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人经历了不少事,丢了一颗心,性格变得很古怪,但她的立场与昆仑是一致的,她不可能真的伤及云挽和凌苏苏的性命,否则星机宫也不会放过她。”
“何况我已说过了云挽是我的未婚妻,她更不可能伤害她们了。”
“至于她为何要将她二人掳走,”谢玉舟道,“我估摸着,或许与忘悲剑有关......”
“忘悲剑被云挽拔了出来,如今又碎裂了,楼招澜可能是有什么打算,只是她这人向来不喜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才会像刚刚那般逗你玩。”
“逗我?”沈鹤之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之事,不可置信地偏头看向谢玉舟,脸色仿佛也苍白了几分。
“没错,”谢玉舟有些无奈,“如今的楼招澜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活着,她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因失心而死过一次了,只是她没有死绝,最后又以半死之身入道,成了鬼修,又单独开设出一方洞天,为其命名为天渊城。”
沈鹤之蹙眉:“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没听说过就对了,”谢玉舟道,“因为天渊城对外的名字一直是另一个。”
他顿了一下,才吐出四个字:“鬼市蜃楼。”
沈鹤之的目光果真动了动。
鬼市蜃楼是一处神秘的交易集市,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开启一次,但是出口出现的位置总是变幻,只在开启的半月前,鬼使蜃楼才会将进入其中的地点和方式散播出去。
有些仇家多,或实在无容身之处的散修,会直接选择定居在其内,做一些买卖营生,这处神秘集市在散修心中的地位极高,若说三宫十二宗代表的是昆仑官方的势力,那鬼市蜃楼代表的便是昆仑的散修。
不过若楼招澜是这座鬼市的主人,倒也是很合理的,毕竟从前的净水剑君便是作为散修名震整个昆仑。
谢玉舟又道:“鬼市蜃楼没有确切的位置,楼招澜用以开设洞天的手段,与星机宫的奇门之术有些类似,她常年生活在其中,亦是其中的主人,若是她不愿意,便永远没人能找到她。”
“不过问题也不大,”谢玉舟倒是一脸轻松,他对沈鹤之道,“估计崔见山马上要带着人赶过来了,我们先把这处魔气眼处理了,你也赶紧把你的伤养好,到时我就带你去找谢绮眉,她能算出天渊城入口的位置。”
沈鹤之沉默着,没再说话,但他的情绪却平稳了不少,显然是认可了谢玉舟的话。
谢玉舟便又道:“我还没问你呢。”
他看着他一身的血,蹙眉:“你怎么突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和魔物交手了?”
沈鹤之只道:“我无事。”
谢玉舟一脸匪夷所思:“按理来说,能将你打伤的魔物,放眼整个归墟魔域,也就那个万魔护法戮心了......楼招澜从前和戮心有不少恩怨,甚至于楼招澜的心就是被戮心给掏走的,她会出现在此......”
“原来是这么回事!”谢玉舟一拍脑门,竟将事情经过猜了个大概,只是他仍很是不解地再次看向了沈鹤之。
“就算那万魔护法再厉害,也不至于将你重伤至此吧?”
谢玉舟的表情很夸张:“他什么水平啊?居然差点把你打死了?”
......
巨大的魔舟于归墟海上方行驶着,在地面上投出一道乌压压的阴影。
戮心不知在想什么,盯着翻涌的云层出神了许久,这才收回视线,向身后看去。
越无疾此时已经醒来,他靠在魔舟的围栏便,怀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副画卷,仔细而专注地为其拂去了表面沾上的灰尘。
在意识到戮心在看他后,他缓缓抬眸,回望了过去。
对视片刻,戮心沉声开口:“越公子,你知道你这次坏了我的事,让我损失多惨重吗?你竟不担心我找你麻烦?”
越无疾却露出几分讥笑:“戮心大人,你还要利用我去控制有苏濯灵为你做事,我还能怕你虐待我不成。”
戮心听出了他的讽刺之意,便道:“有苏濯灵如今之举,是她自愿为之,亦是为了你。”
“那还不是因为你游说了她!”越无疾怒瞪着戮心,“我根本不需要她这么做!我不需要她用这种方式为我取来琉璃骨!”
戮心像是无法理解他:“若没有琉璃骨,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她面前,她既然爱你,便会想要与你长相厮守,她已付出了这么多,你竟还不领情。”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看着自己心爱之人为了自己去勾引另一个男人!”越无疾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戮心道:“此时只能算忍辱负重。”
“姬如遇,”越无疾突然叫出了戮心的这个名字,“别把你自己的经历往我身上带,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戮心,或者说姬如遇没再接话,他与越无疾久久地对视着,直至碧落殿的轮廓慢慢出现在魔舟脚下,越无疾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收敛起了那副情绪。
他再次低头看向了手中的画卷,眼神温柔缱绻:“我其实......只是想让她与我一起死罢了。”
......
云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一片血色,她起伏挣扎着,痛苦而煎熬。
她时而置身于遍地横尸的凶冢;时而怀抱着周晴的尸体;时而又望着立于魔气眼中心的秦芷依......直至最后,一切消散,唯有一道白衣身影站在她面前。
“师兄!”她唤着这两个字,终是从梦中惊醒。
她下意识向身旁摸去,却摸了个空,她这才想起来,她的剑又断了,而装着忘悲剑碎片的剑匣亦不在她身边。
“哟哟哟,还师兄呢,”楼招澜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果然喜欢你那个师兄。”
云挽一惊,她连忙转头,就见楼招澜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她已恢复了正常人的大小,不似出现在川上故城那般,在天幕之上显出一道巨大的身影。
楼招澜此时正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云挽。
云挽也突然意识到,她竟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处于一座华贵的宫殿中。
这是......哪里?
云挽与笑盈盈的楼招澜对视了片刻后, 就扭头看向了一旁。
檀木窗半开着,其上印着芙蓉纹,窗外是雕木廊道, 环楼而建, 再往远处看,便是连绵起伏的山川, 隐在潇潇烟雨和朦朦雾气之下, 一眼望不见尽头, 有种辽远到仿佛永远无法触及之感。
云挽只反应了一下, 就意识到, 她此时身处之地, 应是一处洞天。
她转回视线,再次看向了楼招澜, 她很快注意到她的右手手腕上此时正缠着纱布, 那是沈鹤之斩下的那一剑所留下的伤痕。
想到沈鹤之,云挽的呼吸突然变得局促,她下意识就坐起了身,楼招澜为她包扎了伤口,她应当昏迷了很久, 那么重的伤势竟已好了大半。
她紧盯着楼招澜,终是哑声问道:“与我一同被抓来的人呢?”
她问的自然是凌苏苏。
“你还有心情担心她?”楼招澜挑眉,“你和她不是都喜欢那个用无霜剑的小子吗?她若死了不是正好?你就可以借机上位了。”
她此言太过惊世骇俗,云挽微微瞪大了眼睛, 但想到她与谢玉舟和谢绮眉有着血缘关系,云挽又不觉得太惊讶了。
“我不喜欢他, ”她否认道,“我已有未婚夫。”
“你是说谢玉舟?”楼招澜好像觉得很有趣, “我又不是瞎子,你们俩的气场根本合不上,真结为道侣了,估计他都不好意思睡你。”
云挽再次被楼招澜露骨的话震了一下,她抿着唇好半天没能接上话。
楼招澜眼珠转了转,不知做起了什么打算,随后她突然笑道:“先不说这个了,跟你一起被我拎回来的那个小丫头没事,你不必担心她,她现在正在隔壁屋呢,我正好问你几个问题。”
说罢,她手掌一翻,一只剑匣就被她托在了掌心中。
剑匣打开,露出里面碎成寸寸残片的忘悲剑。
“我想知道,”楼招澜换了一副神色,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忘悲剑到底是怎么碎的?”
云挽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及此事,她看着躺在剑匣之内的残剑,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疼痛感。
即使刻意去回避,本命剑碎裂一事,于她而言,也始终是一场无法轻易忘却的噩梦。
楼招澜从前还是净水剑君时,也曾是忘悲剑的主人,如今这般,或者便是作为前任主人的问责了。
“它失控了......”云挽声音发涩,“它不受控制地想要伤人,我想收起剑势,就与它两相冲突间,又恰在那时被人以力抵挡......它便被震碎了。”
楼招澜露出思索之色,眼底的质疑之色却更浓:“忘悲剑是你的本命剑,它不可能失控。”
她说得斩钉截铁,令云挽都怔了一下,随后她垂下视线,神情落寞:“忘悲剑的剑意一直与我相冲,我本就无法很好地使用它。”
她这话却让楼招澜怒笑出声:“小丫头,你对灵剑的了解是不是太狭隘了?灵剑一旦认主,便绝不会背叛,忘悲剑即使与你剑意相冲,仍愿为你所用,可不是被迫了。”
“或者换个说法,应当是,忘悲剑明知自己不适合你,却仍要认你为主,就说明你是它唯一认定之人,它勉强自己也一定要陪在你身边,它怎么可能背叛你!”
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忘悲剑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失控。那就是——护主之时,它会为了保护你,不惜违抗你的命令,也不惜折断自己......你竟还觉得,是它自己失了控?”
云挽愣住了,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楼招澜,而心底那份隐约的疼痛也好似在这一刻被放大了。
“这怎么可能......”她仍很难相信,“我那时......”
她那时明明是在与凌苏苏比试,忘悲剑为何会觉得她正身处危险中,甚至不惜违抗她的指令,也一定要攻击凌苏苏呢?
云挽讨厌凌苏苏,可她心里也明白,她这份讨厌,更像是一种迁怒,自始至终,她从不觉得凌苏苏当真做错过什么。
她不明白,但楼招澜却好似猜出了些什么,她突然问她:“恕我直言,忘悲剑在断裂之前,失控地想要伤的人,不会就是那个被我顺手一起拎回来的小丫头吧。”
云挽吃惊地抬眸,楼招澜见她这般神色,便知自己是猜对了。
她冷笑起来:“我就知道!”
云挽不禁问她:“什么意思?”
“都到现在了,你还问我什么意思?”楼招澜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云挽,“你还不明白吗?那个小丫头对你可是充满了恶意。”
“恶意......”云挽喃喃重复了一遍,面上仍是怔忪之色,“她怎么可能对我有恶意,她那时还不顾惜自身安危来救我。”
“知人知面不知心,”楼招澜冷笑,“你又怎么就知道,她救你不是抱有什么目的的呢?”
见云挽似仍是不信,楼招澜继续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自你认识此人后,你可曾因为她的缘故吃过亏?不管是直接原因还是间接原因,但凡是与她有关的,你怎能保证不是她故意为之?”
楼招澜的疑问如一道惊鸿霹雳,云挽霎时僵在了原地。
何止是一次,自凌苏苏来到太虚剑川后,她便因她的缘故,先后多次遭人怀疑。
谢玉舟就提及过此事,只是那时他们都以为是巧合,如今再听楼招澜这般说,不管是真是假,云挽心中都不可能再无波澜。
“只不过,”楼招澜又撑起了下巴,“若只是单纯的恶意,应当还不至于令忘悲剑拼死护主......或许她本来就想对你做些什么,甚至于,兴许她已经做过了什么......”
云挽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楼招澜“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其中原因很难想到吗?自是因为你与她......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云挽的手指颤了一下,她喉咙里像是哽住了什么似的,好半天才低声道:“她有什么忌恨我的必要,师兄他又不喜欢我......”
楼招澜的目光扫过了云挽手上的银铃手链之上,突然道:“也许是你们自己看不清楚呢?”
云挽仰头看向她,眼底是迷茫之色,半晌之后,她视线下移,再次落在了剑匣之中的残剑碎片上,已彻底破裂的忘悲剑,却仍残留着淡淡的灵韵,丝丝缕缕地缠绕在空气中。
云挽伸出手指,那股淡淡的灵韵便缠上了她的指尖,轻轻蹭起了她的指腹,悲伤而委屈,几乎令她潸然泪下。
她突然就有些分不清,那份委屈到底是来自忘悲剑,还是她自己。
云挽不知道楼招澜所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即使凌苏苏当真对她有恶意,即使那一次次的污蔑和误解当真与她有关,她又能做什么呢?
是拆穿她的面目,向沈鹤之告状吗?
先不论沈鹤之是否会相信,这并不算太过严重的错误,他真的会在乎吗?
说到底,凌苏苏的这些举动,也不过是因为她喜欢沈鹤之,也是因为她在吃醋。
他们本就是两情相悦,沈鹤之甚至为凌苏苏转修了炼情剑,在她看不见之处,他对她的爱意,早已深邃入骨,他们又怎会只因这样的小事就放弃彼此?
更何况,她对沈鹤之早已没了执念,更无去破坏他二人感情的意图。
往后余生,云挽只想用自己毕生所学斩魔除秽,直至她亲手斩杀万魔护法戮心,又或是她与她父亲一般,死在这条斩魔之路上。
剑匣在这时,“啪”地一声被楼招澜重新合上了,她露出了一个很怪异的笑容:“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来了,好在我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等他们入局了。”
云挽正想出声询问,楼招澜却将手指轻点在了她的眉心处,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也随之袭来,令她再难做出任何举动。
“稍安勿躁,”楼招澜扬起唇角,“忘悲剑就先交给我保管了,你若表现得好,我就将剑还给你,顺便再教你一些东西;若是表现得不好,那死了也算一了百了了。”
云挽迷茫地看着她,她却再无与她交谈的打算,反而抱着剑匣站起了身,轻飘飘地走了出去。
云挽昏昏沉沉的,仿佛是陷入了沉睡,不知过了多久,屋门突然被人“砰”地一声打开了,她也在瞬间被惊醒。
“祝师姐!我终于找到你了!”凌苏苏提着一柄木剑,冲至了床边,惊喜地按住了云挽的肩。
云挽看着面前少女的笑颜,不觉有些恍惚,她不自禁就想起了楼招澜刚刚与她说的那些话,整颗心也好似被攥紧了一般。
凌苏苏......当真对她抱有恶意吗?
“祝师姐,我已知晓这是何处了,我们现在正处在鬼市蜃楼中,此地又名天渊城,那个将我们抓来的怪人正这里的主人!”
云挽蹙眉:“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是沈师兄告诉我的!”凌苏苏说着便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物件。
云挽定睛看去,竟稍稍愣住了,因为躺在凌苏苏掌心的,是一枚白玉簪,玉簪之上细细雕刻着竹纹,精巧又雅致。
这样的白玉簪,云挽从前也有一支,是在她及笄之时,沈鹤之赠予她的生辰礼,她因太过珍惜,始终不舍佩戴。
直至一年前凶冢之行前,沈鹤之才亲手为她将发簪插于发髻中,他那时告诉她,此物由传音石所制,坚硬异常,不会那般容易损毁,只是它最终还是碎成了一地飞灰,再找不到任何痕迹。
云挽愣怔间,凌苏苏竟将那支白玉簪塞入了她掌心。
灵光流转间,沈鹤之的声音突兀在她耳边响起。
“苏苏,”他的声音透着的一种强烈的焦急,“鬼市蜃楼危险异常,你一定要等我去寻你,切莫妄自行动。”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不必太担心云挽,楼招澜是忘悲剑的上任主人,她不会轻易伤害她,迫不得已之时,你要先顾好自己。”
见她迟迟不开口,沈鹤之语气中的焦急更浓。
“苏苏,听到了就应一声,我很担心你。”
这种感觉太怪异了,云挽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她从前鲜少会去留意沈鹤之与凌苏苏说话时到底是何种语气,又是何种态度,她甚至总是会刻意回避,不愿去多关注他二人是如何相处的,但此时此刻,她却感觉得那般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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