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南墙(富美)

时间推到十几年前，谁又会想到今日会有这段对话。
林缦在家平平稳稳地度过了孕期。
梁至新很忙， 却也将她照料得很好， 每天早上雷打不动， 变着法地给林缦准备米浆果汁，晚上到了家还会亲亲她的肚子。
他在医院向来只把眼睛放在病人身上， 现在也懂得主动结交妇产科的专家医生， 在林缦开始费心之前就给她安排好了医生、病房，还请护士长帮忙代购了许多奶瓶尿布。
她杞人忧天似的担心几乎都成了泡影。
除了一件事——肚子里的那个和梁至新的个性一模一样，温温吞吞的， 佛系得吓人， 过了预产期也没有给林缦任何暗示。
当然， 等梁琢出生之后， 林缦就收回了这种想法。简直是一个为虎作伥的恶霸， 也不知道随了谁的基因。
“再吃一口。”在梁至新的呵护下， 林缦顺产后恢复得很快。她胃口不错， 半碗鸡粥没多久就空了。
梁至新却没有给她再添，打着“少食多餐”的名义阻止她继续吃。
“梁至新，你虐待我！”
梁至新假装听不见，将梁琢抱到林缦的胸口。他牵着梁琢粉嫩的小手指，说道：“看我们家琢琢多喜欢妈妈呀。”
“以前是拿妁妁当挡箭牌，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个！”林缦说得凶悍，对梁琢的动作却是轻轻柔柔。
她原本已经不存生孩子的奢望了，然而无心插柳柳成荫，有一天忽然就发现自己怀上了。
梁至新因此教育她：“还敢说自己不讨人喜欢吗，连老天爷都喜欢你。”
她不知道老天爷是否真的开始厚爱她，只知道有梁至新在，就可以什么都不怕。
门外又来了访客，梁至新替林缦拉上床帘，跑去外边迎人。
“缦缦在喂奶，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吧。”来者是他不太喜欢的周贺南，可是梁至新的不喜欢浅浅淡淡、无形无味，倒也不至于让人难堪。
周贺南画蛇添足地解释道：“我是代表公司工会和我妈来的，希望你不要介意。”其实他自己也没搞明白，何必来自取其辱。
“不会。缦缦跟我说过，她已经认你的母亲作干妈，名义上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梁至新杀人于无形。
周贺南反而觉得欣慰，之前总觉得林缦的这位新丈夫感情不浓不郁，这么想想，他应该是真爱林缦。
很快，梁妁也到了。她现在已经是高一的大女孩，也不知道是不是耳濡目染，浑身上下都有着和高中林缦相似的气韵。
“叔叔好。”她同周贺南打了个招呼。因为周贺南实在相貌出众，她每次见到这位叔叔都忍不住脸红一下。
“爸，我进去看缦缦阿姨咯。”她将书包丢给梁至新，少女奔跑起来，身后的马尾辫活泼欢欣。
“这个就是妹妹吗？”梁妁不太想要承认这个皱巴巴的丑八怪就是自己的妹妹。班上其他同学的弟弟妹妹哪个不比她好看啊，“不像你，也不像我爸。倒是像只猴子。”她被林缦养成了有话直说的个性，在某些时候显得很不讨喜。
林缦于是抓着梁琢肉嘟嘟的手在梁妁的手背上打了一记：“姐姐坏！姐姐讨厌！”
别说，真的接触到了小朋友的柔软肌肤，梁妁立马改口了：“啊啊啊，妹妹好软啊，皮肤好好。”她立即给姐妹两的手拍了张合影，然后传到社交平台，向世界宣告——我有妹妹啦！
“你先别高兴。”林缦喂完奶，将扣子系好，下一秒就将梁妁的手机收了过来，“这次月考成绩应该出来了吧！”
梁妁犹如倾盆大雨浇在心上，蓬勃的笑脸直接垮了。
“我就知道，我在医院呆着，你就没人管了。还跟我发誓说要考外国的大学，难道你天天放飞自我就能飞到国外吗？别以为我有了妹妹就不管你了！”
“梁至新！”她冲门口吼道，中气十足，“你给我进来！”
“你喂好了？”
“好了好了都好了。你快点进来。”
梁至新紧张地眯了眯眼睛，一边走一边请示：“那个，周贺南来了，要不你跟他先说点话？”
“你让他留下红包就可以了。”
“我可没带红包！我看我侄女，要什么红包。”
林缦不理他，她对他颇有微言。谁让他真的无情，孕期竟真的只给她发基本工资，一点儿奖金都没有。
不过周贺南也是逞个口舌之快，他怎么可能空手而来。
他小心翼翼地往梁琢的手上套了一个金手镯：“我妈在拍卖会上搞来的古董，说是公主戴过的镯子，可惜我们家都是男孩子，只能便宜你们了。”
林缦原本想生产完就和周家划清界限，结果徐婉仪竟送了这么贵重的礼。
“看来我妈眼光不错，你们见了镯子都说不出话了。”
“你可以留着送你儿媳妇啊。”林缦回嘴道。
“儿媳妇是外人，还是侄女亲。”说着，周贺南在梁琢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林缦听懂了他的话，朝梁至新看了一眼，谁能想到梁至新心大如牛，对周贺南话里话外的撺掇全部无视，还莫名插了一句：“缦缦，临时送来一个危重病人，我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林缦挥挥手，他看似守在她身边，却隔三差五回儿科。好在林缦已经习惯了他的仁心，唯一的担心就是他太累了。
两个月后，林缦正式复工。
不过复工之前，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梁至新了结。
“衣服穿好，不要着凉。”梁至新是柳下惠，明明都被林缦听见咽口水的声音了，还是规规矩矩地拿来毯子将她裹紧。
“你是不是嫌弃我生完小琢变胖了？”
“哪里胖了，不要胡思乱想。”
“你就是嫌弃我，你都不跟我睡觉！” 林缦都要被荷尔蒙和激素逼疯了，她本来想着，如果梁至新抛出橄榄枝，她还可以顺枝往上爬，现在可好，他就像刚出家的小沙弥。
梁至新尴尬地愣在原地：“……现在不都流行双月子吗，我怕伤着你。”
“可是……我难受。”她羞于启齿，又怕一直不说伤了夫妻和睦，“今天妈妈带琢琢睡觉，我们……能不能……”
还好，她没有害羞太久，梁至新便拉了灯。
黑暗里是加重的呼吸，缠绵的甜蜜。
酣畅之后，林缦躺在梁至新身上，她拿着他的手机捣鼓起来，不过不是为了查什么聊天记录，而是点进了某个神秘的文件夹。
“我就知道。”她把屏幕对准梁至新，害得他眼睛都要失明了，“你们又有新的学习内容了！”
“那夫人觉得我学得怎么样？”他将手机放回原位，一只手攥着林缦，一只手替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他略微粗糙的皮肤滑过林缦脖子后方的敏感，害得林缦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夫人不回答，是不是记不得了，要不要再检查一次。”他翻身而下，整个人都笼在了林缦的上方。
林缦没法说不好，更不想说不好。
唉，老实人耍起柔情的花招，真是一点儿也招架不住。

我总是在错过， 直到没有了企盼。
周贺南觉得自己足够恪守本分。他接受林缦变成徐婉仪干女儿的事实，接受梁琢称呼自己为舅舅，可是林缦还是选择了彻底离开。
大概是从她发出那篇声援儿科医生的文章开始，她就得到了灵感， 所以在挣得不愁温饱的生活后， 她毅然选择居于幕后，将管理工作转为给平台供稿。
周贺南挽留过她， 请徐婉仪、小张， 甚至打了电话给梁至新， 让他们一起说服她。但是林缦很有主意， 以“梁妁要高考、琢琢要早教”为名， 自私地推脱了管理层的工作。
她再次向他证明，她是家庭至上的女人。
而他永远地错过了她。
那年的大年三十， 他收到周家别墅发来的信息。
说是林缦带着梁琢来吃午饭了。
距离他和她上一次见面， 将近隔了大半年。他于是毫不犹豫， 散了会就往停车场跑。他甚至阴暗地猜想，是不是梁至新犯了不可饶恕的错， 让林缦愤而出走。
车子发动前， 方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的车前，带着和他半分相像的大儿子。他和这个大儿子极为不亲近，孩子眼里的陌生及厌恶藏都藏不住。
“我还有事。”他急着回家见林缦。
“阿南， 今天是年三十。你就算不要我， 也该让他和他的弟弟一样， 在你们家吃一顿团圆饭。”
每一年过年， 方纯都要拖着孩子来闹一出。她过得很一般， 完全低于她自己的预想， 虽不至于流落街头干下三滥的勾当， 但想落个有钱人家当个太太，至少在上海这座城市，可能性不大。
周贺南对她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他没将她当作仇人已经是优待。
“孩子一人一个，他的抚养费我也会按时打过去。方纯，你不要再无事生非。”
“我无事生非？当年又不是我下贱勾引你的，你就没有喜欢过我吗？你现在嫌弃我，还不是因为林缦不要你了！如果她没发现，你还是会继续喜欢我的，说不定我们还会有个女儿。周贺南，林缦结婚了，有自己的孩子了，你装痴情给谁看啊！”
方纯在车外骂骂咧咧，孩子很无辜，被母亲当作筹码，被父亲当成路人。
周贺南没再听下去，一脚踩上油门。
仍旧是迟了。
午饭是林缦亲自煮的。她去很有名的糕团店排队买了年糕、酒酿、小圆子，然后做了一份葱油肉丝年糕、一份酒酿水果小圆子，家常得不能再家常，却让两个老人、两个小孩都吃得很开心。
周家别墅里的阿姨多嘴，吃完之后感慨道：“要是阿南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林缦听多了，倒没那么尴尬，只说：“周贺南现在很努力，很快会遇到适合他的人。”
徐婉仪则沉默不说话，直到送她出门时，才问她：“这就算是拜过年了？”
“嗯。”
“那么突然，是不想见到阿南吗？”
“我希望周贺南可以重新开始。”她不想再装傻，周贺南那些有意无意的玩笑，几分真几分假，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昨晚我梦到周老师了。”林缦又说，“他说我过得那么好，他放心了。只是有点担心周贺南。”坦白讲，林缦对周贺南的恨或许今生今世都褪不掉，但她过得不错，有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宠爱她的梁至新，她便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他放过。
徐婉仪拉着她的手，点了点头，“你和阿南的事情我是管不了也不想管了。不过，信远的事情你还是得看着点。”
“我知道的。”
脚边的梁琢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只觉得站得很累，准备就地坐下。林缦连忙将她抱起：“不可以坐在地上，脏脏知不知道？”
梁琢觉得妈妈的语气过重，扁了扁嘴巴，知错地趴到了林缦的肩膀上。
“跟干外婆说再见。”
梁琢偷懒，挥了挥小手，简化成“婆婆”两个字。
周贺南回家的时候就看见林缦抱着一只肉球在往小区门口走。
梁琢实在太重了，还穿了更重的冬装，林缦抱得都冒汗了。
“琢琢，我们自己走几步好不好。”
梁琢摇摇头，她爱偷懒，不像林缦也不像梁至新，倒是像她小阿姨唐理智。
“可是妈妈好累啊。你不宝贝妈妈吗？”
“唔。”梁琢做下艰难的决定，她从林缦的身上滑了下来，然后抓着妈妈的手，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起来，还时不时要讨个表扬。
周贺南最初想要送她们回家。
可转念一想，林缦这么做，显然是不想见到他。
于是他只能坐在车里，让这对母女离他远去。
如果他能早点明白自己对林缦的爱，今时今日会不会是他们一起牵着女儿的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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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至新又在给梁琢讲睡前故事。
他说房子会从土地里自己长出来。
说做了好事就能去云朵上面玩耍。
还说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有一条尾巴。
林缦常常在背后数落他：“你敢不敢把这些故事跟你病房里的孩子讲？信不信别人的家长揍你。”
然后梁至新就会摸着林缦的后脑勺，温柔地将她当成反面案例：“琢琢你看，妈妈一点儿想象力都没有。”
“爸爸，我以前也有尾巴吗？”梁琢的年纪还处在什么都相信的阶段。
“有啊，你有一条又长又白的尾巴，软呼呼的。但是你长大了，人们长大了，尾巴就会慢慢消失的。”
从此以后，小姑娘爱上了扭屁股，假装自己的尾巴还在空中摇摆。
梁妁每回路过妹妹，都会抚面哀叹。她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也听过这些故事，做过这些蠢事。
林缦实在看不下去，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像个小傻瓜，于是以毒攻毒。
她告诉梁琢：“爸爸的尾巴才好看呢，以前大家都叫你爸爸老狐狸。”还在网上找了一只特别美的狐狸给梁琢当例子。
梁琢深以为豪，到处跟别人讲，害得梁至新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去接她，只好主动认错。
结果小姑娘确实不说爸爸是老狐狸了，直接说爸爸是骗子。
对此，梁妁只有一个要求，别说这一家人是她的爸爸妈妈和妹妹。
作者有话说：
朋友们，初稿就先到此为止。
哪里没写好，哪些细节漏了，都欢迎大家留言哦。
接着我要去存稿大虐文了——春花与玉。
男的比周贺南渣十倍，女的比林缦卑微十倍，原因很简单，他们生于古代。
封建礼制、阶级壁垒、重男轻女、法治缺失，无疑只能串出一个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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