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诀:“……”
这江昊是不是脑子有病,怎么又攀扯到他身上了?
江诀烦躁看那二愣子一眼,怪不他排行老二。
皇帝也看向江诀,明知江昊故意在挑事,皇帝也顺着问:“太子可准备了什么?”
程绾绾少见这等场面,好在上回东宫宴她自己主持,也开了眼界,不至于少见多怪,但当下皇帝一问,她还是不由微微有些紧张,不由看身侧的男人。
江诀:“……”
江诀看皇帝一眼,隐晦地烦躁地扫了皇帝一眼。
江诀转头,看身侧小太子妃,眸色温和了些:“孤娶了太子妃,让父皇母后心头大石落下,再不必操心孤的终身大事,这岂不是孤送给父皇母后最大的礼。”
江昊:“……”
江昊一嗤:“这算什么礼……”
他话音未落,蜀王妃忙扯了扯他的袖子。
江昊转头就看见龙座上皇帝和皇后都笑起来,显然都是十分满意的样子。
皇帝跟着这一闹,换了太子一个白眼,忙叫歌舞上场,打断儿子们唇枪舌剑。
程绾绾这才松了口气。
时值八月,正是秋蟹肥美的时候,条案上正摆着。
程绾绾之前吃过江诀给她带的青蟹,挺好吃的,她想吃,但这些浑身都是硬壳的家伙,她不太会吃,上次就是男人给她剥的。
不过今日这么多人,也不好叫太子给她剥蟹。
程绾绾又怕自己剥不好闹笑话,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吃。
她便捏着筷子,去夹条案上别的东西吃了。
不过没吃几口,旁侧男人的手就递了过来,还推过来一个小碟。
小碟里,装着剥好了的两只肥美秋蟹。
程绾绾转眸看男人。
男人坐得端直,不笑的时候神色微冷,显得生人勿近,但男人察觉到她眼神,回望过来时,便勾起嘴角朝她笑了笑,笑意几分温柔:“吃完孤再给你剥。”
程绾绾一时间微微愣住,望着男人眼底温存的笑意,恍惚间有种快要陷溺进去的错觉。
她忙收回目光,低头吃蟹。
江诀又给她剥了两只蟹,程绾绾只管吃,后面就不好意思了。
“殿下,我吃好啦,不用再剥了。”程绾绾道。
江诀看她一眼,神色淡淡的,只眼角微微眯着一丝笑。
他淡淡“嗯”了声:“你吃好了,孤还没剥够。”
程绾绾:“……”
男人又推过来一碟剥好的蟹肉:“吃吧。”
程绾绾:“……”
程绾绾默默埋头吃,余光悄悄瞟男人,心跳莫名微微加快。
这番举动到底叫人看见。
江昊刚才被蜀王妃制止了话头,这下又忍不住了:“三皇弟是吃了来的吗,怎么光给皇弟妹剥蟹,自己不吃。”
刚吃完一口蟹肉的程绾绾:“……”
江诀扫了江昊一眼,这回是真的有些烦躁了。
但他还没说话,七皇子江煜先笑了起来:“二皇兄,这话酸不溜秋也该二皇嫂说,三皇兄这是疼三皇嫂,二皇兄学着点才是。”
江昊一嗤:“男子汉大丈夫,学这些什么尊卑颠倒的东西作甚!”
江诀冷眼看过去。
江煜笑:“二皇兄,这是夫妻情趣。”
江昊:“什么夫妻情趣,分明就是……”
程绾绾生怕因为她这点事皇子们吵起来,她忙大了一点声音,把小碟推开说道:“殿下!我不吃了!我不吃了!”
她边说,又觉得所有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便把头埋得低低的,又端了酒杯攥在手里,急匆匆喝了一口酒压惊,却是未料酒有些烈,一下子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江诀:“……”
江昊是不是要死!
江昊就是想和江诀争,也未真的动气,程绾绾诚惶诚恐吓得连忙推碟丢筷的样子,又被酒呛到,咳得满脸通红,这倒是叫江昊一时语结,不知再说什么好了。
景福宫内氛围一时僵持住。
就在这时候,五公主江婉筎突然站了起来。
她突然越众而出,快步从座席后走出来,一直走到殿中央,朝着座上的皇帝和皇后直直地就跪下了。
不仅皇帝和皇后,其余众人也都愣住了。
皇后先是惊讶,接着面露忧色,似是忍不住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到底没开口。
而皇帝也是先一惊,跟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蹙眉。
皇帝蹙眉道:“昌乐,你这是做什么?”
昌乐公主江婉筎跪在大殿中央,朝着皇帝和皇后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竟行此大礼。
程绾绾看呆住,没察觉到身侧的男人放下了适才给她擦过酒的帕子,面色沉了下去。
江婉筎叩首完道:“父皇、母后,今日佳节,儿臣恰有一喜事相求。”
皇后忍不住开口:“婉筎……”
江婉筎却不肯停,也不看皇后,只看着皇帝一字一句大声说道:“父皇!儿臣恳请父皇为儿臣与勇毅侯府次子秦昭赐婚!”
江婉筎心仪秦昭,这在宫里不算什么秘密。
江婉筎喜欢秦昭这许多年,虽然时有寻机会到秦昭跟前试探,但秦昭对她显然并没有情谊。
五公主并非强人所难之人,伤心过,气恼过,但从未想过要用自己公主的身份去强迫施压于秦昭。
但是今日……
程绾绾看着跪在殿中央朝帝后叩首的五公主,她虽迟钝,之前也看出来五公主喜欢秦二公子。
但是喜欢归喜欢,五公主之前的态度和今日完全不一样。
而且五公主是求赐婚,不管成或者不成,她总该是有几分希冀和欢喜的。
但是五公主的脸上却分明面如死灰。
歌舞正要再上场,见此情形都不知要不要继续上。刚才说话的众人也都安静下来,都看着殿中央跪着的人。
皇帝盯着五公主看了片刻,眉头始终没有松开,从高座上看下来:“昌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五公主面色动了动,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儿臣……知道。”
不知为何,五公主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皇帝沉默着,脸色有些难看,像是在强忍着怒气。
皇后担心地看着女儿,但是五公主低着头,没有看到皇后担心和暗示的眼神。
“昌乐,”皇帝咬了咬牙,神色很复杂,似恼怒,又有些不忍,“你该知道,朕不喜欢强配姻缘,秦家小子对你无意,朕断不会给你们赐婚。”
江婉筎对皇帝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意外。
倒是一旁的皇后,神色微微动了动,看了皇帝一眼,又收回视线。
江婉筎垂着头,头也没抬一下,只重复:“请父皇为儿臣与勇毅侯府次子秦昭……赐婚。”
“昌乐!”皇帝轻斥。
五公主仍旧没抬头:“请父皇……”
“够了!”皇帝怒声打断她的话,“朕知道你在想什么!瓦剌来使,要与大邺联姻,你不想和亲是不是?!”
五公主脸上的表情终于动了动,灰败的脸色不禁泄露出一丝不甘夹杂着绝望。
显然正是被皇帝说中了。
在场众人都有些诧异。瓦剌来使,大邺正在准备迎接,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联姻的事,众人却都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程绾绾也一点都不知道,太子只和她说瓦剌来使,也压根没提及联姻的事。
陛下皇子众多,但公主只有两个,大公主宁安公主已经成婚,与驸马育有一女,只剩下五公主昌乐公主,年已双十,但至今未有婚配。
若一定要和瓦剌联姻,那就只有五公主一个人选。
可是江婉筎怎么会愿意远嫁到千里之外的异族外邦去?自古多少公主远嫁和亲,自此一去,终其一生都没有再回来的机会。
更有甚者,早早客死异乡。
莫说江婉筎本就有心仪之人,当然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可就算没有,她也不愿意和外族联姻。
可是如果瓦剌使者到了,她再说不愿意,想再找个人成亲,那就来不及了。
只能在瓦剌使者到寿阳之前,先把婚事定下来。
既然为了躲过联姻一定要先定下婚事,江婉筎当然有一点私心,她当然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定亲。
皇帝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皇帝不能答应。
“昌乐,你身为公主,自小锦衣玉食长大,享天下万民奉养,若瓦剌是为联姻而来,国书已至,朕现在再为你赐婚,便有拒婚之嫌,必定有碍于两国和平,而你身为公主,既享了万民奉养,肩上也自有你的责任。朕亦不想拿自己的女儿来与外族邦交,可若瓦剌执意于此,朕难道为了你一人,就坦然不顾地让边关无数百姓和将士深陷战火之中么?”
江婉筎神色动了动,面色越发灰败。
皇帝道:“朕若答应,边关若起战事,流血漂橹虽远在千里之外,你居于寿阳,你又能否心安呐?”
江婉筎肩膀一抖,原本跪得笔直,像是突然失了力气,整个人一下子颓落下去。
她也知道身为公主,有些事,一旦面临,就别无选择。
可是她心里委实不甘,也不敢想如果远嫁瓦剌,将来会发生什么。
瓦剌人不通礼教,女人如财产一般,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又有部落之争,纷战无数……
江婉筎眼眶酸涩无比,忍着才没落下眼泪来。她只觉得跪在殿中,前半生所有的尊崇与荣光,这一刻都低微到了尘埃里。
这种场面,程绾绾没有说话的资格。
她只能远远地看着五公主,心里升起浓浓的怜惜。
以前她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很辛苦,羡慕世上许多人一生下来就尊贵无比,有父母疼爱兄长庇护。
可是这一刻,程绾绾才明白,原来即便是尊贵如公主,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自己的苦要尝,有的和她一样,是年年日日,细小琐碎的苦,有的则和五公主一样,尊荣顺遂半生,一朝要尝的苦降临,便如数十年积累的透雨一日倾泻,海啸山崩,劈天盖地。
方才饮了一口烈酒,*程绾绾觉得到现在胸口都还有些烫,连起伏的情绪也比往常更剧烈一些。
她悄悄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些,一边绷紧了脑子里的弦,一边牢牢关注着场面的变化。
二皇子江昊与五公主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江昊站起来:“父皇,瓦剌小人怎配娶儿臣的妹妹!”
江昊看了看江诀:“三皇弟之前不是和他们立了盟约吗,是三皇弟没把他们打服,还是瓦剌人生性狡诈善变。前不久瓦剌才在边境侵扰,现在一转头,又来要联姻了,五妹怎能嫁这样的人!”
“你坐下!”皇帝斥道。
“儿臣不坐!”江昊梗着脖子,“五妹你站起来,我认为你这主意甚好!叫瓦剌人白跑一趟长长记性,这般背信弃义之人,还敢惦记我大邺的公主!”
皇帝:“……”
江婉筎知道江昊说了不算的,但是哥哥肯为她说句话,她心里到底也回过了一点温度,只是她没有站起来。
江昊着急:“母后!您倒是说句话啊!”
皇后看了儿子一眼,微微蹙眉,又看了一眼身侧的皇帝,话音里夹杂一丝叹息:“昊儿,你先坐下。这件事,你父皇自有定夺。”
怎么都叫他坐下……
江昊气恼。
他还要再说,蜀王妃又扯了扯他的袖子。
江昊急了:“你老拉我干什么!”
蜀王妃:“……”
江煜这时候也小心插进话:“二皇兄,你别着急,父皇和三皇兄不会不管五皇姐的。大不了三皇兄再去把瓦剌打一顿呗。”
皇帝:“……”
江诀:“……”
皇帝气笑了:“朕看太子该把你打一顿!”
江煜:“……”
江昊:“三皇弟,那你是什么意思?和瓦剌的盟约是你当初签订的,这才多久,他们怎么又来要好处,太贪得无厌了吧!依我看,老七说得对,就该再打他们一回!狠狠打!你要是不敢,我去领兵!”
十皇子江澈只大致弄明白状况,但早已十分义愤填膺,马上跟着叫起来:“二哥二哥!我也去、我也去!”
江昊赞许点头:“有种!这才是大邺的皇子!”
江偃、江丞:“……”
江丞叹了口气:“二皇兄先坐下吧,父皇又没说一定要五皇姐去联姻。只是赐婚之事太过突然,需得慎重,父皇怎能轻易答应。”
江偃点头:“八弟说得对,二皇兄你先冷静冷静。”
江昊还待要说,蜀王妃又扯了扯他的袖子。
江昊气恼看过去。
转头才看见,原来不是蜀王妃,是蜀王妃怀里抱着的小王女。
江昊这才收起了一脸气恼的表情,勉强坐下了。
五公主自始至终没有再说话,皇帝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看向江诀,这才问:“太子以为呢?”
不等江诀说话,皇帝跟着又肃了肃神色,说道:“太子若是为了亲情枉顾边关将士和百姓,朕可不会由了你。”
江诀:“……”
皇帝说罢,缓和了脸色,像是完成了一个什么任务似的。
众人的目光都望过来,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男人面色有些沉,匀长冷白的手指搭在条案上,慢慢地敲了两下。
“咚-咚-”
敲击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清晰可闻。不大的声响,因着男人峻挺的身姿和沉冷的面容,却充满了威压。
殿中一时间呼吸声似乎都轻了下来。
江诀这才开口,声音极冷,如洎寒霜:“联姻之事,事关重大。瓦剌国书中所写内容,有关联姻一事,只有孤和礼部、鸿胪寺的几个大臣知道,昌乐,你是如何得知。”
皇帝也知晓联姻之事,但是皇帝是不会私下告诉五公主的。
就连皇后也不知情,但皇后知道瓦剌来使,大约也有所猜测。既是猜测,便不会同五公主说,五公主更不会为了一个猜测,在中秋宴这日当众请求赐婚。
这般看来,五公主是得知了确切的消息才会如此。
可是皇帝皇后都不说,那几个大臣得了江诀之令,只准备瓦剌来使一事,对联姻一事暂且保密,那五公主从何处得知她可能和瓦剌联姻一事呢?
第125章
所有人的注意力当下都在联姻这件事本身上,倒是没有谁去想,江婉筎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就连江婉筎自己似乎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江诀一问,江婉筎面如死灰的脸上才恢复了一点表情,露出微微困惑的神色,似乎想到了什么。
但是江婉筎并没有说出来,她有些畏惧江诀,声音都微微有些不稳:“三皇兄,我……臣妹是从……是从宫人口中偶然听到的。”
江诀睨着她,神色未动:“哪个宫人。”
江婉筎目光躲闪:“臣妹……臣妹记不清了……”
“是记不清,还是莫须有。”江诀冷道,又说,“在你眼中,孤还算是储君么。”
江婉筎忙道:“自然是!三皇兄是名正言顺、当之无愧的储君!”
江诀:“哦?那你还敢欺君。”
江婉筎心里咯噔一下。
她心一沉,便知江诀在开口问她的时候,其实心里多半已经有答案了。
江婉筎连忙俯身拜下:“太子皇兄恕罪!”
程绾绾坐在一旁,头一回看到男人真正作为太子的模样。
那般冷酷,那般漠然,即便地上跪着的是血亲的皇妹,也未有一丝怜悯柔情。
程绾绾倒不觉得怕,只是陡然觉得这样的男人有一丝的陌生。
而跪在地上请罪的五公主,看向男人的眼中,也未见半分侥幸,有的只是疏远的敬畏。
程绾绾说不上来,是该觉得男人太过冷酷无情,还是该觉得高处不胜寒的他有些孤单可怜。
江诀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此事。
江昊忍不住又站了起来:“三皇弟,五妹怎么得知消息的现在重要吗?重要的是三皇弟你打算怎么做。”
“孤怎么做,何时要向你交代了。”江诀笑起来,声音却冷得结冰。
江昊一时语塞。
他惯常拿着皇兄架子的时候,江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和他计较的。
江昊有些下不来台。
江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婉筎,话音冰冷道:“二皇兄与其关心昌乐嫁与不嫁,不如为昌乐多备些嫁妆。瓦剌千里之别,到时缺了什么,二皇兄怕是鞭长莫及。”
江婉筎一听这话,整个身子顿时一软,眼泪立马冲到了眼眶,险些要哭出来。
江昊也是一愣:“你、你还真打算让五妹去和亲……”
江诀冷声:“联姻和亲,本就是身为皇室中人的职责所在。”
江昊气:“那若来的是个瓦剌公主要嫁你,你也高高兴兴地娶吗!”
江诀面如寒霜的脸上这才动了动,下意识地看了身侧的小太子妃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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