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
晴云压声正要提醒程绾绾,马车这时突然停了下来。
随即车帘被一把掀开,马车外一个穿着甲胄的陌生男人,凶神恶煞地催道:“下来!”
晴云连忙将程绾绾护到身后,那凶巴巴装束像官兵一样的男人,却是没有丝毫耐心,直接伸出手,粗暴地将二人拽下马车。
两人几乎是从马车上跌下去的,刚站稳,那凶狠官兵就推搡她们往前走。
程绾绾完完全全懵了,一边被迫往前走,一边下意识打量周围,才发现她们居然是在山中。
山林幽深,长林皑雪。
全然是一处陌生的所在。
这……这是哪里?
程绾绾惊惑地看着四周,脚步慢了一点,身后凶狠的官兵立马粗暴地推她:“快些走!磨蹭什么!”
程绾绾身子轻,被粗鲁的官兵推得一个趔趄,踩着雪差点滑倒。
晴云慌忙扶住她。
官兵却不管,正要厉声再催,却被另一道声音提声压住:“住手!”
官兵见了来人,立马收敛了脸上的凶恶,顿时毕恭毕敬起来。
程绾绾扭头看过去,认出来是安王身边的贴身护卫。
她呆愣愣地看着他走过来。
林俜过来恭敬道:“属下送太子妃进去。”
程绾绾看着他没动。
晴云暗暗侧身,用半个身子将小太子妃挡住,强自镇定地问道:“请问安王殿下在哪里?这又是哪里?”
林俜没有回答。
晴云继续挡着程绾绾,也没动。
两个人对视着,像是在对峙。
过了片刻,晴云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拉。
她略微偏头看,见是小太子妃。
程绾绾轻轻扯着她的袖子,细声道:“晴云,走吧。”
晴云愣了愣。
虽然小太子妃什么也没说,但是从小太子妃那双明亮眼睛里闪动的小小不安中,晴云知道,小太子妃这是明白过来了。
太子妃一向有些胆小,晴云没想到这个时候小太子妃会开口说话。
晴云没动,林俜看了程绾绾一眼。
程绾绾顶着他的眼神,硬着头皮拉了晴云的手,对林俜挤出一个笑:“多谢你,我们走吧。”
这下倒是林俜愣了愣。
片刻回过神来,上前送两人进去。
一路往里,主仆二人终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此处是皇陵。
算脚程,马车行了一整夜,这里应当是离寿阳最近的永安陵。
原本安王就是要在这里落葬的。
可是现在,却变成了程绾绾被带来这里。
皇陵都有守灵的卫士,这里却没有,只有和刚才那个凶巴巴的男人穿着一样的官兵。
说是官兵,其实和大邺官兵的服制有些不同,行事做派也更为凶狠,一个个看着她们的眼神都不怀好意。
这些人,不像大邺的官兵,更像是安王的私兵。
程绾绾一路腿都在打颤。她一路上都没有松开晴云的手,原本是拉着晴云,不让晴云继续和安王的人僵持,怕安王的人一怒之下直接杀了她。
但是现在,她是自己害怕。越往里走越黑、越冷,虽然壁上点着烛灯,但失去了日光,烛灯也只能照亮方寸,余下全是深不可见、漫无边际的黑暗。
两侧烛灯高悬,乍抬眼看去,像两列幽幽漂浮的鬼火,又像一双双诡异看过来的眼睛。
程绾绾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走了多久,二人被送进了一间陵室之中。
林俜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将陵室的门关上。
石门沉重沙哑的关合声之后,徒剩一室昏暗。
陵室里只有一盏长明灯悬在墙角,许久,两人才适应了这里昏暗的光线。
“啊!”程绾绾吓得闭上眼睛。
晴云赶忙将人用臂弯掩住,颤声安慰小太子妃:“没事的太子妃,只是石棺而已。”
程绾绾缩在晴云怀里,捂着眼睛,张开一条指缝这才偷偷看了一眼,看得真切了。
的确是一方石棺而已,只是上面守陵的凶兽刻得惟妙惟肖,被幽幽的长明灯一照,像是活物一般,骇人得很。
程绾绾撇了撇嘴:“七殿下在骗我们,对不对?”
晴云心里叹气:“嗯……”
程绾绾想哭:“那殿下也没有回来,是不是?”
晴云哽了哽:“太子妃……”
程绾绾一瞬间万念俱休,本就腿软,这下顿时浑身都没了力气,直接跌坐到地上。
晴云跟着蹲下身来连忙安慰。
程绾绾的声音里委屈极了:“七殿下为什么把我们带来这里,他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
晴云无法回答,只是不住地说:“太子妃别怕,别怕……太子殿下一定会来救您的。”
程绾绾忍住不哭。
其实她也不是十分害怕,只是委屈和不解。
她本来以为马上就能见到男人了。她不明白七皇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晴云以为小太子妃这般委屈难过,又害怕,定是要吓哭了。
谁知程绾绾在地上瘫了一会儿,吸了几遍鼻子,慢慢倒是稳住了气息,也没哭。
晴云微愣:“太子妃……”
程绾绾拉着她,往墙角走。
最后走到了离石棺最远的墙角,而后靠着墙角坐下来,缩成一团挤在她身边。
晴云:“……”
程绾绾看她:“挤一挤,就没那么冷了。”
如今已经是冬季,外面漫山堆雪,这皇陵里更是幽森寒寂,虽然是陵室,但别说暖呼气,连一点活人气都没有。
这偌大的皇陵里头,眼下能喘气的活人恐怕就只有她们两个。
晴云也很冷,闻言也不拘礼了,和小太子妃紧紧挨在了一起。
她把小太子妃的手抓到自己掌心里,给她哈气取暖。
就这一会儿,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小太子妃的手已经冷得跟冰片子似的了。
晴云看她实在冷得厉害,便想把自己的外裳脱下来。
程绾绾看出来她的意图,连忙反握住她的手:“别!这里这样冷,你若脱了衣裳会冻死的。”
“可是……”
程绾绾飞快打量一眼周围,没敢细看:“这里不知道有没有水和吃的,要是没有,这里这么冷,咱们怕是挨不了多久……”
晴云没想到小太子妃这种时候还能考虑这些。
可是安王既然把她们关在这里,又怎么会给她们准备吃的喝的。
早知道,还不如关在曲春宫里好。
好歹吃穿不愁,还有暖炉烤。
但这也不是她们能选的。
晴云心里叹气,便要起身:“奴婢找找,万一有什么水和吃食呢。”
程绾绾有些怕,但也跟着起身了。
她感觉晴云的手也很僵硬,这说明晴云其实也很害怕。她不能让她一个人。
“那你找一找,我把那几个木箱子拖过来。”程绾绾道。
“太子妃拖木箱子做什么?”晴云问。
那些木箱子可能是陪葬的东西,但是都是锁着的,就算有什么用得着的也打不开啊。
程绾绾道:“拖过来围在墙角,能挡寒气,咱们挤在里头,能暖和些。”
以前她在程府没炭火烧的时候,就是和瑞雪挤在一张榻上,再把床帐捂严实,确实能暖和一些。
晴云愣了愣。
程绾绾说做便做,已经去拖箱子了。
林俜关了陵室的门出去并没有马上离去,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
石门厚重,但他是习武之人,倒也听得见里头的声音。
听了一会儿,林俜便离开。
冬月天寒地冻,山间骑马也不比马车快多少。
林俜回到宫中已经是天色擦黑。
他到奉德殿回禀差事。
江煜看起来心情不错。
林俜还没回禀皇陵那边的事,江煜已经笑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父皇已经写好了诏书给了我。”
林俜眼中闪过意外,很快又平复,露出些微喜色:“恭喜殿下。”
江煜点点头:“永安陵那边如何?我那小皇嫂可是吓哭了?”
林俜顿了顿:“……倒没有。那位小太子妃倒是很快振作起来,还吩咐身边的侍女在陵室中找水和食物。”
江煜有些*意外,挑了挑眉。
林俜忍不住道:“殿下为何要把她转移到皇陵去,这样岂非分散人手。”
江煜虽然在豫州暗中豢养了几千私兵,但是之前豫州赈灾一事,他监守自盗,本想命人将赈灾银暗中盗走,利用赈灾银继续招募私兵,扩大势力,不想却不慎泄露了私兵的踪迹,以至于江诀亲去豫州。
江煜不得不重伤自身以洗清嫌疑,而他手下的一颗暗棋却又在关键时候不听从命令隐匿,竟妄图用火药将江诀炸死在豫州。
好在这件事最终没有牵连到他身上。
只是可惜,损失了不少私兵和一座制造军备的矿山。
而今他手下的私兵,远不足以和宫中不知情的禁军以及城里的寿阳军相抗。
林俜的担心也没有错。
然而江煜有自己的打算。
他道:“以我对太子皇兄的了解,他对这位小皇嫂,确有几分真心。原本我很好奇,这是为什么,昨夜一行,倒是让我有些明白了。”
林俜却不明白。
但他也觉得,这位看起来柔弱的小太子妃和他原先所想的不太一样。
江煜也没有解释:“看来这位小皇嫂,确实很讨人喜欢,和她相处,我竟也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若她不是太子皇兄的人,我还真想和她交一交朋友。”
江煜很快收回思绪:“如此想来,这位小皇嫂的分量恐怕也不轻。父皇和这位小皇嫂,也不知道太子皇兄会选谁。”
“殿下的意思是……”
江煜没答,目光望向虚空,似是感慨:“得此就要失彼,无论怎么选,太子皇兄最后都会后悔吧?”
两日后。
夜色深重,城中梆子响过四声,一慢三快,正是四更天,人睡得最沉的时候。
连宫中值守的禁军此时也已经有些倦累。
这时宫墙上掠下几抹快影,为首之人身形异常高大。
黑幕般的夜色掩映下,这一行疾影飞快地奔向庆康宫。
而此时离庆康宫不远的一处僻静的偏殿之中,江煜已经静静等候多时。
他不知道江诀哪日会来,什么时辰会来,所以一直等在近处不敢松懈。这几日一直如此。
林俜快步进来:“殿下!”
江煜在坐椅上小憩,立时睁开眼。
林俜:“殿下,来了!”
江煜精神为之一振,略含倦意的眼中立时迸发出精光。
江煜立即起身/下令:“命他们准备,等太子一进殿中,立即动手!绝不能让他有脱身之机!”
“是!”
这个时辰,皇帝已经睡下。
但是皇帝近来浅眠,一点轻微的动静都会醒过来。
龙帐四合,寝殿里只有皇帝和郭公公,和另外一个小内侍,是江煜的人,寝殿外,外殿则还有江煜留下的四名内侍。
皇帝半睡半醒间,外殿的四名内侍已经被无声无息地放倒。
接着,外殿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砰’的响了一声。
皇帝立即醒了过来。
“郭为。”皇帝压声。
郭公公就靠在龙榻边的地上睡,立即也醒过来。
而那小内侍显然有所戒备,几乎和皇帝差不多同时清醒过来,这时已经警惕地朝外殿走过去,要出去查看。
郭公公起身来,将皇帝护在身后。
只见那小内侍打开寝殿的门,刚往外走了一步,还没来得及朝外看,横里突然伸出一双手来,一只手猛然砸在小内侍的后颈,另一只手同时捂住了小内侍的嘴巴。
那小内侍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人就倒了下去。
皇帝和郭公公都愣住了。
还是郭公公先反应过来,紧张至极地压低声音问:“谁?!”
寝殿门口随即进来一个人,那人只在门边便停下,让开路来。
随即,一个高大的人影快步走了进来。
所谓父子连心,皇帝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来人。
正是江诀。
皇帝立时从龙榻上起身。郭公公愣了愣,也认出了太子的身形。
郭公公当场眼泪就落了下来:“太子殿下!”
“郭公公。”江诀走过来。
青影将寝殿的烛灯点了起来。
“父皇……”江诀脚步顿住。
皇帝眼眶泛红,借着烛光微亮仔细打量自己的儿子。
比他想象中好了太多,至少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只是人略微沧桑了些,边关战事胶着,这也难怪。
不管怎么样,只要人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好,好……好。”皇帝连说三个‘好’字,看着江诀不错眼地瞧。
仿佛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江诀却比皇帝更怔愣些,烛光亮起来的一瞬,他停住脚步,几乎以为自己花了眼。
皇帝瘦了许多,而原先只是偶尔夹杂几根白发,如今竟然两鬓全已斑白。
那略微凹陷的面容,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
江诀心口骤痛。
皇帝看江诀神色,才觉自己形容狼狈,愣了愣,勉强笑起来:“朕无事。”
郭公公擦了眼泪,也赶紧解释:“太子殿下莫担心,陛下一切安好,只是……”
郭公公看了看皇帝。
皇帝面露愧疚,避过目光去不敢看儿子。
郭公公这才把皇帝写下退位诏书、立安王为继之事告知江诀。
皇帝正是为了这件事,被迫给逆子写完诏书之后,一夜之间白了头。
江诀心中戾气翻涌,未想江煜竟将父皇逼至此等境地,他只恨不能现在立刻杀了他,以平心头之恨。
更别说江煜为了假死,在边关战场上所害为他枉死的三万将士和无数因战火或惨死或家破人亡的无辜百姓。
不过眼下却不是说事的时候。
郭公公压声道:“殿下,您带了多少人来?这庆康宫是外松内紧,怕是暗处还有不少安王的人,殿下还是快带陛下先到安全的地方吧!”
江诀神色动了动,却似乎并不着急:“雪夜风寒,劳郭公公给父皇简单收拾一下再走吧。”
郭公公心想也是,陛下年纪大了,这要是冻上一夜,怕是要大病一场。
上了年纪的人哪里还经得住一场大病。
郭公公应是,二话不说连忙给皇帝穿衣收拾。
不过片刻便收拾好,青影吹了寝殿里的烛灯,领头出去。
外殿里,还有七八个暗卫,看见皇帝,皆无声行礼。
一名暗卫上前,越众出去,率先出殿查看外头的情况。
然后他刚出去,殿外黑暗之中‘嗖’的一支利箭霎时直射过来!
青影眼疾手快,立即腕手一翻,一枚燕子铛飞掷出去。
燕子铛撞上箭尖,将箭撞歪了去。
那当首的暗卫也反应极快,抽身一旋便也躲开,随即立即退回殿中。
箭未射中人,但庆康宫外下一刻骤然明光大亮起来。
细一看,原是点起了火把,将外头照得直如白昼。
皇帝和郭公公俱是愣住。
皇帝回过神:“诀儿,有埋伏!快走!”
皇帝拉了江诀一把,却没拉动。
江诀道:“走不了,父皇,现在内殿窗外也一定早就被弓箭手团团围住。”
皇帝愣住。
“江煜这是知道孤会来,在这里等孤。”江诀冷道。
江诀将插在殿侧的箭拔了下来,隔着门,抬手用了内息一掷,只见那利箭直接射穿了屏门出去。
旋即外头便痛叫了一声。
江诀命暗卫直接打开门。
皇帝还来不及劝阻,暗卫听令行事,立即将门打开了。
门外,隔着半座庭院,江煜从弓箭手身后慢慢走了出来。
江煜脸上带着笑意,看见江诀冰冷的面容时,脸上的笑略微滞了滞。
“你在等孤么。”江诀冷眼看着他。
江煜恢复了平和的笑意:“三皇兄,好久不见了。三皇兄看来早就知道这里会有埋伏,可三皇兄还是来了。是因为三皇兄自信不会被擒,还是父子情深,无论什么结果,三皇兄也要冒险一试呢?”
江诀高大的身影穿着玄衣,将他锋利的面容衬得越发冰冷,显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傲睨来。
他嗤笑一声:“你很好奇么?说这些酸言酸语,你到底是想夺位,还是想争宠?”
这句话旁人听不懂,却正戳在江煜的痛处。
林俜便看见自宫变以来一向冷静从容的主子,一瞬间脸上的表情竟然裂开来,露出阴涩的嫉恨来。
林俜愣了愣,回过神待细看,江煜却已经重新收敛好了表情。
但是江煜心里的裂痕却无法平复,是以他像是不服气一般,夺了一旁弓箭手的弓箭来,拉弓上弦,动作极快地朝着江诀一箭射过去。
江诀就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飞箭疾至,皇帝顿时着急。
眼看利箭将至,一旁的青影手起刀落,‘铿’一声,那利箭被当空斩断,飞落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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