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完美的计划产生了。
谢酒逐渐感到了离谱:“你准备怎么帮?”
秋尺心睁大眼睛:“我帮你拦下了你的小白脸啊!”
谢酒眼前一黑:“……什么?”
你把魔尊大人给拦下来了??
与此同时,包厢的门被打开了。
谢酒干巴巴地说:“你来了……司马离。”
听到司马离名字的那一刻,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的秋尺心噗的一声,将嘴里的茶水全喷出来了。
谢酒一报还一报,眼皮都没抬。
“你懂我刚才的震惊了吗?”
秋尺心擦了擦水渍,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衣青年摘下了面具。
一张让正道中人颤抖的面容出现了。
她下意识地拿起来灵剑,却又硬生生地忍住。
这次,秋尺心总算是意识到,她似乎做了一件大事:“我帮着昆仑剑主跟魔尊私下会面……嗯……我可能要被发落地牢了。”
谢酒:“帮亲还是帮理?”
秋尺心瞪她一眼:“为姐妹两肋插刀好吗!”
谢酒站起身来,拍了拍秋尺心的肩膀:“很好,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被发现。”
秋尺心立刻懂了。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计划,还是得巡视好周围,避免让刑堂盯梢的人发现端倪。
她急匆匆地隐去身形,消失前说道:“姐妹,你真是个大猛人。”
搞了昆仑主座西门云潮,又搞了魔尊司马离。
正道魔道都要搞,这以后的日子,未免太刺激了!
谢酒:……
包厢里沉寂下来。
只有旁边叫来的五十坛酒,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谢酒轻咳一声:“喝点酒?”
司马离坐下来。
许是一身白衣的缘故,他的身上少了些身为魔尊的杀伐阴鸷气息,多了一丝英气。
高马尾垂落宽阔的肩头,他看着谢酒为他倒酒。
他说:“就在刚刚,西门云潮向我的玄机镜发了一条消息。”
谢酒倒酒的手一顿,酒洒落桌面。
她说:“我师尊说了什么?”
司马离的身体微微往前,紧紧盯着谢酒:
“昆仑掌门说,邀请魔尊亲自来昆仑,大大方方地观礼。”
秘境中发生的事情,大都是黄粱一梦。
浮生若梦,人在梦里的样子,其实是与现实的样子不太一样的。
在梦境里,她不是谢酒,而是苏酒。
苏酒等着那个爬墙头的少年,等了很多年。
她记得那个少年的脸。
谢酒轻声道:“魔尊大人面具下的那张脸,似乎与我的一个故人很是相像。”
“哦?”
司马离说:“哪个故人?”
谢酒说:“我那已经死去的大师兄,司马君雅。”
司马离若无其事,“听说过司马君雅的名字,后来他失踪了。”
“看来,你很思念你的大师兄,以至于幻想到我与他的脸相似。”
谢酒仔细地盯着他的神情动作。
许是面具的遮挡,她看不到司马离的表情。
而他的动作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可是谢酒还是没放弃。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长久的寂静,寂静到司马离探寻地看她:“怎么了?”
司马离的身上,到底没有她想要窥视到的。
她有些失望。
司马离不是大师兄。
司马离说:“我们也许应该忘了此事。”
“听闻宗门大比之后便是昆仑大婚,昆仑大婚之后便是讨伐我魔域,那时候恐怕还需要昆仑剑主手下留情才是。”
“还是说,你这个昆仑剑主,打算背叛昆仑,于是找我这个魔尊来联手?”
他嗤笑一声:“别耍这些小花招了,我不会相信你会背叛昆仑。”
谢酒心底不虞:
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她绝对不会离开昆仑?即便是她之后会入魔而死?
而司马离,更是笃定她不会离开昆仑。
幻境之后的两次短暂见面,都是极为冷淡的拒人千里之外。
“我想问魔尊关于蚀骨魔以及石蛊毒的事情。”
她之前与魔尊碰面,便是因为魔尊在追查蚀骨魔。
也许魔尊知道些什么。
然而司马离只是看着她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谢酒深吸一口气。
她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是身经百战的修士,不会执迷不悟。我们依旧有着之前的一次约定,仅此而已。”
没有人会帮助自己。
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谢酒心想。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参与这件事情。”
司马离说,“如果你不想在被昆仑剑吞噬之前,就已经死了的话。”
“既然如此……”
她站起身来,“那就,后会有期。”
谢酒直至第二天才与秋尺心回到昆仑。
彼时昆仑大比已经进行到了最精彩的阶段:
昆仑主座西门云潮的关门弟子晏萱,赢得了摧毁拉朽的胜利。
随着晏萱打败的人越多,西门云潮脸上的笑容就越是骄傲。
“不愧是我的关门弟子,苦修十年,终于证明了她自己。”
谢酒很少在西门云潮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她对此感到诧异:
师尊在世人眼中,是一座亘古不化的冷淡冰山。
而如今,他就像是走了很久,直至快要走到终点的疲惫旅人。
于是西门云潮终于肯让自己稍微松开了紧绷的脸部肌肉,给世人一个好脸色看。
这个好脸色,首先给了最疼爱的女弟子晏萱。
谢酒不认为是与自己的大婚让西门云潮感到骄傲。
通天画里只有勾勒的画面,其中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西门云潮可能会在大婚时候杀了谢酒。
谢酒还没有找到原因。
她有心想要与西门云潮多接触,然而晏萱占据了西门云潮的所有时间。
尽管在西门云潮的呵护下,晏萱走出了幻境阴影,然而她已经无法容忍与西门云潮分开。
连晏萱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敌意,她说绝对不会喊自己师娘。
谢酒观看了几场晏萱的比赛。
她本来是来接替二师兄越无刃主持大比的,然而越无刃微笑着说这是他的事情,让谢酒专心侍奉昆仑剑。
谢酒无事可做。
她索性继续去探望三师兄令狐昂。
令狐昂一直叫嚣着要杀了自己,为他的叔父报仇,端木青有意隔绝两个人见面,然而同处一个宗门,总归是要见到的,还不如她直接去找令狐昂。
二师兄越无刃身上发生的事情让她觉着另有玄机,三师兄令狐昂的反应,也许会给她另外的启迪。
出乎意料的是,令狐昂并不在昆仑。
端木青为难道:“这些时日他总是狂躁难安,克制不住妖族血脉带来的杀戮,晚上哭着喊着要回妖族,今日一早,他得到师尊的允许,便立刻回到了妖族。”
谢酒讶然:“当初送令狐昂过来的时候,妖王与妖后不是说了,如非万不得已、生命攸关之时,绝对不可以返回妖族吗?”
“是的……”
端木青说:“他回去就惨了,我们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他不住地叹气:“我拦不住三师兄,唯一能拦住他的二师兄这些时日一直在忙着接手昆仑,三师兄也好像并不想与二师兄相见。”
谢酒沉思。
这里有问题。
师尊有可能会在大婚的时候杀了自己,然而昆仑剑怎么办?
没有侍剑之人,没有昆仑剑主,昆仑就格外的虚弱,仿佛一个空壳,如今蚀骨魔引起来了魔兽的暴动,如果没有她在,昆仑危矣。
而二师兄越无刃的改变,让谢酒觉着不对劲儿。
这些年来她与昆仑剑的联系愈发紧密,对于神识的淬炼让她有了无尽的洞察,眼前的这个二师兄越无刃,像是痛改全非,却又格外陌生。
三师兄令狐昂哭着喊着要回妖族,而他在临行之前甚至不敢去见越无刃。
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正在暗地里萌发。
谢酒忽而说:“四师兄,你今日接了历练没?陪我走一趟秘境。”
端木青愣住了,手指指向自己:“……我?”
他没听错吧,师妹一向独来独往,秘境都是自己闯的,现在说要他一起去?
以前他说了好几次要与谢酒一起去秘境,谢酒都拒绝了。
他就看着谢酒一个人转身离去,一次次地让自己遍体鳞伤。
“不去吗?”
谢酒的眼睛很清透,她挠了挠头,淡薄的身形似乎有些茫然。
“去去去!”
端木青连忙说,“现在?”
“嗯,”谢酒说,“还要师兄再带一个人,我刚查看了宗门任务,至少需要四个人。”
“谁?”
端木青问。
“当然是小师妹晏萱啊。”
谢酒笑起来。
晏萱对自己有敌意,对几个师兄可没有,端木青去找晏萱,她一定会去的。
“……那另外一个?”
端木青心底浮现了一个可怕的人选,但是他立刻给否决了。
这不可能。
谢酒笑得更灿烂了:“晏萱去秘境,师尊也定然会去的。”
端木青:……啊?
他看着谢酒恍若冰雪初融的笑脸,感觉自己被忽悠了。
不是,这怎么就变成了与师尊一同出山了?
谢酒想要现在出山接任务,是她发现晏萱这些时日,一直想要出山散散心。
可是西门云潮似乎与危封长老忙着什么,一直拒绝她。
谢酒从端木青入手,就这么带出来了晏萱。
也就这么勾出来了师尊西门云潮。
与其不知道暗地里发生了什么,不如让晏萱走出来,遂了她的意。
这样才看得清楚。
晏萱的眼睛很亮。
她抱着西门云潮的胳膊,眼睛亮亮地看谢酒:“师姐,你这个任务接的很凶险,我们随时可能会被蚀骨魔缠上。”
谢酒温声道:“有我在,你不用怕。”
这也是为何西门云潮最终肯同意的原因:有谢酒这个侍剑人在,即便是中了石蛊毒,也有解毒的能力。晏萱不会再受到伤害。
谢酒的这句话,给端木青了一点信心。
他哈哈一笑:“有师尊在,有师妹在,这一趟大抵就是轻轻松松、手到擒来、游山玩水……”
他还想再想个四个字的词语,谢酒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行了师兄,我们走吧。”
蚀骨魔在风云州泛滥,尽管谢酒回归昆仑之后,借助昆仑剑的力量逼退了它们,然而它们依旧虎视眈眈地远远包围着昆仑。
风云州如今残骸遍地,杳无人烟。
越是往里走,就越是感觉到悲凉。
晏萱似乎怕极了,躲在西门云潮的怀里,小声求着安慰。
西门云潮温声哄她,不时地抬头看谢酒。
晏萱便道:“师姐,你不介意吧?”
谢酒说:“师尊是我们的师尊,他想照顾谁是他的事情,我管不了。”
她抬眼看西门云潮:“除非真正的嫁给师尊之后,我才有资格和立场管。”
晏萱紧张起来。
而西门云潮不动声色,悄悄地拍了拍有些发抖的晏萱身躯。
谢酒敛了敛眼睫。
果然,西门云潮并不忧虑成婚之后,与晏萱如何切割。
他对谢酒并不在意。
就好像是他对于那些即将消逝生命的魂灵一样。
谢酒攥紧了手中的玄机镜。
上面是魔尊司马离后来发给她的一条消息,他说危封长老正在抓紧找天生剑骨剑魂之人,他们似乎急了。
谢酒明白,她在西门云潮这里的死期,恐怕就是大婚之时了。
被烧焦的地面上,逐渐起了雾气。
雾气是蚀骨魔出现之时常有的标志。
而远处,出现了灵气的波动,这意味着附近有修士。
他们精神一振,极速前往追了过去。
前方出现了一处被无数符箓护着的小庙,蚀骨魔忌惮那些金色的法力,还在踌躇着。
显然,那处小庙撑不了多久了。
那些蚀骨魔闻到生人的味道,以一个恐怖的角度转了身体,盯着他们。
与一群蚀骨魔对上,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他们的猎物,是西门云潮。
一个几乎落单的昆仑掌门。
这是一个圈套。
……也许晏萱才是白切黑。
谢酒看着柔弱的晏萱,心中这么想。
西门云潮想:很不妙。
不久之前蚀骨魔突然趁着昆仑剑主谢酒离山的时候,发动了对昆仑的突袭,若非谢酒及时回来启动了昆仑剑,恐怕还真的岌岌可危。
现在他将自己送到了险境。
因为不放心晏萱,让他一时冲动了。
他很心疼晏萱,却并不代表着自己要将命都送出去。
尽管有谢酒在,然而他若是被蚀骨魔攻击到,这几个弟子都无法护住他。
西门云潮当机立断:“我们去前方的破庙,与里面的人汇合。”
“是!”
金色符箓恰恰燃烧殆尽,就在保护罩即将破裂的那一刻:
端木青抬起手,无数的符咒飞出去,承接住了下一波攻势。
西门云潮揽着晏萱飞出去,谢酒跟上,端木青断后。
就在蚀骨魔扑上来的那一刻,三个人正好砸进了破庙中。
“砰!”
尘土飞扬,符箓散发的光芒隔绝了蚀骨魔渗人的抓挠声。
破庙里,有人激动道:“困了好几天,终于看到人了!”
有人凉飕飕地开口:“还以为是来救我们的,没想到多了几个送命的。”
“我早就说你想多了,现在修仙界避蚀骨魔不及,哪儿还会派人营救我们。”
那人语气里满是暴躁:“就是想要求庇护的倒霉鬼,这下好了,一起当鬼吧。”
谢酒站定,环视周围。
破庙很小,在符箓的光芒下,她看清楚里面的形势。
一共有五个修士,神色都不好。
他们衣衫上遍布深色血迹,神情萎靡,看上去经过了一场场恶战。
“看你们衣着……”
最先说话的那人声音有些变调了:“是昆仑的人?”
罗温有些激动,昆仑的人来了,胜算便大了几分。
“有救了!”
昆仑是中州大陆第一大宗门,宗服一袭纯白,很好辨认。
谢酒与端木青俱都身着昆仑宗服,西门云潮与晏萱穿的是常服,看上去雍容华贵。
而端木青对两人极为拘谨,一看便是昆仑的高层。
柏无言凉飕飕道:“是尸体有救了吧,跟昆仑的人死在一起,保证我们会有人收尸的。”
谢酒:。
这人说的还挺对,毕竟西门云潮死了,昆仑是肯定要将他找回去的。
脸色苍白的青年站起身来,他看向西门云潮,显然是认出来了,施礼道:“星机阁,公孙羽微。”
西门云潮也认识他,回礼之后道:“说说目前的情况吧。”
“嘶……”
罗温跟公孙羽微在这破庙里守了几天了,星机阁的人都有些神神叨叨的,除了画符什么话都不说,现在却对这几个人极为恭敬,昆仑的这两个人一定不简单!
“来头不小啊,竟然让公孙兄都主动开口说话了,谁啊?”
端木青便上前介绍:“昆仑,端木青。这位是我的师尊,昆仑掌门西门云潮。”
他说起来的时候满脸骄傲,修仙界中,谁人不知道昆仑主座!
果然,这话一说,其他人的眼神都不同了。
端木青这才往后介绍:“我小师妹,晏萱,这是我师妹,谢酒。”
他极为自然地先介绍了师尊,随后介绍小师妹,最后才介绍了谢酒。
“药王谷,扶杏。”
“青云,离玠。”
柏无言是修仙世家柏家的,而罗温则是妙音门的。
很快情况便清楚了,原来他们已经被困在这里半个月了。
“从蚀骨魔大量出现,魔兽暴动开始,这中州大陆就乱成一锅粥了!”
罗温说,他一开始躲避了大波蚀骨魔,然而魔兽侵占肆虐的地方越来越多,他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最终被赶到这处破庙了。
星机阁的公孙羽微是星机阁的长老,对于符箓之术研究颇深,因着公孙羽微的大量符箓供应,这才撑到了此刻。
即便如此,也快要撑不住了,恰恰好西门云潮一行人出现。
离阶显然没觉着有救了:“昆仑的人又如何,现在这蚀骨魔根本不知道是从何而来,修仙界中忌惮蚀骨魔,除非能在蚀骨魔释放石蛊毒之后才能将它们杀死……可是在这之前,我们肯定已经中毒了!”
中毒的后果太可怕了。
他们可不想英年早逝。
“我可不认为昆仑主座来了有什么用。”
他说话很冲,谢酒一点也不意外。
青云本就不待见昆仑,离阶根本不想给西门云潮什么好脸色看。
这话一说,所有人的心情都低落起来。
确实,蚀骨魔的毒性让所有人都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