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绾绾没有郁郁太久,她知错就改的,很快振作起来。
白日里,她不便去打搅江诀办公事,只能一直等着,在府衙里人少的地方溜达了一圈,又从府衙的下人口中,问了一些江诀来豫州之后的事情。
程绾绾也大致知道了豫州的情况。
不过这些不是她能管的,她的重点便还是放在太子有没有好好吃饭、一天睡几个时辰觉这上头。
半下午的时候,程绾绾才又见到江婉筎。
从寿阳来豫州的时候,江婉筎有多着急激动,现在就有多闷闷不乐。
程绾绾不知道从昨天到今天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是从昨天,五公主一来就急着找秦二公子来看,五公主根本不是担心她的太子哥哥,而是担心勇毅侯府的二公子,秦昭。
程绾绾也不傻,多少猜出来了一点。但是她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五公主不说,她就不说,闲聊了几句,勉强让五公主的脸色好了一点。
时间总算到了晚上。
这是江婉筎和程绾绾到的第二日,豫州知州和当郡的知府,当然不会就这么让二人随意下榻,这晚正式准备了一个接风宴。
不过有江诀的命令在,豫州现下连赈灾银都凑不齐,这场接风宴,也办不了多豪奢,只能说是正式,但远远算不上丰盛了。
江婉筎是公主,自小金枝玉叶长大,对这场接风宴不怎么满意,但是她心情不好,心里在想别的事,也就没有计较。
再者,接风宴从简,是江诀的意思,江婉筎也不敢计较。
至于程绾绾,她是从小过惯了苦日子的,全然不觉得有什么。
不过她也有心事。
接风宴只到一半,江诀道有些累,就先行离席了,还不许她跟着,要她好好吃饭。
程绾绾多待了会儿,但是没多久也借口离席了。
若风跟着她。
程绾绾往回走。
快到院子的时候,若风赶紧拦她道:“太子妃!殿下近日十分劳累,太子妃不如让殿下好好歇息片刻,太子妃再回来?”
程绾绾本来只是有点怀疑,现在倒有一半的把握了——那些伤药都在屋里,太子专门避开她,估计是回来换药的。
程绾绾停下来,看若风:“若风,我已经知道了,殿下受伤了。”
若风:“……”
他脸色变了变,程绾绾看得一清二楚。
程绾绾轻声:“你让我进去,帮殿下换药,好不好?”
若风:“……”
该瞒的没瞒住,若风自是不敢再拦女主人,只能让路。
等程绾绾轻步进去了院子里,若风陡然脸色一变——他才想起来,殿下的伤贯穿了整个腰侧一直往下,那位置……有些私密。
额……不过既然是夫妻,也没什么要紧的吧?
程绾绾没猜错。
一进里屋,她就看见男人光/裸着上半身,腰侧缠着的那圈白纱布已经拆掉了,他正拿着一个小药瓶,从瓶身里倒出白色的药粉撒在伤口上。
眼前的画面,和昨晚半梦半醒之间看见的,如出一辙。
不过,眼下的画面要清楚震动太多了。
程绾绾几乎能看清男人额上渗出的每一颗细密的汗珠,几乎能看见他腰侧那道长长的血痂下深深的血口子。
她昨天……还使劲抱他了。
她箍着他的腰,那么用力,他都不知道疼的吗?
程绾绾手抖了抖。
江诀和她不一样,他目力和耳力都极好。
程绾绾从外面进来的时候,他就觉察到了,也熟悉她的脚步。
既然小太子妃专门跟来看,想必就是知道他受伤的事了。
江诀知道瞒不了多久,只想等伤口不那么可怖了,再让她知道,免得吓坏她。
遮掩已是来不及,江诀一抬头,小太子妃已经站在了里屋门口,乌亮的瞪得圆圆的,直直地看着他。
江诀默。
程绾绾站了会儿,实在被男人腰上那道长口子给吓到了。
她缓了半天,才继续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眼眶开始发酸。
江诀低声:“怎么过来了?”
程绾绾走到江诀跟前,见男人腰侧的口子一直延伸往下,还没看到头。而离近了看,伤口更是可怖。
塌山是十日前的事情,休养了这么久,伤口还是这般骇人,那刚受伤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子?
一定流了很多很多血吧……
也一定很疼很疼吧。
程绾绾抿紧唇,小声问:“还疼不疼啊?”
江诀实话实说:“疼。特别是你抱孤的时候。”
程绾绾:“……”
程绾绾嘴一撇,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但是立马又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
她一伸手,表情和语气都有点倔:“药。”
江诀短促笑了下,顺着她把药瓶递过去。
程绾绾接过,蹲下身,给男人上药。
她动作很小心,只语气有点恼:“谁叫殿下不说的。”
小太子妃声音不大,像是在嘀嘀咕咕讲小话,江诀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想笑,就扯了下嘴角,但很快嘴角又拉平,目光深深落下,看着身侧认真给他上药的小姑娘。
他其实一直都觉得小太子妃还小,又娇气又柔弱,需要他保护,小孩子一样。
但他现在突然发觉,小姑娘也不是很小的,她至少还能给他上药不是?
她也有想护着他。
哪怕她第一眼看见他伤口的时候,明明眼里是害怕的。
江诀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
程绾绾认认真真在上药,动作小心翼翼,没注意到男人的表情。
其实她接手的时候,江诀已经上了一半药了,不过他自己上药相当的敷衍,程绾绾更仔细一些。
很快,腰侧的药都上完了。
但伤口延伸往下,被中裤给挡住了。
程绾绾抬眼示意。
江诀眸色沉沉,伸手接药:“小姑娘家家,这样就可以了。去洗洗睡,孤自己来。”
程绾绾脸红了红,知道再往下多有不便。
但是她再不便,也比他自己方便一些,他弯腰上药,还会挤压到腰侧的伤口。
程绾绾就没把药递回去,抿了抿唇,直接伸手去扒男人裤子。
江诀:“……”
江诀笑:“羞不羞?”
程绾绾脸红了,但是动作还在继续,她动作很麻利,但很轻。
她也问:“殿下疼不疼?”
江诀脸上的笑淡了,眸色更深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过了半刻,江诀低沉道:“……有点。”
程绾绾动作顿了顿,再放轻了些,又想了想,隔着不远不近,轻轻地往男人伤口吹气。
江诀的伤是塌山的时候被利石割的,伤口从腰侧一直往下,一直延伸到胯侧。
腰侧的伤好得快些,但江诀没办法坐着或者躺着不动休养,胯侧的伤口就一直反复开裂,恢复得极慢。
看着要比腰侧的伤可怖得多。
江诀默不作声,看着小太子妃噘着小嘴呼呼吹气,她那样娇气,看到他的伤口倒没有哭,还继续很认真地在上药。
江诀定定地看小太子妃。
程绾绾上药呢,上得好好的,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她的手扯着男人裤腰,小臂不可避免地偶尔会碰到男人,结果她突然觉得,手臂好像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程绾绾视线一偏:“……”
程绾绾“唰”地一下站起来,目光飞快移开,再不敢低头。
江诀知道自己起了什么反应。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伸手从小太子妃手里把药瓶接了过来。
他收好药瓶,嗓音有一丝低哑:“可以了。去沐浴吧。沐浴完早些歇息。”
程绾绾木头人一样,僵硬转身,僵硬去盥室。
江诀:“……”
江诀低头看了眼。
“……”
有那么吓人吗?
程绾绾看过小册子,圆房是怎么样的,她大概知道。
但是,小册子上画的“打架”的小人,和真正的人肯定是不一样的。小册子上画的,分明……分明没有那么……可观。
程绾绾很苦恼。
虽然她和太子的关系日渐亲近,与太子相处也没有最开始那么拘谨了。但是这一切和睦的表象,都建立在两个人相处的一种默契的分寸上。
她是太子妃,是太子的正妻,她的责任里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为太子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这个得圆房才能做到。
但是太子从来没有催促过她,更加没有强迫过她。
程绾绾在东宫,还一直挺安逸的。
不过现在,她没办法安逸了。
圆房是迟早的事,但是她刚才碰到太子小册子上打架的地方,简直……简直好生吓人!
跟烙铁似的,怎么可能进得去!肯定会把她撑坏,会把她疼死的!
盥室的水声停下来,程绾绾从畏惧不安中回过神来,赶紧扯紧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假装睡着。
江诀过来榻边,随意擦拭着发梢的水渍,看见榻上的人面朝里侧,裹住了大半张被子,一动不动。
大邺六月的天,虽然不如七八月酷暑灼人,但也是极热了。
晚间会好些,但也盖不住这么严实的被子。
“……”
她都不热的吗?
江诀站了会儿,丢了手里擦头发的干帕子,俯身跪到榻上,去扯程绾绾的被子。
程绾绾根本没睡着,手正攥着被子,感觉到被子突然被扯动,她立*马用力攥紧。
江诀:“……”
这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怎么还和他较起劲来了?
江诀又扯了下,还是没扯动。
他默了默:“……小骗子,你到底睡没睡?”
程绾绾:“……”
程绾绾当然不应声,也抓着被子没松。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男人要做什么,但她方才属实被男人的生龙活虎给吓到了,生怕男人这会儿兴致未消,要和她圆房了。
江诀根本没那个意思,他只是看她热,捂着被子脸都捂红了,担心她捂出汗来着了凉。
江诀属实无奈:“这样捂着不热么?乖,松手。”
程绾绾没松手,闭着眼睛摇头。
江诀:“……”
江诀:“睡着了还摇头?”
程绾绾:“……”
江诀趁现在,手上一用力,总算把被子扯了下来。
程绾绾眼睫猛地颤了下,差点睁开眼睛,但还是紧紧闭上了。
江诀什么都没做,只是把被子扯开,不让小太子妃捂得那么严实,只给她把被子盖到小肚子。
被子盖下来的时候,程绾绾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但发觉男人接下来再没有别的动作,真的只是给她把被子盖少一点而已,她慢慢地,身体才放松下来。
江诀给小太子妃盖好被子,垂目看她。
小太子妃依旧没睁眼,满脸写着“我睡着了,真的睡着了”。
江诀不作声看了会,好笑。
他随即躺下,挥手灭了灯也歇息了。豫州一大摊子事,他实在是也很累了。
程绾绾虽然不太睡得着,但胡思乱想了一阵,也还是进入了梦乡。
身侧的人没睡着,江诀也就一直睡得不沉,等小太子妃睡着了,呼吸匀长,他闭眼把人勾进怀里,这才彻底睡去。
不想,程绾绾半夜里做了噩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程绾绾梦见圆房了。
她还梦见太子太过精猛,她实在害怕,偏太子不肯放过她,强迫她也要进去。
睡梦中的程绾绾浑身都在抗拒,偏偏正巧江诀正抱着她。
睡梦中的程绾绾剧烈挣扎起来,感觉到自己被人抱着,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突然间,两腿用尽全力一蹬——
江诀被自己娇弱的小妻子,一脚给蹬下了榻。
江诀:“……”
屋里“砰”一声,闷重的一声响动。
程绾绾那一脚也不知道踢在了男人哪里,硬实得很,把她脚都踢痛了。
因为脚痛,程绾绾醒过来了一点,迷迷糊糊的。
那头,江诀还在地上。
“……”
小太子妃没来的时候,他每日最多只睡两个时辰,小太子妃来了,他为了陪着她,也才好好休息。
今日,他难得睡得踏实,结果竟被自己的太子妃一脚给踢下了床。
江诀也是从睡梦中刚醒过来,虽然说他习武,身手好、警觉性也高,一掉下来就立马坐起身了,也没伤着。
但是,没伤着归没伤着,他到底有点懵。
还有点烦。
连日辛劳,难得睡个安稳觉,这小祖宗又在闹哪样?
江诀眉头拧成一团,烦躁至极。
任谁睡得好好的,被一脚踢下床踢醒过来,都不会有好心情的。
榻上,程绾绾终于清醒过来一点了。
大半夜的,身侧没了人,睡前留着的那盏罩灯也已经烧尽了,屋里黑黢黢的,程绾绾茫然回想刚才,她好像是……踢了谁一脚……
再一看身侧空荡如也,程绾绾终于隐隐猜到了一点什么,一下子心头拔凉。
程绾绾赶紧坐起来。
幔帐合着,只有些乱,而被黑夜笼罩的床榻边,地上紧挨床榻的地方,影影绰绰地坐着一个人。
程绾绾才看见,乍一看见,吓了一跳,她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程绾绾连忙捂住嘴巴。
但江诀已经很清楚地听见了。
江诀恼火:“……你叫什么?”
程绾绾:“……”
地上的人……是太子……
太子怎么坐地上,难道说刚才她踢了一脚,真的是把太子给……
程绾绾倒吸一口凉气。
她不说话,江诀更烦了:“你把孤给踢翻了,你还叫?”
程绾绾满心慌乱,慌忙要下榻:“殿下!殿下……”
她一双脚慌乱往地上踩,朦胧的黑暗中,却踩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很明显不是地面。
程绾绾愣了下,随即,脚就被人给捏住了。
习武之人,在黑暗中目力极佳,江诀一把捉了小太子妃一双乱蹬的小脚,只手抓住。
男人手掌宽大,一只手捉着程绾绾的一双脚,也捉得严严实实。
程绾绾意识到,一下子不动了,生怕继续动,又把太子给踢了。
知道自己惹了大祸了,程绾绾声音带了哭腔:“殿下……”
“哼唧什么,”江诀不耐烦,“被踢的又不是你。”
程绾绾闭嘴,还是想哭,但不敢出声一点了。
江诀捏着小太子妃香香软软的脚,捏了两下,动作不轻不重的,但给人的感觉好像很烦躁。
程绾绾害怕,太子是不是生气要把她的两只脚给砍掉了。
程绾绾咬着唇,眼泪开始在眼眶里聚集。
无论梦境还是现实,男人身上那种不容抗拒的压迫力,此刻都重叠到了一起。
程绾绾一颗心不断地下沉。
江诀捉着小太子妃的脚,明显感觉到掌心的人似乎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害怕。
她抖什么?
害怕什么?
江诀不明白,也懒得明白。
他语气不耐:“踢疼了没有?”
程绾绾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殿下,都是绾绾不好,绾绾——”
话音戛然止住。
程绾绾有些愣。
太子说什么?
江诀耐着性子,语气沉沉:“踢疼了没有,说话。”
程绾绾呆住。
太子……没生她的气?
还问她脚踢疼了没有?
她、她一定还在梦里吧?
小太子妃半天没个反应,江诀心头火起,捉着程绾绾的脚,直接一拽一丢,将人直接丢回了榻上。
他跟着上榻,语气凶凶的:“还没醒?”
“醒、醒了……”程绾绾结结巴巴道。
总算听见人开口,江诀沉沉吐了口气,不耐的语气稍微克制了一点,再问:“踢疼没有?”
其实有点疼。
但程绾绾脚趾蜷了蜷,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黑暗中,看不见小太子妃的表情,但是江诀却能感觉到小太子妃小心翼翼的样子。
“疼就说。”江诀道,语气又平缓了一点。
他有点埋怨,又好像在哄人似的,又跟了句:“反正孤挺疼的。”
程绾绾本来是不安,被这一句话弄得红了脸,很不好意思起来。
江诀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程绾绾:“好端端睡着,怎么还踢人呢?”
程绾绾更不好意思了。
江诀扯了扯被子,深夜里,更凉了一点,他扯过被子给两人都盖好。
手一勾,和方才睡着时一样,江诀又重新抱了小太子妃到怀里。
程绾绾愣了下,因为刚才的噩梦,她身体还是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江诀察觉到:“怎么了?”
程绾绾抿了抿唇,没作声。那个梦,她也实在是说不出口。
半刻她小声说:“没什么……”
江诀没回应。
小太子妃分明就是有什么。
江诀把人往怀里按了按,低头问:“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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