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灵光蔓延开来,像点点星辰,照入了众人皆有些惊异的眼眸中。
“哎呦!”楼招澜夸张地大叫了一声,“竟然成了!”
她用力地鼓起了掌,高声道:“快让我们来恭喜这对有情人!”
云挽的眼睫轻颤了颤,没有惊恐,亦没有喜悦,她早料到楼招澜想做什么了,只是听她这般说,她竟莫名有些失落。
她抬眸看去,就对上了沈鹤之的目光,点点灵光将他的面容映出几分绮丽,他看着她,似是有些茫然愣怔,但转瞬后他就移开了视线。
“苏苏,”他唤道,“我们该走了。”
凌苏苏连忙快走几步拉住了他的胳膊,又被他扶入了花蕊之中。
云挽也仰头看向了身旁的谢玉舟,谢玉舟点头,同样拉着她一同钻入了睡莲。
所有人都很镇静,仿佛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们早就料到,并不值得吃惊。
待四人站稳后,沈鹤之终是撤去了寒气,而那片河流也再次传出了湍急的水声。
睡莲稳稳当当地立在河面,带着众人,随着水流一同冲向不知名的远方。
云挽靠在谢玉舟怀中,并未去看身旁的另两人,但她的余光还是注意到了那亲密紧挨着的衣摆。
她突然就在想,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冷静了,或许她该惊讶一下,这才不显得她好是在欲盖弥彰,但这念头只恍了一下,就又消失了。
她笑了笑,对谢玉舟低声道:“我们总算能回家了。”
谢玉舟搂着她的肩,安抚性地轻拍着她的背。
痴情莲很快就冲出了这片沉在星空中的河流,繁华的街道出现在了河流两岸,高悬的彩灯,飞舞的飘带,一派喧嚣之景,此处应当就是传说中的鬼市蜃楼了,只是痴情莲的速度太快,转眼又带着四人掠过了这片街景,而一道白光,则出现在了河水的尽头。
白光蔓延开来时,云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她只觉自己像是闯入了一片水域中,冰冷之物在四周流动,瞬间将她罩了个满怀。
她心中一惊,却发现身上的衣衫并未打湿,而当她再睁眼时,竟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座石室的角落中,脚下是坚硬的地面,身旁是一片水池,像从地底涌来的暗河,而水面上则摇曳着一朵散发着淡淡灵光的痴情莲。
云挽察觉到软灵散的效用似是消散了大半,只是她四肢仍有些酸软,站立不稳,她动了一下,就不受控制地向侧旁栽去。
一只手恰在此时伸出,按住了她的肩。
云挽回头看去,就见沈鹤之正站在她身后,而凌苏苏和谢玉舟已不见了踪影。
她正想询问,楼招澜的笑声就传了过来,她呼吸一紧,闻声抬头,便看到楼招澜好整以暇地坐在石室的中央,一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你们来了呀,有情人。”
“楼前辈......”云挽刚一开口,就被楼招澜打断了。
“你先别说话,”她笑道,“我们先来拷问一下这个使无霜剑的小子。”
“你叫沈鹤之是吧,”楼招澜望着他,“我其实挺看好你的,无霜剑跟了你,倒不算屈才......不过我不是很明白,你为何好像是个瞎子,连自己心悦之人到底是谁都想不明白?”
她此言一出,云挽心底就“咯噔”了一下,她连忙上前一步,有些焦急道:“楼前辈,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都说了,你别说话!”楼招澜不满地瞪了云挽一眼,“看不出来我在帮你吗?”
她转而再次看向了沈鹤之:“我在问你话呢,你自己不回答,让你师妹挡在你前面算什么?”
“还是说你心虚了?”她歪头看他,“点亮痴情莲的要求可是两情相悦,你心虚了吗?”
“我有何好心虚的?”沈鹤之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自云挽身后传来,冷静异常,云挽却莫名不敢回头去看他。
她有些忍受不了现在的场景,许多事情她其实早已接受,可楼招澜却好似要将她的伤口硬生生撕开,展露而出。
云挽不明白,楼招澜到底在自作主张什么?沈鹤之根本不喜欢她,他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是凌苏苏,即使制造出痴情莲的假象,即使这般逼问他,他也只会一遍遍地告诉所有人,他不喜欢她。
楼招澜嗤笑:“你们不会到现在还以为,这朵痴情莲是假的吧?”
她说着,竟并拢双指,重重向下一划,锋利的光芒闪过,转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头劈在了云挽的肩上。
她出手得太快了,沈鹤之没反应过来,云挽也没来得及躲闪。
巨大的冲力直将她击飞了出去,她整个人都撞在了身后的墙上。
手腕上的银铃手链不断作响,因聆福的作用,云挽并未受太重的伤,也没产生太难忍的疼痛,但她却被这一下摔懵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沈鹤之的手指动了动,但他没有说话,也没回头来看她。
云挽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楼招澜便笑问沈鹤之:“你还要装到何时?”
下一刻,又是一击打来,这次竟直斩在了云挽的侧腰上,因聆福会挡去七成的攻击,那剩下的三成便有些不痛不痒,但云挽却又一次跌倒在地。
楼招澜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很快就再次抬起了手,只是这一次,沈鹤之的剑却横在了她身前。
冰寒之气散开,他道:“冲我来。”
楼招澜大笑起来:“沈鹤之,你看不出来吗?我本来就是冲你来的?还是说这三成的伤你也舍不得她受?”
云挽很狼狈,她左肩和侧腰的衣衫都被斩碎了,露出的皮肤上绽着血线。
楼招澜所说的话让她有些疑惑,直至她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青年身上后,她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沈鹤之单手执剑,挡住了楼招澜的目光,只是他的左肩和侧腰处的衣衫却被血浸湿了,甚至有浓稠的血滴子顺着他的指尖砸在地上,一滴又一滴,将血腥气慢慢散开。
而他那受伤之处,竟与此时的她一般无二,只是比她更重,且他衣衫完好,那些伤便仿佛是直接从衣衫之下的皮肤上凭空裂开的。
这一幕是那般的熟悉,熟悉得好似一记闷钟,狠狠敲在了云挽的太阳穴上,直震得她的五脏六腑都好似被揉在了一起,传来涩然难忍的疼。
她不是傻子,亲眼见了眼前的一切,自是立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而过往的一幕幕也不停闪过,逐渐串联,让从前那些她始终无法明白的谜团有了解释。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竟是这样......
像一场噩梦,将她框在血色里,云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挣扎着爬起的,她失魂落魄地抬起头,看向了那道始终未看向她的身影。
他安静地立在她面前,只留给她一道背影,她便看不见他的神情,更不知是他不愿面对她,还是觉得他所做的这些,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缠魂扣......”楼招澜缓缓念出了这三个字。
“这东西比较冷门,认得的人不多,好在我从前也炼制过一个,因此对它格外了解,”她笑道,“只不过我炼制的那个,只可抵挡三成攻击,毕竟这东西的特殊性,能抵上五成的,已算是用情至深了,你这个倒好,竟能抵得了七成伤害,当真是让我开了眼......”
“哦,不对!”楼招澜突然又摇了摇头,“用‘抵挡伤害’来形容,实在不够严谨,应当说它是......转移伤害。”
“毕竟这世间,哪有可以一直抵挡伤害,还不被磨损的护身灵器?但若它的作用只是转移伤害,那么除非你死,否则它永远都不会被磨损。”
楼招澜的每一句话,都好似一把尖锐的刀,深深扎入云挽的心中。
她原已做好了释怀的准备,已学会了去粉饰太平,可这一刻,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情绪却再克制不住,与眼泪一起,如最汹涌的潮水般爆发而出。
到了这一刻,她怎会还不明白,为何一年前沈鹤之来凶冢救她时,会受那么重的伤。
也是因此,他才会经历那样艰难的一年,才会遇上凌苏苏,才会......
云挽泪流满面,她又觉得庆幸,庆幸于此时的沈鹤之不愿转头来看她,她眼底那掩不住的爱意才不至于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可她还是觉得痛苦,痛苦得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沈鹤之啊沈鹤之,”楼招澜摇头叹息道,“你亲自将缠魂扣炼制而出,又赋予了它能够转移七成伤害的能力,难道会不明白它到底涵盖了怎样的意义?”
“以魂为引,以骨为质,如扣如锁,虽有着转移伤害之效,却也缠魂附骨,不死不休......它所寓意的,是最迫切难消的占有,你难道会不明白?”
她目光灼灼,直逼而来:“沈鹤之,你亲手用缠魂扣将她锁住,你还敢说你不爱她?”
第078章
楼招澜所吐出的每一个字, 都带着锋锐的寒芒,直冲沈鹤之而来,可他的神色却仍未有太大的变化, 仿佛即使被如此拆穿, 他也生不起丝毫波澜。
他正欲开口,身后却突然扑来一双胳膊, 那双胳膊小心地避开了他血淋淋的伤, 搂住了他的腰, 紧接着, 一副柔软的身体就贴上了他的脊背, 带着温热的暖意, 令他握剑的手都轻颤了一下,他的神情间也终于流露出了细微的愣怔。
“师兄, 师兄......”云挽在哭, 她像是想与他说些什么,可到头来,却也只是哽咽着反复唤他。
但沈鹤之想,他应当是明白她想说什么的,他能清晰感受到她那痛苦而崩溃的情绪, 紧缚而来,却又在即将触上他时,小心地收敛起棱角,变得极为柔软脆弱。
他一直明白, 她在他面前,总是会露出最柔软的一面, 本该由他这个作师兄的照顾她,她却总是用她那副最柔软的温柔安抚守护他, 常常会令他心疼又无措。
楼招澜没再开口,她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像是在等待着他回答她问出的话,又像是在等待着他回答云挽,他最终垂袖握住了少女搂在他腰间的手,指腹似不经意地轻轻摩挲。
云挽的手并不纤细柔软,因常年握剑,她的掌心带着一层薄茧,手背的皮肤很光滑,五指却透出几分微硬的骨感。
这是一只很适合握剑的手,是他亲自教出来的......若是放在前几日,如果云挽愿意像现在这般亲近他,他并不会觉得这算是越界。
她是他的师妹,是愿与他生死与共的亲人,无论是牵手还是拥抱,甚至是更过分的触碰,他心底都不会生出半分旖旎之意。
可在楼招澜那般的胡言乱语之下,这份清净似是被隐约地打破了,像柔软细密的网,轻飘飘地落下,罩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于是那份极轻微的暧昧便四处弥漫,堵也堵不上。
这是从未有过的,陌生到几乎令他生出了几分少有的慌乱,沈鹤之不清楚这份异样仅只是从他心底产生,还是说云挽也能感觉到,但他还是拉着她的手,将她的胳膊拉开,又将她从自己身旁拉开,这才低头看向了她。
她衣衫破碎,发鬓松散,血迹染得到处都是,泪痕也沾了满脸,看起来颇为狼狈落魄。
沈鹤之看着她,突然就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他想,若他当真依着楼招澜所说,承认了对她的爱意,她应当是会不顾一切回应他的,即使她心中真正的所爱,是谢玉舟。
是因为自责愧疚吗......
“云挽......”沈鹤之像是叹了口气,“你不必自责,亦不必多想。”
云挽泪眼朦胧地抬眸看他,就听他道:“自你拜入太虚剑川起,就总是跟在我身旁,许是因那时的我被螭骨链困在望仙道,你便也鲜少独自离开宗门,但唯一离开的那次......是去了剑山秘境,拔了忘悲剑。”
沈鹤之的声音很轻,其中并不含太多情感起伏,与几乎已完全失态的云挽相比,他是那般的冷静。
“那次,你受了重伤,从未有过的重伤,谢玉舟将满身是血的你抱回来时,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惊恐,亦觉得无力,因为一旦你迈出了望仙道,我便再无法护着你了。”
沈鹤之道:“我想了很多办法,也翻阅了很多典籍,最有效之法,便是缠魂扣。”
他微垂下视线,目光落在了云挽左手的银铃手链之上:“缠魂扣代表着什么,我一直很清楚,我亲手将它赠予你时,也的确有想要锁住你的想法。”
云挽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却道:“但我只是想锁住你的性命,并非是对你有男女之爱的占有......我只是希望,即使我不在你身旁,你也能活下来;即使遇上了无法应对的危险,也有我给你兜底。”
“我离不开望仙道,我也不惧死亡,抑或是说,我一直甘愿替你去死,这是我能为你做的事,也是那时的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自我出生起,我的性命便被用来镇压厄骨,我知道我的死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与你相比,厄骨又算得了什么。”
“云挽,”他道,“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亦是我最重要之人。”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便仿佛带着深情,可他的深情,又是那般的无情,那流露而出的温柔,是那样干净纯粹,不带丝毫情欲。
“楼前辈,”沈鹤之再次看向楼招澜,“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执着,如此执着地要我与云挽......可我心悦之人并非是她,她对我亦无男女之情。”
“缠魂扣的确寓意非凡,但我给她此物时......我还未遇到那个真正令我甘愿转修炼情剑、令我失控又心动之人。所以对于那时的我而言,缠魂扣内含的寓意,根本算不得什么。”
“云挽是我的师妹,是我的亲人,是对我最重要之人,却唯独不会是我的爱人。”他的语气很平静,也很坚定,坚定到无法动摇分毫。
楼招澜面上有些挂不住,她便冷哼了一声:“我再问你一句,将缠魂扣给她,你后悔吗?”
这次,沈鹤之沉默了,他没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云挽,看得郑重,凝视半晌后,他才道:“我从未后悔过。”
他好似轻轻笑了笑:“若没有缠魂扣,你即使不会死在凶冢,也会在之后死在浮玉林,缠魂扣没有违背我的初衷,它的确替我,锁住了你的性命。”
“但是,”他顿了顿,“若没有这些性命之危,将缠魂扣给你,我是后悔的......”
像尖锐细长的刀,逐渐没入了她的心脏,云挽突然觉得有些窒息,不知是否是泪水遮住了双目,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连耳边的声音都好似逐渐遥远。
她听到沈鹤之轻声道:“一直隐瞒不说,是怕你愧疚自责,可我不希望你愧疚,我希望你能理所当然地接受我对你的付出,因为你带给我的,远比这些更珍贵......云挽,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沈鹤之鲜少会如今日这般说这么多话,云挽怎会不明白呢?楼招澜的所作所为已太过越界,沈鹤之是怕她当真对他生出误会,这才细细地与她解释,可他的每一句解释,都像在剜她的心,割她的肉。
她原本早已有了觉悟,决定再不对他动心,可如今知晓了缠魂扣,知晓了从前那一次次地死里逃生,皆是他在为她以命换命,她又如何能冷静,又如何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心?
可无论多少次,无论怎么试探,他对她的爱,都不是她想要的。
“沈鹤之......”楼招澜刚一开口,云挽却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
“别再说了......能不能不要再说了......”她不住颤抖,泣不成声,崩溃踉跄着,几乎跌倒下去。
楼招澜下意识扶住了她,也下意识闭了嘴,没再说下去。
她神色间那副不太正经的笑意终于在此时收敛,云挽的模样似是让她有些吃惊,她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再次看向了沈鹤之,是审视的,也是不解的,甚至......是恼怒的,但她好像也终于醒悟了过来,再未出言逼迫。
沉默良久,楼招澜扶起了云挽:“我对你们并无恶意,此次阵法考验,只是一次试探,并无取你们性命之意,为的也是验证我心中的一个猜想,如今,我也有了答案,所以不得不提醒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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