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做了些什么?”等布膳时,江诀问。
他惯常会问这些,并不奇怪,但江诀今日问,是想看看小太子妃今日还有没有偷偷一个人哭鼻子。
程绾绾老老实实答,说自己逛了逛园子,就去小书房看书了。
说话的时候,男人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放开,问的也是很寻常的问题,程绾绾觉得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她昨晚应当没有和太子发生什么争执吧,应当就只是做梦吧?
程绾绾一边答话,一边不住地瞟男人。
江诀:“……”
他又不是木头,她偷看的动作着实太明显了,他实在很难装作没有发现。
程绾绾又看了他好几遍,江诀终于忍不住道:“一直看什么呢?孤脸上有东西?”
程绾绾一愣,连忙慌里慌张地收回视线:“没、没什么……”
江诀:“……”
程绾绾忍不住又瞟他:“殿下……那个……昨晚我……”
江诀挑眉。
程绾绾咬唇,有些难以启齿。
江诀不问也不催,就只看着她。
程绾绾用力咬咬唇:“殿下,我昨晚……我昨晚好像做噩梦了……不知道有没有吵到殿下?”
江诀:“……”
做噩梦?噩梦?
她说哪部分?程秉融那厮还是他亲她那部分?
江诀:“…………”
他才反应过来,昨晚的事某些人好像完全不记得了。
男人一直沉默,程绾绾的心不由就提了起来,难不成真的不是梦……
程绾绾心跳如擂,被男人攥着的手心都出了汗。
江诀有所觉,回过神来。
他默了默,不知该说什么好,又嫌三言两语说不清,索性懒得说了。
便只“嗯”了声道:“好像是。不知梦到什么,还哭鼻子了。”
程绾绾一愣,旋即大窘:“啊、是、是吗?”
江诀淡定点头:“嗯,是。”
程绾绾不好意思极了。
她努力回想脑海里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生怕还有什么更丢脸的。
江诀却是问道:“昨晚都梦到什么了,哭成那样。”
程绾绾又尴尬又茫然,其实她也不太记得梦到什么了,只记得好像梦到父亲了。
这样一想,不需要记得梦里的内容,想起程秉融,程绾绾立马想起阿娘的灵位。
她心里实在很委屈。
程绾绾咬了咬唇,却是摇了摇头。
借着醉意在所谓的梦里,她还敢埋怨生气,但是现在她是清醒的。
她一向温驯隐忍,早已经习惯了默默忍受,并不愿意对人倾诉。
江诀默声看着她。
虽然变成小醉鬼的时候会抓着他的衣襟又哭又闹,缠人得很,但至少那个时候,小太子妃会愿意把心打开给他看。
而现在,她是乖了,也清醒了,却又把心门关了起来,不肯对他敞开。
江诀:“……孤约摸记得,绾绾梦里好像念了三个字。”
程绾绾连忙看他,眼神询问,小脸微微紧绷着,有些紧张。
江诀一字一句道:“程秉融。”
程绾绾瞬间失声:“什么?!”
江诀缓缓道:“孤不会听错。”
程绾绾瞪大眼睛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惊吓,她居然在太子面前直呼自己亲生父亲的性命,这这这……是忤逆不孝啊!
程绾绾:“我……我……太想爹爹了……”
她结结巴巴解释。
可谁家女儿想爹是直接喊亲爹的名字的。
江诀也不质疑:“嗯。”
他又说:“你梦里还说,你娘是被你爹强娶回去的。”
程绾绾:“……”
江诀:“你娘根本不喜欢你爹。”
程绾绾:“……”
江诀:“你说你爹欺负你,连牌位都不给你娘立。”
程绾绾:“……”
江诀:“你……”
“殿下!”程绾绾猛地提声喊了一声。
江诀闭了嘴。
程绾绾想哭,又哭不出,想笑更笑不出,脸上的表情一时间难看极了。
她竟说这样多的梦话!
程绾绾哭丧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补救。
江诀瞧着小太子妃都快急哭了,这才收敛,不吓唬她了,温声轻哄:“怎么,担心孤生你的气啊?又不是骂孤,孤生什么气。”
程绾绾看着他,表情滞着,依旧哭丧着。
江诀笑了笑,眸底神色却十分认真:“所以,绾绾说的那些梦话,都是真的么?”
程绾绾迟滞地看着他,她反应过来下意识是想否认的,但看着男人眼底认真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到底又没有。
和男人对视半晌,程绾绾垂下头,目光落在男人牵着她的手上。
男人手掌宽大,握着她的手能握得严严实实。
程绾绾默了半晌,终于缓慢地点了点头。
江诀心下松了松。
程绾绾又小声道:“但是、但是昨晚在梦里,爹爹已经跟我认过错了……”
江诀:“……”
她说的哪个爹?
她梦里那个爹?
江诀:“……”
程绾绾觑他一眼,总觉得男人脸上的神色好像很是无语的样子。
她说错什么了吗?
她当然知道,梦里的认错毫无意义,但是她只是想告诉男人,不用为她担心。
程绾绾启唇:“殿下,我的意思是……殿下不用担心我的。”
江诀看她。
他只怜惜她,以前受了那么多委屈,还是最亲的人委屈了她。
但是他不担心,因为往后,都有他护着她。
“好,孤不担心。”江诀顺着她,笑了笑,“再说,有孤在,谁敢再委屈孤的太子妃。”
程绾绾愣了愣,随即脸红。
江诀看着小太子妃脸红红的样子,蓦地想起昨晚亲她的时候。
她醉乎乎的时候,虽然稀里糊涂,但也很乖。
和平常那种乖不一样,她醉的时候,眼睛不是亮的,是雾蒙蒙的,有些呆呆的,但那双眼睛又很湿润,像一片春潮盈盈荡在其中。
勾人得紧。
江诀看着面前的小妻子,眸色深了深。
程绾绾若有所觉,偏头看他。
江诀想到什么,唇角勾了下,笑意不明显:“绾绾昨晚做的全是噩梦么,一个好梦都没有*?”
程绾绾以为梦的事情算是过去了,怎料男人突然又问起。
但就在她听见他问的一瞬间,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画面来——竟是男人托着她的脑袋在亲她。
程绾绾的脸唰的一下更红了,抹了一层胭脂似的,她莫名慌乱地躲开视线:“啊……梦……也、也做了旁的梦的……”
“哦?什么梦。”江诀问,继续看着她。
程绾绾眼帘一垂,视线躲得更严实了。
这她怎么说……
程绾绾实在说不出来:“我、我记不太清了……”
“这样。”江诀慢悠悠道,“那……是好梦么?”
程绾绾:“……”
她脸深深埋着,感觉脸颊似是烧起来了一般,莫名心虚不想让男人瞧见她这副样子,他那般厉害,定会看出来她不对劲的。
程绾绾赶紧胡乱把这件事蒙混过去:“嗯……应当、应当算是好梦吧……”
江诀勾唇,满意了:“那就好。”
用完午膳,江诀没去忙朝政,陪着小太子妃在西宫院子里走了几圈消食。
消食消得差不多,两人就在院子里坐下。
程绾绾朋友不多,豫州一趟倒是与五公主江婉筎相熟了。
程绾绾便不免有些担心昨晚中秋宫宴上的事情,便问起江诀联姻的事情定下了没有,五公主是不是一定要和瓦剌联姻。
江诀摇头:“不是。”
程绾绾松了口气。
江诀看她,又道:“但也未必就一定不会联姻。”
程绾绾表情一滞,又替五公主高兴不起来了。
江诀没细说,只问道:“绾绾是不是觉得孤和父皇太绝情了些。毕竟昌乐是孤的妹妹,更是父皇的女儿。”
程绾绾昨晚宫宴上真的这么想过,但是现在,程绾绾想了想,摇了摇头。
江诀有些诧异:“绾绾也觉得孤应当让昌乐去与瓦剌联姻?”
程绾绾立马摇头:“不是的!”
江诀看着她。
程绾绾不知道怎么说,便边想边说道:“昨晚宫宴上,绾绾真的想过殿下和父皇有些狠心,可是仔细想了想,绾绾又觉得殿下和陛下也很不容易——当然,五公主也很不容易。绾绾只是在想,这世上甘愿把自己的妹妹和女儿送出去交换利益的哥哥和父亲,应当还是少数吧……”
江诀眸色一动,知道小太子妃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程绾绾神色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生气:“至少在绾绾眼里,殿下和父皇都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殿下和父皇,一个是储君,一个是国君,父皇和殿下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为了百姓和更多的人,一定要舍弃自己的女儿和妹妹,那这个决定,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下的。”
程绾绾惭愧道:“若是换了绾绾,恐怕会不管不顾地选择维护自己在乎的人……所以绾绾想,也许自私是很容易的,反而是舍弃和牺牲,才是更艰难的。”
江诀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他没有小太子妃口中说的那么好。
昌乐对他来说,是妹妹,但不是最亲厚的亲人。
不过,虽然是这样,他也并不想让昌乐去联姻。
江诀很意外,小太子妃并没有觉得他绝情,反而在体谅他的处境。
“你是这样想的?”江诀似问非问,眸色不自觉变得十分柔和看着她。
程绾绾未觉,点点头,叹气道:“是啊,殿下,做太子一定很辛苦吧?”
江诀愣了下,不禁笑起来,又觉得小太子妃老师傅叹气的模样十分可爱。
他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小妻子的脸:“呼风唤雨,还能护你,那就没什么辛苦的。”
第128章 (捉虫)
五公主江婉筎与江决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公主总归和皇子不同,与皇位继承无关的人,亲情总还是有几分的。
再者瓦剌此前在西境边界频频侵扰,若再答应联姻之事,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但两国之交,这些事情到底是说不准的。只能说,等瓦剌使团和瓦剌那位十七王子来了之后,再行商议,朝中上下都会尽可能避免联姻之事。
五公主江婉筎这段时日都会住在宫里,这是皇后的意思。
一来安抚她的情绪,二来江婉筎性子有些倔强,皇后也怕她抗拒联姻而做出什么事情来。
索性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安心些。
暂时来看,江婉筎住在宫里后,确实消停了些。
朝事诸多,江诀不能只顾着联姻这一件事,整日仍旧是在忙。
这日下朝回到东宫,难得没什么事,江诀直接回西宫,但小太子妃并不在。
问了宫人,说是太子妃去三松堂了。
自从江诀在三松堂给程绾绾翻修了那间小书房之后,程绾绾白日里只要无事,通常都待在那里。
她是个上进好学的姑娘,以前在程府的时候日子过得苦,更没有机会和程湘湘一样上私塾。
她自知胸无点墨,见识浅薄,肚子里没有半分经纶世故,这般坐在太子妃这个位置上,实在德不配位。
如今在东宫,既然有机会,她是很愿意学的。
江诀细心,在小书房里给她准备了不少的书,也都是不十分高深、正适合她刚学看的。
程绾绾求知若渴,便成日扎在了书房里。有不懂的地方,通常等男人忙完正事,便会主动来问她,她再请教男人。
眼下程绾绾还不知道男人已经回来了。
江诀问过下人,得知小太子妃在小书房,倒是欣慰,准备过去。
他刚要走,余光扫过,不经意之间却扫到放在立柜顶上的一个小匣子。
那匣子有些眼熟。
江诀首先想到了程珉给过小太子妃的那个匣子,他脚步立马停住。
仔细看,却又不是。
但江诀想起来了,那个匣子是小太子妃婚后进宫去昭仁宫拜见的时候,皇后给她的。
他记得,当时离开昭仁宫的时候,他要帮她拿那匣子,小太子妃却神色紧张,说什么也不肯。回东宫的路上,也一路都把匣子抱得紧紧的。
这事江诀都快忘了,他没兴趣去探究小姑娘的小秘密。
但是这会儿……
江诀看着那匣子,站在原地未动。
不知怎么,有些手痒。
那匣子放在立柜上,那立柜是个衣橱,很高。小太子妃嫁来东宫所带的东西很少,婚后江诀添置了不少,如今那衣橱里都有些放不下了。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柜子很高。
江诀身高八尺,都觉得那柜子很高,更不用说身量娇小的太子妃。恐怕踩在凳子上,她也够不上柜子顶。
那这个匣子是怎么放上去的?又为什么要放那么高?
皇后所赐,自然该好生收着,可是放在那么高的柜子顶上,倒更像是……故意藏起来一样。
江诀默,陷入沉思。
他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终于迈开脚步,一转身,径直朝那立柜去了。
把匣子拿下来,江诀转头看了一眼殿内外都无人。
他堂堂掌政太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做这事还有点心虚,怕被人看见。
确认无人,江诀才打开匣子。
匣子里头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本小册子。
江诀疑惑。
打都打开了,江诀顺手拿了本册子出来,随便翻了翻。
这一翻,男人整个表情立马顿住,不由微微瞠目。
小册子上随手翻开这页,一左一右各画着两个“打架”的小人,一对榻上被翻红浪,一对桌上如鱼似水。
江诀:“……”
他猛地合上册子。
原地站着,他攥着册子的手不由收紧,胸口也加快起伏。
他站了半天,又把册子翻开,脸上一派淡定平和,唯有微微泛红的耳根,和他略微加重的鼻息,泄露了几分情绪。
江诀并未细看,只粗粗翻了一遍,确认了这册子上的内容着实单一。
他又拿了匣子里剩下的两本册子翻了翻,也是一样。
江诀默默把册子放回去,把匣子合上,重新放到立柜顶上收好。
做完这些,他没立马走,又在内殿站了站,等呼吸恢复如常平稳,才缓步出殿,朝三松堂去。
程绾绾觉得男人有些不对劲。
今日男人下朝很早,这会儿正在小书房,解答她的问题。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今日时常走神,有时候一个问题她问了两遍,他才回过神解答她的问题。
而且回答她问题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男人的眼神看着她像盯着猎物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偏生又好像隐忍着什么,同她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温和。
程绾绾觉得好生奇怪。
这种奇怪,持续了约摸半个多时辰才好些,男人看她的眼神才算恢复了正常。
但是,等到晚上,回西宫之后,进了内殿,不知道为什么,男人朝着不知道哪里看了一眼之后,目光收回来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神又变得直勾勾的了。
程绾绾实在被男人看得不自在。
终于她沐浴完,等到男人去盥室,那深深的、直盯着她的目光一消失,程绾绾只觉得整个人都好似顿时轻松了许多。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今晚去沐浴,在盥室里待了格外久。
过了两日,江诀下朝之后,回来带着程绾绾,说要带她去马场骑马。
程绾绾年纪还小,自然是喜欢到处玩耍的,不过碍着太子妃这个身份,素日里还是要端庄些。
难得出去玩,听说江诀要带她去骑马,程绾绾很是高兴。
她欢欢喜喜地便答应了,等上了马车,看见马车外乌泱乌泱跟着的护卫和侍从,程绾绾才觉得奇怪。
因为阵仗实在是太大了。
她便问了一句。
江诀才道:“不止我们,今日父皇也一道去。”
程绾绾惊讶:“父皇也去?是马场又有什么赛马会吗?”
确实皇帝轻易不会出宫,倘若没什么正事,皇帝一般也不会去马场。
江诀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什么赛马会,只是出宫解解闷子罢了。再说,绾绾之前不是同孤说过,父皇沉迷修仙炼丹,有可能是太过孤单的缘故么。孤后来仔细想了想,绾绾说的确实有道理。”
之前程绾绾从宫里回来,同江诀确实说过这话。
因为江诀一直很忧虑皇帝太过沉迷丹药这件事,程绾绾想帮他解忧,一直没忘记在这件事上下功夫。
她并非只是隐晦地劝说过皇帝几句就了事了的。
江诀温和看着她道:“之前绾绾在宫里的时候,父皇那几日的确没有去过长生阁。有可能正是因为有绾绾陪他下棋的缘故。”
虽然没有明说,但男人的眼神是在夸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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