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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奴(Paradoxical)

人丁凋零,李家败落,父母接连离世,只剩李扶萤孤女一个。
扶萤生得弱柳扶风,性子却刁蛮乖张,除家奴李砚禧,无人再愿追随,扶萤只好带着李砚禧去投奔千里之外的舅舅。
扶萤仍以小姐自居,对家奴李砚禧仍是非打即骂没有好脸色。
李砚禧却低眉顺眼,依旧忠心。
行至途中,扶萤不慎中了迷情之药,只能寻得李砚禧帮忙解毒。
可她还想着寻一门好亲事,事后便将李砚禧打骂了一顿,警告他不许说出去。
李砚禧倒乖觉,一声不吭,任打任骂。
不想,这毒一中,隔个三五日便要发作一次,药石无医,每回她忍了又忍也只能寻李砚禧帮忙。
李砚禧很是配合,任劳任怨,从不多嘴一句。
扶萤还算满意,打算嫁给舅舅家的表兄后,脱了他的奴籍,提拔他做管事。
然而与表兄定下亲事后,扶萤毒发再寻他时,他却悠哉悠哉坐在窗檐看着天,叼着根草一动不动:
“求我。”
“不愿意?姑爷可是已过垂花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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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都不是善茬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日常 腹黑
主角视角:李扶萤 李砚禧
一句话简介:疯狗对疯狗,坏坯打坏坯
立意:嫩草怕霜霜怕日,恶人自有恶人磨

已是七月,刚过立秋,天还热得厉害,连迎面而来的风都是热的。
李扶萤闷了满身的汗,蓬松的碎发都湿哒哒地黏在脸上,她就指着路上人少了开窗吹吹风、凉快凉快,可一掀窗,风吹来的那股热浪比车里的还热上不少。
她一下就拧了眉,没好气朝外喊:“这都走了多久了,怎的还未到?李砚禧,你想让本小姐热死在路上不成?”
没有人回答,耳边只有车轮碾压过地面的滚滚声。
李扶萤原只是有些不耐,这一下,立即恼火了,一把推开车门,发出嘭得一声巨响,朝驾车的少年怒斥:“狗奴才!你哑巴了!”
少年看一眼前方,低声答:“就要到了。”
他正在变声,原先清澈的嗓音有些暗哑低沉,扶萤嫌难听,前一阵子就下了命令,若非必要,不许他开口说话。
不过,李扶萤当做没想起来,看着他又骂一句:“长嘴不会回话,以后我便将你的嘴缝起来!”
“是。”他低着头回答,很是乖觉听话的模样。
李扶萤很是满意,心情好了不少。
这个李砚禧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最是听她的话。她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她叫他上天,他不敢下地。否则,李家败落,她孤身一人,也不会还将他留在身边。
“再驾快点儿,热死了!”
她又埋怨一句,正打算转身回到车厢里,不料车轮突然压过一块儿石头,带得整个马车剧烈一抖,她也稳不住,往前摔去,一头砸在少年的胸膛上。
“李砚禧!”她火气又冲上来,顶着微微凌乱的头发,怒声大骂,“你想摔死我吗!”
少年垂下眼,看着凹凸不平的路面,低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这里的路不好。”
话音未落,前方又出现了几块碎石,李扶萤有了防备,虽是又往前摔了,但她双手扶住了少年的肩,没摔得太惨,只是嘴里仍旧骂骂咧咧的:“什么穷乡僻壤!连个路都修不好!”
少年未接话,微微垂首,轻嗅她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栀子香。
李扶萤并未察觉,仍旧骂个不停。少年悄悄看她一眼,要将头垂得更低一些,闻得更清楚一些,她却突然在他肩上打了一巴掌,又斥:“你长眼睛做什么的!那样大的石头不知道避开吗!”
李砚禧垂了垂眼,悄然收回弯下的脖颈,低声道:“是。”
扶萤又瞅他几眼,转身钻进了车厢。
再往前走便顺畅了,车子没再剧烈颠簸过,平平稳稳抵达了前方县城,李扶萤不禁心想:这狗奴才,真是不骂听不懂话,贱得慌!
县城里人多了,她不好在这里教训他,隔着帷帽瞪了他一眼,抬步进了客栈里。
李砚禧识趣跟上,与客栈掌柜打交道:“要一间客房,不用太好,也不能太差,再送些吃的和洗澡水来。”
这是李扶萤的要求。
她自小不说锦衣玉食,那也是过惯了好日子的,挑剔得很。父亲离世后,给她留了不少财产,她全带在身上,并不缺一间上房的钱,只是财不外露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不敢太过招摇,只能委屈委屈。
不能招摇归不能招摇,她一定是要挑剔好一番的。
太阳没落前住的店,等她数落完已天黑了,她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不必多说,李砚禧便将茶递过来了。
她心情好了,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带着些笑意,终于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了:“好小禧,我这个人脾气是大了些,你莫往心里去。你和我一块儿长大,我们之间的情分与旁人不同。等到了舅舅家,安定下来了,我便除了你的奴籍,让你做管家,等你攒些银子,也能娶妻生子。”
这是奶妈教她的,对待这些下人奴才,得给一巴掌再给颗枣,他们才能听话。
这不,李砚禧就很听她的话。
至于那些奖赏什么的,她只是随口一说,给他个盼头,是否兑现还要看他表现,否则这千里迢迢从南到北,若是路上出什么意外了可如何是好?
李砚禧低着头,掀着眼,一双乌亮的眼瞳盯着她看:“嗯。”
她觉着有些不大舒服,蹙了蹙柳眉,正要说些什么,门外的水刚好送来,那目光又收了回去,去门口接水了。
房间不大,沐浴的地方在屏风后,踏进水中的那一瞬,一整天的疲惫都消除了。
她懒洋洋地泡了会儿,要起身时才发觉寝衣忘了拿,又朝屏风外喊:“李砚禧,将本小姐的寝衣拿来。”
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翻行李声后,脚步声逼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屏风外伸了过来,手里拿着她的寝衣。
她头也没回,接过那寝衣,扔在浴桶边的矮架上。
她才不怕他会偷看。
李砚禧从小就在她身边服侍,和那些丫头们没什么区别,这些年也未曾犯过一次事,乖得跟狗一样,她也没将他当过人。
她又吩咐:“将床铺好。”
“是。”李砚禧悄无声息收回黏在她背上的目光,转头去铺床。
她听着声音远一些,这才起身将衣裳穿好了,擦着微湿的发梢走过来:“饭还没好吗?”
李砚禧从她身旁越过,眼始终未抬起过一次:“我去看看。”
“看什么看?”她拦,“我一个人在这儿,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回来,给我擦头发。”
“是。”李砚禧又走回去,接了她手中的手巾,轻轻将她的发梢攥干。
刚好,饭也送来了。
李扶萤用膳是不许下人上桌的,即便到了现下这般田地,她仍旧讲究那些规矩,不许李砚禧坐在桌上吃饭。
直到她吃完,擦了嘴,才吩咐一句:“剩下的都是你的。”
这时,李砚禧才端起碗筷,大快朵颐,只是仍旧不被允许上桌,只能端着碗蹲着或站在一旁狼吞虎咽。
扶萤喜欢看李砚禧吃饭。
扶萤身子一直不大好,喝药喝到十岁那年才断,虽说强健些了,但还是容易生病,一到换季变天,那是逃不了的。
身子不好,胃口也就不好,有时闻着香,可吃到嘴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喜欢看李砚禧吃饭,虽然瞧着像只没吃过好东西的野狗似的,但看得人胃口好了不少。
不过,她才不会表露出任何欣赏之意,嗤笑一声,道:“我李家是少了你吃喝吗?瞧你这副饿死鬼的样子,也就是在这里,没人在跟前,本小姐懒得与你计较。等到了舅舅家,你给我收敛些,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李砚禧余光瞥她一眼,微微背过身,动作声音都小了许多。
她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了,又催:“还没吃好?”
李砚禧赶完最后两口,抬手擦了把嘴上的油,立即答:“吃好了。”
扶萤瞥他一眼,嫌弃道:“脏死了,浴桶里的水赏你了,快去洗,洗完来给本小姐捏肩。”
他眼睫动了动,没有耽搁,快速洗完,匆匆走来。
扶萤翻了个身,趴在褥子上,懒洋洋絮叨:“捏吧。坐了一日的车,差点儿没把我骨头给坐散架了,若不是怕那几个恶霸追上来,我才不这样着急赶路……”
李砚禧未打断,只坐在床边,默默在她肩上揉捏。
她沐浴完,只穿了身寝衣,寝衣里什么也没穿,桌上的烛灯挪放在了床边的矮几上,清晰照出她腰间的曲线。
手顺着她的脊骨往下,一路捏按,舒服得她忍不住轻哼几声:“还不错,有长进。”
李砚禧眼珠子动了动,手要继续往下给她捏腿。
她突然翻了个身,曲起膝盖,闭着眼道:“困了,睡觉,将灯吹了。”
李砚禧不慌不乱收回手,盯着她微微凸起的寝衣看了片刻,转头将灯吹了。
房中立即暗下来,李砚禧自觉放轻脚步,躺在窄小的脚踏上,又盯着稍微垂下的被角看。
“去看看柜子里有没有多余的枕头?我要用来垫脚。”床上的人突然开口。
“是。”李砚禧爬起身,抹黑寻到了柜子,将柜子里的小枕头往里塞了塞,低声道,“似乎没有。”
李扶萤翻了个身,烦躁道:“算了算了!”
李砚禧走回去躺下,在她翻来覆去好几回后,低声开口:“小姐可以用我垫脚。”
她撑起身,看他一眼,见他躺在脚踏上,没弄脏衣裳,便又躺回去,将腿收起一些:“你睡床尾。”
“是。”李砚禧踩上床,在床尾蜷缩着,“小姐,可以放了。”
扶萤伸出脚,试探着踩了踩,将小腿搁在他身上,满意地闭上眼:“不错,明早赏你吃肉包子,早上不要睡迟了。”
“是。”他又应,悄悄将头埋进褥子里,让那股淡淡的花香包裹着自己。
很快,绵长的呼吸声传来,李扶萤睡着了,她的腿开始不老实放着了,一会儿踩着他的腰,一会儿蹬着他的腹,一会儿又一脚踹在他脸上。
李砚禧悄然睁眼,在那只白软的足要挪开时,一把抓住,在那足底轻轻咬了一口。

“嗯…好痒…”睡梦中的李扶萤哼唧几声,下意识挣脱。
李砚禧没有阻拦,松了手,让她踩在自己心口上。
扶萤醒时,李砚禧已不在床上了,正在屋子里收拾行李。
扶萤家中虽不算顶顶有钱,但只有她这一个孩子。她身子不好,母亲又早亡,父亲将她宠得无法无天,莫说是杂活儿了,她平时连自己的贴身衣物都不必亲自收拾。
现如今也是一样,昨日换下来的衣物就挂在屏风上,李砚禧正在一件件叠起来收进包裹中。
“还没收好?”扶萤醒了得立即有人来伺候洗漱,洗漱完便要用膳,她多饿一会儿便会头昏眼花,耽搁不得。
从前有五六个丫头围着她转,不怕忙不过来,如今只有李砚禧一个。
“收好了。”李砚禧迅速将行李堆放好,往楼下叫了热水,匆匆返回给她梳头。
她显然还没睡醒,眼睛都睁不开,细长睫落下的阴影遮盖住眼下淡淡的青。
李砚禧盯着她巴掌大的瓜子脸看,一时有些失神。
她太白了,白得有些不正常,连唇都是淡淡粉白,几乎能看见皮肤下的血管,好似轻轻一戳便会破掉。
“你愣什么神?在我眼皮子底下都敢偷懒,你活腻歪了不成!”她忽然睁眼,皱着脸臭骂。
李砚禧默默收回眼,将手中最后一根小辫扎好,妥帖放在她身后,低声问:“要涂口脂吗?”
“热得要命,涂什么涂?”她白他一眼,起身往盆架子走去,“况且都在路上,又没人瞧见,有什么好涂的?”
李砚禧有些遗憾,涂口脂是他最喜欢的活儿。
他跟过去,拧了一把帕子,递给她。
扶萤平时是不自个儿净面的,但她嫌李砚禧笨手笨脚的,只能自己来。
“好了,走吧。”她放下手巾,稍稍整理了下衣衫,戴好帷帽,便抬步往外走。
这会儿功夫,李砚禧已收好剩下的东西,挂着大包小包往外走:“小姐想吃什么?”
“路上买两个包子吧。”扶萤吩咐一声,踏下楼梯,绕进后院,上了马车。
李砚禧迅速将行李安置好,赶车往外去。
天亮不久,路上叫卖早餐得不多,快走到县城出口才遇到一个包子铺,他缓缓勒马,朝车里问:“小姐要吃什么馅的?”
“一个菜的一个肉的还要一碗米粥。”李扶萤从车窗伸出纤细素白的手,往他手心扔了一小把铜板,“剩下的赏你了。”
“多谢小姐。”他低声答一句,拿着钱拿上他们自己带的碗往铺子前走。
剩下的铜板还够买两三个有馅的包子,但两三个包子完全不够他吃的,他干脆买了一包馒头,吃着也挺香,喝点儿水还管饱。
他将李扶萤的早膳从车窗递进去,叼了个馒头,驾着车缓缓往城外走。
出了城门,要上官道,马车靠边接受盘查,扶萤将咬了几口的包子和喝了几口的粥递出去:“赏你的。”
李砚禧看一眼包子上的牙印,一口塞进嘴里:“多谢小姐赏赐。”
扶萤见他没有半分不满之意,心满意足放下车帘,靠了回去。
“何方人士?可有路引?要去往何处?”外面有士兵盘问。
“婺州人士,前往京城投奔亲戚,这是路引。”李砚禧从容应答。
士兵看过一眼路引,又示意他掀开车窗。
他如言挑开车帘,解释一句:“我家小姐还未出阁,不便露面。”
士兵隔着帷帽看一眼,将路引递回,摆摆手:“行了行了,过吧。”
“多谢。”李砚禧跳上车,赶马往前走。
南方水路发达,要去京城,水路比陆路便宜得多,只是扶萤被婺州城里的几个纨绔子弟盯上了,这才不得不乘坐马车绕路前行。那几个纨绔再嚣张,出了婺州地界也得掂量掂量。
上了路,两旁逐渐荒凉起来,没了树荫遮凉,很快热得人受不了,李扶萤又开始骂骂咧咧:“何时才能到?热死本小姐了!”
李砚禧答:“才刚启程不久。”
扶萤气得一把推开车门,往他脑袋重重了拍了一下:“你敢顶嘴?”
“不敢。”李砚禧低垂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不敢?我看你可不像不敢的样子!本小姐供你吃供你喝,你还跟本小姐顶起嘴来了,再有下次,你看我不好好教训你!”扶萤骂完,才觉得顺心不少,往车厢一坐,又道,“好好赶你的车,再敢多嘴,把你舌头剪了!”
“是。”李砚禧声音更低了些。
扶萤轻哼一声,脾气全消了,靠在车中昏昏欲睡起来。
今日不知怎的,格外热一些,她睡着也出了一身汗,活生生给热醒了,又推开车门问:“几时了?到哪里了?”
“过了午时了,问过人了,说是离前面县城不远了。”李砚禧道,“前方有树荫,还有茶棚,要不要去歇一会儿?冲些藕粉喝?”
扶萤看一眼不远处的茶棚,有些嫌弃:“将车停去树荫下凉快会儿,茶棚就算了,我不去。”
李砚禧点了头,去茶棚要了些热水,将喝了粥的碗洗净,化开一碗细腻的藕粉,往里洒了芝麻、红枣片、花生、杏仁,再加上一勺桂花蜜,搅匀了端进车厢里,用小勺喂到扶萤嘴边。
茶棚有零星几个男客,扶萤不敢开窗,只能将衣领剥开一些,散散热气,而后才尝一口勺里的藕粉。
“什么鬼天气!热死了!”她又埋怨一声。
李砚禧双眸悄悄掀起,又快速垂下,递出一勺藕粉,低声道:“这路上没什么人,小姐不如将厚重的外衣脱了,待快到城门时,我会提醒小姐,小姐再穿上也不迟。”
“也是。”扶萤早看不惯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规矩,只是在外行走,若是被人瞧见不好办,不过,现下也没什么别人。她立即将外衣一件件脱了,只剩下一件里衣,映出小衣的荷花浅粉,“这下是凉快多了。”
“嗯。”李砚禧又偷瞄一眼,继续喂藕粉给她。
她夺过碗勺,背过身去:“好了好了,我自己吃,你将我后面垂下的头发盘起来。”
李砚禧双手托起她的发,盯着她光滑白皙的后颈,不紧不慢将她的长发盘起,依依不舍将目光挪开:“好了。”
她又吩咐:“我的香膏呢?放在哪儿了?”
“在我这里。”李砚禧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陶瓷小罐,这里面装的便是扶萤常用的香,浓郁的栀子香甜混合着一丝薄荷的清爽,好闻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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