。”
“你不管公司、不管你妈、不管你儿子了?”
“现在只有我和你,我只想说我和你的事情!”周贺南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不许她又从自己身边滑走。
他原以为离婚之后,还有机会破镜重圆,也许时不时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就会渐渐忘掉过去。可她居然一走了之,让他无处找人。
等真的找到了,他又犹豫了。
林缦的工作需要接手,孩子需要定期复查,还有徐婉仪年纪大了,免不了偶尔头疼脑热。就算他再有钱,请再多助理,这些事情仍旧需要事必躬亲。
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当年那个不管不顾的少年了,想要为了爱情放弃一切只会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加混乱。
“你知道我有多难才能挤出这一天的时间吗?”他抓着林缦的袖子,被雨丝打湿了一些,摸在手里都是阴沉的感觉。
这一天,阿姆斯特丹的天气并不好。
林缦依旧心疼他。就像十几岁时追过的明星,哪怕他做了一堆离谱错事,还是会有着迷的滤镜。
只是心疼不是心爱。
“周贺南,我们已经离婚了。”她重复着这个事实,“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应该了解我的,我要么不放弃,如果放弃就真的不会回头。”
“我不用你回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不是吗?”
“缦缦,你一定要这样吗?难道你不觉得可惜吗,明明我们是相爱的。”她盼了那么多年的东西终于开花结果,为什么她就不要了呢。周贺南一边说一边叹气,他不甘心,他知道她也不会甘心。
林缦没说话,重重地闭上了眼睛,又睁开:“你和方纯上床的时候想过可惜吗?”
“我说过很多遍了,那时候我很乱!”他以为自己不爱林缦,以为随手就能找到一个替代品,他并不知道当时的意乱情迷会变成后来的万劫不复
“杀人犯也可以说自己是一时冲动,法律会把他释放吗。”
“我没有杀人,我只是……”
“周贺南,不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当初方静姝和你分手,你满世界地追,因为那时候你爸你妈都还能让你靠着。现在什么都要靠你,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周贺南很无辜:“我要是不成熟,你离开的第一天我就会去找你,然后天天缠着你,什么都不要了。”
“既然你明白,那就不要犹豫不决两边不讨好了。我相信你会过得比我好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永远有修正错误的机会。
林缦替他理了理散乱的风衣领子,说道:“别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周老师和你妈妈都对你有很高的期望,你辜负了我,不要再辜负你爸妈。”
“爸妈都希望我们白头到老的。”周贺南抓紧林缦的手,将它们贴在胸口。
“周贺南,我好不容易情绪缓和了。不会想要自杀,不会莫名其妙哭,更不会把每个人都当成是要故意欺负我骗我。你非要我继续不好过,是不是!”她声音不大,却将周贺南的心砸得一片稀烂。他又想起她要跳楼的画面,害怕得立刻松了手。
“我没想要让你不开心。”
“可是一看见你,我就会想起所有的不开心。”
周贺南的脸皮再厚也接不了这话。
“那你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她转身,当真是一秒钟都不愿多留。
“缦缦,今晚还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顿饭好不好?”他在她背后诚恳地、小心翼翼地询问。结婚前,还没闹翻的时候,林缦曾经和他说起过蜜月的打算,比如要在异域风情的西餐厅里吃一顿烛光晚餐。或许是愿望又小又俗气,他一直都没记起,直到林缦消失在他的生活里,他才发现他有好多没有兑现的承诺,它们积攒成一个雪球,再也融不化。
周贺南只等到一个干脆的摇头。
曾经他不愿给的东西,如今哪怕跪着求她,她也不要。
“如果我好好工作,变得成熟,你可以回来吗?”他在人群之中喊了最后一句,但是他们隔得实在太远了,他不知道她是在点头还是摇头。
林缦的心被周贺南搅出了水波。
她当晚吃了好多奶酪,又喝了三杯红酒,回到酒店依然觉得空虚一片,便难得主动地去打扰孕妇纪裴。
“别理他。这种人就是喜欢爱而不得、虐待自己。你要是跟他回去了,他肯定会故技重施。讲不定最后私生子都能去组一个足球队呢。”
十几个像周贺南的私生子?
林缦的脑海里出现了荒唐的画面。
“真的,他就是自作自受,你千万别可怜他!我让哥哥给你留意了,要是有合适的男人就介绍给你。”
“你停下你的母爱吧,我可不要男人。”
“女人也行啊,我的接受度很大的。”
“你能不能注意胎教!”
“我认真的,不管你要找男人还是女人还是再也不找,反正那个周贺南肯定不行。你要知道你这个年纪这个身家,摆出去是抢手货,何必跟一个带着两个小孩子的男人继续纠缠呢。”
林缦闷闷地“嗯”了一声,她觉得割舍一段感情并不能说到做到。
“不过我说,你在国外待了这么久就没个艳遇?”
“都是蓝色眼睛毛发旺盛,看不惯。”
“唔,那你飞日韩啊。”
“不了吧,风景都差不多。”何况旅行中的风景再美也不能成为一个人的归宿,放空久了还是得回到现实生活重新开始。
纪裴不轻易放弃:“差得多了,同样下雪,北海道就比拉普兰有意思。那个雪又软又白,你一定会喜欢。”
“退机票是要收费的。”
“你现在可是富婆!”
林缦最终还是改了目的地,不过不是因为觊觎纪裴口中的柔软白雪,而是她在搜索北海道的时候看到了一场关于儿科诊疗的研讨会。她错过了报名时间,却仍旧想去撞撞运气。
会场门口的日本工作人员不停地说着“抱歉”,他鞠躬绝对超过了九十度,让林缦觉得自己给人真的添了很大的麻烦,只好悻悻离去。
于是林缦凭空多出了一个没有安排的夜晚,她在咖啡馆里休息了一会,结账时听见身后的客人在讨论函馆山的百万夜景,便临时起意前往。
她其实不怎么相信价值百万的夜景,无非是灯火与黑夜的组合,其梦幻美好甚至不如迪士尼的动画片。
或许是她的想法太不尊敬当地风光,从巴士下去的时候竟然一脚踩空,在化了一半的雪地上狠狠地崴了一记。
她在地上傻乎乎地坐了几秒钟,脚踝处的酸楚渐渐冲淡,正要撑起身体的时候,有人向她伸出了手:“没事吧?”
“没事。”
她借力勉强站直,试着走了几步,还行,不至于动到骨头。
“谢谢。”她对帮忙的人说道,“咦,是梁医生?”
“噢,是你啊。”梁至新才认出她。
林缦尴尬极了,她在炸物的甜食的世界里呆了太久,体重涨了七八斤,没想到梁至新都认不出她的样子。
“脚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去附近医院看一下。”
林缦连忙摆手:“没事的。”
“你好像很喜欢说没事。”
梁至新接触的女人不多,即便遇到一些爱逞强的,也是因为工作问题,不像林缦,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别管我,我能行”的样子。
“难道要说有事,然后让别人一起担忧,徒增烦恼吗?”林缦答道。
梁至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受伤了还是要治疗,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
又来了,林缦不得不提醒自己,这可是专业又敬业的梁医生啊。
“梁医生,你们医生是不是都有这种职业病?”
“什么职业病?”
“逼人看病的病。”
“那你们做生意的人是不是都有粉饰太平的职业病?”
林缦不禁在透明的电梯里笑出声,幸好大部分游客都挤在前头拍风景。
“你笑什么?”梁至新不解,满脸都是老实人被欺负了却碍于道德不能还手的苦闷。他原先只觉得林缦性格单薄,永远是一副大人模样,现在想来她也有情绪多变的时候,就像儿科里那些长不大的孩子。
“我原来觉得梁医生是个软柿子。没想到你也有还手的时候。”
他又不是傻子,梁至新在心里默默说道,然后转过头看起了风景。
第69章 今晚的月亮。
从透明电梯下来, 再爬一层楼就是函馆山的观景台。虽然楼梯只有几十格,林缦却每走一格都能感受到脚踝的异样,不是撕心裂肺,但能让人明确感受到自己的不正常。
花费力气, 她终于到达观景台。
狭小的地方, 配不上“百万”两个字的奢华,林缦转身一圈就能将所有风景望尽。说实在的, 这点点灯光甚至不如刚出机场见到的积雪更令林缦震撼。
“梁医生, 你觉得这个夜景价值多少?”林缦忍不住开口, 因为除她以外, 还有许多游客在热情地拍照。
梁医生也在其中。他似乎是在录视频, 几秒之后才回答:“因人而异。”滴水不漏的答案。
“那在你心中呢?”
“很不错。”梁至新没有收起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信息。可惜没等到,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 然后撑着围栏继续回到和林缦的对话, “没有明火,没有洪水, 看不到急救车鸣笛, 是个平安的夜晚。”说完,他转头朝着林缦:“人们应该学会珍惜这样的夜晚。”
他哪只眼睛看出她的不珍惜。
林缦尴尬地抬头,意外看见无人惠顾的月亮。
“不觉得今晚的月亮比百万夜景更好看吗?”它弯弯的程度刚好, 多一分则满, 少一分则亏, 挂在星辰之中, 和蔼明亮。
梁至新配合地一起抬头。
“是很美。”
林缦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一直在跑、在逃避, 想要重新开始焕然一新, 其实最想要的安宁一抬头就能看见。
如果函馆山不关门,她想她愿意在这里望一整夜的月。
“你的脚如何?”下楼的时候,梁至新注意到林缦一直抓着扶手。
“又要说没事?”他趁林缦刚做了一个嘴型,立刻补充道。
林缦有点嫌弃:“我发现我夸你幽默,你还变本加厉了。”
“……我不是一个呆板的人吧。”梁至新觉得自己还挺受病人欢迎的。
“是不算。应该说是太慈祥,你能接受佛祖下凡给你讲笑话吗?”刚说出口,林缦自觉不对,“我这样比喻实在太冒犯佛祖了。”
“你信这个?”
林缦点点头:“举头三尺有神明。”
“有所忌讳,确实不容易走歪路。”梁至新若有所思。
“嘶。”聊到一半,林缦又碰到了刚才的那根筋,冷不住抽了一声冷气。她晃了晃脑袋,无奈地向梁至新说明,“不论什么信仰,改走歪的路,改崴伤的脚,都避不开。”
“所以需要医生,和药。”
万变不离其宗,林缦算是认清了梁至新的执着。
“我知道我的身体,不是骨裂更不可能骨折,休息几天自己会好的。”
“你现在还年轻,不好好保养,以后会落下病根。”说着,他已经主动蹲在她面前。
那时有小雪落下,渐渐转大,雪花落在梁至新的头发上甚至一时化不开。他的手在空气中冻得很冷,但是握在林缦的脚踝上很舒服。
“这样痛吗?”
林缦摇摇头。
“应该没有伤到骨头。”梁至新确认道。
“你不是儿科医生吗?”
“触类旁通并不难。”
林缦只好连连点头。
“巴士来了,走吧。”
“唔……”
“又怎么了?”
“我坐另一辆。”
“你不回酒店?”梁至新对自己的记忆力还算有把握,没记错的话,只有这一辆车会通往函馆火车站旁的几家酒店。
林缦只好坦白:“我预约了一家米其林餐厅。”
“你都这样还?”
“我怎么样了!”她压根不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梁至新无助地挠了挠头,叹了一口气:“你这样不行,还是我陪你去吧。”吓得林缦脸色都变了,比扭到脚时更加古怪。
她没见过有人这么有医生精神的,不过想着一个人去米其林餐厅确实少了些滋味,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哪里?车上怎么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按理说,米其林餐厅离中央位置不远,不该这么人烟稀少。她此时无比庆幸带上了梁至新。
梁至新聊微信聊得正开心,被林缦一问,才抬头看了眼:“我们应该坐错车了。下一站是外国人公墓,是最后一站了。”
“什么?”异国他乡,月黑风高,居然闯进公墓。林缦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那我们先下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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