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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今天哭了吗(窃腰)


程绾绾这回没来得及躲,只在男人手落下的一瞬,瑟缩了一下。
她轻轻转过一点脸看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直视,眼底有些惊惧在。
还是没说话,江诀头疼,难道真是吓失声了?
江诀再摸摸她的脑袋,动作很轻,语气却是命令:“说话。”
程绾绾找回一点勇气来,只是掌心紧攥的秘密,让她紧张到嗓音干涩,夹着颤抖。
她终于开口说话,颤着声:“我、我想回家……”
江诀:“……”
江诀无奈至极:“好,送你回家。”

第21章 (捉虫)
自从东宫回来,程绾绾接连做了好几晚的噩梦,瑞雪比她年纪还小,虽然那日没有像她一样当场晕过去,却在回程府后就吓得病倒了。
那血肉横飞的场面,任谁看了都要心惊胆颤,遑论二人说到底不过是两个十三、五的少女。
程绾绾夜里睡不好,接连几日白日也都没有精神,巧的是,桂嬷嬷也说宫中有事,有好几日不能来教习。
程绾绾在屋中关了三五日,试了很多法子,仍旧无法说服自己克服对太子的畏惧。
也许对于聂云霜和程湘湘她们来说,打死几个丫鬟,根本算不得什么,但程绾绾和她们不同,她出身卑微,虽然不是奴婢,却从来是和奴婢一样的处境——谁都能来欺负她,谁都能左右她的前途和人生。
上位者往往不会在乎下位者的性命,因为他们从来是予夺生杀的一方,为此惶恐不安的,从来只会是身不由己的下位之人。
就连午时小憩也要降临的噩梦终于将程绾绾逼到绝境,她对即将到来的婚事不安到了极点,日夜担惊受怕,终于,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不嫁太子。
程绾绾看过瑞雪,瑞雪瞧过大夫后好了些,程绾绾稍微安心,等下值后,去书房求见父亲程秉融。
她想拒婚。
程秉融当然不同意,还将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通,骂她不知好歹、不识抬举。
程绾绾出了书房,天色已经彻底暗了,见赵氏就在院子里,不知是不是听见动静过来的。
程绾绾一时有些难堪,但看到赵氏,她又冒出一点希冀——赵夫人想让亲生女儿程湘湘嫁入皇室,一直都不希望她这个庶女嫁给太子。
也许赵夫人会帮她呢?
程绾绾鼓起勇气,到赵夫人跟前,刚要说话,赵夫人先讥笑了一声。
程绾绾将要吐出的话音卡在了喉咙间,仰脸看着赵氏,只见月色下赵氏的神色分外复杂,好像讥笑,却又有那么点酸。
赵氏不等程绾绾开口,就一口回绝了她,还刻薄地嘲弄了她一番,笑她飞上枝头容易,再想下来,就等死了再说吧。
程绾绾两处碰壁,这桩婚事分明不是她自己求来,她不想嫁,继母便不说了,却就连亲生父亲也不肯帮一帮她。
沮丧难过之后,她又笑自己蠢笨,她一个小庶女,父亲怎么会为了她去得罪太子?
这件事,只能她自己去同太子说。
太子曾答应她一个小愿望,但这回程绾绾知道,拒婚可不是小事。
可是她没法子,只能厚着脸皮去。
在去东宫之前,她晓得,空口白牙去说未免太没有说服力,于是这日一早,她便往城外的永叠峰去了。
永叠峰上有一座正安寺,正安寺是皇寺,后山的供庙只有皇族能去,但前殿开放,普通百姓也能去烧香礼拜。
寿阳城里风行儿女出生后到正安寺求签批命,程绾绾出生的时候程秉融也来求过,但她的命不好。批文说她“运乖时蹇”,即是说她命里气运不好。
程秉融共有四个孩子,也正是因为这道批文,他对程绾绾最为疏远冷淡。
程绾绾不大信这些,她不能信,尤其是母亲过世后,若连她都信了自己命不好,那往后的大半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程绾绾不喜欢这道批文,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用这道批文做借口,拿去同太子说拒婚的事。
从正安寺求了批文,果真仍是说她“运乖时蹇”,她一时心绪复杂,或许这寺中,当真算得准吧。
她将批文收好,坐马车下山,揣着批文径直去往东宫。
永叠峰是一座十分陡峭的山峰,离城中尚远,从下山到城门,要一个多时辰。
因路程远,一路上有那么几处人烟罕至的地方。寿阳是帝都,太子脚下,倒也没什么危险的。程绾绾没有想到,她或许果真气运不好,竟在半道遇上了劫匪。
瑞雪病着,程绾绾只带了一个车夫赶马,因为怕被府中知晓,莫说护卫,她连丫鬟都没带一个。
马车骤然被拦停,车夫一看遇上劫匪,个个蒙面挎刀,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劫匪是为劫财,呵问让马车里的人交出银钱,程绾绾哪里有多少银钱,只能从身上搜刮了几个铜板扔出去当做自己的买命钱。
不想如此反倒激怒了劫匪,以为她扔几个铜板羞辱他们,一时发起狠来,举刀就要上前。
车夫这时吓得魂不附体,在地上连连求饶,又指着马车说,里头坐的是府中小姐,貌美非常。
程绾绾知道铜板怕是不够,正在摘自己的耳坠,不想就听见外头车夫卖了她。她咬着唇,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就是怕被劫匪知道,马车里只有她一个姑娘家。
车夫这一指,全完了。
车夫往外爬,想卖主捡一条命,劫匪却凶狠,一刀就结果了他,又掀开车帘,将程绾绾给拖了出来。
这地方到底在半路上,几个劫匪调笑一番,没在这里动手,将马车赶到林子里去,将程绾绾扛到肩上给带走了。
从路上钻进林子里,走了不多远,有一间破屋,是早年的猎户留下的,这处显然被几个劫匪暂作了窝点,将程绾绾扛进去后,扔在了地上,就要动手动脚。
程绾绾吓得半死,苦苦哀求,却只换来更加肆意的调笑。
一个劫匪道:“这小娘儿们怎么都不哭?小妮子,你光红眼睛求饶,泪珠子却都不掉一颗,你是真怕啊还是假装的?”
“哟哟哟,瞧这可怜模样,快叫哥哥好生疼疼你!”
程绾绾死死忍着泪,手指掐进了掌心,恐惧如弦,快要绷断她最后一点理智,可要是秘密被人发现,那她的下场,一定会更惨。
劫匪早扯去了蒙面的黑巾,她看见了他们的脸,必死无疑。
这地方荒山野坡,不会有人来,没人能救她……
外裳被一把扯开,力气之大,将她整个人都拉扯得踉跄,她死死抓住衣裳,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喊出声!
“殿下,林子里好像是程府的马车。”青影查看过,回来禀话。
马车里没有回话,安静一瞬后,帷帘被倏地掀开。
江诀坐在马车里,朝林子看过去,隔得远,并不能看清。
青影又道:“在马车附近还发现了一具尸体,还有余温,血迹也未干,应是刚被杀不久。看装扮,是程府的车夫。”
江诀眸色倏深。
他从马车上下来,脚步不停快步往林中去。

第22章 (捉虫)
程绾绾呼喊救命,向来胆小顺从的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拼命推开抓过来的手。
但她到底不过是个才刚及笄的小姑娘,力气再大也抵不过凶悍的劫匪。
外裳被撕扯得破烂,头发都被抓掉了几缕,她拼命反抗,惹得劫匪大怒,其中一个伸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将她打得脸一歪,牙齿磕破嘴唇,血都流了出来。
脑瓜子嗡嗡作响,程绾绾被一巴掌打得头晕眼花,再没力气反抗。
就在她彻底绝望之时,只听见“刺啦”一声,她恍惚感觉脸上溅上了什么温热的东西。她慢慢找回视线,就看见正当前的那个劫匪,当胸被一把刀给洞穿了。
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剩下几个劫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立即转头去看,只见破屋门口进来一人,穿护卫服,身量瘦挺,手持一柄长窄剑,乍看起来不过尔尔,可周身冷森森的杀气,却让人不禁背后发毛。
几个劫匪心中打鼓,但眼见只有一人,立马大起胆子一拥而上。
就在几人冲到门口时,“砰”一声,破屋后头被人踹开,一抹快影掠了进来,落至程绾绾面前,将她护得滴水不漏。
前后二人,正是青影和若风。
几个劫匪加起来也远不是青影对手,不过片刻全被撂倒在地,三死一伤。
门外有人大踏步进来,头昏脑涨的程绾绾看过去,地上唯一活着的劫匪拖着断腿正往外爬,那高大人影迈过门槛,就势从旁夺了长剑,脚步顿也不顿,一剑挥下去!
他分明连头也没偏一下,却准确无误地将地上最后一个劫匪一剑斩杀。
长剑在劫匪脖颈处分毫不差地落下一线,力道却惊人,将那劫匪的脖子硬生生砍断,却又没完全断,半边头颅在脖子上摇摇欲坠。
溅出的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剪影,男人跨步而过,略微偏头,避开飞溅的鲜血。
“殿下。”青影拱手。
“把尸体都拖出去。”江诀将长剑扔回去,朝里看了一眼狼狈害怕的小姑娘,声音冷得像结了一层冰霜。
程绾绾已然呆滞,缩在地上像一只被困于陷阱的幼兽,一双乌亮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来人,仿佛看到了猎食归来的母兽,眸底全是倚赖和渴求。
人在绝境之际往往能迸发出超出寻常的力量,而小姑娘此时的眼神,也超出寻常、亮得惊人。
人在若风身后,被牢牢护着,江诀只扫了一眼,目光却顿住,好似有一根霜针,突兀不知从哪里冒出,悠悠荡荡钻进他脏腑,最终碰在他心头,只一触,顷刻消融。
屋里屋外,东宫的人在清理现场,搬动尸体、清理血迹,时不时发出动静。
若风和青影也去帮忙,屋里只剩下两人,隔着半个破屋子相望。
外间都是杂声,相望的两个人,之间却有种隔绝于世的安静。
程绾绾已经彻底找回了清醒,绝望过后的惊喜若狂让她胸口怦怦直跳,除了满眼是光地望着突然降临的救世主,她连说话都忘记了。
两人之间诡异的安静只有短短几瞬,江诀回过神。
他看见地上的人被撕扯的破烂的外裳,眉头立时皱紧,踏步上前。
而男人提步上前的一瞬,程绾绾心里,也电光火石地闪过许多念头。
她孤身一人被劫匪所掳,从程府的马车里失踪,若这件事传出去,她就全完了!
自古女儿家清白被世道看重,若清誉有损,轻则逐出家门,送去山上做姑子,重则一根白绫吊死,连性命也留不住。
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眼下她的清白,只有太子能够证明,若她与太子的婚事作罢,她被掳的事又传出去,那她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清誉堪忧的程绾绾别无选择,她原本要说拒婚的事,眼下只得临时改口。
男人走到她面前的一瞬,她用力伸出手去,指尖发颤地拉住了一点男人的衣袖。
“殿下……”程绾绾颤声,通红的眼眶里,盛着两汪水盈盈的哀求,“你、你别不要我。”
“……”刚杀完人的江诀撩起眼皮,戾气涌动的眸子不耐烦地看她,“孤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松手。”
男人话音透着一层薄薄的凉意,冷淡,而不近人情。
程绾绾手一颤,细弱的手指松开来,颓然落回去。
江诀锁着眉,将身上披风脱下,扔到她身上:“裹着。”
程绾绾眼睫一颤,重新抬起脸来,男人眼底戾气未散,薄薄的眼皮下,漆沉的眸子已经不看她。
分明是一副不可接近、冷若冰霜的样子,当下却叫程绾绾松了口气——她如此狼狈不堪,并不想任何人在这时候看着她。
江诀虽然没在看她,却始终站在她面前,不知有意无意,高大的身躯将地上的人和外间隔绝开来,任何人难以窥探。
程绾绾很快裹好了披风,她才经一场大难,头发乱糟糟的,她心神不安,也忘了整理。
见她穿好披风,外间若风禀报周遭已经处理干净,江诀便回头,让程绾绾随他离开此地。他见她发髻散乱,视线停滞一瞬,到底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带她出去。
程绾绾起身,磨磨蹭蹭跟着走了几步,江诀发觉她步子不对,回头细看,就见身后的小人一瘸一拐的。
江诀止步,眉头又皱了起来:“脚又崴了?”
程绾绾神色难堪,也不敢看他,支支吾吾“嗯”了声。
江诀重重吐气,语气说重不重:“一副身子怎么娇弱成这样?”
他不知是在问,还是在嫌弃。
程绾绾抿抿唇,没有接声。
“走路疼吗?”江诀问。
程绾绾摇摇头,细声:“不疼……”
她这话配上她发红的眼眶,却没有多少说服力,江诀垂眼,看一眼她不敢用力的脚踝,视线落下去时,又扫见一抹红,正是她手背上,不知是被摔的还是蹭的,破了皮。
江诀没了动静。
程绾绾也不动,低着头。
两厢仿佛静止片刻,江诀沉沉吐了口气:“过来,孤抱你。”
程绾绾浑身一僵,错愕抬起头来。
江诀:“外头是林子,你这样要走到几时?”
男人话音里听不出情绪,程绾绾一时语塞,神色纠结。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男子抱过她,除却婴孩时期父亲程秉融或许抱过她,她也已经不记得了。
江诀没耐心等她考虑,直接上前,一揽臂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她比他想象的还要轻,实在没什么重量,她这样娇瘦,也难怪一副身子骨弱成这样。
程绾绾低呼一声,不由自主紧紧揽住男人的脖颈。
江诀睨她:“叫什么,抱紧些。”
程绾绾下意识缠紧双臂。
江诀一手抱她,腾出另一只手来,将披风扯了扯,将她整个人连脑袋一起裹上了,连同乱糟糟的头发也遮住。
他披风宽大,裹住一个小姑娘绰绰有余。
程绾绾裹进披风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半张脸在外头,仰着脸看,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男人线条分明的下颔。
江诀抱着怀里不大点的人大步向外,穿过林子往停在路上东宫的马车去。
青影跟上去,若风落后一步扯住他。
若风挤眉弄眼:“你觉不觉得殿下怪怪的?”
青影淡淡扫他:“你比较怪。”
若风:“……”
若风:“我说真的,你几时见过殿下抱女孩子?”
青影:“今日见过了。”
若风:“……”
青影语重心长:“你少看些话本子。那位是东宫未来太子妃,殿下庇护,理所应当。”
青影说罢,转身头也不回离去。
若风轻哼了声,把看过的话本子回想了一遍——明明就很怪!殿下一向极少亲自动手杀人,今日却亲手斩杀了一个劫匪,这不就跟话本子里的英雄救美一样吗?英雄救美哪能假手于人?
若风一通脑补,穿过了林子回到了正路上。
程绾绾被丢进了东宫的马车上,她将披风扯下来一点,把脑袋解救出来,又把头发理了理,刚弄完,太子回来了。
江诀进来,将手上一个白瓷瓶朝程绾绾丢过来。
程绾绾手忙脚乱地接住。
江诀坐下,皱眉看她:“这是消肿止疼的药,把脸擦一擦。”
程绾绾挨了一巴掌,半边脸都肿了,看起来既狼狈又蠢兮兮的。
她小声说了“谢谢”,将白瓷瓶打开,把里头白色的药膏抹到脸上,轻轻化开。
尽管动作已经很轻,却还是很疼,她忍着没出声。
江诀不作声看着她,看了片刻,转开视线去,将帷帘撩开,看向了车窗外。
程绾绾擦完药,把药递还回去,又说了遍“谢谢”。
江诀没接:“收着吧。擦一回不管用。”
程绾绾想了想,乖乖收下,又说“谢谢”。
都说了多少遍“谢谢”了,江诀觉得耳朵疼,勾手在眉心掸了下,随口转开话题:“怎么跑永叠峰来了?护卫也不带一个,不知道小姑娘一个人出来很危险吗?”
江诀是随口说,面对一个比他小了六七岁的刚及笄的小丫头,话语里不觉带上了一种训诫的口吻。
太子本就身居高位,年纪也比她大,程绾绾不觉得被他训有什么,只是对“小姑娘”三个字,一听见,耳朵就竖了起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她没答,小声辩驳:“我不是小姑娘了……”
江诀没听清,皱着眉略微凑近:“什么?”
“……”程绾绾咬咬唇,“我是大姑娘了,殿下。”
江诀:“……”
江诀视线望在别处,听见这样一句话,突兀地转过视线看她。
两个人的距离离得有些近,江诀忽然对上小姑娘的视线,一双乌亮、澈然的眼睛,小心又认真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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